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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于是两个人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结果徐曜却破天荒开口,语调散漫地吐出七个字,“犹抱试卷半遮面。”

    南依葱白的手指蓦地收紧,卷子被捏出几根褶皱。

    他漫不经心的话犹如一道穿透卷子的视线,随时随地要勘破她的心虚。

    哪怕声音不轻不重,没有点名道姓,也不刻意,足够让她升起一丝羞意。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纹丝未动。

    直到讨论结束,南依举着卷子,以脸为轴心,平移着转了回去。

    说不露,就不露。

    徐曜耐心地转着笔,视线锁着她。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耳廓爬上一抹绯红,像春日桃花。

    啧。

    不禁逗啊。

    陈智杰兴奋得像只西伯利亚的猴子,狂戳徐曜,“笑死我了,我就说她怕你吧。”

    徐曜用笔抽他的手指,“可能吧。”

    陈智杰缩回手,“你到底做什么了啊?你这张脸居然还有人不想看见?”

    他随口敷衍,“谁知道。”

    他是什么都没做,但她还就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了。

    不过也是,任谁听了郭润雨那些话,都会害怕他吧。

    徐曜回想起昨天放学,郭润雨把胡诌的那些故事,原封不动跟他复述了一遍。

    什么——空手接白刃,湿手摸电门,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这种鬼话,她是怎么听进去的?

    这年头真有这么单纯的人?

    正这样想着,前方两人的对话飘了过来。

    “你就说我这作文写得怎么样!”

    “真的很棒。”

    “不瞒你说啊,我从初中起,无论大考小考,作文都是满分。”

    “哇!”

    郭润雨又开始自吹自擂。

    换做别人,早就嗤之以鼻了,偏偏这俩人一个吹,一个捧,一唱一和就跟说相声似的。

    徐曜扯了扯唇角。

    “我再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声张,只有你知道。”

    “好,你说。”

    “我作文能写的这么好,都是有原因的。我啊,是个作家。”

    “作家?!”

    “对,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要太惊讶,低调点,其实……我就是天蚕土豆。”

    南依足足沉默了数十秒,才开口道,“……真的吗?”

    郭润雨:“很惊讶吗?那如果我说,我哥是南派三叔,你又当如何应对?”

    “好……”南依一时间顿住了。

    ?

    好他妈能扯。

    徐曜在心里替她把剩下的话说了。

    片刻后,南依再次开口,“好厉害!”

    她的语气听上去就像一个认真捧哏的,特别真诚,特别发自肺腑。

    徐曜没忍住,嗤笑出声。

    第05章

    第

    5

    章

    南依是一个很会应付的人。

    她妈妈因为职业的缘故,喜欢说教,对自己的女儿难免又带点唠叨。

    南依算是耐性很好的了,可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套说辞,听多了难免会腻、会烦。为了不让林尔雅操心,这时候就需要演戏,哪怕不喜欢听,t?也要装作很喜欢听。

    长此以往,她收获了一项技能,那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能目不转睛地听话,一本正经地回应。

    简称,应付。

    她知道郭润雨的话不能全信,只不过他喜欢讲,她也就跟着听,能够让人高兴地倾诉,总不是件坏事。

    哪怕今天他的话实在离谱了些,她也没有让自己露出破绽。

    但就在她认真努力应付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像从鼻子里发出,很轻很低,轻描淡写地飘过来,将正在云端里编故事的郭润雨,瞬间拉回了现实。

    两个人同时一顿。

    徐曜意识到他把人家打断了,抬了下手,忍笑,“抱歉,你们继续。”

    南依侧着耳朵,暗自腹诽。

    他平时不是很高冷吗,怎么又偷听人家讲话呢。

    ……

    陈智杰也发现了这点反常。

    徐曜平时上课一般只做两件事,睡觉或看手机,从不影响任何人,任何人也别影响他。

    但接下来的几节课,这位爷一直保持清醒,手机也没看一眼。

    偶尔撑着下巴,垂着眼,像在沉思。偶尔在纸上涂涂画画,嘴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鬼了,总不见得是在听课吧?

    陈智杰偏头看他,发现徐曜双眼正盯着黑板看,又似乎没聚焦,他问,“曜哥,嘛呢?”

    徐曜没应。

    他有些怀疑人生,伸手到他眼前晃,“卧槽,你他妈真的在听课啊?”

    “闭嘴。”徐曜拂掉他的手,冷冷瞥他一眼,“别吵。”

    徐曜是在听。

    只不过不是听课,而是听前面的人讲话。

    郭润雨胡诌本没什么好听的,但如果旁边的人会信,那这对话就变得有意思了。

    徐曜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一听就是几节课。

    两人聊天时,大多都是郭润雨讲,南依听。

    郭润雨说自己曾经一人划船游遍中国,她说真羡慕。

    郭润雨说自己小学六年级就拿到了跆拳道黑带六段,她说真厉害。

    不管对方说什么,她总能及时给出回应。

    虽然回应大多很简短,但一点不觉得敷衍,因为人家语气特真诚。

    能给郭润雨这么多施展的空间,全年级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姑娘还挺好骗。

    -

    郭润雨讲了整整三节课。

    南依脑袋嗡嗡作响,光听还不行,全程还得绞尽脑汁回应,她已经要应付不来了QAQ

    终于熬到大课间,南依立即从座位溜走,跑到学校超市里买了袋白桃硬糖,这口气才终于缓过来。

    大课间是留给学生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一般在晚上五点半到六点五十。

    平时南依都会带饭,但这两天林尔雅有事要忙,顾不得做饭。她便在食堂里吃个红豆面包随便应付了一下。

    回到班里时,时间还早。

    郭润雨正播种似的四处发零食,见南依回来了,冲她招手,“同桌,快,这有好吃的。”

    南依刚坐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几块巧克力坚果饼干,包装看起来是进口零食。

    郭润雨盛情难却,她也就没拒绝。

    认真道谢后,拆开包装,低头咬了口,饼干酥脆又香甜,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她顿时眉目舒展,眼睛都亮了,“好吃的!”

    “好吃吧?你再尝尝这个!”郭润雨又塞给她几根芝士条,鳕鱼奶酪口味的。

    南依期待地尝了一口,口感丝滑,味道咸香,还带着浓郁的芝士味,她再次被惊艳,“这个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郭润雨特别大方,直接抓了一大把出来,“吃!”

    南依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要了,太多了。”说着,只抽两根出来,“这些就够了,真的谢谢你。”

    身后的陈智杰笑着说,“谢他干嘛啊,东西也不是他的,假大方。”

    南依回过身看他,一脸不解。

    刚好徐曜从教室外回来,陈智杰指着他,对着南依欠欠地挑眉,“你还是跟曜哥说谢谢吧。”

    不远处,徐曜被几人簇拥着朝这边缓慢移动。旁边的人在讲话,他百无聊赖,绕着手里的篮球。走到陈智杰身边,陈智杰抬头和他打招呼,“曜哥打完篮球了?”

    “昂。”他应了声,手腕一动,把球扔陈智杰怀里。

    随后抬腿扯椅子,坐了下去。

    他从口袋中掏出打结的耳机线,正准备拆开听歌,听见一旁的陈智杰说,“喏,你刚刚吃的那些零食,都是徐曜带来的喔。”

    徐曜闻声,掀掀眼皮,就见南依茫茫然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无措。

    拆线的动作微顿,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郭润雨胡诌时她认真回复的样子。

    陈智杰转头求证,“对吧曜哥。”

    徐曜将耳机丢进课桌,很反常地接了句,“嗯。”

    随即,又抬眼看向南依。

    视线相撞,南依欲言又止。

    她两只手还握着半根芝士条,举在下巴处,嘴里的甚至忘了嚼,腮帮子鼓鼓的,像藏了食物的小仓鼠。

    大概男生天生无法抗拒可爱的事物。

    有点想欺负。

    “同学,”徐曜主动叫她。

    南依连忙,“在,在!”

    他故意板起脸,冷下声音,“你吃了我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南依双目圆睁,呆住了。

    郭润雨还在跟别人抢零食,被陈智杰连锤了几下。龇牙咧嘴地转头,看了眼,直接噤声。

    徐曜眉头轻皱,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如幽深的潭水,情绪不明,莫名冷森。

    他面无表情时,本来就有点凶。此刻一脸的耐心告罄,更是压迫感十足。

    犹如冰镇过的啤酒,渗出丝丝凉意,将周遭气氛顿时带入冰点。

    好凶。

    南依原想着要么道歉,要么道谢,但此刻看到他的表情,她心里颤颤巍巍,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怎,怎么办?也没人说过,吃他的东西后果这么严重啊QAQ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曜严肃的表情,忽然出现一丝裂痕。

    他眼睁睁看着南依嘴巴抿成一条线,眉头皱皱,一双圆圆鹿眼像染了雾气,特别无辜。

    ……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男生那点幼稚的恶作剧心思,在此刻散了个干干净净。

    徐曜“啧”了声,忽然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吓唬她干嘛?变.态吗?

    他就像水族馆里对着小孩做鬼脸的白鲸,现在小孩被吓哭了,他却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徐曜舔了下嘴唇,略有些不自然,“算了,不逗你了。”

    这句说完,又补了句,“你吃吧,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这三个字太有分量了。

    警报解除,旁边的人陆续“复活”。

    “你这玩笑可不好笑啊,给我都吓一跳。”

    “就是,我以为你真生气了。”

    “曜哥什么时候还喜欢开玩笑了?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起来。

    气氛有所缓和,南依的表情也略有松动,悄悄舒了口气。

    隔了会,她仍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主动提议,“那个……我吃了你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抄作业的。”

    徐曜说,“我不写作业。”

    南依声音渐弱,“帮你写作业……也行。”

    她举起两根手指,像在跟他商量,“一份物理,一份数学。”

    很明显,这是怕他事后找茬,想以劳动力来平等交换。

    他还没霸道到这种程度。

    徐曜拒绝,“不用。”

    “那……我帮你……”

    他打断,“什么都不用。”

    她就认为他这么小气?

    徐曜长手一伸,把郭润雨怀里一整包的巧克力饼干抽出来,直接递过去,“放心吃。”

    南依有些意外,零食被塞到怀里,她忙道,“谢,谢谢。”

    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徐曜已经别开眼,他单手拧开瓶盖,仰头灌下一大口矿泉水。

    隔了会,轻飘飘地应了句,“不谢。”

    ……

    晚课是英语。

    张秋把批改好的作业带到班里,让同学发了下去。

    “这次作业完成得还不错,前面的理解基本没几个人错,最后两篇错的人比较多,待会儿我们重点讲讲。”她站在讲台上抿了口热水,拧盖子时,眼也不抬地说,“徐少爷居然也舍得交作业了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往你那作业本破破烂烂我都不想说,这回还知道贴好了交上来,稀奇。”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夸奖,字里行间总是带了点阴阳怪气,暗指他曾经多么不像话。

    徐曜原本没在意,听到这,滑手机的动作一顿。

    等作业本发过来,他伸手接过,又随手翻开。

    他的课本向来随手一塞,偶尔会掉到地上被人踢来踢去,丢三天他都不会找的。所以脏了破了他也从不在意,更不会去追究什么。

    但眼下这本却干干净净,每一处撕破的地方都贴着透明胶带。好似将七零八落的碎纸,完完整整地拼凑到一起,无比用心。

    这能是谁贴的?

    徐曜下意识抬眼看去,恰好南依转过身,趁着老师不注意,迅速地塞过来一张纸条。她始终低t?垂着眉眼,没等人做出反应,又匆忙转了回去。

    白色纸条在深色课桌上极其显眼,叠得四四方方,很像她这个人,温柔细致。

    凑近了似乎还能闻见水蜜桃糖果的香味。

    陈智杰很少见徐曜收别人的纸条,忍不住凑过来耍贱,“什么纸条啊,一起看嘛,人家也想看。”

    徐曜侧他一眼,想用手边的练习册砸他,想了想,换了本数学书。

    他捏着数学书的一角挥了挥,“被抽还是听课?”

    “okok。”陈智杰接收到信号,双手举在耳侧,“我听课,您继续。”

    见他老老实实听课去了,徐曜才把数学书丢在桌上,回过头来拆纸条。

    里面是一行清秀小巧的字:“对不起,之前你的作业本不小心掉在地上,被踩脏了撕破了。不过我尽我所能帮你贴好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用我的练习题跟你交换,我的很新。”

    光是看这段话,就能想象到她写字条时的紧张。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想来是郭润雨对她荼毒已深。

    在她眼里,他完全就是个凶神恶煞的坏人。

    徐曜勾了下唇,有些无奈。

    从前他只觉得被人喜欢是件麻烦事,如今看来,被人害怕么……感觉也不怎么样。

    ……

    南依传了纸条之后,有些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徐曜的态度怎样,难免焦灼,于是在心里反复揣测——他能分给她零食吃,说明他不是个小气的人。

    但她如果以弄坏他的练习册作为“回报”,那他生气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南依肩膀一垮。

    郭润雨在旁边安慰道,“没事啊,一个练习册而已,曜哥不一定在意。”

    “如果在意,你就把你的练习册送他呗,他总能消气。”

    “如果没消气,最多最多也就打你一顿,他下手轻,咬咬牙很快的。”

    南依:“……”

    还是别安慰了吧QAQ

    “放宽心,与其着急还不如好好品尝美味的巧克力饼干,反正曜哥那性格又不可能给你回纸条。”郭润雨刚说完,一张字条忽然从后方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了南依的桌上。

    两个人同时一愣。

    反应过来后,南依连忙拿在手中,展开一看。

    是她递过去那张,只不过在她的字底下,多了一行字。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徐曜的字迹格外好看。

    行云流水,大气洒脱,是她最喜欢的行书。

    “没生气。”

    “别怕。”

    第06章

    第

    6

    章

    转眼到了周末,林尔雅大发慈悲允许南依摸半天手机。

    手机是部老人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不能上网,玩游戏也只有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但即便是这样,南依也很知足了。

    她躺在房间里,关了门,跟远方的朋友煲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她在电话里描述北城的气候和漂亮的雪景,说起新的学校新的同学。

    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南依全都跟杨夏报备了一遍。包括那个,她有点惧怕的徐曜。

    “没想到我弄坏了他的练习册,他还回了纸条给我,叫我……不要怕他。”

    对方问,“那你还怕什么呢?”

    南依拄着下巴沉吟,“嗯……”

    “他欺负过你吗?”

    “没有。”

    “他经常让你帮他写作业吗?”

    “也没有。”

    “那可能他主动跟你开玩笑,只是想打好关系,没有恶意,你是不是太敏感啦?”

    南依若有所思,“这样吗?”

    “对啊,我觉得他不坏耶,尤其,他如果是个帅哥的话,那简直好透了。”

    南依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你呀,真的是……”

    两个人又闲聊了会,快挂电话前,杨夏忽然说道,“依依,我还是建议你跟那位徐同学,要么就好好相处,要么就迎难而上。你们坐那么近,总不能永远不打交道。”

    杨夏:“光逃避是没用的,我们不是最清楚的嘛。”

    南依翻了个身。

    窗子被夕阳染红,余晖斑驳在红木地板上。这个傍晚平静而美好,她心中却忽然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片刻后,她开口回应,“我会的。”

    挂了电话,南依略有些晃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回想起小学时经历过的那场校园暴力。

    当时是四年级,南依因为拒绝帮同学写作业而被针对。

    年少的她温吞内向,逆来顺受,也就导致了施暴者的变本加厉。

    起初是孤立,后面是霸凌。

    椅子上被滴钢笔水、故意扔水气球到她身上、把她的书包丢进垃圾桶,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

    后面他们还会在每天上交的日记里编故事,造谣南依人品差、偷东西,把她的“坏”描述得天花乱坠。

    南依从未想过,这些子虚乌有的事,班主任居然全信了。

    “这孩子是单亲,从小父母陪伴的少,性格早就扭曲了,别让你家孩子和她一块玩,容易被影响。”

    某次开家长会,班主任特地把她朋友们的家长留了下来,亲口说了这样的话。

    那些朋友都因此远离了她,除了杨夏。

    后来南依问她为什么,杨夏说,“我认为老师说错了,因为我也是单亲家庭,咱们的身心不是很健康么。所有的歧视和偏见,都是不对的。”

    那天之后,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两个瘦小的女孩手拉手,反对所有的偏见,对抗所有的不公平。

    想到这里,南依缓慢坐起身。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徐曜似乎也存在偏见。

    明知道同桌说话真假参半,却对他会打人这件事深信不疑,这难道不是刻板印象吗?

    没有什么能够轻易评判一个人的好坏,更何况,他确实从未欺负过自己。

    她好像不该这样。

    -

    周一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似鹅绒铺满校园。

    雪景美则美矣,却也带来了诸多麻烦。

    教室门口一片泥泞,地面湿滑,出行不便。

    南依清早来到班里,放眼望去,大半的同学都在掸雪,烘衣服。女孩子看着被雪打湿的刘海,皱着眉,苦着脸,抱怨连连。

    她还是因为早上出门前,林尔雅硬要她带把雨伞,才免于“遭殃”。

    第一节课过半,徐曜姗姗来迟。

    语文老师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快回座位吧。”

    南依从课本中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他也没逃过风雪的沾染。

    徐曜穿了件黑色冲锋衣,白雪落在肩头与头顶上,色彩对比强烈。

    他慢步走到座位前,拉开拉链,脱下外套,将衣服甩了甩,搭在椅背上。

    南依转过头时,恰好撞见徐曜在拂头顶的雪。

    他微微侧头,骨节分明的手在头上随意抓了抓,一头黑发被抓得凌乱潦草。

    额前的刘海已经湿了,堪堪遮眼,细看睫毛上还沾着白色雪霜。

    徐曜垂着眼睑,一脸不耐烦。

    看到他这幅表情,南依有些望而却步。

    纸巾还捏在手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递出去。

    她开始做思想斗争。

    没关系的,任谁被雪淋了都会不开心,也不是冲她。

    况且她还没好好答谢过他送自己零食,现在递个纸也是应该的。

    南依侧着身,停留了许久。

    徐曜动作一顿,掀起眼皮,一眼便看到她咬着嘴唇,满脸纠结。

    “干嘛”两个字呼之欲出,但他想到之前把人吓到,嘴边的话便停住了,转而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了?”

    南依闻言,后背一绷,“啊……”

    慌张总是不由自主。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的视线又开始乱飞。

    徐曜这时候倒是有耐心,也没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她回复。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数十秒。

    南依忽然意识到,她是来做出改变的,她不能这样。

    于是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这个给你,擦头发。”

    说着,她往他桌上放了包纸巾。

    徐曜不由一愣。

    相比较于她的主动示好,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的眼神。她在看他,直勾勾的。

    明明语气和神态都很紧绷,偏偏目光不肯错开半分。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让徐曜感到莫名,但他还是平静道谢,“……谢谢。”

    “不客气的。”南依轻轻应了声,又慢慢转了回去。

    片刻后,松了口气似的,整个肩膀坠了一下。

    虽然紧张,但不得不说,她心里有点小窃喜。

    原来……和他沟通也没那么可怕,没那么难。

    她还是很勇敢的。

    身后,陈智杰见状,连忙凑过来,“哎,我没看错的话,她刚刚好像……盯了你一眼?”

    没错,就是盯。

    不带情绪,没有恶意,只是强行对视。

    就像上课昏昏欲睡,却偏要发动眼部肌肉,强迫自己睁眼看黑板一样。

    有点奇怪,但又有种莫名的可爱。

    徐曜轻笑了一下。

    ……

    接下来的几节课,南依将她的“注视”贯彻到底。

    两个人课间偶遇,她会盯一眼。

    小组讨论时,她也会盯一眼。

    每次她这样,陈智杰都会憋笑憋到脸通红,转身去摇徐曜的胳膊,“我他妈快被萌翻了!”

    徐曜面无表情地把他手扒拉下去,“滚远点t?翻。”

    黑色中性笔在指尖旋转,他半掀起眼皮,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雪还在不紧不慢地做着自由落体,室外光线阴沉,教室里物理老师讲着枯燥的知识点,最适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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