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我带你出去。」外头瘦鸦带着人围坐了一圈,杨昭溪给我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你说笑尸山上那些死人,他们临死前都看见了什么?衣服都脱了,还笑得那么开心?」瘦鸦叼着从元雀衣翎上薅下的一根黑鸭毛,翘着二郎腿悠悠地剔牙。
「山魈性淫,拟人叫声,你说他们叫啥能让人脱衣服?」元雀看着黑鸭毛的领子赫然一块斑秃,白了瘦鸦一眼。
「大,大爷来玩?」说罢瘦鸦惊愕地裹紧自己的黑鸦披风,「那小爷岂不很危险?」
「……」元雀不愿再同这个弱智多说一句话。
那晚如果不是照夜跑回营地求援,他是打死也不愿意跟瘦鸦一起行动的。
他们说山魈的叫声,能叫人看见最思念的人。
从前有一对夫妻在笑尸山遇难,困在雪下,听了山魈拟人的叫声,便以为对方在自己面前,奋力往对方挣扎,结果雪越挖越深,最后冻死在雪里。
是山魈戏弄了他们,原本头上雪不过薄薄一尺,他们又背靠彼此,本可以得救的。
「将军,你们听见啥了呀,我这种意志坚定的人除了美人计一般不上当……」瘦鸦笑嘻嘻地插科打诨。
最思念的人……
想到山洞里他喊的那声琼月姐姐,我面上一热,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杨昭溪。
难道他喜欢的不是萱梦,不是徐子仪……
而是我?
想到这个可能,我的脸霎时红了。
杨昭溪却不去看我,他咬着下唇,别过头看远处的雪山,面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据说将军醒了的那晚,副将开心得疯了,一杆银枪在校场逞了一夜的凶,如一头撒欢的野狼,吵得第二天睡眠不足的瘦鸦和他打了一架。
我身子彻底养好了,将士们却不肯饶我,扣住我硬是灌了三大白。
杨昭溪拼命拦下,却被腹黑的元雀用手肘勾了脖子,笑嘻嘻地拉过去灌酒。
这样的日子,等我换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杨昭溪酒量很浅,平时喝酒不过是为了御寒。
他被灌醉了回了营帐,呆呆地坐着,不撒泼也不闹腾。
见过他像个小疯子,见过他战场十步杀一人,倒从没见过他这般安静。
烛火摇曳,他长睫垂下一片阴翳,侧脸棱角分明,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我怕他着凉,寻了件外衫给他披上。
他抱着那坛空空如也的酒,睡梦中很轻很轻地念了句:
「琼月姐姐……」
我为他披衣服的手一滞。
15
将军回京的日子提上了行程。
他们到京城的这天,是三月最好的天气,百姓们自发地夹道欢迎,将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徐子仪和一众家眷不住地踮脚去瞧。
她一身红衣骑着照夜,高束马尾,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徐子仪一身白衣,显得红色的发带愈发招眼,如北荒皑皑雪上的赭色旗,春风得意。
三月春光里,无数怀春少女在楼上探出身子,纷纷冲她抛花掷果,高楼红袖招摇。
杨昭溪满眼笑意,俯身接过小丫头们编好的花环,翻身下马,唤住了前头的她。
她一愣,看到他手上的花环,俯下身听他在耳边说了什么。
二人衣衫一红一白,那姿势太亲密,亲密得像情人耳语。
然后那花环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她看着杨昭溪,笑得灿烂。
无数少女少年的尖叫声让徐子仪觉得心烦意乱。
「我的儿,平安回来就好……」
母亲仔细摸了摸她的脸,众姨娘说了许多讨喜的话,丫鬟们预备着接风宴。
她的眼睛看着这里的所有人,客气又礼貌地回应他们每一句问候。
却独独不看他。
徐子仪觉得心里空得难受,忽然想到了当初他带萱梦回来的那次也是。
她那么热切地期盼他回来,而他如此冷漠,那会她恐怕也很难受吧。
杨昭溪似乎想说什么,母亲热情地招呼:
「副将留下来吃饭吧。」
于是宴开,她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