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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垂眸看着湖里的自己。

    湖里水波荡漾,陆驿站的脸也因此被晃荡得模糊不清,他脸上都是伤,神色却很静,像是想了很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白柳高三的时候失踪的那段时间。

    陆驿站那个时候去找过一次岑不明。

    “陆驿站,你当我是什么?”岑不明抱胸冷笑,“我对白柳的退步最多只能做到在现实里不去干涉他,你要让我帮他处理好乔木私立高中那些事,要我动用权利帮忙说服这个学校留白柳下来继续念书”

    他神色冷峻又讽刺:“我不如你宽宏大量,对白六的衍生物还这么掏心掏肺”

    岑不明骂人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他看着在他面前低着头像是认错一样的陆驿站,这句脏话还是被他咽了下去,他冷下声:“我做不到,你可以走了。”

    “我也没办法完全做到。”低着头的陆驿站突然开口,“我会忍不住怀疑他。”

    准备转身离去的岑不明一顿,他又转了回来,眼睛眯了眯:“什么意思?”

    “我理智上知道他是个无辜的人,但情感上我控制不住先将他置身于”陆驿站深吸一口气,他抬起了头,面上带着无奈又苦涩的笑,“我也挺矛盾的。”

    “我为了让他不伤害别人,过度地控制他的行动,抑制他的发展,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剥削他的自由,让他对环境里的其他伤害没有反击能力,我也在怀疑我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的吗,是公平的吗?”

    陆驿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后仰头靠在异端管理局走廊的墙面上,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有些空茫:

    “如果他是一个无辜的人,我这样做就是在牺牲他。”

    “如果他不是,我这样做就是在养虎为患。”

    “有时候我也在想,到底怎么选才是对的呢?”

    岑不明眉头一皱,开口就要骂人,陆驿站就像是知道他要骂人一样,先举起双手苦哈哈地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我什么了,优柔寡断,一旦我开始在两样里面选的时候,就掉入了白六给我设下的游戏了。”

    陆驿站慢慢地笑了一下:“我想了很久有没有两全的办法,终于想到了一个。”

    “我准备放手,让白柳自己发展了。”

    这下轮到岑不明怔住了,他眉头紧皱:“你要干什么?”

    “等到高中毕业之后,我不会再过度干涉他的生活,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自己的生活。”陆驿站抬起头,他直视着岑不明,“如果他哪一天越线了,我会第一个杀死他的。”

    “但他如果没有,他就会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为此,我会放松对白柳的监管。”陆驿站脸上的神色变得沉稳,“但同时,我会做好其他后手准备。”

    “如果白柳有一天自己选择进入了游戏,为了防止他在游戏里越线,我需要一个在游戏里可以阻止他的存在。”

    陆驿站抬眸:“岑不明,我加入你的公会。”

    “我会赌上我的命,让白柳待在安全线内,不让他赢到最后,踏上神殿,见到白六。”

    “但现在的话。”陆驿站突然憨笑着挠起头,“为了让白柳顺利毕业,师弟,你就帮我给乔木私立高中说说嘛,以要收纳异端的名义让他们把湖给填了,把山上给取消了,再顺便查查校长和那些玩家老师。”

    岑不明:“”

    原来绕了一大圈还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岑不明最终还是答应了,所以后面乔木私立高中的事情才会处理的那么轻松,高考湖也被填了。

    在那之后,陆驿站没想过自己还会第二次见到高考湖。

    也没想到会第二次和白柳在高考湖这里遇到。

    陆驿站的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脸上带着清朗又熟稔的笑:“你来了啊。”

    白柳站在和陆驿站间隔三四米的位置,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对面的陆驿站:“你应该猜到我会来了。”

    陆驿站向白柳后面看了一眼:“鲍康乐呢?他带你上来的吧?他人呢?”

    “开门之后被牧四诚打晕放在大铁门门口了。”白柳语气淡淡,“他的作用也就这点了,毕竟今天的主场不是我和你吗?”

    他话音刚落,牧四诚就一个健步从白柳后面冲了出来,他高举利爪,飞速地靠近了陆驿站,尖爪直取陆驿站的喉口。

    陆驿站迅速提起重剑格挡后退,下一秒,白柳提着匕首出现在了他身后。

    白柳单脚踩在陆驿站的肩膀上,左手拉住陆驿站的后颈将他向后扯去,右手握住的匕首从陆驿站的脖颈上斜向上划过,拉出一道血线。

    观赏池。

    主持人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这是典型的盗贼和刺客的配合打法!盗贼吸引注意力,刺客偷袭!”

    “配合得相当好!逆神掉了三点血量,他只剩十二点血量了!”

    “又一次配合!漂亮!逆神只剩十点血量,局势对杀手序列相当不妙啊!”

    刘佳仪望着大屏幕里的白柳,眼神晃动了一下这是当初牧四诚和刘怀最擅长的配合方式。

    “现在我们看看逆神会如何回击,逆神回击了!他提起重剑划线向了牧四诚的左方,没击中,是重伤影响了发挥吗?”主持人盯着大屏幕,很快嘴唇变成了一个目瞪口呆的o形,“等等,大家快看,这是什么技能?!”

    “牧四诚的左下脚的空间扭曲了,出现了一道空间缝隙,这不是只有黑桃的鞭子才能撕裂出来的空间缝隙吗?逆神的重剑怎么也挥出来了!”

    游戏中。

    陆驿站神色沉着,他根本不管自己身上不断受到的攻击,而是将重剑向着那道缝隙里一拉,将口子撕裂得更大了,形成了像是折纸撕开破损一般的规整裂隙。

    【系统提示:玩家逆神使用个人技能(世界线重叠)】

    【注:该技能每个游戏只能使用一次,请慎重选择使用时机。】

    陆驿站向左一划,裂隙瞬间扩大,牧四诚不慎一脚踩了进去,陆驿站瞬间翻转压下刀,将上面扭曲的空间像是叠面团一样将表情愕然的牧四诚给迅速叠了进去,还使劲挥舞了两下重剑,给拍实了。

    【系统提示:玩家牧四诚因空间折叠,主动迁移出游戏地图,被视作消极游戏,做退出游戏处理。】

    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观众席上的牧四诚满脸:“????”

    这什么几把情况?!为什么他退出游戏了??

    观众池里短暂的平静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把退出游戏的牧四诚给吓了一跳。

    主持人紧接着激动地解说起来:“是规则技能!逆神身上除了预言技能之外,居然还藏了一个空间级别的规则技能!”

    “两项规则技能!”

    “我发誓,从逆神参加联赛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任何一场比赛里使用过这个技能,这技能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原有技能,而是其他人死前转交给他的,但我们对这个将技能转交给他的玩家却一无所知。”

    “这简直太离奇了!”

    主持人越说越激动:“这个技能肯定是这赛季之前逆神就有了的,但从季中赛打到现在,逆神和三十一大强队打了一个轮回,白柳是唯一一个逼得他使出了这个技能的玩家。”

    “这场对决越来越有看头了!”

    大屏幕内,白柳和陆驿站分别站在湖两边的铸台上,风从他们两个人之间寂静无声地吹过,一片树叶落在湖的正中央,晕开水中月的层层晕光,四周的地面上都是重剑和刀砍出来的一片狼藉,地上全是交错又深刻的刀痕。

    “这就是你之前拼死都要护住牧四诚留在游戏里的原因吗?”陆驿站看着对面的白柳,他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我上次救你,让你发现我还留有这么一个杀手锏,可以随机将人从游戏里遣送出去。”

    “留下一个队员,可以用这个队员消耗掉我这个技能。”

    “你倒是针对我做了不少布置啊。”

    白柳浅淡地回答:“差不多吧,就和你针对我做下的布置一样。”

    月亮终于转到了深蓝色天空的正中央,陆驿站和白柳同时抬眸看了湖面的对方一眼。

    十八岁伤痕累累的陆驿站,十八岁伤害累累的白柳,他们穿着被对方砍得褴褛的校服,被夜风吹动着衣摆,站在高考湖的两边,彼此平静地对峙着。

    皎洁的月色从顶端倾斜下来,落在湖面上,泛起一层幽暗的银蓝,就像是神明含笑注视的一只眼。

    白柳不偏不倚地和陆驿站对视着。

    陆驿站静了一下,他忽然很释然地笑起来,笑得眉眼都弯起来:“白柳,我有没有说过,你和十八岁的时候差别还蛮大的。”

    就算是一样的外貌,一样的装束,一样地站在湖边。

    但白柳不再单薄了,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陆驿站,明明是一个人站在这里,但却好像有很多人站在他身后一样,有一种绝不后退的攻击性。

    “你长大了。”陆驿站深吸一口气,他将重剑抵在自己身旁,然后垂下眼帘,看着湖面里依旧年轻的自己,呢喃了一句,“我老了。”

    我的身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人会因为有所依靠而长大,也会因为无所依靠而衰老。

    深黄色的月亮层层晕开,湖面里出现了一套桌椅,高考湖的最后一个地图开启了。

    陆驿站和白柳同时跳了下去。

    在落水的一瞬间,他们同时举起手中的重剑和鞭子,毫不犹豫,毫不留力地冲向对方。

    神殿。

    白六饶有趣味地望着对面石块已经凝结到只剩下一只右手和半张脸的陆驿站:“你真的要这么做?”

    “这么做了,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陆驿站缓慢地抬起头,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他身上不断有石屑跌落在桌面上,他直直地望着对面的白柳,嘶哑地回答:

    “我要这么做。”

    白六垂下眼帘,他散漫地在石桌上一划,就出现了白柳和陆驿站在水下激烈搏斗的场景,他颇有些兴味地勾起嘴角:“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对你留手的样子。”

    “你真的要和我赌这次吗?”

    白六笑眯眯地抬眸:“你确定要把你最后一张神牌预言家,也就是你自己的牌,下放给白柳吗?”

    陆驿站用那只还没石化的手掌,将一张预言家的牌,非常缓慢,非常缓慢地推上了桌面:“我确定。”

    “那好。”白六双手交叠在下颌,他微笑,“我再确定一下赌约内容。”

    “你说无论白柳多么渴望胜利,在这个副本里都不会被欲望所操纵,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

    “简而言之,也就是无论白柳多么想赢,也绝对不会在这个副本里杀死没有免死金牌的你,对吗?”

    陆驿站直勾勾地盯着白六:“对。”

    时间回到开始副本前。

    陆驿站将周公拉到一旁,取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免死金牌,挂在了周公的脖子上:“我的免死金牌给你。”

    周公瞳孔地震,他张目结舌地捧起了这枚免死金牌:“队长?!”

    “为什么你的免死金牌可以移交?!”

    正常的免死金牌是不能移交,转交和借用的,只能获得免死金牌的本人使用。

    “因为我和邪神打了一个赌。”陆驿站语气平宁,“我和他说,如果我没有免死金牌,白柳就不会杀我,他觉得不会,所以暗中给我改了规则,允许的我的免死金牌移交这一个赛事。”

    “你听好,周天华,等会上场你直接去牵制白柳,因为白柳不知道你有我的免死金牌,他一开始不会对你下死手,因为他不会在游戏里杀无辜的人,但他会有很多种办法让你退出游戏,比如拿到你的灵魂纸币。”

    周天华打了个哆嗦,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我防不了他啊队长,他花样太多了,唐队长都被他买走了,万一他把我的灵魂纸币也给买走了。”

    “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陆驿站语气沉稳,“适当时候,你直接向他展示你的免死金牌,白柳会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动手把你清出来,而不是选择浪费时间去购买你的灵魂纸币。”

    “你的纸币对他来说没有多少价值。”

    周天华:“哦QA然是好事,但听了好像开心不起来呢.jpg

    “但队长,金牌给了我,你不就没有免死金牌了吗?”周天华担忧起来。

    “不要告诉其他人。”陆驿站顿了一下,“也不要让一开始的白柳看出端倪,说你的金牌是从退赛的黑桃那里移交过来的。”

    周天华闻言更担忧了:“队长,你要做什么啊?”

    “这样上场,白柳会杀了你的啊队长!”

    【陆驿站,白柳一定会杀了你的!】

    陆驿站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一年多以前,他退出猎鹿人公会的时候,岑不明也曾这样,双目赤红,恶狠狠地诅咒过他。

    “陆驿站,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岑不明前所未有地暴怒了,他几乎是把陆驿站摁在地上揍,死神戒在毫无反抗意思的陆驿站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擦痕,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到就像是野兽在咆哮,“你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

    陆驿站舔去自己嘴角的血迹,他转过头来,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地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我说,我要把我的神牌下放给白柳。”

    “我要把我的灵魂卖给他。”

    “我想让他接我的班,成为下一代预言家。”

    岑不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看着陆驿站的目光里几乎带出了杀意:“陆驿站,所以你终于疯了是吗?”

    “你当我们这些年来在游戏里为了杀死白柳,而日夜训练的准备是什么东西!”

    “你当我,当猎鹿人每一个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冲锋陷阵的二队队员,是什么东西!”

    “我很抱歉。”陆驿站语气还是很平静,“预言家权限交给白柳,这是唯一有可能赢的选择。”

    “预言家交给狼人居然是唯一可能赢的选项?”岑不明眼神暗到一丝光也投不进去,“你是说狼人赢的选项吗?”

    陆驿站冷静地解释了下去:“我们赢不了白六,他太强了,但白柳是有可能的,只要他站在我们这一方,作为我们的预言家和白六继续对弈下去,游戏就永远没有输赢,不会结束。”

    “这个世界线也会一直继续下去。”

    “这算赢?”岑不明几乎是讥诮地笑出了声。

    “这不算。”陆驿站闭上眼睛,他很轻地说,“但这也不算输。”

    “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白柳这些年来的精神状态相当稳定,他在和平的环境里长大,对利益和犯罪没有那么极端的追求,除了一两次欲望强烈波动,我甚至看不到他进游戏的可能性了。”

    “如果不是白六手里有他的锚,我确定白柳是不会进游戏的。”

    岑不明慢慢地松开了陆驿站领口的手,陆驿站撑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当他走过岑不明的时候,陆驿站顿了一下,低头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师兄。”他身后的岑不明突然喊了他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柳真的是个狼人,把自己灵魂卖给狼人的预言家,会死得有多惨。”

    “他是我最后的朋友了。”陆驿站撑着墙,“我相信他不会杀我。”

    “你这种相信到底从何而来?”岑不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

    陆驿站顿了一下,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很久之前,我问过方点,怎么样才能在游戏里一直赢。”

    “方点和我说,出千。”

    “我说对方是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人呢,出千也赢不了的人呢,我要怎么才能赢他呢?”

    “方点和我说,那就只能场外出千,让他没有办法赢你。”

    “我问她,什么叫场外出千,她就笑着回答我,说,我对你和白柳就是场外出千,白柳对你也是场外出千啊。”

    “因为你舍不得我们两个输了难受,所以每次每次都会故意让我们,让我们赢,你这一让就让了十年,如果你要赢谁,你就让他变得没有办法赢你就可以了这算是利用感情上的信任的一种出千办法。”

    “我说白柳不会让我赢的,他胜负心很强,方点笑着说不会的。”

    “等他长大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让你了。”

    陆驿站回头看向岑不明,他笑起来:“我觉得会有这一天的。”

    观赏池,水花四溅的大屏幕上,白柳和陆驿站正在激烈地交战着,鞭子和重剑互相挥舞,几乎看不清双方的人影,只能看到两方生命值在不断地下降。

    主持人看得捏了一把冷汗:“逆神的生命值只有五了!很有可能会被一刀清出来!”

    “难道杀手序列的季后赛就要止步于此,要明年重头再来了吗?!”

    周天华看得脸色煞白这可不是止步于此的问题,队长是没有免死金牌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所谓的明年再来了!

    神殿。

    白六微笑着看着屏幕里的场景:“只剩一点生命值的时候让白柳发现你没有免死金牌,那只要白柳手快一点,你就死了,你真的确定要和我赌?”

    “你和我赌那么多次,还没有赌赢过哦,预言家。”

    陆驿站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死死地摁着手下的那张神牌,看着屏幕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地在攻击他的白柳,呼吸变得慢慢急促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白柳?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白柳?

    你到底会不会杀我呢。

    白柳。

    陆驿站闭上了眼睑已经变成石块的眼睛,与此同时,屏幕里,白柳化鞭为刀,一刀捅进了游戏里陆驿站的心脏。

    【系统提示:玩家逆神生命值降低为1!】

    【警告!警告!无免死金牌佩戴,玩家即将死亡!】

    【玩家逆神即将退出游戏。】

    游戏里,白柳听到了系统提示音,他的瞳孔轻微地一缩,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被陆驿站摆了一道!

    这家伙违规操作,把免死金牌外移了!周公那块上面有黑桃标记的免死金牌不是黑桃的,而是陆驿站的。

    水中的陆驿站猛地抬起头,他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地凝视着白柳,神色里绝望狰狞悲伤混杂,他高高举起重剑,用尽全力地将重剑推进了短暂失神了一瞬间的白柳的心脏。

    【系统提示:玩家逆神使用怪物书身份《逆神的审判者》使用最高等级审判技能

    【邪神审判。】

    重剑猛地爆发出剧烈的白光,白柳的生命值几乎以一种在跳动的速度往下下降。

    陆驿站的手握着重剑推到了白柳的心脏,穿了出去,将他钉死在了水底,两个人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眼神,这么近的距离,白柳手中还握着匕首,足够他再攻击一次了。

    只要再攻击一次,陆驿站的生命值就会清零,他就死了。

    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白柳的眼神涣散开,他望着将重剑推到底的陆驿站,思绪不受控制地散开。

    当初,当初好像也是这样的湖底,陆驿站将想要抓住谢塔的手的十四岁的他救了起来。

    将十八岁的他从高考湖旁边扶了下去。

    将二十四岁的他从异端管理局的水牢里拉了出来。

    只有这一次,是将他推进水里的。

    我要杀他吗?

    白柳脸上毫无情绪地望着陆驿站惨白到一丝血色也无的脸,血液从白柳的心口炸开,瞬间弥漫到整个湖底。

    他一直不懂陆驿站为什么要救他。

    现在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拦住他。

    陆驿站一直在做他不懂的事情,教他不懂的道理,让他在这个他完全不懂的世界里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阻止他伤害别人,也阻止别人伤害他。

    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明明是你要来杀我,你自己握着重剑的手却抖得那么厉害,眼眶却那么红,就像是在杀你最不想杀的人呢?

    白柳松开了手里的匕首。

    陆驿站睁开了眼睛,他将桌面上的神牌推了下去,推到狼人牌的旁边,抬头看向对面的白六:“我赌!”

    “我赌他会成为下一代预言家,赢你!”

    【系统提示:玩家白柳生命值清零,退出游戏。】

    第510章

    挑战赛(日+240)

    在和其他成员简单交接之后,

    白柳平静地登出了游戏。

    流浪马戏团的其他成员都对这次结果表示理解,没有人责怪白柳。

    说实话他们的确也没有权利责怪,要真轮下来,

    他们这几个基本开篇就被陆驿站清出去的队员责任还更大,全靠白柳一个人撑到了最后。

    “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唐二打神色凝重地拍了拍白柳的肩膀,

    “好好休息,

    我们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白柳嗯了一声,他登出了游戏,

    躺在自己出租屋的床上,

    神色平淡地望着天花板,

    呼吸声很轻。

    他这次没有把伤带出来,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包括最后收手那下。

    “玲玲”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白柳看也不看手机屏幕的接起,

    接起之后对面没有声音,只有一个不稳的呼吸声,所以白柳也没有说话。

    隔了很久,

    对面才传来一声苦笑:“我们聊聊?”

    “在哪儿聊?”白柳语气平稳,“我这里还是你那里?”

    “你过来吧。”陆驿站摸了一把脸,

    “我做菜等你过来,

    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柳顿了一下:“随便吧。”

    “行,那我去买菜等你了,

    你刚出游戏,过来的时候别骑车了,打的吧,我给你报销。”陆驿站说。

    然后白柳就打了最贵的快车出租。

    等到白柳叫陆驿站下来给他付钱的时候,

    穿着围裙的陆驿站一边擦手,一边震惊地掏出手机付钱:“怎么打过来一百多?!”

    出租车司机如实地回答:“这小哥说要去个乔木私立高中那边的商业街,

    我就绕了点远路,他下去买了点什么,再过来就要这个价钱了。”

    察觉到自己被白柳故意绕远路报复的陆驿站:“”

    陆驿站转头看向白柳:“你绕远路去买了什么?”

    “放后备箱了。”白柳下车,推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子,拖着上了三楼,“你找个地方给我放这个。”

    这袋子看起来方正,但里面的东西隐约是个人形,被白柳扛着,脑袋那个地方还不自觉地一点一点,看着简直像个裹尸袋。

    跟在后面的陆驿站越发震惊:“你到底买了什么?”

    白柳斜他一眼:“尸体,你要现在报案吗?”

    “不用了。”陆驿站弱弱地收回了探索的目光,他低下头,在围裙上使劲地擦了擦手,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白柳的背影顿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了。

    走到三楼陆驿站的门前,白柳停下,他刚想抬起手来敲门,陆驿站就低声提醒:“你有钥匙。”

    “上次你来,方点给你了。”

    白柳刚抬起要敲门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他静了一下,然后找出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动作有些生疏地转动了一下。

    门没开。

    陆驿站又小声提醒:“你转反了。”

    白柳:“”

    白柳用余光淡淡扫陆驿站一眼:“不如你来开?”

    “不不不!”陆驿站小心地赔笑,“你久了没来,正常的,多来几次就不会了。”

    白柳将视线移了回去,他的目光在门锁和钥匙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反方向又转了两次。

    门终于开了。

    扑面而来的湿润汤锅潮气,滚烫地冲到面上,明亮的屋子上刚贴的壁纸已经有两三个水笔的印子了,一看就知道是粗心大意的女主人不小心画上去的,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放一些聒噪的娱乐节目,厨房里不停冒出咕噜咕噜泡的声音,客厅的一旁上的饭桌上已经摆了三四盘大菜了,热气腾腾地往上飘白烟。

    是个非常热闹,非常又烟火气的房子,热闹得就像是在过节一样。

    白柳一步走了进去。

    “砰”

    是烟花筒砰然炸开的声音,方点从一旁的鞋柜后面跳了出来,笑容灿烂地蹦到了白柳面前,她一只手举着烟花筒,一只手举着一个蛋糕,大声地喊道:

    “祝白柳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白柳走进去的右脚就那样停在原地。

    他的视线缓慢地从那桌大菜,客厅里热闹过头的氛围,转移到带着生日帽,举着蜡烛的方点脸上,最后慢慢地落到了那个插着【25】岁蜡烛的生日蛋糕上。

    哦,原来今天是他生日。

    这么久没过,他都忘了。

    白柳从高中到现在,基本所有的生日都是方点和陆驿站帮他庆祝的。

    但在白柳22岁那个生日,方点出了事,从那以后,白柳再也不来方点家里过生日,甚至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无论陆驿站和方点怎么特意邀请,白柳都会冷淡拒绝,最后也就渐渐地变成了生日当天的一条短信祝贺和一个生日蛋糕外卖,白柳对于【生日】这件事的仪式感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会像是吃早餐的牛肉面一样将蛋糕当做食物吃完,然后扫一眼短信,他的生日就那样寻常地过去了。

    现在他突然回想起来哦,原来今天是我生日。

    也对,三年前他生日方点出事的时候,正好也是狂热羔羊的输掉了对猎鹿人挑战赛,而今年他的生日,是在输掉对杀手序列的挑战赛之后。

    这样说来,他和那个狂热羔羊的战术师还有一点微妙的共通之处都是输给了陆驿站。

    “快进来快进来!”方点见白柳没反应,很自然地抓住白柳的肩膀将他耸了进来,然后呵气跺了两下脚,颇有些惊奇地望着白柳,“你就穿件白衬衫过来啊,你不冷吗?”

    “都九十月份了,天气都转凉了,今天又下雨!”方点颇为不赞同地望着穿得很单薄的白柳摇头,“你就穿这点?你这小身板扛得住吗?”

    “我去给你拿衣服!”

    方点把蛋糕一放,就进了里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白柳和陆驿站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电视机上播放的动画片。

    陆驿站深吸一口气,他攥着围裙,先开了口:“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和白六的游戏内容,除了狼人杀还有什么?”白柳语气浅淡,但问的却很一针见血,“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陆驿站苦笑一下:“我准备把预言家身份给你。”

    白柳也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陆驿站,眼睛眯了眯:“你要把灵魂卖给我,你不会死吗?”

    “本来是会的。”陆驿站叹气,他伸出手,“你先找纸币和我灵魂交易吧,交易完之后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白柳面无表情地顿了一下,然后从钱包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个一毛钱硬币,举起来正对表情愕然陆驿站的脸:“一毛钱买你的灵魂。”

    陆驿站整个人都裂开了:“好歹一块吧!一毛也太过分了!”

    “不卖算了。”白柳冷静地收回硬币,“陆驿站,你搞清楚,现在是买方市场,是你非要卖给我你的灵魂,我并不想要。”

    陆驿站:“”

    陆驿站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地伸出手,眼睛里面闪着泪光:“好歹五毛吧!一毛实在太少了!”

    “我可以以五毛的明价买。”白柳双手抱胸,语气冷淡,“但等下你要转我四毛,实价还是一毛,算我帮你的灵魂刷单抬价造假了。”

    陆驿站:“”

    我只有一张灵魂纸币,不准备开店批发,并不需要刷单抬价造假,谢谢。

    “一毛就一毛吧。”陆驿站简直哭笑不得,“给我吧。”

    白柳将一毛钱拍在陆驿站的掌心里,几乎是一瞬间,他的钱包里就出现了一张新的灵魂纸币,他用两指夹住这张新生成的灵魂纸币抽出来,眉头很快蹙紧了。

    这张纸币并不像白柳其他纸币一样崭新笔直,而是有些陈旧发皱了,在右上角的地方有个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破洞,大洞周围一圈发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

    白柳迅速抬头,他看向陆驿站被灵魂碎裂枪打过的右肩膀,语气沉了下去:“你的灵魂被枪打过之后出现了损坏?”

    “是的,所以我的灵魂在上次受伤之后就不完整了。”陆驿站摊手,他无奈地说,“所以就算我将灵魂卖给你,但也没有完全卖给你,处于一种薛定谔的卖出灵魂状态。”

    “这也算是一种出千的违规操作吧。”

    陆驿站叹息轻笑:“难得有我在面对白六能出千的时候。”

    白柳定定地看着陆驿站,他突兀地提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制定这个让我拿预言家身份的计划的?”

    “是在上次替我挡枪之前,对吗?”

    白柳的语气冷静无比:“所以,那个时候,你是故意挡在我面前中的那一枪,就是为了能在之后能顺利地将你残破不堪的灵魂卖给我,把你承受不住的预言家身份让给我,让我拿到那些毫无用处的,所谓的拯救世界的责任和权利。”

    “这就是你养大我的理由吗,陆驿站?”

    “要么把我当成一个犯罪者杀死,要么把我当成一个继承者,作为工具?”

    陆驿站缓慢地抬起了头,他没有回避白柳的逼问,而是很平稳地回答:“百分之五十。”

    白柳瞬间明白了陆驿站的意思。

    陆驿站的意思是,他养大他,百分之五十是因为刚刚白柳说的这些东西。

    “那还有百分之五十。”白柳掀开眼皮,他注视着陆驿站,“是什么?”

    陆驿站直直地凝视着白柳的眼睛,他看了很久很久,闭了闭眼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是什么呢?

    是这家伙在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话熬夜学习,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他的阻止不对同学下杀手,十七岁的时候成绩涨到四百分对他们隐晦地炫耀,在方点的床下攒冰棍给他们买可爱多。

    十八岁的时候跳下高考湖,但却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进入游戏,二十二岁的时候在方点的手术室外面崩溃,他动手折叠了他的记忆。

    二十五岁的时候,在游戏里对只有一点生命值的他收手。

    是因为他是人,我也是人,无法避免,不能割断,所产生的那些情感联系。

    “另外百分之五十因为你是我的朋友。”陆驿站眼神极其复杂,他声音有些颤抖,脸上带着很勉强的笑,“你可能觉得很可笑,但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对不起,在你生日的时候让你发现这些。”

    白柳呼吸顿了一下,他移开目光,静了很一会儿:

    “你给我百分之五十的理由,我收到了你百分之五十的灵魂。”

    “我们扯平了。”

    白柳将那张烧得只剩一半的灵魂纸币收了起来。

    陆驿站惊愕地抬起了头,他还没来及开口,方点就从里屋里探出了一个头来,她好奇地望向白柳,问:“白柳,我在给你找大衣外套,你现在多高啊?”

    白柳:“177。”

    “哇,那你长了点啊。”方点思索一阵,“但老陆的衣服还是不太行,他一米八五八六,你差得有点远。”

    “那你先穿我的吧,我一米七八,外套你穿正合适。”

    白柳:“哦。”

    方点找了件驼色的大衣给白柳套上,穿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了白柳两句:“你怎么回事啊,有好好吃饭吗,也太瘦了,腰都快跟我的都差不多细了,穿我这种收腰的女式大衣还要往里走一个扣。”

    “不行,你得多吃点。”说着,方点就推欲言又止的陆驿站进了厨房,“快进去端猪蹄汤出来,给白柳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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