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方点露齿一笑,她走过来拍了拍陆驿站的肩膀,在肩膀上长发在光中飞扬,又变得闪闪发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这样好好地做下去吧,陆驿站。”
陆驿站拳头攥紧到指尖发白,他强忍哽咽,大声说:“是的,方队!”
次日,二队叛队者全体审判,陆驿站和岑不明都待在病房里没去。
岑不明两眼发空地望着天花板,陆驿站觉得再这样下去,这家伙说不定会发疯,于是起了一个话题:“你说白六玩游戏,是什么样的规律?”
陆驿站原本以为岑不明不会回答自己,但岑不明几乎在陆驿站开口的一瞬间就回答了。
“恶心的规律。”岑不明两眼发直地回答。
“额”陆驿站想尽办法把这个话题给续下去,“怎么样一种恶心法?”
岑不明神情恍惚地嗤笑一声:“那三个要杀喻队的师,叛徒,以为他们不会被其他人记住,白六会抹消所有人的记忆,但白六这家伙的所有人是天然就排除了观众的。”
“我们两个观众的记忆没有被抹除,所以最后我们出来指认了这三个叛徒,他们该死的还是得死。”
指认叛徒的岑不明主动去做的,陆驿站从旁辅助,补充细节。
陆驿站静了一会儿:“这三个第二支队的人,和你关系不错吧。”
“白六的确抹除了其他人的记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三个【叛徒】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们现在也不用被送上审判台,他们可以活下来。”
“而且白六甚至连这三个叛徒的记忆都抹除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样的事,被你指认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故意在诬陷他们,一直震惊地看着你,以为是你”
岑不明咬紧后牙没说话,陆驿站静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感觉他们不坏,如果白六不强逼他们选择,或许他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最终他们也没有做任何坏事,如果你不指认他们,他们说不定会慢慢地转变”
岑不明放在床上拳头攥紧,他狠狠地在床上锤了一下,转过头双眼血红地盯着陆驿站:“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
“就算他们自己忘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但我记得!!”
“如果放过了他们,对死去的喻芙队长公平吗?!对所有在这场事故里重伤阵亡的队员们,公平吗?!”
陆驿站静了很久,病房里只有岑不明粗重的喘息声,陆驿站才很平静地开口:“但他们还没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导致的,是白六。”
“喻队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想他们活下来,而且因为没做的事情去惩罚他们,我总觉得不对。”
“但在我心里做过了!”岑不明恶狠狠地反驳,“陆驿站,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岑不明就从病床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砰一声关门走了。
他独自一人背对着审判庭那边不断传来的枪声,低头疯狂地快走,枪声每响一次,他的肩膀就颤一下,他就像是在逃避这个枪声般奔跑起来,穿过病房,训练场,最后来到了异端收容处。
岑不明气喘吁吁,表情一片空白地停下了。
把守异端收容处的一支队队员认出了岑不明,问他过来干什么,岑不明沉默良久,他说:“我过来,看看喻队。”
把守的队员有些迷茫:“你来异端收容处看喻队?”
岑不明张了张口,他想起这些普通队员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换了种说法:“我来看喻队收容的异端【0573】。”
这个把守的队员迟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岑不明,想起方点说的不要太过苛待剩余的二队队员的,又说道:“因为之前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二队的事情之前,二队的任何一个人要进异端收容处是需要方队直接审批才能进去的。”
“但你现在因为在进入【十字审判军】的考核期,还主动检举了自己叛变的队员,只算半个二队队员,你要是着急想进去,可以戴上限制行动的手铐进去,看你愿不愿意。”
岑不明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缓缓地伸出了双手,哑声说:“你们拷吧。”
在把守队员的带领下,岑不明穿过几次折转的回廊,被戴上了眼罩,走到了异端【0573】的面前。
队员也戴着眼罩,避免被【0573】看到,他说:“作为【十字审判军】的预备队员,你对每个红色高危异端有十五分钟的观察期,十五分钟之后我会把你强制遣送出去。”
戴着黑色眼罩的岑不明点了点头,队员离开口,他推开关押了【0573】的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取下了眼罩。
【0573】被收容在一个单向可视的玻璃箱内,也就是说岑不明可以看到玻璃箱子内它的动作,但它却看不到玻璃箱子外的岑不明,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观测者的安全。
岑不明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异端,他隔了很久,伸出带着手铐的双手轻轻触碰这个玻璃箱子,干哑地问:
“喻队,你想让他们活下来吗?”
“我那样做,是不是做错了?”
玻璃箱子内,眼球屯食物上的眼球有超过一半都闭合着,肥硕的身体按照某种节律一起一伏,似乎在沉睡着。
岑不明缓慢地弯下身体,闭着眼把眼睛贴了上去。
这种单面玻璃如果贴得足够的近,里面的异端就会感知到外面的东西,果不其然,里面的异端所有的眼球都一下睁开了眼睛,在玻璃箱子内蠕动了起来。
玻璃箱子从里面的某个锁扣被缓慢地打开,发出咯噔一声脆响,里面的眼球异端缓缓地走了出来。
岑不明深吸一口气,他闭着眼睛开始缓慢后退,然后举起双手站定不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喻队,你知道怎么开这个玻璃箱子,你还保有一定意识对吗?”
眼球屯食物上所有的眼球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思考岑不明说的是什么。
“如果喻队觉得我做的是错的。”岑不明的眼皮轻颤,他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等下我会睁开双眼,你寄生在我身上吧。”
“我数一,二,三”
岑不明睁开了眼睛。
巨大的眼球屯食物所有的眼睛都闭上了,它没有伤害岑不明,而是所有眼球都像是竭力想睁开一般在抖动着,但被它自身压制住了。
然后缓慢的,它的身体里一根触须末尾长着的一个眼珠子被顶了出来,缓缓地伸到了一动不动的岑不明面前。
那是一颗没有颤动的眼球,它安稳恬静地紧闭着,就好像它根本不想睁开去伤害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所以宁愿自己一直看不见,沉睡在异端的身体里。
那是陆驿站被夺走的左眼眼球。
现在喻队想还给他。
“我和您交换这颗眼球。”岑不明慢慢地抬起头,他脸上有泪划过,“请喻队拿走我的眼球吧。”
在他接过陆驿站眼球的瞬间,岑不明的左眼一空,眼泪和血水一起滑落。
原来这就是,喻队和陆驿站感受到的痛吗?
岑不明带回了陆驿站的眼球,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陆驿站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准备借用一些超常规的异端的能力,看能不能把陆驿站掉下来的眼球给他接回去。
而岑不明一个人带着自己刚刚绑好绷带的,流着血的左眼走向了审判庭。
审判庭旁的被枪声惊起的鸽子张开雪白的双翼划过太阳初升的清晨,岑不明用仅剩的一只右眼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走向从审判庭里走出来,刚刚行刑完毕的方点。
“方队。”岑不明仰起头看向方点,“我想留在二队。”
“我放弃进入【十字审判军】的资格。”
第415章
第一世界线(206)
在陆驿站在眼睛痊愈之后,少了一个【正十字审判军】的竞争对手。
多了一个已经成为第二支队副队长的独眼岑不明。
陆驿站也从第三支队里一个负责清洁的小队员,在两次特大型意外事故惊掉人眼球的完成三连跳,顺利完成了【十字审判军】的考核,成为了其中一员。
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陆驿站的位置来得名不副实。
如果不是十字审判军连损两员大将,最优秀的竞争对手岑不明又因故退出,选择在二队大厦倾颓的时候临危受命,接了第二支队副队长的职位,这位置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
但这些话陆驿站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需要他精力去消化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听好了,【异端】的出现是身为邪神的白六和我们之间玩的一种游戏。”坐在陆驿站对面的是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眉目严肃的年轻人,叫吴瑞书,正十字审判军的成员之一,同时还担任了第一支队的副队长。
主要负责第一支队和十字审判军的文书和后勤工作,同时负责基地里所有档案异端档案的信息归纳和整理,据说是个十六岁就进入了十字审判军的天才,训练生的时候纸面成绩非常好,逻辑推理和信息处理能力极佳,几乎负责了一半以上的异端的弱点的勘察记录工作。
但对战成绩很一般,因为肢体不太协调。
在陆驿站进入【十字审判军】这半个多月,充分地了解了这位吴副队到底肢体有多不协调这人上厕所可以把眼镜在马桶盖子上面不小心摔成五截,同时起身的时候又一不小心滑到坐下去。
陆驿站表情空白地看到从吴瑞书被送往医疗室的屁股里把镜片取出来的时候,他对这位副队长的敬仰之情已经荡然无存。
吴瑞书的武器据说是一副家传的太极八卦图,但陆驿站从来没有见吴瑞书用过,毕竟这大半个月吴瑞书都没有出过外勤,一直在和刚刚入队的陆驿站科普他们的头号敌人白六的相关信息。
“【异端】这种东西一开始是被白六直接随意下放的,没有任何规律,导致我们常常去的时候已经造成了大范围的伤亡,也要付出很多才能收容异端,但直到有一次方点抓到了白六的踪迹!”
吴瑞书推了推眼镜,他语气里带出了激动之情,说到方点这位正队长的时候,眼睛忍不住闪闪发光:“方点和白六约定玩一场游戏,如果她赢了游戏,白六就再也不能随意下放异端。”
陆驿站问:“是什么游戏?”
吴瑞书静了一下:“塔防游戏,听过吗?”
“异端管理局就是我们这边的塔,而白六也有自己设定的塔,谁先攻破对方的塔,谁就赢了这场游戏。”
陆驿站忍不住追问:“白六的塔在哪里?”
“我们也想知道。”吴瑞书轻声说,“白六每次下放一个异端,就会给我们一部分提示,提示我们去找他设定的塔。”
“越是危险的异端里,包裹的关于【塔】的信息就越多。”
“信息?”陆驿站皱眉反问。
“是坐标。”吴瑞书目光冷静地说,“在一些特殊的异端身上,被收容之后会有一些数字相关的信息,我们已经得到了十二位数字,经过我的多方实验和推测,我怀疑这很有可能是经纬线的坐标,只要合理的排列,我们就能找到白六的【塔】。”
“马上我们就能协助方队赢得这场游戏,然后停止这荒谬的一切了。”
吴瑞书说着,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在笑什么?”方点一边穿外套一边从他们旁边的侧门的办公室推门出来,见吴瑞书在笑也笑起来,“这么开心?”
吴瑞书瞬间紧绷身体,十分刻板地对方点点头打招呼:“方队好。”
陆驿站也紧张地两腿并直:“方队好!”
方点笑眯眯,她随手把自己披在肩膀上的半长发拢起扎稳,大力地拍了拍他们挺起来的胸膛:“你们也好啊!”
等到方点离开,被拍得小脸通红的陆驿站捂住自己的胸口和旁边同样红着脸的吴瑞书静静地对视了一眼:“”
确定过眼神,都是喜欢方队的人。
陆驿站倒是对这个不惊奇,他在入【十字审判军】之前就听闻过,吴瑞书的入队途径和他们这些正常的训练生不一样。
吴瑞书是个家境相当不错的孩子,父亲还是个收藏家,但有一次从拍卖会收藏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柄据说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血灵芝。
这血灵芝被切分成八块拍卖,他父亲得到了其中一块,但没想到这血灵芝还需要人养,十五岁的吴瑞书差点就被他走火入魔的父亲给血祭了,是闻讯而来的方点救下了他。
从此吴瑞书就一门心思想进异端管理局。
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书呆子在异端管理局这种训练比较残酷的地方当训练生,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头,但吴瑞书总算是凭借着自己好用的脑子和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拧劲,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方点的副队。
但吴瑞书对于方点的喜欢,与其说是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浪漫幻想和向往,有点像是粉丝对于偶像的爱,是一种非常浓烈的信仰,一种无条件的希望,所以陆驿站从不觉得嫉妒,反而有时候还会觉得有点好笑。
“方队一定可以带领我们打败白六的!”吴瑞书眼睛发亮地握拳,“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陆驿站:“”
比如说现在。
虽然笑出来对于吴副队长很不礼貌,但他真的很想笑。
“吴副队,十字审判军那么强,感觉已经超出正常人能力的范畴了。”陆驿站虚心请教,“是有某种特殊训练吗?我需要开展这些特殊训练吗?”
吴瑞书静了一下:“不是,我们之所以能做到那么多超出常理的事情,是因为我们有个人技能。”
“个人技能?”陆驿站皱眉反问,“这是什么?”
吴瑞书沉默片刻:“是白六根据我们的欲望,下放给我们的某种能力。”
“方点找到白六的时候曾经和拼尽全力和他对局过一次,差点死了,白六救活了她,说我很久没有见过欲望这么强烈,可以接近【神】级别的人类了。”
“如果不是你不够邪恶,欲望里纯善的部分太多,或许此刻你就已经成功斩杀了我,成为下一代邪神了白六是这么描述方队的。”
吴瑞书深吸一口气:“方队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我们用善的欲望也可以击败你。”
“白六说,好,我和你们玩一个游戏,我将你们善的欲望实体化具体化,赋予你们欲望给予你们的能力来反抗我,如果你们真的赢了,我就退出这个世界线。”
吴瑞书又紧紧握了一下拳:“方队一定能赢他的!”
陆驿站张了张口,他当时想问如果输了会怎么样,但最终,看着吴瑞书的脸,他没有把那个问题问出口。
吴瑞书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副队长,他在陆驿站进入【十字审判军】一年之内找出了全世界有可能是白六的【塔】的十二个坐标,然后【十字审判军】依次出动,一个一个地去排除这些坐标。
但就算去到的坐标不是白六的【塔】,他们抵达哪里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和白六玩一场【游戏】。
【游戏】带来的伤亡是惨重的,但也不是都是坏事。
白六在一次游戏内承认了陆驿站作为十字审判军的身份,下放了属于他欲望衍生出来的技能给他。
但陆驿站其实并没有因此而很开心,反而是有点尴尬。
因为他的技能武器是一把和方点一模一样的重剑。
当时游戏结束,赢得了和白六之间游戏的陆驿站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技能。
这把重剑啪一下从白六的手上冒出来打到了陆驿站脸上,然后白六看着这把重剑微妙地挑了一下眉头,然后就消失了。
陆驿站直接被重剑拍到地上,他正艰难地想从这把重得过头的重剑下爬出来的时候,转头就看见方点好奇地蹲在他旁边,戳了戳压在他身上,快把他给压瘪的重剑:“陆驿站,你技能武器怎么和我一模一样?”
当时十字审判军里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包括吴瑞书。
陆驿站满脸通红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边往身后疯狂藏重剑,一边磕磕绊绊道:“啊!是因为我比较羡慕方队手上这种武器!我很崇拜方队!”
方点略显疑惑:“但吴瑞书已经够崇拜我了,他武器也是太极图,不是重剑啊?”
“咳咳。”吴瑞书一本正经地替陆驿站解释,“可能这是更深一层次的崇拜和欲望衍生出来的武器。”
陆驿站:“”
倒也不必特意替我解释了,吴副队。
方点摸了摸下巴:“但我的重剑很重诶,陆驿站,你能抬得起来吗?”
正在用全身力气拖拽重剑的陆驿站:“”
可恶!就是抬不太起来啊!我真是个废物!
“那这样吧,既然我们武器都一样。”方点笑着走到了陆驿站身边,她随意地握住陆驿站的手,连带拔起重剑稳稳地往前一挥,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方点笑着回眸,发丝从她弯弯的眼睛旁擦过,“你以后和我一起特训,我教你用重剑吧!”
陆驿站大脑一片空白了五分钟,才恍恍惚惚地说出了那个好字。
那天晚上陆驿站是抱着重剑含泪幸福睡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父母谈恋爱对子女的影响
陆驿站:(踌躇半天不敢靠近摸到了老婆重剑的复制品好幸福呜呜含泪抱着睡觉)
黑桃:(缠着半天不能靠近被老婆鞭子割伤了还被亲了好幸福躺在沙发上装木乃伊)
方点:迷茫.jpg
白柳:
第416章
第一世界线(日+207)
“现在只剩最后两个坐标点了。”吴瑞书严肃地推了一下眼镜,“我个人倾向于是在海面上这个孤立岛屿,这也是我们下次的目标。”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我们将会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岛屿上正面遭逢白六和他圈养的大堆异端,希望各位今晚做好准备,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出发,散会。”
“是!”
散会之后。
持续了两年多高节奏的搜寻,陆驿站早已经习惯了上一秒钟还躺在床上,下一秒钟已经全副武装出发,总之没有一秒钟是属于自己的。
没想到现在走到了尾声,可以拥有简单地喘息,或者是休息的一个晚上时间的时候,陆驿站反而略感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无意识地走到了喻芙的医务室。
这件医务室已经空置了,陆驿站偶尔会过来清理一下站一会儿,抽一根烟平静一下。
对,没错,他学会了抽烟。
一支队是禁烟的,方点有次抓到了躲到喻芙医务室抽烟的陆驿站,眼神很深地和他无声对视了一会儿,似乎在审视他。
陆驿站吓得差点直接起飞,但过了一会儿,方点对他伸手,笑着问:“还有吗?给我一根。”
方点接过烟,很熟练地点上,低着头和他一起靠在喻芙的医务室里安静地抽烟。
烟雾氤氲上她的脸,从她制服的领口上划过,散成不着边际的烟尘,然后陆驿站听到方点带着笑,轻而恍然地说:“一支队禁烟的命令是喻芙连同其他人背着我通过的。”
“其实是给我下的命令,我吸烟太多了,他们觉得对身体不好,老是说过我不是被异端搞死,而是自己抽烟活活抽死的。”
“没想到。”方点转过头来笑着看怔愣的陆驿站,“我还没来得及抽死,他们就被异端搞死了。”
方点几乎几口就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又很自然地伸手到陆驿站面前:“再来一根。”
“没,没有了。”陆驿站磕巴了一下,“刚刚那个是最后一根。”
方点抬眼,她笑意很淡地从陆驿站嘴边那根还没怎么动的烟上一扫而过,然后很自然地伸手夹出这根烟,在陆驿站面前晃了晃:“介意我抽这根吗?”
“不,不介意!”陆驿站表情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要升天了。
“谢啦!我有点犯烟瘾了。”方点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陆驿站的肩膀,她含住那根烟,很轻地用牙齿咬住烟嘴,低下头用打火机点上了这根烟。
打火机的火光摇曳地映照在方点的侧脸上,有种很温柔的美感。
“吸烟其实是一种很堕落的行为。”陆驿站听到方点轻声说,“我常常怀疑烟是不是白六那家伙包装好然后投放的一种低危害成瘾性异端,缓慢,又无声的腐蚀很多人。”
方点轻轻呼出一口白色的烟气:“比如我。”
“人是很难和自己的负面欲望抗衡的,我很明白这点,我自己连烟都戒不了,却指望赢白六,实在是有点可笑。”
方点低下了头,她很轻地笑了一下:“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希望我戒烟的人还存在,每个吸烟的人都有希望他们戒烟的人存在。”
“那我就不会输。”
方点吸完最后一口,笑着对陆驿站挥挥手:“戒烟吧,陆驿站。”
在那之后,陆驿站很久都没有偷跑过来抽烟,但或许是动身前一晚实在是太心潮起伏,陆驿站没忍住,他又来到了这里,情不自禁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结果他刚点,背后医务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叼着烟的陆驿站一回头,就看到方点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非常自然地走到他旁边:“还有吗?来一根。”
陆驿站:“”
这个说着自己要戒烟的女人为什么每次向他要烟抽都那么理所当然?
方点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月光,亮而皎洁,脸上带着很轻的笑意,风很轻微地拂动着她脑后的马尾,说:“长高了不少啊陆驿站,你进队的时候和小吴差不多高吧,现在我都要仰视你了。”
“队内的表现也很好,你完全成长了。”
就好像预料到他会在这里见到一个向他讨烟抽的方点,陆驿站其实带了一包烟过来,但这一刻,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陆驿站鬼使神差地说:“没有了,只有一根了。”
他知道只有一根的时候方点会做什么。
她会直接拿下他唇边的烟来抽,这样就间接接
但还没来得及想完,陆驿站的瞳孔就收缩了。
方点伸出两指抽出他唇边的烟,然后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脚,单手环抱住他的后颈,闭上眼睛吻了他。
接吻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在陆驿站一片空白的侧脸和闭上眼睛的方点脸上,持续了大概十五秒,方点退开,很自然地抬手从陆驿站的口袋抽出那根他带过来的新烟放在自己唇边抿上,把陆驿站嘴边的那根烟又给他塞了回去。
陆驿站在呆滞中缓慢地想
啊,方点看到了我带了新烟。
那她肯定知道我刚刚说只有一根是在骗她和我间接接吻,所以干脆和我直接接吻吗
这怎么想都想不通吧?!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啊!
所以为什么亲我啊!!!!
“喜欢我多久了?”方点突然开口。
陆驿站下意识站得笔直:“两年三个月零八天!”
“那个时候”方点摸了摸下巴,“你对我一见钟情?”
陆驿站满头大汗,小脸通红:“是,是的,方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点低着头认真想了想:“你入队的时候吧。”
陆驿站:“!!!”
那么早吗!!
一种很奇异的羞耻感涌上陆驿站的心头,他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恨不得当场挖个坑埋进去:“那为什么之前我的武器是重剑的时候,方队假装不知道我喜欢你”
“你又没有直说,看起来也不太想说。”方点挠挠头,“我也没谈过恋爱啊,不知道该不该暂时尊重你一下不捅破。”
“那,那刚刚”陆驿站顿了顿。
方点一本正经地回答:“刚刚是我想到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你看起来又很愿意的样子,所以就亲了。”
陆驿站捂住脸,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
方点在旁边含住烟,没有抽,隔了一会儿她垂下眼帘,又轻声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对你说声对不起。”
陆驿站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没有不愿意”
而且是他先动心思的,被方点看出来了而已
住脑,别想了!!太耻了!
方点侧过脸看他一下:“你要是愿意我们再亲一下?万一明天死了就没得亲”
陆驿站猛地放下了手抱住方点满脸通红地亲了下去,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方点静了一下。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方点离开之后,陆驿站打开喻芙医务室的窗户吹了会冷风,企图冷静下来,但最后还是几乎同手同脚地从医疗室里走出来,并同时安慰自己,打个啵而已,不至于。
结果陆驿站一从医务室里出来,就看到等在外面,表情微妙的岑不明。
陆驿站:
眼看陆驿站要在他面前直接尴尬到风化了,岑不明才大发慈悲地移开了视线:“明天二队负责清扫你们去的坐标据点外围。”
陆驿站谈到正事的时候会瞬间回神:“有什么事吗?”
岑不明顿了一下:“你们明天生还的几率有多少?”
陆驿站一愣。
岑不明在成为二队副队之后虽然有和他交接过不少事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公事公办,虽然在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但他们之间明显观点不和,陆驿站一般不会和自己观点不和的人产生私人交往联系。
而岑不明也是这种人。
他们基本不会聊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也不会产生和工作之外的联系。
所以刚刚岑不明那句明显带有私人关心意图的话一说出来,陆驿站就怔住了。
岑不明抱胸侧过脸,语调很冷:“不要给我摆出这副蠢样子,我只是看看能不能顺路赶过去给你收尸。”
陆驿站笑了起来,他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回答:“生还的几率吗?其实暂时我们还没有发现自己有生还的可能性。”
岑不明沉默了一下,他环抱在身前的手收紧:“陆驿站,如果你明天不想去,我可以申请调换顶替你”
“岑副队,为什么突然要为我做这些?”陆驿站有些好奇和疑惑,他挠挠头,“我们好像关系还没到这一步吧?”
岑不明猛地转头过去,他上前一步抓住陆驿站的领口将他抵在墙上,用一种被激怒了的语气质问他:“那你为什么当初要从玫瑰工厂里背我出来,为什么要在试炼里挡在我前面!”
“为什么要骗我,让那个时候的我恨救了我的你!”
“我们那个时候的关系,也远远没有到这一步吧,陆驿站队长!”
陆驿站低着头看着左眼戴着眼罩,呼吸急促满脸怒意的岑不明,陆驿站抵住岑不明的肩膀将岑不明缓慢地推开,自己靠在墙上垂眸很轻地问:“你知道了啊。”
“很早就知道了。”岑不明别过脸,语气很冷,“我还是很讨厌你这个人,陆驿站,但我不喜欢欠别人,所以如果你需要我替你去死,我可以顶替你。”
陆驿站缓慢地抬起了头:“如果我需要你好好地替我活下去呢?”
岑不明瞳孔一缩。
“我们当初的确是陌生人,但我大你一岁,好歹算你半个师兄吧。”陆驿站整理好制服,好脾气地笑了一下,“师兄救师弟也是当然的吧。”
岑不明冷笑:“一届的师兄?陆驿站你有够不要脸的,我的师兄按照情理来讲,应该都是二队的前辈”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顿。
岑不明的师兄在那场叛乱里,几乎全部被处死了。
“我也不是强求你要认我做你师兄。”陆驿站抬起头来,他笑着地拍了拍岑不明的肩膀,“如果你真正的师兄缺席了,那如果你不嫌弃,可以短暂地让我顶替你需要的这个位置。”
岑不明冷着脸拍开陆驿站拍他肩膀的手:“滚,少占我口头便宜,谁需要师兄了?”
陆驿站若有所思:“是吗?那个时候我和你住一个病房,晚上还会听到你哭着说我好想有个师兄来带带我”
岑不明右眼一眯:“再乱造谣我杀了你。”
“诶,你之前还是个很喜欢抱着被子哭的人,现在怎么这样了?”陆驿站状似遗憾地摇摇头,“果然孩子长大了就变凶了。”
被陆驿站拐着弯占辈分便宜的岑不明:“”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来关心这人。
陆驿站说完了之后,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非常浅淡的声音:
“师兄。”
陆驿站离开的背影一顿,这是岑不明的声音。
岑不明静了一下,接着平静地说了下去:“如果你死了,我不会为你哭的。”
陆驿站头也没回地笑着挥了挥手:“那挺好。”
次日,正十字审判军飞往海岛,一队清扫海岛内围,二队清扫海岛外围。
这是一座坐落在无边无际的黝黑色海浪里的海岛,周围没有任何岛屿,孤独得就像是坐落在宇宙的中心一般,海岛周围是滔天的海浪和狂猛的海风,轮船根本无法靠近,海面下时不时摇摆游走漆黑的,不可名状的,巨大到可以吞没游艇的巨物。
方点他们登陆到岛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员死伤了。
岛上是一座恢弘无比的神殿,而白六就撑着下颌,坐在神殿前的一个岩石牌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终于来了,我等的都快睡着了。”
方点定定地看着白六,她走上前一步:“我们赢了和你的游戏。”
“不,你们输了。”白六微笑着抬眸,“因为游戏胜利的条件是攻占我的【塔】,但你们现在只是抵达而已。”
“这是我的神殿,你们无法攻占,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毁灭亿。”
吴瑞书神情一怒:“你耍赖!那这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办法赢你吗!”
白六懒洋洋地拨弄着牌桌上的牌:“不,我其实是希望你们能赢我,然后毁灭这座神殿的,只是很遗憾,你们没有办法做到而已。”
“但我也没有输。”方点很冷静地接着说了下去,“异端处理局你攻占不了,因为我把所有异端和所有队员全都带到了这里。”
“相当于你把异端处理局搬到了我的神殿?冒着死伤这么多的危险?”白六脸上露出一个略微欣赏的笑,“我无法毁灭我的神殿,所以你们也不会输掉游戏。”
“漂亮的翻盘,方点,你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类,残忍和仁慈并重的掌权者。”
“你从来没有从我手里赢过游戏,但你从来没有从我手里输过游戏,你的目标一直都那么坚定。”白六掀开眼皮看向方点,微笑起来,“你想把我这个邪神困在和你的游戏里,让更多其他世界线的人活下来。”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其他世界线的,这已经是【神】范畴领域的东西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点大大咧咧地笑起来:“猜的!看你一直想跑,觉得应该存在其他让你玩得更开心的地方。”
“就算其他世界线的人你从未见过,和你从未产生过任何情感联系,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在一种什么样规律运行着的世界里生存着。”白六一步一步地从神殿高处的台阶上走下来,他望着方点,笑得饶有趣味,“你也要冒着牺牲自己,和你周围人的风险去拯救他们。”
“为什么呢,方点?”
“你和他们没有共情的基础,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到接近成神的欲望,去拯救所有人?”
方点望着走下来的白六,她仰起头直视着他:“其实我并不想拯救他们。”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沦为你的玩物。”
“但如果这是他们愿意的呢?”白六摊开手,“我每天都能接收到很多祈祷,祈祷我去那个世界为他们实现欲望,带来邪恶。”
海风猛烈地吹拂方点的长发,她平静地说:“要和我玩一个游戏吗?”
白六挑眉:“什么游戏?”
方点笑起来:“就算你让全世界所有人进入你的游戏,根据他们的欲望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武器,让他们在你的游戏里互相残杀,鼓励他们赌博,犯罪,让整个游戏里充斥着你喜欢的异端,最终”
“你也一定会输给他们,输给他们做为人的一面。”
白六静了一秒,他勾起嘴角:“好,我实现你的愿望,和你玩这个游戏。”
“我会将游戏从现实当中抽离,当有人在心中滋生欲望,向我这个邪神祈祷我降临实现他们的愿望的时候,才会将他们带入我的游戏,同时我会赐予其中像你们一样优秀的高质量欲望的人类个人技能,便于他们在我危险的游戏里可以长期地存活下去。”
“同时为了方便方队长你所说的人类之间所谓的互帮互助,我会让他们可以彼此看到对方的游戏情况,并且可以将自己的资源给予对方,帮助对方。”
白六微笑着:“从现在开始,所有世界线我都会让下放这个游戏。”
“游戏输赢的标准,就定为游戏当中的某个异端被带到现实里,污染了全世界,就为我赢,如果没有,就为你们赢,整个世界就是我们双方的【塔】,怎么样?”
方点敏锐地反驳:“这个游戏的赢对我们更难,因为防守时期没有时限。”
“也对。”白六撑着下颌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他很快又笑起来,“这样吧,将我也从整个游戏里抽离,我不会进入任何游戏和现实里。”
方点这次真的眼睛亮了:“真的?”
没有白六这个bug一样的存在,大家都会轻松很多!
“真的,但相应的。”白六转过头笑了一下,“我会在每个世界线下放一个我自己的坐标衍生造物,和你们一样,这个衍生物是凡人的躯体,凡人的战斗能力,而且为了方便你找到他们,我会设定得和我外貌完全一样。”
“这个我的衍生物就是我们双方的沙漏,他就是你们的时限,在你们杀死他的时候游戏结束,如果那个时候整个世界还没有被污染,那就是你们赢,反之,则是我赢。”
这游戏条件听起来好到简直像是在做梦,方点对白六的恶趣味了解到简直不能再了解了,所以她警惕地问:“对我们的要求呢?”
“对你们的要求吗?”白六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自然是坐在我这个被罚下场的邪神对面,陪我一起玩游戏。”
“所有世界线里,我会设定每个世界线里都有你们的存在,通常来说每个你们的存在都不一样,但我会设定你们所有存在的灵魂统一,也就是说”
白六笑得云淡风轻:“你们会用一个灵魂,经历所有世界线的轮回。”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在某条世界线里被我的衍生物引诱,把灵魂出卖了给他,那你们的灵魂就会彻底作废,变成我神殿里的一尊石雕,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会像是投射我的衍生物一样,将你们的灵魂投射到世界线里,但同时,你们就像是存档清零的游戏npc,什么都不会记得,每一条世界线都是一场崭新的游戏。”
白六垂眸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下面的方点:“方队,作为你触碰到了神的奖励,也可以说是为了增添这场游戏的有趣性,我可以给你【十字审判军】的队员赐予神才有的技能,利于他们对抗我。”
“不过他们每条世界线拥有这些神才有的规则技能,以及每条世界线都可以和我玩这个游戏,相应的,你每条世界线要为他们支付代价。”
方点问:“我要支付的代价是什么?”
白六微笑:“痛苦。”
吴瑞书和陆驿站都迅速地看向了方点,但方点抬手制止了他们,淡然地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你先给技能。”
白六在空气中轻微地一点:“吴瑞书,太极化用,可以将所有攻击技能无效化并且借力打力打出。”
“苏兰,世界线重合,可以短暂地将两个你已知的世界线叠在一起。”
“任雨信,记忆折叠,可以将整个世界线里所有生物的记忆更改,彻底抹消某件事的发生痕迹,但一条世界线只用使用三次。”
“”
“最后,我给予你们两个可以决定游戏走向的规则技能。”白六脸上的笑变深,“第一个技能,【聆听神的只言片语】。”
“每条世界线,虽然我不下场,但我会为每条世界线设计我自己的一个游戏背景剧本,并利用游戏当中的玩家,异端来让整条世界线走上我预设的路径。”
“但一直按照我的路径走就太无趣了。”
白六点了一下陆驿站,笑着说:“所以你可以借助这个技能,阶段性地来窥探我要做什么,然后来阻止我,所以也可以说这是一个预言家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