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苏暮继续道:“上次冬香犯错被逐出,郑妈妈抬举奴婢进西园补缺,奴婢却没来,倘若奴婢有心近郎君的身,那次的机会便不会错过。”郑氏盯着她,面色阴晴不定。
苏暮不怕死道:“还有郑妈妈病了,奴婢近身伺候郎君,若有心思,那次必定能得手。可是奴婢却求郑妈妈拖着病体在一旁指教,也是有原因的。”
经她这一提醒,郑氏不由得愣住。
苏暮抬头看她,已经是泪眼模糊,委屈道:“郎君是主,奴婢是仆。坏就坏在奴婢不该生这张脸,若不像表小姐,又岂会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不管今日郑妈妈是打骂也好,发卖也罢,奴婢都没有半点怨言。但奴婢心中的委屈不吐不快,倘若奴婢仗着这张脸引诱郎君,又何必等到今日行事?”
说完恭恭敬敬给郑氏磕了一个头,心如死灰道:“奴婢该死,辜负了郑妈妈往日对奴婢的抬举,今日闯下了这般大的祸患来,奴婢罪责难逃,任凭郑妈妈处置,绝无半点怨言。”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哪怕是跪着,腰板也挺得笔直,颇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倔强风骨。
郑氏平静地看着她,这倒像她往日的行事作风。
只不过顾清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不过。
那般矜贵端庄的郎君,打小就自持稳重,京中他什么女人没见过,房里却不像其他子弟那般混乱。
这样洁身自好规矩守礼的郎君,怎么可能会胁迫一个乡野丫头?
郑氏不由得匪夷所思。
但一想到苏暮那张跟薛华兰相似的面容,她又犹豫了几分。
要知道薛华兰跟顾清玄两小无猜,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再加之府里的人们都知道薛华兰对顾清玄有情,只是碍于他与寿王府的那桩亲事,两人才没法有情人成眷属。
而今在这里遇到一个跟小青梅模样相似的女郎,顾清玄有几分心猿意马,似乎也说得过去。
郑氏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苏暮用余光瞄她,心里头一点都不惧怕被惩罚,说到底郑氏也不过是个奴仆,做主的人还是顾清玄那个正主儿。
只要他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处置她。
隔了许久,郑氏才心事重重地离去了,苏暮则被她关了起来,听候发落。
前往偏厅的途中遇到张和进来,郑氏连忙把他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有事要同你说。”
张和见她面色凝重,小声问:“怎么?”
二人都是一并从京里过来伺候顾清玄的,许多事情郑氏也会同他商量。
两人走到角落里,郑氏悄声道:“苏暮那丫头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媚主,方才被我亲自捉奸在床。”
听到这话,张和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她。
郑氏皱眉,“???”
张和干咳一声,犹豫了好半晌,才正色道:“我记得上回周家曾跟苏暮提过亲,结果被苏父撒泼搅黄了。”
郑氏:“怎么?”
张和小声道:“偷偷告诉你,是郎君让我使钱银给苏父,故意把周家的亲事搅黄的。”
郑氏:“……”
张和露出一副一点都不意外的小表情。
郑氏后知后觉了许久,才震惊道:“难不成是郎君霸王硬上弓?!”
张和:“……”
作者有话说:
郑氏:啊啊啊,我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形象坍塌了!!
顾清玄:???
什么鬼?!
苏暮(委屈咬手绢.jpg):郑妈妈我没骗你吧,他真的。。。
郑氏:啊啊啊塌房了!!
顾清玄:???
她俩到底在说啥?
困惑,茫然,懵逼
小妖精们早六不见不散~~恢复正常早上六点更新,每天六千字打底
个人还蛮喜欢小学鸡背锅侠这个角色的,对于女主视觉来说这文必须是甜爽口,当然对于背锅侠来说就。。。茫然无辜.jpg
第二十七章
郑氏一脸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的惊愕表情,
她失措地瞪大眼睛,只觉得脑中顾清玄的正人君子形象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张和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
语重心长道:“这事儿,
睁只眼闭只眼便罢了,莫要较真儿,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氏无法消化自己获得的信息,
欲言又止道:“可是夫人……”
张和:“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咱们只是家奴,郎君的事谁插得了手管束?”又道,
“你该想的是回京后怎么跟夫人交代。”
郑氏抽了抽嘴角,沉默不语。
张和继续道:“那苏暮长了一张跟薛小娘子相似的脸,郎君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跟薛小娘子两小无猜,
可是碍于侯爷给讨来的寿王府亲事,如今退而求次收一个丫头进房伺候,倒也挑不出错处来。”
他这一说,郑氏心里头很是复杂。
说到底,
苏暮不过是薛华兰的替身。
自家主子身上的亲事并不算好,
寿王府家的郡主前些年得了肺痨已经熬得油尽灯枯,之所以没有退婚,
也不过是碍于脸面。
那桩亲事当年还是忠勇侯亲自去给顾清玄讨来的。
亲王嫡长女匹配侯府,
已然属于下嫁了。
一般的高门贵族都不急于嫁女,
而是会把女儿放在娘家养大些才出嫁。
哪曾想长宁郡主在定亲后没多久就生了场疾病,从此一病不起。
寿王妃膝下三子一女,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如今病着,
生怕她嫁进顾家吃苦,
故而婚事一直被拖延耽误。
后来顾清玄凭本事一跃成为朝堂新贵,得天子赏识,寿王府更是对他器重,想把这个女婿牢牢抓在手里。
就算长宁郡主病故,与顾家的亲事也不会中断。
他们会挑选品格上佳的庶女过继到寿王妃手里,以嫡次女的名义嫁进顾家,哪怕是续弦的身份,也要保住两家联姻巩固地位。
这是高门大户里的常规操作,顾家长辈也算是默认。
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家族的利益维护。
对此顾清玄也没什么异议,对于他来说女人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娶谁都是娶。
至少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得了张和的提醒,郑氏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
另一边的偏厅里,顾清玄面对沈正坤时多少有几分尴尬,毕竟方才衣衫不整的模样委实浪荡了些,跟他的正人君子形象完全不符。
倒是沈正坤比他自然多了,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文嘉血气方刚,正是生龙活虎的时候,若是到了我这个岁数,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话令顾清玄窘迫不已,默默伸手遮掩半边脸道:“沈兄莫要打趣我。”
见他红了耳根子,沈正坤调侃道:“到底年纪轻了,这等人之常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文嘉不必过于忸怩。”
当即转移话题提起正事,说昌平县令朱兴荣招供了,承认自己在丁家案中受了裘家的贿赂。
顾清玄接过他递来的供词,展颜道:“丁家案可算能了结了。”
沈正坤点头,“接下来咱们好生琢磨私盐案,我就不信把那帮人拉不下马来。”
于是二人就私盐案细细分析一番。
与此同时,关在厢房里的苏暮正趴在窗边窥探外头,郑氏离去时把门给锁了,她没法出去。
接近正午时分,沈正坤离去,顾清玄才得空处理这桩事。
把人送走折返回西园后,他自顾前往书房,命人去把郑氏叫来。
没过多时郑氏过来听候差遣。
顾清玄端坐在桌案前,沉默了许久才问:“苏暮那丫头,郑妈妈打算如何处置?”
郑氏跪下道:“奴婢不敢。”
顾清玄轻轻摩挲袖口,故意道:“你是她上头的管事,奴婢媚主,自有权处置。”
郑氏心中琢磨该如何回答这话。
先前张和告诫她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们只是家奴,脸面都是主子给的,倘若蹬鼻子上脸,无异于作死。
她到底懂得人情世故,给顾清玄台阶道:“郎君房里没有一个贴心人伺候,倘若苏暮入了郎君的眼,愿意把她收进房,奴婢也没有异议。”
顾清玄斜睨她,“我阿娘那里,你知道怎么交差吗?”
郑氏忙道:“奴婢晓得。”
顾清玄也没跟她多说废话,她既然知趣,便无需做解释,只道:“苏暮那丫头我是相中了的,日后劳郑妈妈多加费心指教她一番。”
郑氏应是。
顾清玄挥手示意她退下。
郑氏起身离去。
待她出去后,顾清玄紧绷的面容稍稍松缓下来。
他的视线落到竹榻上,想起先前衣衫不整的情形,心里头其实尴尬又局促。
他不知道郑氏会怎么想这事,本以为她会刨根问底,哪曾想主动给了台阶下,这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顾清玄心思微妙。
苏暮算是他第一个开口讨要的女人,他心中不禁感到奇怪,郑氏居然没有问缘由,这确实匪夷所思。
殊不知外头的郑氏内心翻涌不平,果然如张和所说的那样,自家郎君是真的把苏暮当成了薛小娘子的替身!
他应是对薛小娘子情根深种,但碍于寿王府的亲事,这才讨要苏暮做补偿。
郑氏心里头不是滋味,最初恼恨苏暮爬床坏了规矩,现在又有点同情她成了薛华兰的替身。
只怕不知情的人都觉着一个乡野丫头攀附上了主子,往后定然前程似锦,倘若有点心机,挣个妾室名分也是好的。
郑氏在府里当差十多年,见识过太多后宅里的腌臜事。
像苏暮这种出身的女郎,哪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倘若之前周家的那门亲事没被搅黄,说不定以后还能求个安稳。如今却由不得她了,虽然能得家主恩宠,但到底上不了台面。
顾家的底蕴容不下这样的女子媚主。
就算她今日攀了高枝,往后也是如履薄冰,寿王府容不下这样的女人跟正室争宠。
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女郎,要在侯府立足,光靠抓牢男人的手腕是远远不够的。
怀着复杂的心思,郑氏取来钥匙打开厢房的门,见苏暮委屈巴巴地卷缩在角落里,眼眶红红的,似偷偷哭过。
她一时有些心软。
“阿若过来。”
苏暮忐忑不安地起身朝她走去。
郑氏站在门口道:“方才郎君同我说了,要收你进房,你没贴身伺候过人,往后便跟着我学。”
苏暮故意露出胆怯的表情,内心明明为平安渡过这一劫而感到高兴,偏要试探问:“奴婢媚主,郑妈妈不处置奴婢了吗?”
郑氏淡淡道:“我们只是做奴婢的,哪能做得了主子的主?”
苏暮默默低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奴婢到底令郑妈妈失望了。”
郑氏蹙眉,“此话何解?”
苏暮意图攻她的心,黯然道:“在郎君来常州前,朱妈妈就同我们这些奴婢打过招呼,若是谁敢媚主,夫人定要打断她的腿。
“想必郑妈妈在来常州以前,夫人也曾叮嘱过你,勿要让下面的丫头坏了规矩。可是如今郎君此举,着实让郑妈妈为难。
“主命难违,奴婢坏了规矩,陷郑妈妈于两难中,实在没脸承这份恩。
“错了就是错了,奴婢枉受郑妈妈抬举,反倒把你置于难堪处境,奴婢心中不安,恳请郑妈妈责罚。”
这番话说得至情至性,且有担当。
郑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句句不提身不由己,却句句都是。身为家生子,主人一句话便能定生死,更何况是讨进房伺候。
“郎君既然开口讨了你,往后他便是你的正主儿,你的事,我做不了主,也自然不会责罚你。”
“郑妈妈……”
“且跟我来罢,去把脸洗洗,莫要哭丧着脸。”顿了顿,“这原本是好事,毕竟郎君眼光高,能讨得他欢心,也算是你的造化。”
苏暮不再多说,有些话说得太多反而显得矫情。
下午院子里的仆人们听说她被主子收进房,私下里皆议论纷纷。
玉如不禁有点泛酸,阴阳怪气道:“阿若当真好本事,欲擒故纵,好一番筹谋。”
苏暮偏过头看她,冷不防笑了起来,指着高墙外问了一句奇怪的话,“知道外头是什么世道吗?”
玉如:“???”
苏暮厚颜无耻道:“人人都说我是捡了薛小娘子的便宜,因着与她容貌相似,才得来的恩宠,我深以为然。”
玉如嘲弄道:“你可莫要忘了郎君与寿王府的亲事,那等门楣的女郎,岂受得了你去争宠?”
苏暮也不恼她的挖苦,只伸手戳她的额头道:“酸。”
玉如没好气打开她的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苏暮心里头很是嘚瑟。
这床爬得还算顺遂,接下来她要干的事便是哄顾清玄把她带回京,彻底脱离苏父那个吸血水蛭。
她可不想当他的摇钱树。
往日为了方便伺候主人,晚上郑氏一直都睡在主子寝卧隔壁的耳房当差,现如今顾清玄把苏暮收进房,那耳房便腾出来给她当值用。
耳房空间不大,能从里头直通寝卧。
郑氏慎重其事跟苏暮讲伺候人的规矩,说道:“现在郎君抬举你,收你进房伺候,往后月例会给你调到两吊钱。”又道,“你是没有名分的家生子,在正室进门前,府里是断然容忍不下私生子出现的。”
苏暮点头,“奴婢明白。”
郑氏警告道:“莫要心存侥幸,我在侯府里当差十多年,见到的事比你吃的盐还多。就算郎君保得了你一日,也保不了一世,倘若妄想靠着男人就能得安稳,未免太天真。”
苏暮垂首不语。
郑氏继续道:“我同你说这些,也是见你是个机灵的,你行事素来稳重,也该清楚孰轻孰重。”
苏暮应道:“奴婢谨记郑妈妈教诲。”
郑氏语重心长:“记不记得住,得看你有没有长心。
“说句难听的话,郎君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在京城里都是拔尖儿的,若非你得了薛小娘子的益处,只怕今日讨不来这等荣幸。
“我且把丑话说到前头,莫要仗着自己的脸就恣意妄为,忘了自个儿的身家。
“家生子再怎么能耐也逃不掉出身卑贱的烙印,我们郎君是个重孝道的人,从未干过忤逆之事,但凡夫人或老夫人发了话,你的前程便算是到头了。
“倘若因得了恩宠便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那便是大错特错。
“毕竟在这样的世家门第里,家族利益才是首要的,郎君与寿王府有婚约在身,你没有身家仰仗,只会如履薄冰。
“今日我同你说这些,也是见你聪敏伶俐,应不会像那些心思浅薄的女郎般愚蠢。”
她说的每一句话苏暮都认真听着,因为都是最残酷的现实。
家生子,说到底是没有任何前程可言的。
苏暮从来不信靠男人能走一步登天的捷径,只因她的运气素来不好。
如今来到这儿,不论是生死还是□□都不是她的。她贫瘠得只剩下了本心,唯有守住自己的心,才能活得稍微体面些。
毕竟是在这样的世道求生存,她不敢大意,因为没有供她作死的本钱。
郑氏见她态度严肃,只当她听了进去。
晚上服侍顾清玄睡下后,苏暮便宿在了耳房里。
郑氏告诉她,但凡主子起夜吩咐,她都得起来伺候,不论多困都得起。
对于这份新的差事,苏暮心里头其实有点犯嘀咕。
起初她觉着两吊钱简直是笔巨款,后来晓得要干的差事后,便觉得不是人干的。
仅仅两吊钱就要买断她的十二时辰!
若是先前的差事,也不过白日里就能做好,且途中还有偷闲的空档。而现下她不仅要白天伺候他,晚上还得伺候,并且还要陪-睡。
苏暮心中一番盘算,怎么都觉着不划算。
这差事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心里头不平衡,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的顾清玄同样辗转难眠,之前一直在郑氏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如今送上门来了,反而矜持忸怩。
那女人此刻就躺在隔壁,只要他喊一声,她就会乖乖来爬他的床。
可是他才没这么没脸没皮呢,明明是她先来引诱的,要爬床也得是她主动来。
今夜的月色出奇的皎洁明亮,它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映下一片皎白。
现在夏日虽已悄然离去,秋老虎却厉害,屋里的冰鉴还未撤下。
顾清玄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四周安静,偶尔传来虫鸣声。
就在他暗搓搓揣摩苏暮那家伙什么时候有响动时,她确实有了小动作。因为她越想越觉得吃亏,两吊钱不但要要十二时辰伺候,且还得陪-睡。
这简直是无情的剥削!
她左思右想,反正都要受盘剥,那何不主动去剥削他,让自己爽?
于是她偷偷摸摸,轻手轻脚从耳房潜入进顾清玄的寝卧,从他的脚底钻进薄毯里剥削这个万恶的封建地主。
薄毯下的肌肤滚烫,苏暮彻底放开了。
反正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体魄都属于极品,她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带着报复的小挑衅把他的双手压制到头顶,用牛嚼牡丹的态度咬住了他的唇。
也不知是对方太过热情了还是其他,顾清玄一时招架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破天荒地产生了他是小白兔被大灰狼啃食的错觉。
月光皎皎,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把月亮吞噬了半边。
夜风里夹着未散的地气轻轻拂过,屋檐下的灯笼跟着它轻微晃动,引得灯笼里的火光跳跃,忽明忽灭,好似在海上被风浪颠簸的船只。
“莫要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