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些茫然无措。过了一会她才踟蹰着?说：“我也不知道。”她走到马前摸着?马的鬃毛慢慢说：“我读的书里只教我要怎么做，怎么说。可我按照他们教的却只觉得我在走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我越是?学，
越是?往下沉，
越是?难呼吸。我渐渐成了一个被要求的完美的人，
而不是?我自己。
“我想所谓的自由?，
大?概就是?找到自我的一个过程。可是?我已经离开自己太久了，我无从?下手只好逃避来了这里。
“但在这片草原上，
我摸着?这些小花小羊躺在大?地的怀抱里，骑着?马开着?摩托驰骋在天空之城。我的心一下被填满了，我知道这就是?自由?，但这也不是?我要的自由?。”
徐漾时抬头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她想要是?可以自己也想成为一滴水，做云时在天上俯瞰一切的高山，做水时从?天走到地流遍每个天涯海角。那?时山川与?河流都是?她自由?的一部分而非阻碍，她遵循定则从?高山走到低海，她也会成为蒸汽飞上天空。
也许某天长?鹰会展翅低伏过草原上一朵无名的小花，那?时她与?清空同在。
她终于明白：自由?其实只在本心，心在自由?之地，人也就自由?了。
陈仄坐起来安静听她说着?，他又何尝不是?在找自己的自由?呢？，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着?徐漾时很认真的说：“其实有时候对自由?的执着?也会成为困住人的枷锁。我希望你不要，我也想你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尽管在这条找寻的路上，他们相交而过，只有一个相遇的缘。
徐漾时走过来对陈仄伸出手问：“那?你呢？你又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陈仄没?动，他抬起头看着?发光的徐漾时问：“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伸出手搭上徐漾时，却用?力将她拉了下来。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草地说：“坐着?吧。”
他的手顺势在风里转了一圈，柔和的山风吹在他的手上却如刀割，要他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些记忆，要他不能忘也不能放。
“我忘不掉。”陈仄的声音像是?被冰封似的一点一点的露出来，“我总是?要反反复复地想起。”
“吹过我的风要我记得，落在我身上的雪要我不许忘，我也怕我忘记他。
“子安的爸妈在伤心过后又重新生了个小孩，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小孩上。我爷爷也有了新的学生，子安不过是?他桃李满天下里不起眼的一株枯树。他们都在慢慢忘记他了，可我不能忘，我要记住他。
遗忘是?第二次死亡，我希望他至少还?活在某些人的记忆里，所以我要记得他。”
“你在害怕？”徐漾时疑惑地问道。
陈仄手指有些颤抖地从?口袋里翻出烟盒，微红着?眼询问徐漾时：“我可以抽根烟吗？”
徐漾时点了点头：“我不介意，你不用?次次都征询我的意见。”
陈仄笑了笑没?回应，他深吸了一口香烟，感受到呛喉的浓烈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对啊，我怕。怕我离开这里有了新生活后也忘记他。”
徐漾时喃喃道：“可人总是?要往前的。”
“我不敢。”陈仄抖着?声音说，“我是?胆小鬼，只能固步自封。”
不敢往前走怕自己忘记，所以他要留在原地。他们总是?说他在惩罚自己，只有陈仄知道，他只是?不想忘。
大?家都往前走着?去往未来，而张子安一个人孤零零得留在原地，陈仄想有自己陪着?，他不会太过孤独。
太阳的光太亮了，陈仄捡了片叶子试图盖住自己的眼睛，可仍旧有光从?叶缘的锯齿里射进?他的眼睛，照得他有些痛。
徐漾时想劝解他，可却找不到话说。她本就不会安慰人，更遑论是?这种涉及生死的大?事。她只好躺在陈仄的旁边安静陪着?他。
他们不说话，彼此心里都有走不出的密室。谁也帮不了谁，谁也救不了对方?。
他们只能自救。
徐漾时拍了拍陈仄的肩轻声说：“很多年?以前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说人死后自会长?眠，不能再听见生者的话，也见不到生人的世界。我想如果张子安能和你说话的话，比起你记得他，他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陈仄不说话，固执地拿叶子盖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心上重新长?出了一只眼睛来，只看自己不看其他。那?眼睛以苛刻的目光审视着?他，要他时时牢记不许忘记。
他忘记眼睛是?什么时候有的了，等他意识到时已经长?成了，它就长?在心上，心脏一跳它就一睁一闭，无时无刻不再看着?他。
迷途曾以酒灌醉过他，他人已昏昏，眼仍旧惺惺。
陈仄不搭话，徐漾时自觉无聊就坐了起来，自顾自地无声数着?草的叶子。
“如果是?单数就拉着?他回去。”徐漾时无声地说。
第一株就是?单数，她却不敢便想要是?下一株还?是?单数她就去。
今天她的运气很好，下一株还?是?单数，她又想要是?下一株还?是?单数她就去，这次一定去。
她就这样数啊数，不知道数过了多少株单数还?是?没?有将陈仄拉起来。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激灵，她猛地一回头差点撞上陈仄高挺的鼻梁。
徐漾时有些结巴地说：“没?……没?做什么。”
她拍了拍手径直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陈仄翻身上了马，将手伸出来想要拉徐漾时上马，徐漾时却不接一定要自己上马。
陈仄微微摇了摇头往后挪了挪，给她腾出发挥的空间。他人虽然往后退了，但手还?是?在旁边直愣愣地像根木头，做了个简易的护栏。
徐漾时有些费劲地爬上了马，紧紧地抓住缰绳，边小喘着?边自豪地说：“我自己爬上了马。”
陈仄往前靠了靠，将手从?她身侧绕过靠着?她手握住缰绳，原本抑郁的心情看到她可爱的动作竟然消了下去。
他笑着?将马鞭一挥，轻声笑着?说：“是?是?是?，徐漾时最厉害了。”
夕阳在马上挥霍成一长?条接地连山的琥珀，人影在草叶上摇晃流连，马一跃而起再落下已到了民宿门口。
徐漾时下了马，看着?陈仄将马系上，正准备进?屋却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们的小羊还?在外面。
徐漾时站着?门口说：“我们好像忘了把羊牵回来。”
陈仄也愣了愣，看来他也忘记了小徐漾时往前走着?有些慌张地说：“它不会跑丢吧，说不定还?会跑到桑措家里去。”
“别担心。”陈仄拉着?急匆匆得徐漾时开口安慰着?她，“放羊的那?个地方?离周渡他们考察的地方?很近，一会给周渡打个电话让他顺路带回来就行。”
“好。”徐漾时停下步子跟着?陈仄进?了屋。
刚刚她着?急忙慌的没?有多想，但现在她思绪静了下来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陈仄要带小羊去吃草怎么也不该是?那?个方?向，他应该往反方?向走的。
“你怎么去那?边了？”徐漾时坐在沙发上问。
陈仄拿起酒杯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才说：“有点事情想过去看看。”
他这句话漏洞百出，徐漾时却没?t?再多说，心里却悄悄想着?：他去看绿绒蒿了。
从?那?个方?向走，石块原来越多，绿草越来越少，实在不是?喂养牛羊的好地方?。但那?个位置却长?着?许多绿绒蒿。
陈仄大?概是?将小羊当做借口，悄悄看了绿绒蒿。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
“我去给周渡打电话了。”徐漾时小跑了出去，手颤抖着?拨通了周渡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急切地问：“你今早见到陈仄了吗？”
第三十五片叶子
第三十五章
周渡有些疑惑地问：“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徐漾时?望着院外的小花静默了一瞬，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伸脚漫不经?心地踢了踢门口的?苔斑，才嗫嚅着说：“我就是问问。”
“他好像是跟我们一起出来了，
走?的?时?候贺莞还好奇问过他，
他说他去放羊。”周渡回想了一会，
“我?当时?还挺奇怪的?，
要?是放羊不应该往这边碎石滩，
该去山上的?。”
“我?知道了。”徐漾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再去过多?的?问。
电话那边的?周渡叹了一口气，糟心得?很。他皱了皱眉头，
对徐漾时?感到深深的?无奈。看起来他说过的?话她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挂断电话前徐漾时?想起了小羊又叮嘱道：“一会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们把羊牵回来吧。”
“行。”
周渡挂断电话朝正看过来的?贺莞耸了耸肩：“她让我?一会回去的?时?候顺手?把羊牵回去。”
贺莞笑道：“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让你皱眉叹气吧？”
“是有?些麻烦的?事?情。”周渡不再说起，
蹲下去记录着绿绒蒿的?生长数据。
贺莞摇了摇头跟着蹲了下去专注地测量着。没一会儿旁边却突然挤过来一颗脑袋，
是周渡。他欲言又止，
想说些什么却又只叹着气。
“要?说就说，磨磨蹭蹭得?可不像你。”贺莞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语塞难言，
“你是不是不想徐漾时?和陈仄在一起？”
周渡哽了一下，没想到贺莞会如此直白地挑明。他扒拉着绿绒蒿植株附近的?石块点了点头：“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当然不会反对他们。但你也看到了陈仄对这件事?的?处理。”
贺莞有?些不明白周渡的?犹豫，
在她这二十几年里她不曾有?过恋爱或者暗恋，于她而言有?谈情说爱的?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两个实验来得?好。尽管如此贺莞还是知道谈恋爱而已，
喜欢便谈，
不喜欢就分手?。就算结婚了，大不了离了就是。
“再说了他们两个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贺莞毫不留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