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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司马焦更是双眼几乎都要变得血红。

    在严老爷眼中,百凤山只是一座巍峨灵山,

    这世上灵山大多都一样,

    灵气浓郁,

    生机盎然,甚至还带着一股圣洁之气。可是在司马焦眼中,这仙山一般的灵山,

    如同炼狱,赤红的火焰裹挟着深厚怨恨笼罩在山上,

    鬼哭几要冲入云霄,刺得他脑中愈发疼痛难忍。

    “就送到这里吧。”元婴修士在山脚停下,等着人前来接女婴。

    人很快就来了,

    两个修士一男一女,穿着绣了火焰纹样的衣裳,神情带着些贵重的矜持,显然对严老爷很是不屑。他们两人负责将孩子抱走检查血脉,

    如果血脉之力比较浓郁,就会给予严老爷极为丰厚的赏赐,如果血脉之力不怎么样,孩子会让他带回去。

    “你们先在此等待,规矩应该知道的,不可在此随意走动张望。”那女修着重看了眼司马焦,仿佛对他的表情不甚满意。

    带严老爷过来的中年男修对两人很恭敬,闻言便斥责司马焦道:“无知小儿,不可冒犯灵山!”

    “灵山?”司马焦忽然冷笑一声,朝着中年男修一抓,将他抓在手中,赤红火焰瞬间把人吞没。

    在场其余几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给惊住了,严老爷吓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连滚带爬滚到一边蜷缩起来,抱着女婴的两个修士则迅速反应过来,准备通知此地的守卫。然而司马焦没有给她们机会,两人连一声都没发出就动弹不得,僵在原地。

    司马焦烧完了一个人,又动动手把另一个男修也烧成了灰。他烧死一个元婴修士,看上去比凡人摘一朵花还要容易,把那女修吓得不轻。

    他再看向女修时,抱着孩子的女修已经面色惨白,眼中满含恐惧。她的修为不低,算是一位小管事,向来过得如鱼得水,今日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可怕的威势,她那些术法灵力和灵器,没有一样能用出来,被彻彻底底压制了。

    甚至她心底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觉得无边恐惧侵入灵府。她听到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听从这人的命令。

    司马焦的精神何其强大,他将女修控制,自身化作方才那男修的模样,道:“带我进去。”

    女修毫无反抗之力,抱着孩子带着他往百凤山内部去。百凤山所在隐秘,有许多个结界,普通修士在最外一层结界外面根本察觉不到内里乾坤,而进了第一层结界到了百凤山脚下,也只是最外围,必须要有被认可的身份才能进入里面两层结界。

    以司马焦的能力,他固然可以冲破这里的结界,将这里大闹一通,可是那样打草惊蛇,还耽误时机,必定会跑掉一些“蛇虫鼠蚁”,说不得还会有人能赶过来阻止。

    如今,他跟着女修进入百凤山腹地,无人阻止,这里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敞开。

    司马焦眼中的红色越来越浓,像是粘稠的鲜血在眼里化开。

    百凤山山腹里开辟了无数供人居住的宫殿,生活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身上都有着类似于严公子身上的火焰气息。这些微弱的气息汇聚在一起,与司马焦身体里的灵火有一丝共鸣。

    这些人,都是奉山一族的血脉,只是他们的血脉很淡。

    奉山一族很早开始推行纯净血脉繁衍,可是那么多年下来,难免会有人不愿意听从长辈意见,和非同族之人留下后代。就是这些被当初奉山族人称为“不纯者”所以不被认可的血脉,流落在外,许多代之后被有心人找到聚集在这里,形成了这样一处地方。

    从外围到内部,那个带路的女修等级也不是很高,还没法去到最内里的地方,但司马焦已经看够了。

    在这山腹里,他能感觉到的同源气息由外而内,由弱到强,所以越是外围生活的人,血脉之力就越弱。这里就像是一座管理严格的监牢。

    男男女女混住在一起,暧昧的呻吟此起彼伏,在这里的所有人大概都是从小生长在这里,没有丝毫羞耻之心,处处是白花花的肉体。还有一处更加宽敞僻静的空间,则生活着许多的女人,她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怀有身孕,还有不少女人在一处生产,孩子的哭泣声混杂着血腥味,被风送到司马焦面前。

    在这里管理的人都穿着相似的衣服,外围处理杂物的是许多炼气筑基修为,中层管理的人修为大多在元婴和化神,司马焦能感觉到深处还有合体以及炼虚期的修士在镇守。而那些拥有奉山血脉的人,不论血脉之力浓淡,都是凡人,没有一个人有修为。

    如果把这些人看做任意一种动物,那这就是个养殖场,毕竟人类饲养畜生便是这样的做法。

    “我、我只能带您到这里……”女修战战兢兢,停下了脚步。

    司马焦伸手掐住了女修的脖子,把她烧成灰,顺手拂开灰尘,便向着山腹深处而去。

    ……

    百凤山脚下的严老爷没敢跑,他蘑菇一样怂怂地蹲在原地,紧张地看着百凤山。他资质不好修为不高,又养尊处优惯了,这会儿带他过来的修士被杀了,他自己没法回去,只能绝望地坐在原地。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清静圣洁的百凤山上凭空升起火焰,熊熊大火燃烧着整座山,将山上的一切都变成了赤红色。

    有山峦崩摧,有雷霆阵阵,有火焰成海。严老爷扭头就往外跑,眼里满是骇然。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原本青翠的森林眨眼间成为裂开的焦土,连山上的岩石与土壤都被火焰烧化。他甚至听到了无数人的惨嚎,圣洁之山底下仿佛镇压着无数冤魂,它们挣脱山的束缚后,就全部涌进了火海。

    这……这是火海炼狱吗?严老爷腿软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

    廖停雁一个水獭坐在严家大宅戏台子的雕花横梁上嗑瓜子,听着底下的说书人讲古。

    “那魔修蚰蜒屠空了东南三座大城,吃掉了数十万的平民,可怜东南地界,也没甚厉害的仙府门派,就是有小门小派的弟子前去,非但没能救人,还搭进了自身。当年那蚰蜒搅弄风雨,成了东南一害,惹得天怒人怨,就是临近几个大门派也拿他没有办法,枉送了许多弟子性命,终于有人求到庚辰仙府,当时的掌门慵游道君最是正直善良,为天下众民计,当即应下此事,前往东南剿灭魔修。”

    “那一战,打得是天昏地暗,上古仙神之争也不过如此了,当时那一片因为两人,变成千里赤地,原本的丘陵高山,也成为了旷野平原,你们道怎么着?是给他们活生生打平的!”台上的说书人讲的摇头晃脑,台下坐着的一众严家女眷听得津津有味。

    “仙人当真这么厉害?要说修仙人士,咱们府中也有不少,瞧着也不甚厉害啊。”一个年轻妇人不太相信。

    “这么说就不对了,他们能和咱们庚辰仙府掌门相比么,就是仙府内府的一个弟子,也比得上外面那些门派的掌门长老了,不然怎么说我们是第一仙府呢。”说话的妇人满脸骄傲之色,那与有荣焉的样子,仿佛庚城仙府就是她家的。

    这些都是严府后宅的女人,莺莺燕燕上百人,同时孩子也很多,一大堆孩子这会儿在外面的花园里吵吵闹闹的,简直可怕,廖停雁是睡着无聊了,闲逛的时候发现这里,就躺在横梁上一起听书。

    严府非常富贵,养了许多打发时间的乐伎和艺人,这说书人今天讲的是庚辰仙府里众多有名气的大能们的事迹,刚才讲的慵游道君是上代掌门,在修真界风评极佳。

    廖停雁很多事都不知道,在这里躺着听了大半天,也算是长了点见识。

    底下吵嚷一阵,忽然又有人说:“诶,你们可知晓,据说咱们庚城仙府里头那位祖宗出关了。”

    “……你是说慈藏道当然是他,这位司马氏最后的血脉,怎的没怎么听说过他的事迹?”

    “我也没怎么听过,不如让说书的先生给我们讲讲。”

    听到慈藏道君,廖停雁默默又磕了个瓜子。心道,要是你们知道这祖宗之前就住在这府里,怕不是要被吓死了。

    底下那说书的先生道:“这位师祖,辈分虽然高,年纪却没有很大,还闭关了这许多年,要说什么了不起的事迹,倒真的没有。不过,有些小道流言,能和各位夫人们讲讲。”

    不论在哪里,八卦的力量都是强大的,一群女人兴致勃勃地催促他快说。

    说书先生就道:“据说这位慈藏道君,乃是慵游道君养大的,却没能成为慵游道君那样正直善良的人,他的性子啊,听说是非常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当年隐世佛国上云佛寺里的一位高僧被慵游道君请来为慈藏道君压制心魔,这慈藏道君的‘慈藏’二字,就是那位高僧所起……”

    长了好大的见识。廖停雁情不自禁鼓起掌来,真是高人在民间,这位说书先生知道的真不少啊,那祖宗的事很多庚辰仙府内部弟子都不清楚,他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听了一天八卦,廖停雁收起剩下的瓜子和软垫饮料,从戏台横梁上飞回住处。

    这个住处是严老爷安排的,非常偏僻,是个风格很土豪精致的院子。廖停雁从窗户飞进去,瘫在床边那架祥云纹榻上,刚坐好,门就被推开了。

    司马焦回来了。

    他浑身都在滴血,头发上,衣摆上,落下一串串的深红色,眼睛也是可怕的红,只有脸还是那么白。走进来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仰了仰头,手放在扶手,长长喘息了一声,又忽然咳出一口血,仿佛很累的模样,连擦都懒得伸手去擦。他看了眼廖停雁,忽然淡淡地说:“我马上要死了。”

    廖停雁:“?”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她仔细看司马焦,发现他冷白的脖子上有微微鼓起的血管,露出的手背上也是。

    “我从出生,就有很多人想杀我,他们想要我的命,可我不想给。”司马焦语气阴沉,“谁要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他忽然话音一转,盯着廖停雁的眼睛说:“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吗?”

    第28章

    廖停雁:为什么总是跟不上这位大佬的思路?而且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十集剧情,

    才会导致这种无法正常交流的情况。

    司马焦还在用眼神催促她回答,可廖停雁满头的问号拔都拔不下来。

    一个男人,

    说愿意把命给自己,

    这种事情应该是很值得感动的,如果放在任何一本言情里,

    就该是男主角和女主角表白的场景,

    但是,这位司马焦大佬,

    就是有这个能力,把这种话说得好像要人送命一样。

    廖停雁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历,

    过了会儿说:“嘤嘤嘤嘤嘤?”

    司马焦瞪她:“说人话。”

    我特么现在是只水獭啊,

    不就是这个声音。

    司马焦:“你要不要我的命?”真话BUFF加载!

    廖停雁脱口而出:“不了吧。”

    司马焦拧眉瞧她,

    还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这不是你的任务吗,虽然你不想杀我,但我死在你手里,

    毕竟还是对你有好处的,你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廖停雁是懵逼的,

    她还没完全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设定。不过上进心这点说对了,她还真没有。世界上有人辛勤奋斗,也有人更喜欢轻松平凡的生活,

    她就是这样。

    “是这样,我的任务不重要,我也不想杀人,不想要你的命,

    我觉得你现在精神状态良好,不太像快死的人,不然想想办法找人给你看看,或者吃点什么灵丹,我觉得你还有救的,不要这么随便放弃治疗吧。”廖停雁还怪紧张的,看着他身上滴下来的血,很想让他去看看大夫。

    司马焦:“你真不要?”

    廖停雁:“不要。”

    司马焦:“我给过你最后的机会了。”

    廖停雁忽然感觉背后毛毛的,忍不住伸爪挠了挠,就听到司马焦说:“既然这样,你也会陪我一起死。”

    廖停雁:……您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您真的不吃点药吗?”廖停雁受不住。

    刚说完,司马焦在她面前吐出一大口血。廖停雁一惊,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好特么浪费啊这东西超珍贵的!

    司马焦手指一动,火焰凭空燃烧起来,将吐出来的一滩血烧得干干净净。见廖停雁盯着看,他竟然还笑了声,对她说:“等我死了,我的身体也会被这些火烧干净,半点血肉都不会给他们留。”

    火葬啊,那你还挺现代化呢。

    司马焦朝她招手,“过来。”

    廖停雁飞了过去,小心翼翼直立踩在他的大腿上。到处都是血,这不太好落地。司马焦垂眸看她,神情怪异,语调缓慢:“我以为你会跑,我都要你死了,你怎么还不跑。”

    廖停雁一来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祖宗眼皮底下跑掉,二来怀疑他就是故意在等她跑,她要是现在跑了,估计三秒钟之内会被他烧成碳。虽然并没有相处太久,但她好像已经很了解他的鬼畜了。

    司马焦:“你怎么就不跑呢。”他这不是一个问题,更像是感叹,似乎想不明白。

    廖停雁觉得这人真的活得很纠结,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让她怎么做才对。他说自己要死了,现在还满脑子折腾她这个友军,而廖停雁只觉得他该去找医生,而且她真的受不了他这个浑身血的样子。

    “师祖,您不找大夫看,不然也换身衣服打理一下吧?”廖停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有一种迷之从容,就好像工作任务已经到了限期还没完成仍然无所畏惧,甚至还想摸鱼。

    司马焦用手摸着她身上的毛毛,带血的手摸了她满身的红色,“反正都要被烧成灰,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发现自己身上毛毛纠结在一起的廖停雁:这个臭猪蹄真的很过分。

    司马焦撸着自己的水獭,瘫在那把寻常的椅子上,好像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已经准备安详地等死了。他的焦躁慢慢平息下来,露出一种少见的迷茫与放空——虽然手里撸水獭的动作并没有停。

    “就这么死了,那些人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奉山一族彻彻底底地灭亡了,庚辰仙府的根系也要断了,这些汲取血肉成长起来的繁荣之花,将会很快枯萎,第一仙府崩塌败落,只在百年之内。”司马焦说完这些,很畅快地大笑起来,像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威压,浩浩荡荡坠在这一片院子上空。

    司马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神情阴沉地看向外面,虽然有屋子作为阻隔,但他神识已经能看到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浩荡人群,掌门师千缕带着一群宫主长老过来了,几息之内就会过来将他包围。

    “司马焦,今日留你不得了!”人未到,声先至。

    掌门师千缕往日那温良恭俭让的好脾气与好人面孔,这会儿已经维持不住,谁都看得出来他怒极气极。

    能不气吗,他们师氏兢兢业业几千年,费尽心机搞了个百凤山,就为了彻底将庚辰仙府握在手里翻身做主人,再不必受司马氏的挟制,在这种马上快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千年功业全没了,换成任何人都受不了。

    而且最糟糕的情况还没发生,司马焦这个疯子先前蒙蔽了他,来了个暗度陈仓,直击要害毁了他们师氏一族的心血,现在还准备让庚城仙府陪着一起送死,要是让他把灵火完全熄灭,这才是最糟糕的。他们已经站在修仙界顶点太久,被打落神坛比死亡还要让他们难以接受。

    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把司马焦的命握在手里!再多伤亡也顾不得了!

    司马焦在屋内冷笑,“想要我的命,痴心妄想。凭这些东西,还不能降我。”他站起来,完全没有刚才那幅动都不能动的濒死模样,反而好像一个准备去收割生命的死神。

    祖宗突然间又燃起了求生的斗志,准备在自己死前再带走一波。

    您刚才不是还一片安详准备等死吗,现在别人要来要你的命,立刻就打了鸡血。廖停雁感觉有点荒诞,这是什么奇葩状况,感谢敌军激起我方大佬求生欲?

    她再次成为挂件,被司马焦带着站在屋顶上。为了不破坏这个反派大魔王配置的师祖装逼,自身外貌过于可爱的廖停雁暂居他的衣襟里。感谢这水獭娇小的身形,不然还真藏不下。

    双方都红了眼,开杀只在两三句话之中。

    司马焦完全是不管不顾,他身上燃烧起火焰,这片火焰变成了火海,完全是准备打算大家一起死的状态。可师千缕他们却惜命,不肯轻易陪他一起死,他们还准备把司马焦打个半死,而不是完全打死,所以尽管他们人多,还是束手束脚。

    廖停雁以前看过司马焦和人动手,她知道司马焦很厉害,是个超超超级大佬,但直到这一场战斗,她才明白什么他究竟逆天到什么程度。

    对方除了师千缕,还来了许多潜修的前辈,人数差不多在三百人,每一个人的修为廖停雁都看不透,显然这些人的修为都比她这个化神期要高至少一个大境界,或许还不止。

    这是几乎出尽了一半的庚城仙府顶层大佬吧?估计除了留守的,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廖停雁咋舌,觉得自己今天估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她算了下自己的度假日期,觉得自己应该满足。

    司马焦又杀了两个人,笑的十足反派,廖停雁不看都知道那些仙风道骨的大佬们神情多难看。

    “不可被他近身!他会吸取他人灵力与修为!”师千缕大声喊道,令众人分散开。

    司马焦脚底下的火海铺开得更加广阔,在众人想要后退的时候,又硬生生将他们逼了回来。

    “没用的。”司马焦在火海中也仿佛成为了火焰,与这火海融为一体,甚至他身后都出现了奇特的火焰虚影,是那朵灵山之火涨大的模样。

    他在毫不客气地大肆杀死那些攻击他的人,那些人不想彻底杀死他,开始还在留手,可慢慢地他们就发现,留什么手,要是不用出自己压箱底的本领,一不小心都会被杀了。

    虽然师千缕众人看上去是节节败退,拿司马焦没有任何办法,可廖停雁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司马焦脖颈上的青筋突起,十分可怖,他的手上血管与皮肤已经龟裂开了,像是被烧灼出的焦土,凄惨又可怕。廖停雁在他的衣襟里,都感觉有鲜血慢慢浸透内衫,几乎要把她整个水獭都染上血色。

    到现在,廖停雁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的认知——这祖宗好像真的是强弩之末,身体快崩溃了。

    司马焦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他眼里都是通红的血色,在众人畏惧或愤恨的目光中大笑,他挥动双手,血液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

    他们在天空上争斗,火海铺在天上,地上的建筑也被那热度烤的融化,还时不时有其他人的攻击如流星坠落,落入底下的城池里。城中的人们纷纷尖叫逃窜,低阶的修士们在这强大的威慑下与普通凡人没什么不同,也是惊叫逃窜,想要逃离这座沦为战场的城池。

    所有战场上的修士都没有在意这些人,虽然在许多凡人百姓眼里,高高在上的修士们都是正直善良的仙神,会在恶妖与魔物手中保护他们,但这只是个一厢情愿的美好错觉,实际上这些修士们并不在意一些人的性命。

    这一点,廖停雁倒是早就有很准确的认知。所以她大概是战场上最平静的那个人,她还有心思整理自己意识内开辟出来的空间,一边等着战争结束。

    这场战争的时间拉得比廖停雁想象中更长,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仍旧没有结束,只有好像永不熄灭的大火,和恶鬼一样噬人的司马焦。

    廖停雁在他怀里蜷缩着,小小睡了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全身都沾着他的血。开门冰箱如今变成了炭炉,不冷了,非常烫。

    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这个人身上的血是不是已经流光。

    她忍不住伸出爪子摸了摸司马焦的肚子。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潮湿血腥的手给按住了。

    “你在害怕?”司马焦哑声说:“你有什么好怕的,真正害怕的是对面那些狗东西。”

    廖停雁不知道他每次装逼说狠话的时候都要吐血是什么操作,她觉得他撑到现在很不容易,应该是快不行了。

    她就轻轻摸了摸这祖宗的肚子,说:“你要是实在太疼,就算了吧,反正都要死了,没必要为了他们延长自己痛苦的时间。”

    第29章

    沉浸在血与火中的司马焦其实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他只是感觉到胸口那毛茸茸的一团动了动,觉得她应该是害怕的,

    才伸手按了一按。

    她说了什么他听不到,

    他只在她那里感觉到了一种没有感觉过的情绪,似乎并不是特别害怕,

    而是一种有些酸软的情绪,

    令他被杀意完全浸染的混沌思绪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摸了摸这软乎乎的一团,温热的身体,

    忽然让他想起之前几次,抱着她休息时的感觉。他许久许久没有睡着过,

    闭着眼睛也得不到片刻宁静,

    但是抱着她躺在那里,

    世界就突然变得安静了些,没有那么喧闹,她时常弄出一些小动静,

    也并不惹人厌烦。

    他需要浸泡寒泉来遏制身体里的灵火,所以身躯常年都是冷的,

    她却不同。哪怕现在,他因为身体里的灵火太过强大,已经将血液都燃烧起来,

    变得比一般人还要身体炽热,他也还是觉得冷,骨子里的冷。她不同,依旧是那样温温的,

    软绵绵的。

    司马焦在这一刻,忽然不那么想让她陪着一起死了。

    “算了。”他说。

    廖停雁听到了,司马焦的声音不大,她也不知道他这一句“算了”到底是什么算了,只发现他忽然撕开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臂,洒下一片鲜血。他的血已经从红变成了金红,灼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洒出去就是一片接一片的大火。

    大火猛然再度升腾,隔开了那些伤亡惨重的庚城仙府修士们。

    “他要走!拦住他!”师千缕还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几乎是在司马焦动作的一瞬间,他就喊了出来。

    可惜,他们并没有人能拦住司马焦。

    廖停雁感觉司马焦在往地上坠落,像一团燃烧的火从天上坠下来。他砸在地上,砸坏了一座金瓦红墙的高楼。楼内还有人躲着,被吓得尖叫连连,司马焦扶着废墟站起来,没管那些吓得不轻的人,径自提气离开。

    他的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像风一般掠向远方。每每有血落在地上,都会很快燃烧起来,廖停雁觉得他这个人也很快要烧起来了。

    他真的很厉害,之前就受了伤,还能坚持这么久,仿佛没有痛觉,廖停雁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之前明明是准备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现在看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祖宗的想法,真的很难捉摸。

    司马焦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干上仰头喘息,捏着水獭的尾巴,把她拎了出来放在一边。他们身后的树林里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来了。

    廖停雁扭头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黑色大蛇,它钻出树林游了过来。

    司马焦看都没看,仿佛知道是大蛇来了,对廖停雁说:“你跟这蠢货一起走。”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廖停雁这时候应该问一句:“那你怎么办?”但是她没问,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很明显,那么多电视剧剧情摆在那,类似的能找出来一百八十场。他是准备留在这里吸引火力,让她和大蛇赶紧跑,毕竟他看上去真的命不久矣,而且留在那边的火海不可能永远挡住那些人。

    “我拦着他们,你快走”这样的剧情,仿佛也应该出现在男女主角之间。廖停雁的心情很复杂,一时没动弹。

    蠢蠢的大蛇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但它今天的智商也没在线,见到他们很是兴奋地溜过来,把他们绕了一圈,它还顶着浑身沾血的水獭,昂起脑袋,伸出蛇信在司马焦的手上舔了舔。然后它就被烫嘴的血烫地嘶嘶叫。

    司马焦踢了它一小下,又很厌世地骂了声:“滚吧。”

    他坐在这株平凡的树下,一副自闭的样子,被他靠过的树干留下了被烧焦的痕迹。大蛇和廖停雁都有些修为,并且喝过他的血,不怎么害怕他身上的热度,这会儿大黑蛇还在他身边盘着,犹犹豫豫的样子。廖停雁也没动弹。

    司马焦就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都不准备杀你了,连逃都不会逃吗。”

    廖停雁忽然感觉身体一热,整个人一重,就变回了人形,坐在大蛇脑袋上。她愣了下,看着自己的大胸长腿和长裙,讶异道:“不是说三个月吗?”

    司马焦:“骗你的,只能维持几天而已,你要是很想变回来,就会变回来了。”谁知道她好像还对那个水獭的样子挺满意的,效果额外多维持了半天。

    廖停雁想起来这不是祖宗第一次骗她玩了,顿时恶向胆边生,有种带着他的宠物赶紧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的冲动。

    不过,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她把司马焦隔空搬到大黑蛇身上,自己飞在黑蛇身边,摸了一把它的脑袋,“兄弟,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前跑,我们应该逃命了。”

    大黑蛇虽然智商不行,血统寻常,但好歹是被司马焦养了几百年的,整个都变异了,比一般妖修都要皮糙肉厚,速度也很快,快成一道闪电。廖停雁打起精神飞在它身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休息那么好,养精蓄锐,就是为了这一场速度与激情。

    司马焦略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廖停雁会这么做。

    “你带着我一起逃?”司马焦语气怪异。

    廖停雁:“对啊。”

    司马焦:“你很想死?”

    廖停雁:“其实不太想。”

    司马焦:“你带着我不就是找死吗,你应该没这么蠢吧?”

    廖停雁心里叹了口气,“这不是蠢,你救过我,我总要报答的。”

    “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求生欲,告诉我们现在逃到哪里才比较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司马焦躺在蛇背上,语调随意,“既然你们不走,待会儿他们追过来,把你们杀了,我再杀了他们,给你们报仇就是。”

    哦哦,那您的逻辑还挺圆满呗。廖停雁发现了,跟精神病人讲这个没用。

    要是只有她自己,垂死就不挣扎了,但多了个司马焦,她就只好再努力一下。他们在崇山峻岭里飞驰,黑蛇只能在地面上游走,廖停雁自己飞没给它增添负担。司马焦好一会儿没说话,廖停雁发现他闭着眼睛,胸口都没起伏了。

    不会死了吧?

    她犹豫着是不是先停下查看司马焦情况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她们冲出森林,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泊。湖边有栋小木屋,木屋旁的小船上还坐着个戴斗笠的人在钓鱼,场景闲适又放松。湖光和水色都带着浅淡与朦胧,令人不由自主心平气和。

    廖停雁:啊,这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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