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声音微微颤抖，祁隐听出来了，心口猛得就被咬一下，酸得厉害。他连忙用两只手捧住裴黎的脸，“别哭哦。”裴黎蹙眉，反驳道：“我没哭。”
“鼻子酸？”
“鼻子也不酸。”
“那看来还差点。”
“有病？”
祁隐嘴角微勾，顺势逮着裴黎的脸搓两把，“我现在算是后悔。”
裴黎脸颊被挤压，口齿不清，“后悔什么？”
“后悔来的路上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后面应该加一个括号标注除开哪些人。”祁隐说。
裴黎抓住祁隐的手腕，“早晚都会被知道。”
祁隐又说：“周末我跟你一起回。”
“不用。”裴黎拒绝，“他们压根不在乎。”
祁隐固定住裴黎的脑袋，“我不放心。”
面对裴闵知其实还好，但沈韵就不一定了，裴黎不想让祁隐和沈韵对上。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最多周天。”裴黎说。
祁隐依旧不答应，“我会担心。”
顿了顿，他说：“那我们各退一步。”
裴黎：“？”
“我跟着你回家，但是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行吗？”祁隐问。
裴黎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回去的路上很堵车，天色慢慢暗下去，红绿灯也不等人，几乎每一个路口都要等上好久。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显示还要五十多秒。
祁隐的手指无声敲打着方向盘。
裴黎忽然开口，“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父母。”
“嗯？”祁隐问：“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
裴黎说：“没有爱，都是恨。”
裴闵知和沈韵是青梅竹马没错，在拆迁之前两家人住的院子挨得很近，如意料中一样，两个人在学生时代就相互对对方有了感情，而且很快就确定关系。
裴闵知文雅绅士。
沈韵明艳漂亮。
他们站在一起极配，感情也极好，至少在大学毕业以前是这样。
大学毕业以后二人就结婚了，但沈韵是事业女强人，结婚以后一心扑在自己事业上，为了谈客户，经常深夜带着满身酒味回家。
裴闵知毕业后顺利进入到一所高中当老师，他是一个思想传统的男人，认为结婚以后应该男主外，女主内，所以对于沈韵慢慢感到不满。
沈韵是很优秀没错，读书的时候成绩拔尖，人缘很好，什么事都力求完美，非常要强。
裴闵知爱上沈韵一部分也是这些因素，但是现在，他看着沈韵毫不收敛，每天进出娱乐场所，出入在各种饭局，认为沈韵这样实在不是一个已婚女人的模样。
他有跟沈韵说要不要放下一些工作，把重心转移到家庭。
不过每次提到这些话，沈韵都会撒娇，或者糊弄过去。
两个人在结婚之前商量过，五年内先不要孩子，先把为了结婚买的房子、车子的贷款还清，然后再存点钱，经济基础足够以后再考虑带小孩的事。
裴闵知试着接受沈韵的行为，然而当沈韵日复一日，越发严重地忽视掉他，裴闵知不想再忍，他偷偷在避孕套上动手脚，后来就如他的计划，沈韵怀孕了。
当时正是沈韵的事业上升期，怀孕这件事无疑阻拦了她的发展，但等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有两三个月，再加上裴闵知表示舍不得这个孩子，所以沈韵搁置掉工作，把上升的机会拱手让给竞争对手。
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一次意外，沈韵得知这个孩子是裴闵知动手脚才怀上的。
他们大吵一架，裴闵知气上心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掏。
他指着沈韵，嗓音很大，“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着你那么晚才回家，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出去做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听着这些话，沈韵也气，瞪着眼和裴闵知吵。
裴闵知拍桌子，一桩桩地说沈韵做过的事，“有一段时间你甚至连我们的结婚戒指都摘了，你怎么想的沈韵？”
沈韵被他问得说不出话，他们就这么冷战。
等到裴黎出生，沈韵已经对肚子里这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爱了，在得知裴黎身体的异常后，就更加不喜欢。
她彻底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裴闵知则扮演着“慈父”，他对沈韵的爱也已经日渐消磨掉，对这个孩子同样。
沈韵对裴黎的要求很严，但好像并不期待他，裴闵知对裴黎也只是表面上的父爱。
裴黎是后来长大才察觉这些，他发现自己的父母好像和其他小朋友的父母不一样。
他的父母从来没有一次来接过他放学，也不会在他考第一的时候表现出开心......
裴闵知和沈韵的婚姻形同虚设，一直到裴黎高考完，这段对两人都是囚笼的婚姻关系彻底结束。
“所以我说，他们压根不管我。”裴黎解开安全带。
车已经停进地下停车场，车熄了火。
当说出这些的时候，裴黎发现自己比预想中要平静太多，他拉住开车门的把手，补充道：“都是做做表面功夫。”
祁隐咽了咽喉咙，抓住裴黎的肩膀把人带进自己怀里。
鼻子正正好撞在祁隐锁骨上，有点痛，裴黎下意识耸了两下鼻子，“你干嘛？我真没哭。”
祁隐的手掌压在裴黎的后颈，下巴贴着裴黎的额头。
裴黎本来在小幅度挣扎，但感觉到祁隐动作很轻得在揉他的后颈肉，不动了。
地下停车场安静，车内寂静，祁隐的声音很轻，“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乖乖。”
脸颊贴着祁隐的胸口，裴黎感受得到祁隐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应该是被撞痛以后神经迟钝，这会儿才感觉鼻子有一种酸涩感。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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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不更新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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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黎不知道裴闵知有没有和沈韵打电话，他做好了接沈韵电话的准备，但是当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收到来电。
总之都被发现了，等不到什么有钱、有底气，裴黎想，干脆告诉罗玉英。她不接受，就用时间去磨。
至于裴闵知和沈韵，这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他心里这样盘算，当晚就买好了周末回家的车票，两张。
第二天，裴黎在家改稿，遇到的约稿老板要求很多，回消息的间隔也很长，反反复复磨了一天，裴黎都没脾气了。
最后敲定，把终稿发过去已经是凌晨了。
祁隐也刚刚剪完视频，工作结束。
裴黎困得厉害，洗了澡出来一头栽进床里，开睡。
祁隐跟着去，洗完澡，顺道关上客厅、房间的灯然后上床。裴黎窝在一起，完全睡熟了。
床头灯被关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安静得厉害，祁隐能听到裴黎起伏的呼吸声，他侧躺下，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裴黎一点反应也给不出来。
祁隐的手顺着他的后颈，沿着脊骨滑到后腰，手掌覆盖着让裴黎完全贴紧。
做完这些，他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两个人都睡得很晚，车票在上午，怕起不来，裴黎专门定了一个闹钟。
放在枕头下面的闹铃响起，但是只发出一声就被探过来的一只手关掉了。
裴黎没反应，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的，头发长长了些有点盖眼睛。
祁隐把手机放回去，手指插进裴黎额前的头发里，撩起来，露出眼睛。
“嗯？”裴黎被他的动作弄醒了，但没醒透，眼睛都睁不开，只从鼻腔里发出疑问的声音。
祁隐摸摸他脑袋，“再睡一会儿，我去做早饭。”
声音轻轻的，像在哄人。
听到祁隐的话，原本还在挣扎的眼皮干脆合上，裴黎一动不动，“嗯。”
祁隐先起床，洗漱过后就去弄早饭，不过已经算是早午饭了，煎了鸡蛋和火腿做三明治吃，简单又来的快，然后是给猫添上猫粮。
做完，他才重新回房间喊裴黎。
“乖乖该起床了，赶不上车。”祁隐揉揉裴黎的下眼睑和眼尾。
裴黎艰难睁开一只眼，“...好。”
答完，开始困难动弹起来。
祁隐手掌拢住裴黎半边脸，“起不来？”
“困。”裴黎做起来，他眼皮是真的沉。
祁隐于是干脆掀开被子，把人打横抱，带着裴黎走进卫生间。他让裴黎坐在洗漱台上，牙刷上挤了牙膏递过去。
这下是真的醒过来了。
“我自己来！”裴黎连忙接过牙膏塞进嘴里开刷。
祁隐靠在门框，“那我去给你找衣服。”
“好。”
没什么可收拾了，洗漱完，带上三明治他们就出发了。
裴黎一路上都在打哈欠，高铁上歪歪扭扭地坐着，祁隐把裴黎卫衣的帽子拉起来挡光，然后让裴黎靠着他。
不过车厢内时不时有人打电话，还有小孩在吵闹。
裴黎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睡了很短一会儿，揣在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他睁开眼睛去摸。
手机屏幕亮起来，有来信。
【妈】：你人呢？
想了想，裴黎打字回复。
【:p】：高铁上
这消息发过去就没有收到回信了。
祁隐偏过头，和裴黎贴在一起，“谁的消息啊？”
裴黎把手机转过去些给他看，“我妈。”
“你们...”祁隐扫了一眼，“上次发消息居然已经去年。”
裴黎说：“对啊。”
一侧狭窄的过道有工作人员推着垃圾车走过，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
祁隐拉住裴黎放在腿上的右手，搓搓那只手的食指，又摸摸虎口。因为经常用笔，裴黎右手中指上有茧子，祁隐摩挲着裴黎的手指，从指根到指尖，最后完全扣住，十指交叠。
“我想跟你一起。”祁隐说：“你一个人，还是不放心。或者让我躲你们门口，听到情况不对劲，我好冲进去。”
裴黎头也不抬，“这样像个贼，你还是先找落脚的地方，等我处理都好了再通知你。”
“长官，这样显得我很废物。”
“那你想怎么办？下士。”
祁隐摇了摇和裴黎牵在一起的手，“要不我在楼下等你也行。如果没谈拢，你就下来，我带你走。”
“走去哪儿？”裴黎顺着问，以为会有什么浪漫话从祁隐嘴巴里说出来。
祁隐答：“去车站啊，打车二十几块钱就到了。”
好务实的话语。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很快车就到站。
裴黎不饿，但祁隐拉着他去买了点吃的。
打车回去的路上，裴黎终于感觉到紧张，不知道回家以后面对的会是什么场景，也不知道罗玉英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里猜了很多，设想过很多。
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个人一起往里面走。
还没到楼下，裴黎就硬生生把祁隐拦住不要他走了，然后自己进公寓坐电梯上去。
裴黎头一回觉得这个家门口这么难进，他用钥匙开门，和想的一样，裴闵知回来了，沈韵也回来了。
两个人，一个在打电话，一个坐在饭桌前用电脑处理工作。
罗玉英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在看电视，听到动静便站起来，“回来啦。”
裴黎环视一圈后收回视线，进门换鞋，“嗯，回来了。”
沈韵合上电脑，脸色不太好。
裴闵知三言两语打完，挂断电话，对裴黎说：“去坐那儿。”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压抑的氛围，空气仿佛也变得凝固。
“你什么时候变成同性恋？”沈韵站起身，开门见山地说。
听到她说的，罗玉英一愣，转头看向裴黎：“什么？”
她还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沈韵忽然到这里来，裴闵知也是，毫无征兆得就都来了。
裴闵知忙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这件事我也是前天才知道，所以我叫他周末回家跟大人聊。你一个人回来的？”
裴黎：“嗯。”
罗玉英神色已经变了，她倾身看着裴黎，“你跟哪个男生在一起了？怎么不跟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于裴闵知和沈韵，裴黎可以做到不在乎，可是对着罗玉英，裴黎怕的就是被这样问。他喉咙开始发堵，回答说：“就是寒假我说的那个来找我的朋友。元旦的时候在一起的。”
沈韵蹙眉：“你还敢把人带回家？马上分手！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是怎么样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要当同性恋？”
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字都和沈韵人一样，咄咄逼人。
裴黎扭过头对上沈韵的眼睛，“不分。我怎么了？你们正经管过我吗？现在发现这事要掺一脚了，关你什么事？关你们什么事？”
“你！”沈韵瞪着裴黎，她转向裴闵知，“裴闵知你就让他这样乱骂人？是这样教他的？什么德行？”
沈韵的声音很尖，刺得裴黎耳朵都疼。
裴闵知习惯性地和稀泥。
“有话好好说，别生气。”他声音和平常一样慢吞吞，下意识让人不去反驳，“裴黎给你妈妈道歉，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继续说：“你听我说。你们现在才多大？且不说大学毕业以后多少男女情侣都会因为种种原因分手，就算你们大学谈得好，感情深，两个男生注定走不远。趁还没谈多久，快刀斩乱麻，分了了事。”
“我们是大人，吃过的饭、看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比你多太多。你别现在说什么绝不分手，顶多几年，不，说不定几个月，感情淡下来就分开了。所以你最好早抽身。”
裴黎不好奇沈韵和裴闵知心里想的什么，他抬起头，目光冷淡地看着裴闵知，“我不是你们。你们现在管这件事，无非是觉得我会丢你们的脸。放心，就算以后走在路上，正面和你们对上，我都会识相地走远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裴闵知原本也是压了点火的，现在被这么说，隐隐有冒头的意思，音量不自觉提高：“要断绝关系？你翅膀硬了，胆子肥了？”
沈韵这时候和裴闵知一条战线了。
她冷哼一声，正要开口，罗玉英插话。
“你们今天回这个家，还把裴黎也从学校叫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她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两下。
裴闵知点头，“对啊。”
罗玉英问：“那你怎么知道裴黎跟男生谈恋爱的？”
“我前几天跟那个...”裴闵知不太好当着沈韵的面说出现在妻子的名字，只能含糊其辞，“跟她去学校那边看儿子，刚好就看到裴黎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啊。”
“哪个学校？”罗玉英又问，“不是裴黎的学校？”
裴闵知：“...嗯。”
罗玉英说：“你去看儿子，其实是去看别人的儿子，好像也没有要顺道去找裴黎的意思。沈韵你呢？”
“我？”沈韵转过头望着罗玉英，“他给我打的电话我才知道的。”
罗玉英沉默了两秒，“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裴闵知愣住，“啊？”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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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玉英站起来，挥了挥手，“我说你们走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裴黎出生以后你俩没怎么带过他，离婚以后也对他不闻不问，现在有什么立场来指责？”
“可是...”沈韵蹙眉，“那是同性恋啊妈，裴黎那个身体，现在又加个同性恋，不管管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罗玉英顺着她的话点头，“我知道管，你们走吧。”
她开始赶人。
这跟想的不一样，裴闵知伸手，“不是，我今天让他们回来就是打算好好理理这事儿的，这才说几句？”
罗玉英手上带了点力，推在裴闵知后背，“能说几句？我了解来龙去脉就够了，其他的你们也别再插手。走吧。”
她打定主意要赶人，裴闵知和沈韵再不好厚着脸皮留下去。一是罗玉英有的话真的戳到他们肺管子，二是他们打心底里对裴黎不太在乎。
裴黎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亲儿子没错，他们对裴黎也有感情，但不多，所以在面对裴黎、和裴黎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并不会有多少耐心，投入太多精力，抱着一种，能管就管，管不了就算了的态度。
门被关上。
裴黎不由自主站起身对着罗玉英，他的手垂在两侧，掌心出了汗，不自然地抓了抓裤子，“奶奶，我...”
罗玉英转过身，“把人喊上来吧。”
裴黎：“啊？”
罗玉英走过去坐下，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叫祁隐是吧？把他叫上了，在楼下站这么久挺累的。”
“奶奶你？”裴黎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罗玉英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边削苹果，边说：“你还没上来的时候，我站在阳台，看到了。”
“哦。”裴黎拿出手机给祁隐打电话。
祁隐是秒接的，“喂乖乖，怎么样？”
当着罗玉英的面，裴黎不好多说太多，“你上来吧，来我家。”
“现在？”祁隐站在楼下往上望了望，刚刚有一男一女从楼里走出来，他认出男的，猜测那是裴黎的父母。
“那我上来了，奶奶呢？”他边往楼里走，边问。
裴黎说：“在一起的。”
电梯会没有信号，所以裴黎挂了电话。
“奶奶你这样算是接受我跟他...”裴黎试探着开口。
小刀刮在苹果皮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罗玉英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我看你挺喜欢。”
裴黎别过脸咳了一下，没再问，转身去门口提前把门打开。
很快，门外响起“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祁隐走出来目光在裴黎脸上扫过以后又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没事吧？”
裴黎点点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奶奶在里面。”
“好。”
门再次被合上。
罗玉英把削好的苹果分成四瓣，用刀插起一块递给旁边的祁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