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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踏仙君:这位就是我需要指导的晚辈是吧?小伙子脸不错,身材也行,腰细大长腿,像你这样的人想he很简单,躺在床上跟你夫君撒个娇就好了。你看我们剧组这么纠结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楚晚宁那个王八蛋他不会撒娇,没用的很,才弄两下就受不了了,身体不好直接射里面还容易生病,每次病了还都要本座哄他。而且还不能生孩子,本座都不间断地搞了他八年了!你说作为一个后妃他像话吗?闭嘴不用你回答!本座自己答:呸,简直不像话!

    菜包:帝、帝君……不不不,我想说的是,他他他是攻……

    踏仙重新审度熄妹)攻啊?……冰山美人系的能做攻吗?

    墨熄:井底之蛙。

    踏仙君:?啥意思?

    墨熄:………………

    菜包:(见势不妙)呃……算了,介于我们本期的嘉宾日程排的比较满,接下来还要去给秋名山五菱宏光拍宣传片然后回南屏耕作,所以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八!!帝君!作为一个胜利的渣男友,请您最后给我们的茜茜公主一个爱的建议!!

    踏仙君:哦,行啊。(邪魅狂狷脸),兄弟听好了,本座获胜的秘诀就是——能用戟罢解决的事情,千万别用嘴巴解决。五菱宏光,你值得拥有。

    墨熄:…………来人!!把这文盲兼流氓给我撵出摄影棚!!!封了他的嘴!不许他再回来!!!!!

    第97章

    蝠王的传说

    墨熄蓦地侧过头来,

    刀劈斧削的一张英挺侧脸,审夺地看着他们二人。

    江夜雪的一双温柔杏目也有些愕然地睁大了:“……”

    “……”慕容楚衣阴沉着脸,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你遇到我修行。”

    “好吧,你说修行就修行,反正当时的状况你自己应该都记得。虽然你要我帮忙和岳家人隐瞒病情,

    但其实这件事小岳公子早就觉察到了。”

    “……”

    “他想替你寻求医治之法,

    替你分忧解难,但因为你一直试图瞒着他,

    他只知道个大概,不得门路,于是只能自己搜集各种药修书籍查看。”

    慕容楚衣:“他的事,你怎么如此清楚?”

    这回顾茫还未答,

    江夜雪便叹了口气:“辰晴喜欢药宗书籍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你只要稍稍关心他一些,就应当有所听闻。”

    “……”慕容楚衣似乎很不满于江夜雪的话,

    危险地眯起眼睛。

    顾茫叹道:“是啊,

    虽然慕容先生刻意回避自己的病情,但小岳公子那么关心你,一定早就看在了眼里。”

    慕容楚衣沉默片刻,偏过了脸:“他不过是个孩子,

    我何须他多管闲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顾茫道,

    “但小岳公子对慕容兄的敬仰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让他不管,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虽不通医道,可也很想寻到一味灵丹妙药,能替你镇抚病痛。”

    顿了顿,又道:“那么再说回来,九州大陆关于包治百病的草药的传闻不可胜数,比如炎帝神木的果实,湘妃女帝的泪水,浇过杨枝甘露的板蓝根。”

    “……”

    “但这些都太趋于神话,在诸多传闻中唯一有迹可寻,且近几百年内有载的,只有梦蝶岛上的血灵丹。”

    慕容楚衣道:“血灵丹是什么。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因为不是什么正经药,所以重华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如果去翻一翻燎国的典籍,比如前些日子羲和君借给修真学宫的《神魔百草集》,还是能寻到些记载的。”

    听到这里,慕容楚衣忽然道:“等等。”

    “怎么?”

    慕容楚衣微眯起眼睛:“……你对燎国的宗卷似乎很是了解。”

    顾茫颜色微变,心中一突。

    慕容楚衣盯着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森森然道:“但我记得你刚刚说过,叛国八年的事情你都已经忘却了。”

    “……”

    他这样一说,未曾留神的江夜雪也好,心乱如麻的墨熄也罢,都一下子意识到了这再明显不过的一点。

    是啊,顾茫分明说过自己对燎国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刚刚又提到燎国典籍,之前也提到了燎国法术?

    这个叛国之人……果然还是对他们隐瞒了某些实情!

    原本已经和缓了的气氛蓦地紧绷起来,空气里的重压仿佛丝弦,紧接勒入血肉之中。

    “为什么骗人。”慕容楚衣的眼神如猎豹凌厉,淡薄的唇间吐出一个杀意毕露的字来,“说。”

    这下就连绒绒都觉察到不对了,她捧着火的手迟疑地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继续在旁边吃东西。

    而顾茫呢,他依次看过江夜雪蹙着秀眉的脸,慕容楚衣剑拔弩张的神情,最后落在了墨熄的面庞上。

    山洞口抱臂靠立着的那个男人瞧不出太多的情绪,只这样安静地遥望着他,在等他的回话。

    顾茫静了片刻道:“因为不想被拉去做黑魔试炼。”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淡淡转开,睫毛微颤,眼底的隐衷都被遮去。

    顾茫道:“如果让你们知道我还记得那么多燎国黑魔相关的东西,你们能答应我保密答应得那么爽快么。”

    慕容楚衣:“……”

    “不过我也没骗你们什么,在燎国的八年七零八落也就记得些不成章节的片段,真的。”

    顾茫顿了顿:“你们要是不信,我干脆发个誓好啦。”说着抬起手来,慎重其事道,“我顾茫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一辈子孤独终老,撩妹妹不应,泡汉汉不理,喜欢的人和别人成家立业幸福和满……”

    不知是不是墨熄的错觉,顾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竟有些浅浅温软,不像是在赌咒什么,而像是在悲伤且柔和地祝福着什么。

    “酸死我。”最后温柔消失了,悲伤也消失了,待顾茫抬起眼,眸底又只剩了笑吟吟的光彩。

    “怎么样,这下总信了吧。”

    江夜雪叹息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慕容楚衣看上去完全不信,但也不想再和顾茫废话。

    而墨熄更知道,顾茫一定还隐瞒了某些真相。只是顾茫这种性子,若是他不想说,哪怕用刀子撬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哪怕一句真话。

    顾茫见他们不吭声,把手一摊:“现在三位美人愿意听我讲讲燎国典籍的记载了吗?”

    慕容楚衣沉默一会儿,说道:“愿闻其详。”

    “那敢情好,三位老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本说书先生要说书啦!”

    “……”

    “是这样。”顾茫清了清喉咙道,“相传在百年前,燎国有个小修士的母亲罹患恶疾,那小修士四处求医,却依旧难以恢复母亲康健。有一日,他听闻海上有座仙岛,由玄武背甲所驮,岛上四季如春,住着一位仙人,于是他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按传闻中的仙岛方向载着母亲乘舟而去。”

    “海上气候多变,某天夜里,海面忽然起了骤雨狂澜,他们的舟楫失了灵,在水上随波漂泊了三天三夜,小修士为了维系扁舟不毁,耗费了几乎所有的灵力,累得昏迷过去。待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座聚集着成百上千蝙蝠精的岛屿——”

    江夜雪喃喃:“就是这座岛……”

    “是啊。”顾茫说,“燎国的异闻录上记载,那小修士到了妖岛,本以为万事休矣,却不料岛上的妖物并没有直接将他吃掉,而是押送他去见了这座蝙蝠岛的女王。”

    “雾燕?”

    “应当就是她了。”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的内容便是众说纷纭,有的书上说,雾燕是个云鬓花颜艳丽不可方物的绝色美人,并且心地慈善,她赐予了小修士的母亲一粒血灵丹,垂死的老妇服下丹药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恢复了健康。非但如此,这棘皮妇人还借助药力返老回春,变回了年轻时肤如凝脂的相貌,与小修士千恩万谢过雾燕,母子二人便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江夜雪听完后点了点头,问:“其他说法又是怎样的?”

    “那可都有些变态了。我挑个稍微好些的来说——还有传闻,雾燕是个鸡皮鹤发的糟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男人。所以她与那小修士提了个条件,她手上确实有一粒用鲜血制成的血灵丹,可以赠与他母亲治病,但作为交换,小修士必须留在岛上当她男宠,躺平由她亵玩。”

    慕容楚衣:“……”

    江夜雪:“……”

    “怎么样,这可恶心着人了吧。”顾茫道,“总之不管真相究竟如何,蝙蝠岛血灵丹在燎国还是有不少记载的。”

    江夜雪愕然道:“所以辰晴此番来这里,是为了这颗丹药?”

    “八九不离十。”顾茫说,“我听说小岳公子出发前往梦蝶岛的几天前,正好借了一本燎国的草药集。前后一连,我就觉得应该去雾燕的炼丹室看看,没准能找到些线索。”他说罢看了一眼绒绒,“果然还就被我给找到了。”

    慕容楚衣道:“所以血灵丹就是用这位绒姑娘的血练成的药?”

    顾茫点了点头:“没错。”

    江夜雪叹道:“真是天见可怜。”

    “是啊,这蝙蝠女王挺阴暗的,所以在刚才关于小修士求药的传说里,我更倾向于第二种——那蝠王雾燕不会是随便别人说两句好话就赐药放人的主,我想她一定会要求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何不向她求证真相?”慕容楚衣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绒绒那边。

    绒绒原本正偷偷听着,一看他们都开始瞧着她,立刻又吓得低头吃火。

    “我当然求证过,只是绒绒常年被关在丹房内当药引,外面的事她所知并不太多。所以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我的猜测大多都是准的。”

    慕容楚衣冷冷淡淡地:“那你还有什么猜测,不妨一齐说了。”

    顾茫抚掌笑道:“还真有。我还想啊,当年雾燕之所以要留着小修士将他霸做男宠,或许也并非是因为常年居岛,没见过什么男人。而是恰恰因为她曾经见过某个男人,并且一直忘不掉。”

    慕容楚衣剑眉微微蹙起:“何出此言?”

    顾茫看着高热煎熬中的岳辰晴,说出两个字来:“蛊虫。”

    “岳辰晴中的蛊虫,能够逐渐改变人的声音相貌,乃至记忆性格,如果说雾燕只是想抓个男人当做男宠豢养,她为什么要吃饱了撑着这样大费周章?”

    慕容楚衣沉吟片刻道:“有道理,接着说。”

    “山膏之前讲过,岳小公子触犯了禁忌--那想必就是指这座岛上不允许有男子出入。岳小公子冒冒失失上了岛,所以他才和百年前的那个修士一样,被雾燕扣拘下来,用蛊虫养化成雾燕真正想得到的那个男子。当然啦,”顾茫道,“可能还有别的理由,但除了目前这个,我暂时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

    慕容楚衣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茫。

    当年他与顾茫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交集,只知道那时候在重华有许多人都认为,天塌下来只要有顾帅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当时他与顾茫寥寥数面之缘,印象里甚至没有直接说过话,所以并不明白那些人为何会对一个领帅产生这样的迷信。

    而现在,听着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再看着那有条不紊的模样,他不由地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人的脸来——

    慢慢地,他发觉这张面庞确实是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当顾茫认真的时候,当顾茫那双蓝眼睛里熠熠闪着光的时候,他眉目间的那种精神力简直是逼人的。

    “大致就是这样。”顾茫分析得差不多了,说道,“火蝠一族与羽民毕竟渊源颇深,禀赋同出一脉,江兄,慕容先生,你们也不必太担忧,我想雾燕下的蛊,绒绒姑娘一定能设法化解。”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可靠的精神力,只要顾茫说没事,就好像给人服了颗定心丸,足以令人信服是真的不会再有意外。

    慕容楚衣沉默几许道:“……好。”

    事实也证明顾茫顾茫说的不错,随着绒绒吃的火焰越来越多,眉心的红痕色泽也就越来越深,最后她小小地打了个窜着星火的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捧着脸:“我我我休息好啦,我可以来帮忙了!”

    江夜雪道:“多谢你。”

    “不谢我。”绒绒紧张道,“要不是顾茫哥哥把我从丹房里救出来……我就要被雾燕关一辈子啦。”她说着,从地上起来,走到岳辰晴身边,“这个中了蛊的小哥哥,我可不可以摸一摸他的脸?”

    慕容楚衣道:“摸。”

    绒绒就歪七扭八地向他行了个礼,笨拙道:“那在下就唐突佳人了。”

    “……”

    看慕容楚衣的脸色,顾茫忍不住笑出声来,解释道:“她从小就被关着,与外界唯一的接触偶尔的散心,几只蝙蝠精,还有些乱七八糟丢在丹房给她打发时间的话本,所以说话会有些怪腔怪调的,你们习惯就好。”

    绒绒抿着嫣红的小嘴唇,大抵也明白自己又弄错了,脸庞飞霞不再吭声,耷拉着脑袋,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岳辰晴的眉心处。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我可以摸摸他的脖子吗?”

    慕容楚衣道:“可以。”

    绒绒就又搭着慕容楚衣的脖颈侧,诊了诊,然后再问:“我还可以摸一摸他的胸口吗?”

    “……”慕容楚衣做事喜欢简单粗暴,听她一步一问,颇不耐烦,说道,“只要把蛊解了,你怎么摸都可以。”

    绒绒得了首肯,又将岳辰晴的胸膛,左右手臂和左右脚踝探了一遍。

    “怎么样?”

    “可以解的,但是一定要快。而且我还需要他亲眷的血做引子……”她说到这里,犹豫地看了慕容楚衣一眼,“这位仙君是他的舅舅吧,不知道仙君愿、愿不愿意以身相许……”

    见慕容楚衣阴霾的眼神,绒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以、以身相许是是是是是是是这、这么用的么?”

    “不是。”慕容楚衣抿了抿水色薄唇,眼睛里的光愈发沉暗,“另外,我也不是他的亲舅舅。”

    绒绒:“他、他是捡来的吗?”

    慕容楚衣神色隽冷:“我是捡来的。”

    “……”绒绒看着眼前这位气华神流的仙君,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江夜雪在旁边道:“绒姑娘,一定要用亲眷的血吗?”

    “嗯……最好是这样……不然就太危险了……”

    江夜雪道:“那你用我的血吧。”

    绒绒一怔:“你是……?”

    “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江夜雪苦笑一下,“可惜并非同父同母,能凑合着用吗?”

    绒绒方才观察他们之间言谈举止,见慕容楚衣一直以岳辰晴的长辈居之,而江夜雪总被排挤到一边,什么话也插不上,于是只道是慕容楚衣与岳辰晴亲近,而江夜雪不过是个外人,却没成想原来江夜雪才是岳辰晴真正的亲眷,慕容楚衣则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她自然不懂嫡出庶出,妻妾宅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一时间有些被人类弄得晕头转向,当江夜雪温声问到她第三遍:“能凑合着用我的血吗?”的时候,绒绒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可、可以的!可以的!”

    替岳辰晴拔蛊,耗时耗力,且过程凶险,不可受任何打扰。

    江夜雪因此有些忧心:“虽然我在山洞附近打下了匿踪结界,但是雾燕先是囚徒被劫,又是宝塔被毁,现在连绒姑娘都被我们救走了,她势必会更加狂怒。我担心她法术探不到我们,接下来便会掘地三尺派人四处搜寻,能不能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绒绒摇了摇头,指了指岳辰晴,怯生生地否决道:“这个小哥哥如今则根本经不起颠簸,而且他中了蛊虫已经好几天了,如果再拖下去,我也不知能不能将虫子毁掉……不能再等了。”

    正在这犹豫当口,一直站在洞口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墨熄回过头来。

    墨熄说:“你们留在这里守着岳辰晴拔蛊。我单独去找雾燕。”

    作者有话要说:

    墨熄:你们都不带我玩,把我排挤到洞口,好,那我走,我自己去1v1000打野。

    顾茫茫:???兄弟等等!!不要这么冲动!!!

    墨熄:那你跟我走。

    顾茫茫:……

    墨熄: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孤身一人给敌方送人头去了。

    顾茫:你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我在明天更新的时候给你答案=

    =

    江夜雪:见识到了,少女攻真可怕。

    慕容楚衣:见识到了,一个副本甩开队友两次,自己开黑。

    慕容怜:呵呵,幸好我没有跟你们来这个副本,看吧,一到开boss,这对贼夫夫就拉拖开黑。我最了解他们俩!哼!

    第98章

    恨我吗

    尽管墨熄没细说,

    但其他人又不傻,立刻明白了他是想要走到相隔甚远的地方,

    然后暴露自己的行踪,以自己作饵,将雾燕引开。

    江夜雪立刻道:“这怎么可以?太危险了。”

    “我若连一群蝙蝠也摆不平。”墨熄整着自己腕上的暗器匣,“也不必再当这北境军的统领了。”

    江夜雪知他自幼固执,

    见劝不动他,

    只得看向顾茫。

    顾茫的神情在明暗不定的篝火中教人瞧不真切,也不知想不想管这件事情,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羲和君独自去会那群蝙蝠做什么。这么急着给那蝙蝠女王当上门姑爷吗?”

    听到“上门姑爷”这种说法,墨熄看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开,

    低声道:“我性子不好,戾气太重,喜欢喊打喊杀,

    没人看得上我。”

    “……”

    这是顾茫方才欺负墨熄时说的话,

    没想到被墨熄照盘全收地记了下来,又在这个时候原样端了出去。饶是顾茫脸皮再厚,一时间也颇有些尴尬。

    墨熄扣好了暗器匣的搭扣,转头道:“走了。”

    “哎哎,

    你等等!”

    墨熄脚步一顿,

    侧过半张脸来:“怎么。”

    顾茫摸了摸鼻子:“人看不上你,妖不一定啊。”

    “……”

    “听说妖只看中人的皮囊,

    虽然你这性子是无趣了些,但是你的脸还是挺好看的啊,又欲又纯,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简直是完美无缺。那老蝙蝠要是看不上你,那她就是瞎了,得去姜拂黎府上治一治眼疾。”

    “……”墨熄青着俊脸,拂袖就走。

    顾茫望着墨熄的背影,叹了口气:“唉,果然失忆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清醒起来一对比,原来我离国这些年,他脾气还是这么差。不,应该是更差了,如今竟一句玩笑也开不得。”

    墨熄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了,倏地回头,似乎想要发怒,但又生生忍下,只眼眶泛红地说了句:“……顾茫,你是今天才知道我脾气差吗?”

    “……”

    墨熄说完这句就走了,身影在婆娑月色下渐行渐远,待到快要完全消失时,顾茫默默无语地转过头来,对洞内的其他人道:“要不……我还是跟着他吧?小伙子做事不靠谱,我还是看着他,和他一起去把雾燕引开。”

    江夜雪道:“快去,多一个人多一重照顾。”

    顾茫苦笑道:“就怕他看到我就来气,你瞧他走的时候,那脸色差的。”

    话虽这么说,但人还是迅速地跟了过去。

    墨熄嵌着铁皮的军靴在枯枝败叶间咯吱咯吱地踩着,独自走了一会儿,忽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脚步声。

    “羲和墨熄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就难受得厉害。他没有回头,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顾茫追了上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墨熄不理他,只低着头往前。

    “问你话呢,气的不想理我啦?”

    墨熄沉然良久,终于开口:“你非跟过来做什么。”

    “你行了那么久的军,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这点兵力部署你不会不清楚。你说我跟过来做什么?”

    顾茫折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噼噼啪啪打着路边野花,一边接着道:

    “江夜雪他们在山洞里解蛊,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既然这样的话,越多的人在外面吸引雾燕女王的注意越好,只不过为防万一,山洞也一定要有人把守,但这个留下的人显然是慕容楚衣比我更合适。因为他是岳辰晴和江兄的小舅,他更愿意、也更应该做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一番分析说下来,朝墨熄笑了笑:“所以你又何必因为不想见到我,而那么意气用事呢?”

    墨熄不再说话了。两人踩着枯枝碎叶,一步步地往远处走,他们这时还没有撤掉自己身上的隐藏灵力的法咒,所以尽管能看到林中有一些蝙蝠精在游走搜寻,却也并不担忧。

    就这样肩并肩地走了一段,墨熄忽然道:“顾茫。”

    “嗯。”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嗯?”

    “你是真的恨我么。”

    顾茫:“……怎么忽然问这个。”

    墨熄道:“我不带你来,并不是不想见你,而是觉得你恨极了我,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顾茫静了须臾,周围很岑寂,唯有泠泠月色,簌簌叶声,就连嘲哳的鸦雀叫声都显得如此渺远。

    墨熄顿了顿:“你是不是真的一直都在怨恨我。”

    “……我怨恨你什么?”清风月色里,顾茫白衣拂动着,潋滟如波,他收去了在江夜雪他们面前那种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假面,裸露出一张因为经历了太多生死,而显得有些麻木、格外苍白的脸,“我怨你当年在我落难的时候,没有能够陪在我身边?还是怨你在我最需要拉一把的时候,只当我是喝醉了酒在撒泼开玩笑?”

    “……”

    顾茫轻轻笑了起来:“在时光镜里,你就追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而无论八年前还是八年后,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抬起了春絮般的长睫毛,犹如罗帷上撩,皎然月华一下子涌入了他湛蓝的眼眸里。顾茫那双再也不复昨日的蓝眼睛看着墨熄。

    他说:“墨熄,我并没有为这些恨过你。”

    墨熄倏地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顾茫的脸。自他与顾茫重逢之后,他在顾茫面前几乎一直都是强大的,说一不二的,可是这一刻,面对重拾记忆的顾茫,墨熄又还剩了什么?

    他是顾茫看着成长的,顾茫见过他所有的狼狈、困苦、艰难,包容过他所有的任性和不成熟。

    在失去神识的顾茫面前,墨熄或许是主上、是同伴、是羲和但在他的顾茫哥哥面前,墨熄就只是墨熄而已。盔甲和刺刀都被卸下,只剩一颗血肉斑驳的真心。

    墨熄嗓音颤抖着,低声问道:“你既不恨我……为什么又要这样待我?”

    “这有什么为什么吗?就像你如此待我一样。”顾茫说道,“这只是我们各自的选择而已,就像你选择了重华,而我选择了燎国。时光镜的解咒说的好,渡厄苦海,昨日无追——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纠结也没用。我早就已经把我们过去的那些破事放下了,是你一直纠缠不休,我除了对你下狠手,还有别的路能走么。”

    这简直像是一杆烟枪笔直地烫在心头血肉上,墨熄的心都猛地痉挛了。

    “你都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

    墨熄闭了闭眼,长睫毛颤动着,“顾茫……”喉头滚动,终究喟叹出一句,“十七年了。”

    顾茫怔了一下:“什么?”

    “从学宫你带我完成第一次委任起,我已经认识你十七年了,从年少到弱冠,从同窗到沙场……是你亲口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或穷或达都会在我身边,是你曾经——”

    是你曾经说过爱我。

    但墨熄如今又怎么说得出口呢?于是这一句卡在喉咙里,鲠得满喉腥甜。

    墨熄阖上眼眸,压着嗓音里的颤抖,深吸一口气,颤然道。

    “你曾经教过我很多,教我隐忍,教我法术,教我世事人情,教我风花雪月。如今你让我别再纠缠你。好。”

    “我也可以试着去做。”墨熄道,“只是在这之前,顾师兄,我想请教你最后一件事情——你教教我,十七年了,这已是你我的半生,你教教我怎么放下。”

    顾茫:“……”

    墨熄蓦地睁开眼睛,手戳着自己的心口:“你可以教教我怎么释然吗?”他的指尖在微微发着抖,眼眶亦是红的。

    “三魂七魄如何少缺两魄,换我少行不行?我还留着记忆留着神识,我放不下!回到八年前明明知道什么也扭转不了我还是会问你能不能不要叛变,我还是会希望你能留下尽管你觉得那是无用之举!”

    “墨熄……”

    “什么渡厄苦海,昨日无追,我已经在昨日里活了八年了!从你走的那一天起,我一直活在八年前——我那么希望你能恢复记忆,但你恢复了,却跟我说你早就已经放下……顾茫,顾师兄……这十七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啊?!!”

    他说到最后,嗓音一下子就哑了,跨了。

    语凝于喉,竟成哽咽。他感到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太耻辱了,他这辈子几次落泪,竟几乎都是在顾茫面前,年少时尚可原谅,可他不想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会在同一个人面前溃不成军。

    所以他猛地将脸转开,大步行往前方。

    白桦林木萧萧瑟瑟,夜晚的迷雾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墨熄走在这缥缈聚散的雾气里,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顾茫追上来,顾茫的脚步声一直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紧紧跟随着——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奔袭敌营也好,郊野逐鹿也罢,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顾茫在,都会随在他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原是他人生中最初的安宁。

    后来,顾茫叛国离去了,他自己行军打仗的时候,与搭档再没有这样的默契。有时候他一骑踏雪奔得快了,将众将都抛之于脑后,他听不到任何与他相伴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在纵马奔驰着,奔向一个辉煌而孤独的结局。他不甘心,遂命亲卫从此之后一定要跟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可纵使脚步声马蹄声是回来了,脸也不再是记忆里的那张脸。

    从那时候起,墨熄就知道,故人之死固然是痛的,但比故人之死更痛的,是故人之变。

    想到那个人还在世上,却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深情变为腐朽,道合变为陌路,爱人变为仇敌,那才是一呼一吸都令人生疼的苦难。

    “废物!”

    前方陡地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将他的思绪从泥淖中猛地拽了回来。

    “统统都是废物!”

    墨熄的脚步蓦地停下,而顾茫显然也听到了,他也迅速掠至墨熄身边,往前面的迷雾深处看去:“是雾燕?”

    两人虽关系复杂,气氛尴尬,但都还是明白轻重缓急的主。立刻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降下自己的灵流气息,不出声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靠近。

    他们寻声来到了一棵足有三人环抱的大树后面,往外悄然看去。

    这一看可着实让墨熄和顾茫都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骂人》

    墨熄:滚!

    慕容楚衣:滚。

    江夜雪:阁下好不要脸。

    岳辰晴:你就是小乌龟!!

    姜药师:我就算耗尽毕生心血倾尽所有财力用尽天下药石,也挽救不了你这头猪的智商。

    慕容怜:宝贝你好骚啊。

    慕容梦泽:……骂人是不对的,和气为上。

    顾茫茫:(巴拉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一万字花式骂法,但结尾一定是——)不过你长得漂亮!

    第99章

    入

    只见前方是一块密林深处的洼地,

    洼地三面都矗着万年沉水木所铸的木架,呈十字形,

    上面垂坠着锁扣铁链,瞧上去应当是三座刑台。洼地中间则刨了一个庞大的血池,那池子里尸骨叠着尸骨,骷髅缠着骷髅,

    数千年来死去的人都在这血池里浮沉。

    血池之上,

    火蝠族修建了一座水榭亭台,点着落地宫灯,

    燃着盈盈幽火,匠艺极美,只是再一细看,几乎能教人呕出来——

    细沙卵石的地面是用无数人类的牙齿所铺,

    至于那一座座宫灯,则是以脊柱为柄,天灵盖反扣为托……

    这水榭竟是白骨所建!

    墨熄:“……”

    顾茫:“看亭子中间!”

    墨熄望去,

    只见这人间炼狱的中央亭子里,

    坐着一位瞧上去约摸等同于人类四十左右的美妇。她蝉衫麟带,珠翠繁灿,额前勒着一道错金玉扣环佩,气质极是华贵雍容,

    其他蝙蝠精如众星拱月般排立在她旁侧,

    战战兢兢地侍奉着她。

    “看来她就是雾燕了。”顾茫喃喃道,“奇怪,

    她怎么既不像第一种传闻里的国色天香,又不像第二种传闻里的是个老妖婆,瞧上去挺正常一个女王。”

    墨熄知道他所说的正常应当只是指长相,而非其他。因为此刻,雾燕面前正跪着个戎装打扮的女官,这女官被左右两个侍从压制着,半张脸全是血,一只尖尖的蝙蝠耳朵已被砍了下来。

    而雾燕呢,她正捻着那片血淋淋的断耳朵,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翻弄着,还将流下来的鲜血蘸着,像涂抹豆蔻丹朱似的,涂抹在自己莹润的指甲盖上。

    “都搜了那么半天了。”雾燕边玩着那砍下来的半片耳朵,边淡淡道,“半个人影都没寻着,反而让人劫走了本座的药引子,留着你这顺风耳还有什么用?!”

    女官抖如筛糠:“王上……求王上开恩……”

    “本座已经足够开恩了。你一个负责看守丹房的,弄丢了本座最重要的血源,”雾燕眯着描摹红晕的眼眸,阴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啊?”

    女官猛地一颤,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雾燕一抬掌,掌心中倏地燃起一簇火焰,烈火很快就将那只断耳烧尽了。

    “来人。”

    “在!”

    雾燕翘着尾指端详了一会儿自己刚抹好的指甲,而后点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女官:“顺风耳办事不利,铸下大错。丢进鼎炉里……活烹了吧。”

    听她如此残酷的处置,顾茫和墨熄都是脸色骤白。

    女官顿时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王上!王上饶命!!!请王上令我戴罪立功,我一定将阿绒和那些闯岛的小毛贼捉拿回来,王上——王上——!”

    雾燕根本不理,女官被左右架着拖远了,惨叫的声音犹如利爪穿透黑森林,在暗夜里疯狂地撕扯着。

    良久,才听不到了。

    雾燕叹了口气道:“本座这百年来就是因为太心善,才会养出这样办事不利的废物点心。”她说着,抬起眼来,对跪在亭柱边的另一个蝙蝠精女官道,“你是顺风耳的弟子吧?”

    那蝙蝠精吓得发出“吱”地一声怪叫。

    雾燕道:“你师父的下场,你都看到了么?”

    “看看看到了,看到了!”

    雾燕微笑道:“想不想和她一样?”

    “不不不!不想!不想!”

    雾燕笑容蓦地拧紧:“那你还不快感恩戴德地滚去和别的分队一起全岛搜捕?!”

    “是、是!”

    女官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屁滚尿流地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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