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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哽咽着哭出声来,抬起脸来,却又被付庭彦捂住了双眼。

    他不愿让我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靠近,柔软而带着温度的嘴唇,印在了我的鬓间。

    「蒋暮,今生没有予你的,你来世找我讨……」

    今世账今世算,来世我要去何处寻你?

    可我还未曾来得及张嘴,只觉得颈间一阵尖锐得疼痛。

    一枚针扎进了我的后颈,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32.

    那针与殷姚的迷药效果不同,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马车上。

    我挣扎着探出头,朝着马车外看去,四周山林密集,远处锋利的山脊锯齿状起伏,线条曲折。

    早已经出了京都地界。

    押送的人从不与我交谈,我们行进了一个月,山河景致变换,最终化作了沙州的模样。

    到了沙州城外,他们为我解开绳子,将我扔下马车,如云烟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一路走回到蒋府,父亲见到我时,只是愣了一下,却并不惊讶,他交代下人给我收拾一下房间,让我先休息。

    回到蒋府的当天,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晨雾弥漫的山林,我握着一张弓,想要猎鹿,却在山林中发现了付庭彦的身影。

    我狂喜,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对方如同没有听见一样,至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我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直到我亲眼看着他步入一片水泽,被水漫过发顶。

    我霍然睁开眼睛。

    窗外传来鸟鸣,窗外的老树被风吹拂,发出枝叶摩挲的声响,绵密轻柔。

    我终是无法接受他以这样的方式,与我告别。

    本以为,我会一直陪伴到他离去的那天,我知道会死,或者像被人遗忘的妃嫔一样,步入永不翻身的冷宫。

    可我不怕。

    我怕的是如今这般境地,脑海心底被那个人塞得满满当当,或许至死都不会放下。

    我爹终是看不下去我日渐消沉,提着一壶烈酒来到我的房间,与我对饮。

    明月高悬,夜晚的空气里浮动着青草香。

    我将这话说与我爹时,我爹望着掌间的夜光杯,缄默了一会儿。

    「可是他怕。」

    他回答我。

    我爹告诉了一些我不曾知晓的往事。

    那是我与付庭彦即将回京的前夕,付庭彦将他叫到了房间。

    年轻的帝王用帕子捂住口唇,咳嗽严重,直到止歇,才将帕子拿下来,触目惊心的鲜红已将布料浸透。

    付庭彦自知命不久矣,所以特意找他前来,说的是关于我的事情。

    他告诉我爹,如果他死了,我将会被遣送回沙州。

    我爹以为我得罪了付庭彦,所以付庭彦要休了我,几番恳求之下,付庭彦的神色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你蒋拼得过兵部尚书还是御史中丞?

    一句话噎得我爹哑口无言。

    「娶她时,我曾与你书信,说要尽其所能护蒋暮周全……我若死,蒋暮没有生路,与其枉死宫中,不如回到沙州重新生活。」

    付庭彦说这番话时,目光是不舍得,却难掩坚决。

    「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

    我沉默地望着杯中物,端起来一饮而尽。

    辛辣感一路从唇齿间奔腾,流进喉间,烈酒如刀,灼烧感一只从舌尖蔓延到胃里,爆竹似得炸开。

    我被这烈酒呛得流出了眼泪,我爹望着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哭吧,什么时候哭到想起来不会那么疼了,就该放下了。」

    我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湿润,摇了摇头。

    于我而言,将有他的过往统统忘却,我才能好好活着。

    从那日起,我按时吃饭,早睡早起,偶尔去我爹的校场帮忙,繁忙而规律。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付庭彦去世的消息从京中传来。

    我爹带着消息回到府中时,极为忐忑,他将消息说与我时,我只是轻蹙了下眉心,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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