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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学们七嘴八舌,展开了一场围绕许千树和陈知桦的大型讨论,关于许千树的情况所有人都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上学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毕业六年没任何联系的同学知道;只在上床时见面的金主知道……

    只有林兆,就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兆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所有的话语递到耳边,最后都变成了一阵刺耳的长鸣。

    夜里九点半,林兆没开导航,一路顺通来到那个他记忆里的小区,周围安静异常,楼底下的值班巡逻的保安大爷拖着瘸了一条的腿,打着手电筒给林兆开小区门,边按开关边抱怨:

    「他妈的,偏偏在老子值班的时候死人,这黑灯瞎火的,赶紧回去睡觉吧,怪吓人的。」

    这小区死了人,林兆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深蓝色窗帘紧紧关着,不像上次一样漆黑一片,依稀透出一点光来,林兆抬手按了按胸口,觉得他的心脏像吃了跳跳糖,跳得他呼吸不上来。

    这小区死了人,林兆知道,那个人不是许千树,但他还是心慌得要命,那个一起死掉的,真的不是许千树吗?

    8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那串门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传进我的耳朵,我没去开,就任由它那么响着,这个时间,我想不出谁会过来,不过不管是谁,我都我不想去开。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了依在门口的林兆。

    他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猩红着一双眼眶,很憔悴的样子,他说:

    「许千树,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在为哪件事道歉,但也不打算追究,因为不管是哪件,我都没有去折腾的力气,原不原谅的,事到如今,又何必费尽力气去走个程序呢?

    我没跟他说什么,裹紧衣服往楼下走,我妈过世了,我得去找何文,我需要一笔钱安葬她,我能找的只有他。

    我知道我这个人在何文眼里不值什么钱,之前他做我金主的时候,一个月也只能给到两万,林兆说得对,我挺便宜的。

    可两万不够,远远不够,这城市的房价贵,墓地更贵,我不想带我妈回那个她赌上一切拼命逃离的小城镇,那里不该成为她的归宿。

    落叶要归根,可我妈没有根。

    在这个城市也没有,本来是有一个房子的,但我妈刚出事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花销太大了,那个房子被我卖掉了,一个地段差的老旧二手房本就不值什么钱,更何况还有没还清的贷款,再加上日常花销,几乎所剩无几。

    好在买主是个好心人,他有其他的房子,不常回来,就把个房子租给了我们,省去了搬家的麻烦。

    我妈辛苦操劳了半辈子,最后没在任何一个地方扎下根。不过我还是打算把她就在这儿,至少,这里她还算熟悉,不至于迷了路,找不到家。

    所以我跪在何文面前求他,我求他借我点钱,我以后当牛做马还给他。

    何文抬眼看了看在我身后站着的,面色难看的林兆,扬了扬唇角,毫无商量余地地拒绝了我:

    「许千树,我不是什么慈善家,这钱我不会出的,你就算跪断了腿也没用。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身后那个林老板比我有钱,你要不跪他试试呢?」

    林兆大概是不用我跪他的,所以他上前几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许千树,别这样,你需要多少,我给你,你……」林兆垂下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你别这样。」

    我伸手推开他:

    「林兆,我要是用你的钱,我妈就永远不能安息了,说不定还会托梦过来骂我,骂我是不孝子。」

    眼泪从下巴滑落,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绕开他往外走:

    「林兆,她会难过的,会觉得是她没教好我。」

    她当年就是这样的。

    9

    之后我又不死心地找了何文很多次,他都没有来见我,他喜欢的人回来了,还交了新的男朋友,何文很忙,忙着做别人爱情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没时间理我。

    这期间,林兆曾想过其他办法把钱赛到我这里,但手段都不太高明,我每次都能识破。

    他几乎要住在我家门口,每天来来往往很多次。

    有一次他喝醉了,一直在那里哭,他哭着说对不起,也不知道究竟是为哪件事,也是在那么多声的道歉里,我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真的欠了我很多,只不过我都忘了。

    六年过得很快,我被时间推着往前走,能记住的事情越来越少,我之前也恨过林兆,锥心刺骨的恨,可后来这些事情被时间稀释,我慢慢地就不会再想起来了。

    爱也没有,恨也没有,我开始忘记这个人,连同他带来的所有记忆一起。

    所以时隔六年再见面,我心里无波无澜,或者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那颗病了心哪怕只是稍微起一些涟漪。

    而它最大的情绪波动,就是听到林兆说周南絮不是他的初恋爱人的时候:

    「毕竟我的初恋爱人,可是你呢!」

    我觉得恶心。

    如果说从前林兆所做的一切都有个看上去颇为伟大的缘由,那么此刻,他便真的烂透到了骨子。

    我妈说得对,同性恋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南絮没有,我也没有。

    我出去找工作赚钱的第三天,周阿姨的儿子秦深回来了,他站在我家楼下,明明穿着体面矜贵的西装,却还是看着风尘仆仆。

    我愣在原地:

    「秦深哥?」

    「小树,你还好吗?」

    周阿姨这时候也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过来抱住我,声音里是俺盖不住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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