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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陈大娘悉悉索索脱衣裳:“你两条腿都打了夹板不能动,娘得防着你解手。”

    一股暖流熨平还在惶恐的心,麦穗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娘:“……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等你老了动不了……”

    “乌鸦嘴”陈大娘躺下盖上被子笑嗔“你就盼着娘动不了啊?”

    “呸呸呸”娘才不会动不了,娘永远年轻漂亮。

    陈大娘笑

    麦穗侧着头看到娘鬓边丝丝白发,第一次无师自通知道体贴人。

    “娘,我困了,睡吧。”这样娘就可以早点歇息。

    傻丫头不疼吗,能睡着?陈大娘没戳破孩子善意的谎言,只是交代:“要起夜叫娘,不能憋着。”

    “嗯”

    第二天陈长庚下学回家,放下书袋到麦穗屋里拿了一件麦穗干活的衣裳转身就走。

    麦穗有点紧张,她知道自己把崽崽读书钱用光了,来不及道歉眼看陈长庚要走出屋门,麦穗急的撑起胳膊半抬身叫到:

    “崽崽,姐姐会把你读书钱赚回来的!”

    陈长庚停下转过身子,乌沉沉的眼珠仿佛淬了冰、淬了毒直直射向麦穗。

    他恨不能抓着麦穗把她拖出屋子,拖过院子,远远扔到大街上再也别回来。

    麦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搓着被单……崽崽看着不高兴,是怪自己把钱花光了,还是担心自己所以心情不好?

    舔舔嘴唇,处于弱势的麦穗第一次学着试探:“崽崽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姐姐就好了。”

    陈长庚定定的看着这个蠢蛋,多少恨!可想起母亲花费的银钱和伺候的辛苦。

    轻轻吸口气,鼻子‘嗯’了一声:“我去捡柴,你好好养伤。”转身就走

    麦穗放下心,原来崽崽不是怪自己,有点小开心:“崽崽别担心,大夫说休养好将来一点毛病看不出来。”

    陈长庚背对麦穗站住,抿着嘴握紧拳头忍了又忍转过身黑脸:“躺好别乱动,别把娘心意糟蹋了。”

    ☆、第

    25

    章

    天刚麻麻亮,陈长庚就摸索着穿好衣裳去厨房洗脸,洗完脸找来笤帚‘刷拉,刷拉’轻声扫院子。

    屋里曹余香惊醒睁眼细听了一会儿,分辨出是笤帚轻轻扫地的声音。

    松口心里酸甜难言,这孩子……前天也是不声不响做了晚饭,明明没学过竟然做的有模有样,除了菜煮的有点烂再没缺点。

    崽崽怕是世上最体贴懂事的孩子,将来也是最好的相公。

    陈大娘偏头看看麦穗,这憨丫头是个有福的。嘴角带点笑眼睛慢慢合上眼,入睡前她想,再睡一刻钟睡起来做饭。

    扫完院子陈长庚悄悄出门摘野菜,麦穗能做的他也能做。虽然不能提水、洗衣服,他却会做别的。

    陈大娘再次醒来太阳已经爬到屋檐,厨房里炊烟袅袅,陈长庚坐在灶下烧水:“娘,窝头热好了,菜汤也煮好了,锅里的水给你洗脸。”

    ……陈大娘

    陈长庚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看着他娘神色认真:“以后早上多睡会儿,这些活我来做。”

    早早起来打扫卫生做早饭,下午回家拾柴火,陈长庚默默帮着他娘撑起家。

    第三天早上摘了半篮子婆婆丁,陈长庚心情竟然还不错,弹了弹篮子里俏生生菜叶嘴角抿起一个笑涡。他娘这几天眼白有点红,他听先生说婆婆丁最败火。

    沿着长满杂草的小路回家,路边偶尔飞过白的、黄的粉蝶,流连在紫色豌豆花上。微风袭来陈长庚闭上眼睛,想起一句诗‘吹面不寒杨柳风’。

    睁开眼村里出来两个汉子拉着架子车,秋生失魂落魄跟在后边。

    怎么了,这么早拉车子干什么?陈长庚直觉不好。

    两方人马越走越近,却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错身而过陈长庚眼角余光扫到车厢,中间一卷破边苇席支棱着毛擦擦苇篾子露出一点黑发,两边放着铁锹锄头‘当啷、当啷’在车厢微微震动。

    骨碌碌硬木轮压在地上,两队人各自走开,陈长庚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回头,秋生他们已经越走越远。

    春生没了……

    陈长庚似乎没什么感觉,生老病死谁都一样。只是微微春风里,他想起那年春生懵懂眼神‘小叔小姐?’‘小姐小叔?’

    一只□□蝶不知从哪飞来,在陈长庚篮子里打了一个转儿,扇着翅膀飞向天空。忽闪忽闪在春风里摇曳,最终消失在无垠的苍穹下。

    回家择菜洗菜,清澈的井水冰凉双手,前锅焯菜后锅烧水,陈长庚做的一丝不苟。

    只是一个人吃完早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寻麦穗晦气。

    “春生没了。”陈长庚站在门口挡住阳光,眼角嘴角带着凉凉恶意:难受去吧,你拼死拼活救的人死了。

    ……

    “……哦”麦穗愣了一下放松力道躺平,把两支手放在肚子上慢慢抠指甲盖。这是她近躺在炕上无聊,发展出来的小爱好。

    “……你不难受?”陈长庚奇怪。

    麦穗觉得胸口闷闷的:“……什么时候死是阎王爷决定的。”

    那你何必妄做好人?这句讽刺差点脱口而出,他想起麦穗把他护在身后和二狗打架:

    ‘什么时候生是菩萨决定的,什么时候死是阎王爷决定的,关崽崽什么事!’

    清脆有力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陈长庚莫名有些烦躁,算了跟蠢蛋没法沟通,就让蠢蛋永远蠢下去!

    麦穗侧头看着陈长庚愤愤离去的背影有些呆,崽崽怎么了,是在后怕吗,怕自己掉下来没命?

    陈大娘端了半碗白面去看秋生娘,回来心里乱七八糟,她也有两个孩子。麦穗疼的整晚睡不好,才三天就瘦了一圈。崽崽个头长得快,比秋生小三岁却快超过秋生耳朵了。还有自己……

    陈大娘有些忧心,也许是早年亏损身体如今要发作,她隐隐感觉架子不稳,今年常觉得头晕眼花手脚发凉。

    不行,得补。陈大娘有些心慌,乱七八糟想:荒年身体不好怎么扛过去?

    她不敢想自己倒下了,孩子们怎么办。

    家里还有一两多银子,陈大娘原本想紧一紧还上欠账,现在改变主意干脆卖一亩地还账,连带给一家人补身体。

    说干就干不知什么在焚烧曹余香的心,她风风火火卖了地买鸡买细粮。

    鸡汤面吓坏了麦穗:“娘,这得多费钱!我身子壮的很不用补。”

    “花不了多少钱,快吃。”陈大娘舀一勺子汤面喂到麦穗嘴边。

    那么贪吃的麦穗把头拧到一边:“不吃”她就是再没心没肺,也知道现在日子艰难。

    陈大娘很耐心,把勺子喂到另一边:“听话”

    “不吃”拧头眼泪花冒出来,家里哪有那么多钱给她糟蹋。

    陈大娘无奈叹口气收回勺子“叮”一声轻轻放到碗里:“傻孩子你没花娘的钱,花的都是你自己的。”

    ?

    麦穗拧过头看陈大娘。

    “那年不是你,娘不会去找姚家不会有这一门生意。这几年不是你大包小揽家里活计,娘哪有时间做活计,所以你花的是自己挣的。”

    麦穗眼睛亮起来,嘴巴一点点咧开“嘿嘿”笑:“娘,我挺能干的,是吧?”

    “是”傻丫头真好骗,陈大娘抿着笑拿起勺子重新喂。

    “娘喂快点我不怕烫,或者娘先吃,就算面坨了我也吃得香。”

    卖地换精细吃食,母亲的反常让陈长庚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他的内心慢慢焦灼,眼神长长不经意流露出警觉光芒,像极了想护住窝的小狼崽子。

    陈长庚读书越发用功,恨不能明天就考□□名。可他才开蒙两年,就算天资聪慧胜于常人也才通读《大学》。

    陈长庚眼里再一次没有了麦穗,只有母亲只有自己的家,他想护住的只有这些。

    四月初二麦穗十一岁生辰,陈大娘特意给她长寿面里卧了一颗荷包蛋。

    麦穗吃着溏心蛋,忽然问:“是不是从我躺着就再没下过雨?”

    麦穗生在麦子灌浆的时候,没雨水还了得,那是要欠收的。

    欠收就是灾年!

    陈大娘顿了顿笑道:“没事,你大堂兄出钱请木匠给村里做两架水车。”

    “哦”麦穗有点放心继续挑面吃。

    陈大娘挺感叹:“你堂兄召集村里人帮忙,凡是去的中午按家里人头算,一人一铁勺杂面糊糊。”

    麦穗瞪大眼睛:“那得多少粮食?”

    从心底叹一口气,似乎能把生活的重压叹出去,陈大娘继续:“你大堂兄真没看出来,既能谋划也有善心。他说只要去帮忙,到夏收前都能领一勺糊糊。”

    这一勺糊糊不知能救多少命。

    “秋生去了没?”麦穗急忙问道。

    “去了”他们母子饿不死了。

    麦穗安下心,有些可惜:“要是我腿好着,我也去,我爱吃糊糊。”这样家里能省不少粮食。

    “咱不能去,你大堂兄那是救人性命呢,咱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

    被娘教训了,麦穗吐舌头,眯着眼睛仰起脸笑容讨好。

    “快吃吧”陈大娘捏捏麦穗圆脸,肉乎乎的,圆脸大眼睛,笑起来牙齿白白的招人喜欢。

    也不知道崽崽什么时候能开窍,麦穗性情开朗长的也讨喜。

    陈大娘又嘲笑自己,孩子才几岁乱想什么呢?压下心思陈大娘教导麦穗。

    “做人的风骨就要在这时体现出来,大是大非面前不能贪图小利,知道吗?”

    “知道了娘”笑嘻嘻

    麦穗香喷喷吸溜几口面,又想起来:“还是要去的,咱不领面糊糊就好,忙还是要帮的。”

    “对,穗儿说得对。”陈大娘笑容欣慰,多通透的孩子,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说不定还是好事呢,按例遇到灾年税粮都会减几成。”陈大娘琢磨。

    “那太好了!”笑容灿烂好像阳光。

    只是很多年后麦穗想起这一年还觉得像是一场梦,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夏粮没有减税反而多了两成,差役带着府兵来刀枪林立:“潞安道大旱都到了易子而食人吃人的境界,你们多交点税粮救济他们怎么了!”

    夏收过去还能熬,七八月不知从哪里飞来蝗虫,青合县虽然不严重,却也是实打实的灾年。

    支撑了许久的陈卓庄,终于有人开始剥树皮,秋生也拿着菜刀走进树林。

    “榆树皮面挺好吃的熬成糊糊香,掺到面里劲道。”

    “可不是”面黄肌瘦的村人互相安慰。

    十月初二麦穗记得特别清,陈长庚刚过完九岁生日,她背着柴回家,看到对门卓阿玉跟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男人出来,手里挎着一个小包袱。

    她娘在门缝里看,看见闺女回头‘砰’一声关上门,麦穗看到阿玉娘哭了。

    “阿玉,这是你要跟的人?”麦穗背着柴过来问。

    卓阿玉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点了点头:“嗯”

    许是肩膀压得疼,麦穗脊背用力把柴往上颠了颠:“……挺好的,你看我也是童养媳……”

    麦穗有些说不下去,男人那么大,能容阿玉再长两年不?阿玉不到十三。

    “嗯”一向不太和村里孩子疯跑的卓阿玉,不知信没信,嗯了一声跟男人走了。

    麦穗背着柴久久看着阿玉背影。

    “爹!卖我,别卖阿义,求你爹要卖卖我!”王善哭喊的声音惊醒麦穗。

    要卖阿义?

    她把柴一扔跑到王善家门口,王善被他爹扯住,阿义被伢子领着边走边回头。

    “哥,别难过,我去吃好的。”

    王善疯了一样甩开他爹追:“阿义!大叔求你,求你换我好不好!”

    王善娘那个憨憨的妇人,爆发:“王善,你逼死爹娘才安心是不!”字字啼血声声带泪。

    王善回头,他娘正用力把他爹从地上搀扶起来。王善双目通红,他就快成为家里重劳力顶梁柱了。

    王义被卖当天晚上,他爷爷上吊死了,只为少一张吃饭的嘴。

    陈卓庄寂静下来陈长庚更加寡言,每天来去匆匆守着他娘盯着粮仓,脸色冷的能结冰。

    直到第二年春天

    ☆、第

    26

    章

    从开春就预示着不详,二月中天还没有一点热乎气儿。日头白惨惨好像蒙着一层雾,‘嗖嗖’小寒风从空中掠过,灰突突树梢一阵阵乱颤。

    麦穗从面缸舀出浅浅半碗白面到进瓦盆,又揭开另一个面缸舀出半碗高粱面倒进去。

    尖尖一堆儿,麦穗盯着左看右看,好像有点多?拿着面碗用碗沿儿磕出来一点倒回面缸。

    尖尖一堆儿缺一豁又觉得有点少,麦穗想再添点,又想到秋生已经端着碗去县里乞讨了。

    可是陈大娘去县里送活,来回二十多里路吹风受冷,麦穗心疼娘。左右为难一会儿,麦穗捏着碗控制胳膊力度,从面缸里舀出核桃那么多。

    “好啦~”大功告成,脸上露出一点小小笑容。

    舀一瓢水滤成细筷子一条倒在面堆上,另一只手快速搅拌,面盆里渐渐出现浅棕色面絮。

    麦穗要做面籽儿,省粮管饱还暖和。高高挽起袖子,两只手掬起面絮来回搓,这样面籽劲道好吃。

    筷子蘸一点菜油滴到锅里,洗净切碎的荠菜、打碗儿花蔓,倒进锅里翻腾起白烟。

    崽崽喜欢吃面籽儿,但是讨厌菜叶太大。撒盐、起锅,前后锅烧水,麦穗顶的起一个家庭小主妇。

    陈大娘冒着冷风回家,麦穗刚做好一锅热腾腾面籽儿汤。

    “娘,饿了吧?洗洗就能吃。”

    把刚到家的陈大娘拉到厨房,推到还有余温的灶下,麦穗端来一盆热水。娘回来了,家里仿佛温暖安全许多,麦穗脸色轻松许多。

    陈大娘夸:“我们穗儿真能干!”

    ‘嘿嘿’麦穗带着孩子气表功:“我还没给锅里点香油呢,就等娘回来闻那个味。”

    香油点进热锅会瞬间弥漫出香味。

    陈大娘把冰冷双手泡进热水里,皮肉立刻麻麻刺刺疼,像冰雪在血肉里消融,不知怎么一瞬眩晕。

    闭眼忍过去:“别急,崽崽快下学了,等他回来。”

    “那我给娘到杯热茶,暖暖肠胃。”‘咚咚咚’跑去屋里拿杯子。

    陈长庚也在寒风中回来,不过他对麦穗没什么好脸,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是冷脸。

    “娘,你觉不觉得崽崽越长越不可爱,像块冰坨子。”屋外阳光惨淡,屋里娘几个坐在热炕上暖暖和和。

    陈长庚跪在炕桌前练字,去年他见镇上有人写对联赚钱,存下心思练字越发刻苦,当然还是蘸清水在桌上写。

    听到麦穗‘窃窃私语’,抬头冷脸瞟一眼依偎在他娘身边的人,收回目光继续悬腕练字,没有一丝波澜。

    陈大娘放松筋骨靠在炕柜上,拍拍被子下麦穗的腿禁她:“怎么说弟弟呢?”

    抬眼看儿子,没表情……再看麦穗,笑嘻嘻。

    陈大娘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急,拿话点麦穗:“长庚是你相公要敬重。”

    敬重?崽崽?

    “噗哈哈哈……”麦穗笑的前仰后合,想起陈长庚在练字连忙用双手捂住嘴,不停露笑气“噗噗噗……”

    重点是‘相公’!陈大娘没好气,拍了麦穗一巴掌:“这有什么好笑,你本来就是长庚媳妇。”

    “哦”麦穗无辜的看着陈大娘“我知道啊。”

    知道,你知道什么,夫妻一体懂不懂?可是对着麦穗无辜的眼神,陈大娘只能把焦躁压在心底:“你今天线纺的怎么样?”

    ……呃,麦穗支支吾吾退开一点,突然:“娘!我在后院种了十几窝南瓜,秋天南瓜能顶一半粮。”

    呵,陈大娘冷笑看麦穗扯话题:“纺的线呢?拿来娘看看。”

    “呵呵”麦穗干笑,“还在后院种了一棵柿子树娘去看看,王善家也种了,王善奶奶说柿子能救命……”

    那边陈长庚心无旁骛,练字。

    这边陈大娘无奈:“这样将来还指望你裁剪缝衣?”

    “嘿嘿”麦穗腻着陈大娘撒娇“不是有娘嘛~”

    “你还能靠娘一辈子?”

    “能!”讨好的笑容,干脆的答案。

    “傻丫头”陈大娘无奈,其实她还年轻,不应该着急,是吧?

    陈大娘拿出帕子打开:“看娘给你买了什么?”

    帕子里一对儿太阳花耳塞,小指甲盖大银光熠熠。

    “好漂亮!”

    陈大娘拿了一只在麦穗耳边比划:“再过一个多月满十二,大姑娘了,娘给你扎耳朵眼儿。”

    ‘嘿嘿’麦穗拿了另一只在耳朵边比划“漂亮不?”

    “漂亮!”忍过一阵头晕,陈大娘笑着回答。

    麦穗美滋滋对着铜镜比划,铜镜里反射陈长庚,蘸点清水一笔一划认真练字。笑容消失麦穗把耳塞放回帕子:“娘,这个很贵吧,咱不要。”

    陈大娘笑着安慰:“不贵,这年景除了粮食别的都不贵。”

    麦穗低头抠指甲盖儿:“咱不要,退了吧。”

    陈大娘悠然淡笑,包好帕子塞到麦穗手里:“女孩儿家,怎么能一件首饰都没有?”

    陈长庚快速瞟了一眼母亲:头上蓝布巾耳朵、手腕光秃秃,没一件首饰。

    麦穗轻轻揉搓手里帕子,小可爱硬硬一点藏在里边,喜悦慢慢从心底弥散。好想出去显摆显摆,又怕打眼,这年景……

    陈大娘了解麦穗,笑道:“去给二妞看看。”

    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麦穗抱住陈大娘‘叭’亲一口:“还是娘好!”

    跳下炕穿好鞋子跑了。

    陈长庚瞟一眼麦穗背影,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收回目光挺直脊背继续练字。等他赚了钱就给娘买耳坠,簪子。

    “麦穗心眼好又勤快,你跟她互相扶持好不好?”

    母亲温婉的声音就在耳边,陈长庚喉咙轻轻滚了几滚,一个‘嗯’字吐不出来,他不喜欢麦穗。

    陈大娘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真让人操心。

    麦穗在二妞家玩够回家,路上碰到秋生抱着碗回来,笑问:“今天怎么样?”

    秋生心里一暖脸上带出笑容。陈家出他一个要饭的,虽然大堂伯陈进福没说什么,可是有几家吵吵要把他娘儿俩赶出陈卓庄免得丢人。好点的也是不搭理,唯有麦穗每次见他还是老样子。

    秋生笑道:“今天运气不差,要了半根鸡腿半碗剩面。”秋生没说是酒楼东家拿剩菜喂狗,他跪在狗旁边求来的。

    “那敢情好,慧嫂子还在家等你呢,快回去。”笑眼弯弯牙齿白白。

    “嗳”秋生乖巧答应。

    麦穗心情有好一些,带着笑意回家。主屋里陈大娘搭着被子,靠在衣柜睡得正沉,麦穗怀疑自己看错了,蹑手蹑脚走近细看。

    “崽崽,你看娘是不是不对劲!”

    陈长庚抬头看向他娘,毛笔‘吧嗒’掉在桌上,连爬带滚扑过去。

    “娘?”小心翼翼推一推

    ……曹余香脸色雪白,偏偏颧骨烧成奇异艳红。

    “娘!”使劲摇

    ……陈大娘自昏昏沉沉中悠悠醒来,眼前两张焦急小脸,笑:“这是怎么了?”

    手抬了抬没抬起来,曹余香心里暗自警醒:自己怎么了?

    陈长庚脸色难看,压着心里惶恐:“娘你发烧了,别怕,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曹余香一把拉住儿子,用了点力坐起来:“好好的请什么大夫,就是早上吹点风受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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