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氏越想越不甘心,可碍于大长公主的威压,只能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看着温黛神情微缓,以为她是听进去了。
温守成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她不解道:“谢安是谁,谁喜欢他了,阿爹你莫不是昏了头?”
温黛话一出口,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温守成和大长公主对视一眼,坏了,出大事了。
……
太尉府上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一波又一波的太医出入,不知情还以为是郡主不行了。
折腾了大半日,看着已经睡下的温黛,大长公主轻轻将她的鬓发别在耳后,又让婢女换了熏香,才出了屋子。
屋外,温守成在外面来回踱步,急的团团转。
“这下可如何是好?”
太医看过之后,说是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养几天就好了,可这失了记忆,太医只说落了水,兴许是撞到哪里也不确定。
大长公主见状冷笑一声,“能怎么着,还不是你温家做的孽,左右记得我这个阿娘就成了,那劳什子的谢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徐月,还真是跟你老娘同出一脉,一样的讨嫌。”
一番话就差将温家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
往日大长公主是不屑说出这些,可温黛是她的命根子,谁都动不得。
当初不少人暗地里嘲笑她老蚌生珠,可她偏偏要让音音活得比这汴京城内所有女郎都痛快。
“书宁,你何苦这般得理不饶人,当初的事情,月儿终究是无辜的。”
温守成想得很简单,他虽不喜徐氏,可徐月到底是他的女儿,孩子不应该参与到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
大长公主原本听见温守成喊她的闺名还有些愣神。
听见他后面那些话,联想到今日查出来的事情,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说出的话也很是呛人。
“怎么,如今我连说都不能说了,温守成,你自己做的孽别殃及到音音,若是我再发现音音有什么,我一律算到那对母女头上,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就和离!”
以往,就算是再生气大长公主都没有说出这种话,如今被气狠了,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
温守成心里一怔,心脏像是被什么重击。
他想说什么,可看着她怒目圆瞪的模样又说不出,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小声点,音音还在睡觉呢。”
大长公主:“……”
怕她还想着,温守成赶紧补了一句,“反正我不会和离的。”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感觉人都要被气得撅过去了。
两人明显不欢而散。
屋内原本酣睡的少女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温黛想到方才母亲一力护她的话,她将身子缩成一团,她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帷幔,眼神逐渐坚定。
她绝不会放过谢安和徐氏母女。
她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只信事在人为。
4
?
见谢安
因着落水伤了肺,加上温黛失了记忆,大长公主怕她受欺负,将人留在院子乖乖修养了三日。
期间,温父因着上次的事情,总是时不时的带点新鲜的小玩意供她解闷,哄她高兴。
就连宫中的陛下听见这事也觉得委屈了她,一时间赏赐如流水送入温黛的邀月阁。
彼时徐月正在邀月阁内,看见琳琅满目的首饰金银,她脸色有些僵硬,不过眨眼间又恢复成那副知心温柔的长姐模样。
“小妹,那日的事情说到底也是我不好,若是害了你和谢安生了龃龉,我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听说后来是谢家大公子救了你,正巧我也想把这件事说清楚,不若一道,也算是做个见证了。”
徐月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进退有度,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想喝盏茶。
她抬头看着对面漫不经心,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的人,笑容瞬间有些难看。
“小妹?”
温黛逗弄着怀中雪白的猫儿,这是番邦小国孝敬给天子的。
永庆帝干脆直接给了温黛,这几日温黛对其爱不释手,甚至还让人专门开辟了一间屋子给它玩乐。
听见徐月又喊了她一声,温黛懒散的“嗯”了一声,笑得明媚。
“既然长姐如此盛情,那便就这样吧。”
听到温黛唤她长姐,徐月一下子愣住了
。
往日温黛谁也不放在眼中,即便是她费心讨好,也只让她直呼名字。
人失了忆改变竟然会如此大吗?
徐月狐疑的看着她,目光盯着她这张小脸时,忍不住紧了心神,心中涌起不甘。
既然都让她得到重生这般机会,为何不干脆让她直接成为温黛,这般她何需费尽心神的筹谋。
温黛察觉她的打量,她抬头有些疑惑:“还有事情吗?”
徐月收回眼神,想到温黛是个没脑子的,就算是有地位有美貌,还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月眼中闪过轻蔑,笑着关心了两句就离开了。
“殿下,夫人说若是徐小姐来了,不必理她的。”
旁边的又青听出徐月先前那些话有些不对劲,她隐晦的提醒着。
温黛专心撸着怀中毛绒绒的小家伙,雪团子被摸得舒服,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声,怕她走,粉嫩的爪子还抱住她的手臂。
听见又青的提醒,她笑道:“无妨,左右没有事,对了你去把我小库房里面那副画包好,让秀玉去拿就行了。”
又青眼中涌上失落,知道是自己多嘴了,道:“是,殿下。”
温黛将怀中的雪团子抱着站起身,来到又青身前。
“顺便让秀玉将小库房的钥匙交给你,日后你就管着库房。”
小库房里单独存放着温黛的东西,不仅有大长公主私人补贴给她的。
还有宫内每年赏赐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放在里面,价值连城。
往日温黛信任秀玉,便将钥匙给了她让她保管,谁能知道秀玉早就被徐月策反了,甚至拿着她的东西充当门面。
又青被这么一个天降的馅饼砸得愣住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殿下,奴婢,奴婢……”
温黛皱眉,“怎么,你胜任不了,那我就叫别人来了。”
又青连忙摇头,“奴婢定然恪尽职守。”
不管郡主怎么想的,如今库房的钥匙给了她,就是信任她,她绝对不会让郡主失望的。
又青眼神坚定,甚至为了不辜负温黛的信任,还发了好几个毒誓。
温黛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她轻咳两声,“还不赶紧去办事,办不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留着你。”
又青眼含笑意,“诶”了一声就赶紧去办事情了。
秀玉本来是温黛身旁最受宠的大丫鬟,在她跟前,下人们谁敢轻慢她。
却不曾想骤然得知温黛居然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又青这个小蹄子,秀玉又气又急径直就去找了温黛。
温黛坐在菱花镜前,身后的婢女正在给她梳妆。
将最后一只红玉髓的耳坠戴好,就看见秀玉骤然冲了进来,她神色未变。
“既然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秀玉有些委屈,“殿下,是奴婢哪里没做好吗,又青那小蹄子毛手毛脚的哪里可靠了。”
秀玉仗着温黛宠她,说出的话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埋怨。
温黛抱着怀中的雪团子,闻言漫不经心的抬头瞥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她看着秀玉愤愤不平的模样,平静道:“我想给就给了,如何?”
温黛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眉眼间满是倨傲,俯视着阶下的秀玉。
秀玉神情一僵,看着眼前的温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涌上。
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认识到温黛是她的主子,她得意忘形了。
秀玉反应得极快,立马跪下认错,扯出笑容解释道:“奴婢,就是担心又青辜负殿下的嘱托。”
温黛恍若未闻,抬头出去,看也没看她一眼。
秀玉心中有些慌乱,不明白温黛为何对她突然变了态度。
想到自己这几天也没做什么,只能安慰着自己温黛想来喜乐随心,或许是碰巧罢了。
出门的马车,温黛坐的是自己专属的,她向来不与别人同坐一辆,也不会让旁人沾染分毫。
温黛先上了马车,看着正要上马车的秀玉,缓缓开口道。
“你不必上来,随行吧。”
一般来说,贵女身旁的贴身婢女都能跟着上马车,但也有跟在外头随行。
往日温黛信任秀玉,许她同行同吃,行头都比旁的小官贵女要阔气。
不曾想倒是把她的野心养大了。
秀玉刚一只脚踏上马凳,闻言动作一僵。
她实是不明白温黛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可顶着周围人的视线,她难堪的收回脚,恭敬行礼道:“是。”
眼下她失了库房财权,决计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后院那群小蹄子一个个可都看着呢。
瞧着她识时务的模样,温黛放下手,收回了视线。
一路到了谢府,谢母早就得了消息,亲自派了人在门口等着温黛一行人,将其带到花厅。
5
?
道歉
“哎哟音音,可是来了,前些日子听说你落水,我想着去看看你,不曾想你母亲说不见客。”
“现下看见你安然无恙我才安心了,谢安那个混小子,我定是要好好收拾,不让你受委屈。”
谢母说着握住温黛的手,眉眼间满是关心之色。
温黛失忆的消息在世家之间早就不是秘密,谢母是最为着急的,眼下看着温黛还是来了,心下才稍稍安心。
温黛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当初她喜欢谢安,连带着爱屋及乌,对谢家人也很亲近。
不曾想她一朝失势,这位谢夫人可是最早调转苗头的,迫不及待的和当初看不上的徐月站在了一处。
不过现下,她身后尚且站着母亲和表哥,形势却是不一定了。
“夫人心意音音感激不尽,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不怪谢安哥哥的。”
温黛脸上扬起笑容,她生来好颜色,眼下这般乖巧笑着让谢母不住的满意。
她乐呵呵的笑着,一个劲的夸着温黛乖巧懂事,两人笑呵呵的说笑着,俨然将旁边的徐月抛诸脑后。
被人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令人窒息的难堪让徐月忍不住的握紧手,尖锐的指甲没入掌心,疼痛感让她保持住清醒。
索性很快,谢安来了。
谢安今日教授武功的先生临时有事,放学便格外的早,刚回到府就听见温黛来了。
原是不打算来,可想着这几天汴京城传的消息,鬼使神差的他就来了花厅。
一进来就看见温黛坐在上方,不可避免的晃了神。
以往温黛大多喜欢艳色的衣裳,明艳逼人,美则美矣,总让他觉得有些尖锐,不如旁人温婉。
今日温黛换了一身藕荷色薄纱罗裙,最是挑人,在她身上却没有这种烦恼,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白得让人晃了眼。
眼下她眉眼弯弯,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笑意,倒是清水出芙蓉,宛如姑射仙人。
一时间让谢安想起温黛幼时,也是这般乖巧的模样。
“咯噔——”
一声轻响将他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他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
徐月不小心碰落了杯盖,瞧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颇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尤其是看见谢安后,她眸光微闪,掩耳盗铃般垂下眼睛,可谢安还是看见了她泛红的眼尾。
潜意识里,谢安认为温黛又做了什么事情让徐月难堪,往日也是这般,温黛总是霸占着谢母,孤立徐月。
他剑眉微皱,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谢母出口打断。
谢母眉眼带笑,冲着进来的谢安道:“来的正好,如今后院花开得正好,我也不拘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且出去玩去吧,莫误了时辰。”
温黛如今失忆,对谢安之前的感情只怕都付诸东流,如今谢氏子侄青黄不接。
谢母迫切的想要得到温家的支持,自然对于谢安和温黛两人亲近乐见其成。
面对谢安,谢母也半是威胁着,谢安的死穴被拿捏着,也只能作罢。
徐月看着走到门口的两人也准备起身跟上去,却被身后的谢母叫住了。
谢母漫不经心的刮了刮手中茶盏的茶沫子,“徐姑娘留下陪我说说话吧,想着也是有缘之人。”
徐月好不容易进了谢府,怎么可能愿意陪着这老太婆在这里浪费光阴。
就算是心中知道她这是在给温黛铺路,徐月又不能直说,只能看向谢安,祈祷着谢安能够救她于水火。
看见徐月委屈可怜的模样,谢安到底忍受不住的出声,“母亲,您是否……
“安儿,明日你那好师傅只怕又要告假了。”
谢母只是不咸不淡的甩出一句,谢安恍然大悟,今日师傅的异常不是谢母所做又是谁。
他想参军,若是武功不精岂不是任由旁人笑话,想着母亲也不会如何,他快些回来就是了。
谢安只好给了徐月一个歉意的眼神,转身和温黛离开了。
徐月气得握紧手,只能强自咽了下去,转身就换了一副温婉的表情。
可谢母在后院见过数不清的手段,怎么可能被她轻易骗过,眼中含着轻蔑之色。
“安儿将来要娶的只能是温家郡主。”
她不多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却让徐月无比的难堪。
她咬紧牙,恨不能将满腔怒火宣泄。
可想到这个地方的规矩等级,她不得不忍了下去。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温黛身败名裂,谢家的世子夫人只能是她徐月。
谢家的后院有一棵巨大的琼花树,如今花期刚过,硕大的花瓣垂落在泥土中被其掩埋,洁白的花身染上星星点点的泥点子。
“这棵树可真好看。”
望着枝繁叶茂的树冠,温黛轻声道。
这树,还是她幼时同谢安一同栽下的,不曾想这般大了。
谢安听着温黛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皱了皱眉,他想到临走前徐月的模样,对温黛的话也有几分不客气。
“温黛,听说你失忆,倒是想不到这性子还是这般,总是欺负月儿,我实话跟你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想当你们温家的乖乖女婿!”
谢安实在是忍受不了般抱怨出声。
温黛挪开眼神看着他,长睫微颤,像是被他这话伤到了。
她低垂着脑袋,半晌后才轻声道:“抱歉。”
!!
谢安瞪大了眼睛,还没从温黛道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就看见温黛缓缓抬起脑袋,雅青长睫上还带着细小的泪珠,白皙的肌肤上因着情绪泛起红晕。
少女站在树冠下,小脸苍白,乌黑澄澈的眸子看着他,眼中涌现歉意,黛眉微蹙,萦绕着轻愁。
似乎是大病了一场的原因,少女格外的消瘦,纤纤细腰不盈一握,飘逸的薄纱裹住白嫩的肌肤。
她似风中一株摇摇欲坠的菟丝花,让人忍不住原宥她所有的过错,只为让她一展笑颜。
温黛使劲掐着手掌,疼痛感让她忍不住的落泪,眼尾泛着红意。
她抿了抿唇,嗓音带着几分泣音,似乎是委屈极了。
“我不知道这场婚约竟然让你如此困扰,不曾想你喜欢的是长姐,之前的事情我记不住了,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温黛一字一句回答得认真,眼中毫无半点做假,满是真心实意的为此感到抱歉。
6
?
谢谢哥哥
谢安若是面对的还是温黛之前骄横的模样。
他有一百种方法怼人,偏偏温黛如今这副真诚道歉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束手无措。
他罕见的话梗在了喉咙,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生硬的一句。
“嗯,知错便好。”
温黛敛下眸子翻了个极快的白眼,再抬起眼时诚惶诚恐。
“那谢安哥哥原谅音音了吗?”
温黛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怯生生的模样。
听见温黛唤他的称呼,谢安不可避免的怔神,长大之后温黛喊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很少有这般。
看着这样的她,谢安忽然想起幼时的温黛。
因为初来乍到汴京,谁也不认识,也是这般怯生生的喊着他的名字,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只懵懂的幼兽,可怜巴巴的让人心软。
他一时晃神,撤回了原本想说的话,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不过转眼他就后悔了,可话一出口,他也不好收回,只能硬声道:“那你以后也不许欺负月儿,她到底是你的长姐。”
温黛眉眼弯弯,透着几分乖巧纯然。
“知道啦知道啦,那我今日就回去同母亲说解除婚约,也好让你和长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谢安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拒绝了,“不行。”
看着温黛疑惑的眼神,他轻咳一声,“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别说。”
这个时候,徐月才刚刚同谢安搭上线,自然还不足以让谢安为了她违逆母命。
温黛眼中闪过轻嘲,但面上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不得不说温黛如今这副行事是让他省心了不少,心中之前对她的芥蒂消除了几分,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
“对了,谢安哥哥,谢淮哥哥在哪里啊,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谢安听见这话正想问她找谢淮干嘛,却看见旁边的小路上站着人,那是徐月身边的婢女。
他以为徐月出什么事情了,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对温黛也有几分心不在焉,随手指了个家丁让他带着温黛去,就匆匆离开了。
温黛安静的看着谢安离开,眼中丝毫没有被敷衍的怒气。
谢淮住的院子偏僻,需要经过一处小花园,一路走来,温黛额头出了一层细汗,院中不见下人的踪影,花草却是异常的茂盛。
看着旁边诚惶诚恐的家丁,她柔声道:“麻烦了。”
家丁听见这话连连低头说不敢,心中却忍不住泛起惊涛骇浪,这温家郡主还真是大变样啊。
家丁离开回到花园后,忍不住的和先前在一起做活的小厮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