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96章他是我男…
医院人多眼杂，罗佳下车后恨不能甩开程进十万八千里，生怕有人发现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哪怕是同一辆公交车。
好在程进没有追上来，罗佳走着走着放慢速度，直觉身后没人跟，借着拐弯鬼鬼祟祟瞄了一眼，身后是有挺多人，但没有程进。
罗佳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周二，程进不去住院部，他去门诊。
三医骨科原本在渝城就是普普通通，可自打医院放出程进的宣传后，每周二的专家门诊能挤破头，据说一个正常十七块五的号，外面已经炒到七八百上千。
罗佳是挺烦程进的，毕竟有些病患托人找关系都找到住院部里，最近已经有俩小护士私下问她：“护士长，我有个亲戚想让程主任看看，你能帮忙找找关系吗，我亲戚那边愿意花三千挂号。”
说白了，这三千是给罗佳的好处费。
罗佳拒了，另外一个给五千的她也拒了。
她想起从前在长宁，每个想让程进开绿灯的人，都从她这走后门，而程进从不用她开口多说什么，一律照单全收。
那时候……罗佳天真地以为，程进是爱她才这么惯她。
现在，别说三五千，就是给她三五十万，她也不会要钱不要脸。
一晚上没睡好，不到九点罗佳就哈欠连天，冲了杯速溶咖啡续命。
咖啡刚喝下去不会马上见效，她坐在椅子上，困得眼泪在眼圈打转。
上眼皮垂下一半，罗佳正觉得自己眼睛要闭上时，突然一个护士跑到办公室门口，慌乱道：“完了完了！”
罗佳吓得一激灵，办公室里所有人闻声转头。
罗佳：“怎么了？”
护士道：“刚门诊那边打来电话，骨科有人因为挂号问题打起来了，程主任拉架时被人拿刀捅了，所有医生都去门诊…”
话音未落，吱嘎一声，是罗佳从椅子上弹起，飞身往外跑。
电梯在楼上，罗佳只瞥了一眼，毫不迟疑地推开安全门，从步梯下楼。
三医虽然不是新医院，但占地面积还挺大，尤其从住院部到门诊，少说四五百米。
三月份的渝城，阴冷潮湿，路上所有人都穿着薄羽绒服和棉衣，只有罗佳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绒衣，百米冲刺的速度，目不斜视地往前跑。
到门诊，爬三楼，楼上很多病人聚在一起看热闹，医院保安也来了好几个。
罗佳听见有人说：“咦~现在什么人都有，动不动就掏刀子。”
“可不是，看来以后医院也得设安检，不然太危险了。”
“那个医生也是可怜，高高帅帅，流了那么多血…”
罗佳想拨开人群往里挤，身前人一动不动，不是别人没眼力见，而是她手上没力气。
“让一让…”罗佳声音发虚。
身前人终于回头，对罗佳道：“前面不让进去了。”
罗佳充耳不闻，挤过人群又被保安拦住。
罗佳：“我是护士。”
保安：“护士也不让进，警察在里面。”
罗佳脑子一片空白：“我认识程进，他是我男…”
话说一半，忽然有人道：“佳姐。”
罗佳侧头，对上肖洋的视线。
肖洋：“你也来了？”
罗佳：“程进呢？”
肖洋：“程主任手受伤，被送去手术室了。”
第97章
带话
门诊一个电话，住院部没在手术台上的医护都赶过去了，罗佳不是唯一一个去的，也不是唯一一个连外套都没穿的。
肖洋跟新来的张宇杰都是程进目前带的学生，两人听闻程进受伤，都是零帧起步，飞射出去，听说张宇杰当时在吃早餐，拎着包子跑了一路。
他们到时程进已经被往去手术室，肖洋跟张宇杰马上换了手术服进去，罗佳进不去。
罗佳回到住院部，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在谈论：“好像是因为挂号问题，一个男的给他老婆挂号迟迟挂不上，问那些拿到号的人是不是买的黄牛票，估计没人回，那男的就去护士台闹。”
“程主任出来看，那男的求程主任给他老婆看一眼，程主任原本都答应了，但是要等其他拿到号的人都看完，这功夫有人从旁说了句，这不道德绑架嘛，一下就把那男的给惹火了。”
“门诊说那男的一秒翻脸，声都没出，直接就冲说他道德绑架的人去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刀掏出来了，要不是程主任眼疾手快伸手去拦，这刀就捅说话那人脖子上了。”
旁边护士：“啊？这么狠？”
“是啊，当时门诊连看病的带医护都吓懵了，没人敢上去拦，就程主任自己拦着那男的，血洒了一走廊。”
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蹙眉，或心疼或愤怒。
“怎么什么人都有啊，拿刀进医院。”
“程主任也太好了吧，本来都不关他的事儿…”
“我现在在想程主任的手，人家那可是拿手术刀的手，伤了他赔得起吗！”
“听说程主任以前在长宁待过，真是为了女朋友才来我们这。”
“佳姐，你以前也在长…”
护士们聊天，本想问罗佳知不知道程进的一些事，结果定睛一看，罗佳坐在工位上，脸色煞白，活像被抽了几管血。
“佳姐，你没事吧？”
罗佳微微摇头，强装镇定：“没事，昨晚没睡好。”
众人没把罗佳跟程进往一起想，原因有二。
一是罗佳平日跟程进接触不多，除了工作上之外，仅限于碰见打招呼，而且程进说他有女朋友，罗佳也有相亲对象。
二来程进到骨科后，大家工作都变多变忙，难免有人会嘀咕工作量问题。
罗佳说：“累归累，你要知道任何一家医院能招到这种有影响力的医生，都是天大的好事，不说那些来这看病的人，单说我们，医院会重视科里，会给科里拨钱拨人，多干多得，累的时候想想即将会涨的补贴。”
果然没多久，院里就给骨科拨了一笔专项补贴金，每个护士每个月涨了二百多块，护士长涨了四百多。
大家私下都说，从夜城私立医院回来的就是不一样，眼光长远。
所以罗佳听说程进受伤飞奔出去，同事也只道是罗佳身处这个职位，于公于私，都得表示。
肖洋出现在护士办公室门口，“佳姐。”
罗佳抬眼，肖洋：“麻烦你出来一下。”
罗佳起身走到走廊，肖洋小声道：“程主任让我跟你说一声，别担心，他没事。”
第98章
你戒过毒吗？
罗佳一声没有，主要不知道怎么接，这是一句不需要回复的口信。
肖洋把话带到，“你忙，我先走了。”
罗佳：“等一下…”
肖洋站定，罗佳：“他的手严重吗？”
肖洋一瞬间在本我和被操控的傀儡之间挣扎，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欲言又止。
罗佳又不傻，当即蹙眉：“很严重？”
肖洋提了口气，又叹气：“程主任右手伤得不重，缝了几针，他是左手挡的刀，横腕韧带被割断，骨头都露出来了，现在蔡主任在手术室，神经科主任和外科大主任都在，主要怕程主任伤到正中神经，影响以后的抓握。”
罗佳没有天旋地转，只是面色刹那纸白。
肖洋紧张，压低声音：“佳姐，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程主任特意叫我出来给你带话，就是怕你担心，他要是知道我把你吓这样，从手术室出来就得让我打包滚回家。”
罗佳这会儿已经不计较肖洋怎么想她跟程进，她抬眼道：“手术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肖洋：“程主任只打了局部麻醉，还在跟其他主任商量怎么处理。”
罗佳：“只打局部麻醉够吗？”
肖洋：“就是会疼，程主任说这样才能更好的感知神经修复情况。”
罗佳不敢想，程进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手，他要一边当患者，一边当医生，一边忍着疼，一边云淡风轻地跟人探讨。
她不知道自己眼眶红了，是肖洋提醒：“佳姐，你别哭啊。”
罗佳猛然鼻酸，如果程进不来，他不会碰到这种事。
肖洋：“你挺住，我马上去手术室看一眼，等会过来跟你说。”
他不敢在罗佳面前多作停留，一溜烟跑了。
罗佳也不敢马上回办公室，怕自己崩了。
二十分钟后，肖洋出来找罗佳，报备手术情况，主要还是替程进带话：“佳姐，手术很顺利，程主任让我告诉你，顶多再有四十分钟就出来了。”
罗佳：“是他让你告诉我顺利，还是你自己看出的顺利？”
这次肖洋没迟疑：“真顺利，几个主任都在呢，你不用担心。”
罗佳点点头：“谢谢你。”
肖洋：“我要回去了，你没什么话让我带给程主任的吗？”
罗佳想说，可话到嘴边忽然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洋也是个有眼力儿见，马上道：“那等程主任出来你们再聊，等下我就不单独出来了，来来回回，蔡主任都把我骂了。”
罗佳：“不好意思。”
肖洋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乐意出来帮程主任带话，这也属于临危受命了。”
说着说着，他很小声道：“你放心，蔡主任的骂有我顶着，我肯定会给你和程主任保密。”
罗佳这下是真不好意思，想解释，不知从何说起，不解释，像是默认。
肖洋走了，罗佳惴惴不安，又熬了半小时，走廊里有动静，所有人都出来看。
程进被人从手术室推下来，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
罗佳吓坏了，连忙问：“他怎么了？”
肖洋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没事，程主任就是太累，睡着了。”
罗佳看着程进放在身侧的左右手，全都包着厚厚的纱布。
把程进推进早就空出来的病房，所有人都围着睡着的程进，不知道的还以为遗体瞻仰。
蔡长忠过来看望，嘱咐罗佳要怎么照看，罗佳一一点头。
她问：“蔡主任，程主任的手以后会有影响吗？”
蔡长忠：“这个肯定有个恢复过程。”
罗佳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这种话听多了。
所有人都从病房出去，让程进休息，晚点罗佳来病房给程进换消炎针，换好没有马上出去，站在床边看他。
十秒，半分钟。
不知多久，本是闭着眼睛的程进缓缓掀起睫毛，跟罗佳四目相对。
他说：“没人都不说碰我一下，你是戒过毒吗？”
第99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程进这一觉睡了九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罗佳进来换药也没开大灯，病房内只有床头灯带发出劣质白光，照得彼此的脸都毫无血色。
他说完，罗佳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眼对眼，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直到程进抬起右手，想去拉罗佳的手。
罗佳往后一避，轻松躲开。
程进就地卖惨：“罗护士长，我手疼，你帮我看看。”
罗佳尽量不去看那只缠满纱布的右手，也控制自己不去想，为什么她站在程进左边，他却不抬左手，是抬不起来吗？
她只盯着他的脸，新婚丧偶的冷漠口吻：“你什么时候走？”
程进声音轻轻地：“嗯？去哪？”
罗佳：“中文不好没听过庙小供不下大佛吗？以你的技术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顶尖医院都能混得很好，去花越多钱就能享受越多优质服务的地方，你见到的每个人都会明码标价的尊重你，医院也会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精心培育出的花就该放在展厅里，你非要来露天的地方展示，现在是个人随手就能薅一把，出了事整个医院都要因为你整顿，你不觉得给别人添了很大的麻烦吗？”
罗佳知道自己在颠倒黑白，欲加之罪，伤上撒盐，禽兽不如…
她以为程进会变颜变色，据理力争，伤心失望，最后骂她白眼狼…
可程进听完，脸色丝毫没变，只温声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
罗佳应激，蹙眉：“谁担心你了，你听不懂话吗？我说你给我添麻烦了。”
程进：“我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罗佳口不择言：“我本来四点就能下班，现在八点还在这看着你。”
程进：“那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有事我找其他人。”
罗佳瞳孔一散，几秒后才道：“我是想跟你说这个吗？”
程进目光真挚：“不是吗？”
看到罗佳攥拳，程进补了句：“你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我是病人。”
罗佳怎么会看不出程进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气愤并不是他故意气她，而是他那两只包着纱布的手。
酸涩从嗓子顶到鼻子，罗佳怕自己眼红，故意满脸不爽：“程进，不说你家里有多宝贝你，就是整个骨科都恨不能把你的手供起来，要是让人知道你来这是找我，现在不是我怕不怕丢人的问题，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得被人拉出去给你陪葬，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想担这种责任，你懂不懂？”
程进：“懂。”
他很平和：“这次是意外，谁都不想的，如果非得找人担责，除了动手的人外，那就只能是我自己。我是成年人，没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来这，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你告诉我的。”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这是罗佳对自己的要求，就像她跟顾伯宁在一起，没人拿刀逼她，踩了坑就赶紧爬上来，爬上来也别质问自己为什么眼睛瞎。
孙悟空还有看不清楚的东西呢，何况她了。
跟程进在一起时，罗佳也跟他说过这八个字，那时两人刚在一起不久，她还是会忐忑，他到底是馅饼还是陷阱。
后来有一天两人看电影时喝了酒，在窄小沙发上坐爱时，罗佳抱着程进脖颈，恍恍惚惚说了句：【你不能骗我】
程进：【嗯】
罗佳：【你骗我也不怕】
程进：【这么喜欢我？】
罗佳：【你撒谎我就撤】
程进：【撤了还回来吗？】
罗佳：【情出自愿，事过无悔，这八个字送给你。还有，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你肯定听过】
第100章
别走
罗佳酒醉时随口说的话，当时程进也‘水深火热’的，她没想到他记得。
短暂走神，罗佳重新开口：“那这句话就是我们目前最好的结局，谁也别后悔，事过了就过了。”
程进：“我也放弃让你原谅我了。”
罗佳心一提。
程进看着她：“我正在想办法让你多看见我身上的一些闪光点，能闪到你觉得部分缺点捏捏鼻子也能凑合的程度。”
罗佳没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她质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程进特通人性，肯定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正在重新努力追你。”
罗佳半晌憋出一句：“…你没病吧？”
程进一使劲，抬起右手：“算有点小病吧。”
罗佳的重点还在程进左手上，不管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左手始终没动过。
“你左手能动吗？蔡主任让问的。”罗佳绷着脸。
程进：“我手臂有点麻，你帮我一下。”
罗佳拿出专业态度，走到病床边，手伸到程进手臂下，轻轻抬起，“这样有知觉吗？”
程进：“有。”
罗佳捏了捏他上臂：“这里呢？”
程进：“有。”
罗佳又往下捏。
程进：“越往下越麻。”
罗佳垂目，掩着眼中担忧：“蔡主任说你要求的，不给你上太多止疼麻药，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很疼才对，怎么会这么麻呢…我叫李主任过来，今晚他值班。”
程进：“不用去，是神经导致的发麻。”
罗佳：“我去找神经科的人来…”
她要走，程进用右手抓着她袖子，“不用。”
罗佳不敢扯他手，耐心道：“神经科也有副主任在值夜班，让你有需要随时叫他们。”
程进：“我是手肘往下十公分处发麻，正中神经导致的，正常现象，腕下五公分到整个手掌都有知觉。”
罗佳：“那你手指能动吗？”
程进努了半晌，只食指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罗佳紧张：“没知觉吗？”
程进一脸淡定：“不是没知觉，是很疼，不敢动。”
罗佳：“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进：“什么反应？”
罗佳：“疼你怎么不说？”
ггИИщ 她以为程进是一点知觉都没有，那就说明手术有问题，事就大了。
程进面不改色：“我说疼你不是担心嘛。”
“……”罗佳脸色被灯光照得死人白，用尽全力克制想跟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程进看着罗佳，撒谎眼都不眨：“别难受，也没你想的那么疼。”
罗佳一眨不眨，一声不吭。
程进商量：“那你说我现在疼是不疼？”
罗佳转身就走，程进下意识想抬左手，不知抻着哪，“啊…”
他疼出声。
罗佳咻得定住，赶紧看他的手。
程进拧着眉，也不说疼，但处处都显着疼。
罗佳喉咙滚动，“我叫主任过来。”
程进：“你叫他来也没用，他也不能替我疼。”
罗佳沉默片刻：“那你休息吧。”
程进抓不到她，只能说：“别走。”
罗佳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谁料程进突然提高声音：“罗护士长，我快疼死，你就这么扔下我吗？”
罗佳原地转身，瞪向程进。
程进像是喊了一嗓子就用光所有力气，躺在床上，眼皮微垂，不满地斜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