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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于大仙回忆。

    那时,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道士,虽然也穷,不过他跟着老道士做功课,那是得识得些字的。

    三金爹娘带着几个地瓜来,想让他写一写名儿,是他说了,三斤不如三金。

    三金爹娘一听,对视一眼,一拍大腿,对啊,三斤哪里有三金好,三金都是金子,可以买很多肉,长很多斤啊!

    从此,三斤就叫三金。

    不过,现实总是比愿望残酷,三金并没有金,也没有很多斤肉吃。

    他打小苦过来,年轻的时候下河挖沙,挑石……啥活都干,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身体,如今四十有二了,家里愣是没一个孩子。

    就是三金家的媳妇爱红……

    于大仙想了想,不是太确定,应该也有四十了吧。

    这对夫妻,这个年纪有娃儿……于大仙安慰,“也不晚,好事多磨嘛。”

    “咱们隔壁小柳村的张石头家,你知道的吧,他家有三个孙儿,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前几个月又添了个小子,这下是又当了爸爸。”

    “对了,我记得他都过了五十了。”

    于大仙名声在外,又写了一手好字,大家红白喜事都爱找他,所以他知道的也格外清楚。

    最后,他一锤定音,“那才叫老蚌生珠,你这还不算。”

    潘三金:……

    “真是胎梦?”潘三金又是期待,又是不信,吞吞吐吐了一番,还是晶亮着眼睛问于大仙。

    于大仙:“真!保真!你还不信我?我叫什么名?那是大仙啊。”

    他细细的给潘三金解释。

    “你看啊,你说那特别黑的天,是不是就对照着你以前的日子,没有孩子,心里又苦又涩的。”

    潘三金不住的点头。

    是的,家里没有个孩子,心里苦啊,那是一片黑黢黢的黯淡。

    于大仙得意,“这不就对的上了嘛?”

    “月亮就是你家的娃,这就是个胎梦,它一出现,黑暗退开,就是你的不痛快都走了,再有,你说的它一跃跃下,朝你奔来,那是娃儿冲着你这个爸爸来了。”

    爸爸啊~

    听到这一声爸爸,潘三金馋的几乎要吃吃笑了。

    “对了!”于大仙肃容。

    潘三金连忙回神,“怎么了?”

    于大仙:“这月亮,你后来抱住了吧。”

    “应该吧……”潘三金迟疑的应道。

    老实说,梦到后面,光太亮,他都被晃住眼了。

    “不能应该,抱住了就是抱住了,这可是你家娃,是胎梦,抱住了才是孩子坐住了。”于大仙语气认真。

    “抱住了抱住了!”潘三金点头如捣蒜。

    笑话,这可是胎梦,是他家娃,没抱住也得抱住。

    潘三金琢磨着,不行的话,他回去再睡一觉,想着中午梦里的情形,说不定还能再梦一次。

    “抱住了就好,你就安心吧,既然胎梦有了,孩子必定已经落到你家了,再等个十天半个月,你带你家媳妇去卫生院瞧瞧,我等你的喜讯啊。”

    于大仙赶人,“好了,你走吧,我得歇……咳,打坐了,慢走不送。”

    潘三金心神都在当爸爸的喜讯中,没有注意到于大仙嘴里打的磕绊。

    他告别了于大仙,欢欢喜喜的往家里走去。

    ……

    芭蕉村,潘家。

    “红儿,我回来了。”才走到家门口,潘三金就中气十足的喊道。

    人未到,声先至。

    “回来了,于大仙怎么说?”周爱红也挂心着,拉过潘三金就小声的问道。

    “是好事!”潘三金兴奋。

    “好事?”周爱红眼里有着困惑,就那发噩梦的样子,还能是好事?

    “是好事!”潘三金还未说话,自己先嘿嘿的笑了一声,“我要当爸爸了。”

    周爱红瞪眼:“啥!”

    瞅着周爱红的脸色先是吃惊,又是不解,然后蹙眉,最后红着脸怒瞪,一瞧就知道不是害羞而是怒火中烧,潘三金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话里有奇异,连忙道。

    “错了错了,不是我要当爸爸了,欸欸,不对,我就是要当爸爸了,哎哎,你先别恼,我是要当家里头的爸爸,不是外头的爸爸……红儿啊,我绝对没有二心,对天发誓!”

    潘三金手脚忙乱,嘴巴也忙,越忙越乱。

    “胎梦……我说的是胎梦啦!”

    周爱红抱着肘,蹙眉听潘三金将于大仙那儿的事情说了说。

    对那胎梦一说,她倒是没太多期待,倒不是别的,主要失望太多次了,她都认了。

    潘三金:“红儿,你都不期待吗?”

    周爱红敷衍:“期待期待。”

    潘三金:……敷衍人!

    “算了算了,再过个半个月一个月,咱们去镇上的卫生院瞧瞧,到时就知道了。”

    “嘿嘿,我再去睡一睡,看看还能不能再见到咱们家盘盘。”

    娃儿还没生,潘三金已经给小孩取好了小名,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梦里的月亮,那就是他家盘盘。

    正好,他姓潘,潘,那不是和盘同音嘛,缘分,这就是缘分,嘿嘿嘿!

    周爱红一扭扭到潘三金的耳锤子,“胎梦?我瞧你是想偷懒。”

    “痛痛痛,红儿你轻点。”

    ……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便过去了月余,潘三金铁公鸡拔毛,硬拗着周爱红一道去了趟卫生院。

    一个半小时过去后,潘三金垂头丧气的出来,和先前进卫生院,那兴致高昂又激动的模样成鲜明的对比。

    周爱红瞧他那发蔫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她自己心里也是有失望的,只是,这几年她失望多了,渐渐也看开了。

    “算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现在这样过日子也不错,不要养孩子,还落个轻省!”

    “像这几年村委一直说的,什么,嗯……少生孩子多种树,少养孩子多养猪,只生一个好,养老靠政府……回头咱们抱个猪崽回来,好好养,明年还能卖钱。”

    周爱红回忆了几句口号,潘三金听了哀怨,这猪崽和孩子怎么会一样?

    一个会叫他爸爸,一个只会哼哼拱拱。

    “算了算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潘三金也看开。

    这不看开不行,想的再多,它也不能凭空多个孩子,苦的还不都是他自己。

    “哼哼……”潘三金鼻孔出气,“就是那老仙儿着实可恶,不会解梦,他还瞎解梦。”

    “不成,回了村子我就去找他,好歹得把我那缺了屁股的半截鸡讨回来,不能便宜他老小子!”

    周爱红:……

    ……

    镇上去芭蕉村有一段距离,两人迎着西落的日头,往芭蕉村的方向走去。

    这入了夏,雨水少,路上的黄泥路被晒得起了浮土,风一吹,扬得人满脸都是。

    到芭蕉村时,潘三金和周爱红都灰头土脸的,倒也应和着两人的心情。

    “三金啊,回来了?”

    “是啊。”

    “啥要紧事啊,这么热的天还往镇上跑,啧,一会儿上我家打碗绿豆汤,今儿熬的,镇井里了,吃了败火。”

    “谢谢婶儿了。”

    说话的是村里阿桂婶,潘三金道了谢,倒也没说今天他们两个去干嘛了。

    这没确定的事儿,当然不好和人说,还是胎梦这样神神叨叨的事。

    潘三金庆幸,幸好先前,他谁都没说,不然回头大家伙一人一句,这不是又往他和媳妇心头撒盐巴了嘛!

    “对了。”临走时,阿桂婶又拦住了潘三金,“今儿邮差来村里了,有你家爱红的信,我看你们都不在家,就给收了。”

    阿桂婶说着话,从衣服的小兜里,翻出了对折的信封,“喏,在这呢,这是搁衣兜里才皱了点,我可没有拆开。”

    “爱红的信?多谢婶儿。”潘三金接过信,和周爱红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两人瞧了一眼背着手,走的慢吞吞的阿桂婶,知道她向来好打听,这是走的慢,想要偷听信的内容呢。

    周爱红抓过信,又抓过潘三金,快步的往家的方向走。

    见这夫妻两没有当场拆信,老太太阿桂撅了撅瘪瘪嘴,“小气!”

    随即,她溜达溜达的走了,打算去别的地方凑凑热闹。

    ……

    芭蕉村,潘家。

    周爱红看了信封,蹙了蹙眉,“是小妹的信。”

    潘三金撇撇嘴,“她怎么来信了?”那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不知道,瞧瞧。”

    拆了信,展开信,一目十行的往下看,越看,周爱红的眉头蹙的越紧,最后一拍大腿,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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