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柏嘉木一怔:“怎么做?”逆神抬眸望向柏嘉木,他脸上带着一种很奇特的微笑:“那就是只告诉他关于真实的只言片语。”
“神谕就是这种骗人思维的最完美呈现。”
雨越下越大,茂密的丛林里传来诡异的篝火气息。
在湖泊往里走的土著领地中心里,竖着一个用阔叶和草根揉搓搭建搭据起来的棚子,棚子下放着一个两人高的木雕神像,神像的眉心和额头上涂了一种特有的草木油性红色涂料。
神像的周围,被摆放了六个火炬堆,在如此暴雨的天气里,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风的吹拂下离奇地越燃越高。
身上涂满了红色涂料的土著绕着神像和这六个火炬堆以一种奇怪的规律绕圈大跳,击打自己的膝盖,口中还在哼唱着一种不知名的阴森曲调。
神像前跪了一个四肢伏趴在泥地里的人,这人就是传统土著的领导,他双手朝上,头卑微地埋入泥地里,任由大雨冲刷自己的身体,口中不停地祈祷:
“神啊,你赐予我们广袤的土地,丰沛的雨水,将敌人和危机提前预示给我们看,将普鲁托这个死神般的湖泊赠予我们作为防卫的港湾,在敌人用罪恶的火炮偷袭我们时,降下甘霖雨露,助我们反击。”
“胜利终将是我们,因为神早已预示了这一切。”
“您曾经降下神谕告诉我们,要摆脱那些占领我们土地,奴役我们躯体的邪恶异乡人,唯一办法就是杀死那个厂长。”
跪拜在地的人缓慢地,好像是生怕冒犯这个木雕般地,抬起了头,他仰着脖子,目光狂热地望着神像:
“您和我的看法是如此一致,那个厂长果然也是个卑鄙无耻的异乡人,用伪善的外表来迷惑我们!”
“我们已经在您的神谕指示下夺回了我们的自由,接下来就是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神,请告诉我们,告诉您孱弱又虔诚的信徒,我们该怎么做?”
“为此,我将献上您最喜欢的供奉品,我们的欲望与痛苦!”
语毕,这人爬到了棚子里,附耳在地,似乎在听取神降下的神谕,还时不时地点头应和,神色肃穆,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
其他土著屏息以待。
不一会儿,这人小心地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他站着,眼里闪烁不定,有种藏不住的恶毒从他的声音里露出来:
“神说,杀死那个盖伊和那个新派的指挥员,重新推我上位,神就会重新赐予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
“一切就会重归于和平。”
小船上。
柏嘉木还在思考刚刚逆神说的那个问题,他没忍住追问:“但逆神,就算神谕有诱导骗人的可能性,虽然我不觉得神真的存在,但你不是说,除了你之外很少有人听得到那个所谓的神谕吗?”
柏嘉木不信教,他对这些神不神的东西持一种怀疑态度,对逆神还好。
这位神棍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逆神也不信神,只是拿预言作为参考,有时候他根本不把神谕当一回事,甚至会背着神谕里的指示来。
所以这家伙之前才会叫【逆神的审判者】。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个副本里的npc也能听到神谕吧?”逆神坐在船边划船,他笑呵呵地回头看向柏嘉木,“除了我这样的审判者可以时不时给神拨打一个单向电话,问问他神谕,普通人能不能听到神谕,取决于这个人内心的欲望强烈程度。”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一个人能听到的神谕,大部分都是他想从神那里听来的,符合他自己欲望走向的东西。”
“历史上能听到神谕的情况,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想要得到某种地位,所以用神权来做幌子迫害别人而已。”
逆神收回目光:“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是真的能听到神谕,神的确喜欢给这种强欲望的人暗示,然后借着这些人把世界搅得一团糟后,再借着这些人控制世界。”
“神可不希望看到世界一团和平,这样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几个想听八卦的杀手序列队员都凑过去蹲在逆神旁边,小木船跟着就往一边倒了。
逆神眼疾手快地把脚支到了另一边,怼住了两个往这边跑的队员,稳住了船,颇为无奈地道:“你们不帮着划船看我一个人划得热闹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翻船呢?你们是传统土著那群人派来暗杀我的卧底吧。”
队员们煞有介事点头:“那倒是也不是没有可能,传统派有游戏优势,拿你的人头叛变过去我们或许就能直接躺着通关了。”
逆神:“”
我辛辛苦苦带他们过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个杀手序列队员都笑嘻嘻的,他们都清楚来这个副本是帮黑桃磨合磨合。
本来几个队员就很年轻,在这种你来我往和黑桃磨合的过程中,再加上有逆神这个兜底的战术师在,倒真有点玩游戏的感觉了,都打得很放松。
柏嘉木接过了逆神的船桨,好奇地追问:“我欲望很强烈的时候,也听不到神谕啊。”
逆神斜眼看他一眼:“年纪轻轻的,你能有多强的欲望,神看得上的人得有相当强烈的欲望。”
旁边有队员意味深长地调侃:“哦,年轻诶,柏嘉木,你欲望最强的时候是不是每天起床的时候?”
柏嘉木恼羞成怒地抬浆就给了这个人一下:“柏溢,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我小舅就给我开这种带颜色的笑话!小心我把你切成块喂鱼!”
柏溢摸摸鼻子,吐了吐舌头,闭嘴了。
柏嘉木看向逆神,耳朵发红地凶狠反驳:“白柳难道不年轻吗?你不是说他被神选中成了继承者吗?那他能有多强的欲望?不也就每天起床自己来那下吗!”
柏溢在旁边幽幽地反驳:“不,他和黑桃结婚了,所以是他和黑桃晚上那下。”
柏嘉木:“”
逆神:“”
过了一会儿,柏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补充:“当然要是白柳欲望强,早上再来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也有可能从早到晚”
柏嘉木面无表情地抬浆打在柏溢的屁股上,狠狠地把他打下了水。
柏溢的脑袋很快就从水面里冒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柏嘉木,脸上有肉眼可见的委屈:“你打我干什么?这又不是我说的,白柳自己说的,他说他和黑桃一晚上用了18盒避咕噜噜!!”
柏嘉木站起来踩着船舷,表情暴怒地用船桨对着柏溢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下摁:“给我闭嘴,我还未成年!”
柏溢惨叫:“柏嘉木,你不能仗着自己未成年就阻止成年人说黄色笑话,你只有一个月就成年了啊!”
“成年人应当有黄色自由!!咕噜噜!黑桃都结婚了,你难道还要否认他有对象,有性生活的事实吗!咕噜噜!!”
柏溢大声逼逼:“你就是不甘心你是队伍里最后一个没脱单的,连黑桃这个纯种直男都比你早找到老婆”
柏嘉木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他神色狰狞地用船桨拍了两下柏溢的脸。
柏溢头晕目眩地向后倒去,两眼冒蚊香,水面渐渐没有气泡从浮起来。
柏嘉木深吸两口气,然后满脸通红,目光凶狠,十分镇定地坐下了,他正视逆神:“我根本,完全,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是杀手序列队伍里最后一个单身男性,你别听他胡说。”
逆神冷静地忽略船桨上的血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大义灭亲,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杀手序列虽然看起来是个寡王团队,但几乎全员都是有老婆的(柏嘉木这个未成年崽除外),还极其恩爱,单身崽柏嘉木被迫吃了很多狗粮,而黑桃是唯一一个不会让柏嘉木吃狗粮的存在(当然现在我们也知道,不是这样了)
柏嘉木看到黑桃会很安心:这傻子(?)都没有老婆,我没有也是正常(?
黑桃:?
杀手序列也可以称为杀狗序列()
而流浪马戏团这个看起来大家都很海王的团队,但全员目前都是单身(佳仪这个未成年人不计数)
后面对打的时候马戏团众人会对杀手序列的脱单率感到震惊的为什么这群憨批都有老婆,我却没有
后来他们看到黑桃会顿悟:有些人有老婆,全靠命里有
第293章
密林边陲
雨越下越大。
水迅速地溢出浸到泥地里,把泥地变得粘稠湿润,唐二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黑桃后面走,在茫茫大雨里几乎要看不清前面飞速移动的黑桃。
黑桃明显是在往普鲁托湖的方向走。
越靠近湖面,地上的积水就越深,到后期已经能把唐二打下半身给淹过去了,前面的黑桃鱼一样地跳入了泥水中。
唐二打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进去。
泥水浑浊不清,雨点不停地打在水面上,再加上之前炮火和水雷的双重攻击,水底被搅得翻了天,水面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到一股又一股的浪涌过来,唐二打全靠自己多年追击人的本领才跟上黑桃。
时不时他的侧面还滑过一些很蛇一样的长条黑影生物,被唐二打谨慎地闪躲开了。
黑桃游动得很快,他们没多久就来到了湖底。
湖底和之前他们过来放置水雷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都是被炮弹炸出来的。
但好在这里的水更深,能见度更高,唐二打能勉强在混沌不清的水里看清黑桃了,他看到黑桃停在悬空在了水底。
然后,黑桃神色淡定地从腰后取出了一截青白腐烂还在动的左脚尸块,就像是探测仪一般对着水下认真检测。
唐二打顺着黑桃探测的方向望去,被轰炸过后的水面裸露出一层很奇特的火山岩质地,上面流动着黏稠的一层黏稠的,沥青般的泥土液体。
黑桃把尸块递给唐二打,唐二打试探性地把尸块插入那堆沥青般的液体中。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唐二打触发尸块储存点普鲁托湖底】
【将收集而来的一个完整部位活死人尸块放入放置入湖底,就可以计为一分,将一整具活死人尸体放入湖底,就可以计为二十分,但分散地将一具尸体放置入湖底,只能分散地计为十二分,请玩家尽量将尸体拼凑完成后放置入湖底。】
【系统提示:普鲁托湖底暂时还不是玩家唐二打所属阵营占领的领地,遗憾地通知您,请加入拥有普鲁托湖泊一方的土著阵营后,或者帮助己方阵营占领普鲁托湖泊之后,玩家方可积分该尸块。】
尸块从泥土里缓慢地脱落出来,黑桃稳稳地抓住悬浮的尸块。
唐二打深深地看了湖底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黑桃,他略微张了张嘴,有气泡溢出,指了指上面,让黑桃上去换气。
在他们上浮之前,水面突然了剧烈的晃动,唐二打猛地抬头看向水面,上面悬浮着的数不清的木质小船突然熊熊燃烧起来。
燃烧的小船悬挂在头顶,宛如阴霾天空里突兀出现的火烧云。
大雨天采取火攻,得是木船本身就有问题,肯定是有人在上面做了什么马脚,比如浸过某种特殊的油,把船只变成了易燃物。
这根本不会是这边的人能做到的攻击策略!
水面上。
传统土著们身穿草绳搓就的披巾,头戴羽毛环帽,举着枪和火炮,乘着没有被红色涂料油漆过的木筏往前冲,喉咙里震动出一种奇特的腔调,为首的那个人赫然就是之前祭祀打头的人,他目光狠戾地吼道:
“杀死这些被神诅咒的人!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夺回来!”
“神赐予的涂料会永不熄灭燃烧罪人的烈火!”
“杀死他们!烧死他们!”
正在往河道方向走的逆神他们回过头来,柏溢也从水里冒出个头来,目光警惕地望着那边燃火的木船:“这群传统派的不是之前计划的等敌方进攻结束,反过来偷袭我们这些耗空战力的新派人士吗?怎么会突然对我们发起进攻?”
柏嘉木蹙眉不解道:“现在正是双方打得正混乱的时候,背后偷袭我们这群做先锋的新派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群传统派的想夺权想疯了吗?”
“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们。”逆神神色稳重地一伸手,“我们带进来的那个望远镜道具拿来,我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柏嘉木递给逆神一个制式望远镜。
逆神夹在鼻梁上,摇晃模糊的视野最终定格在湖泊后的一个冒烟的小丛林那里,他拧眉再调了一下望远镜的视野,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冒烟的小丛林里具体的情况。
然后逆神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小丛林里有个正在燃烧的棚子,棚子里那尊被人尊崇无比的神像被用枪打得稀巴烂,还浇上涂料点燃了,整个祭祀场地一片狼藉。
棚子烧得只剩下了半个,旁边的火炬还没熄灭,可以看得出这个打烂神像的人是在祭祀进行的时候闯进去把神像给打坏的。
这胆子也太大了!
这群信仰虔诚的传统派不得发疯地抓这个捣乱的人啊!
逆神顺着火烧木船的路径往回搜索,果然看到了一个不停地在船与船之间灵活跳跃的人,他背着一杆枪,小腿和肩膀上还包着渗血的绷带,但躲避的行为却灵活无比。
他后面跟着一长溜愤怒地哼着宗教歌曲追击他的土著,子弹和火箭时不时从他身侧飞过去。
这人是昨天来投诚他们的盖伊!那个主要npc之一!
他不应该受了重伤在红十字会好好待着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烧这群传统派的神像!
盖伊在重重的追击之下,尽管已经借着船的躲避尽量遮掩了,但还是受了两枪。
举着望远镜的逆神拧眉,盖伊为什么不躲到水下呢?
藏到这种浑浊不清的水域虽然可能会被乱枪扫射,但也比在岸上活靶子一样乱跑的好吧?
很快,逆神得到了答案,他没忍住喷了一下。
盖伊居然举着一个偌大的神像脑袋挡在自己身前,还拿枪比着这脑袋,一边跑一边举起来,嘴唇还一张一合,似乎在情绪激动地对着那群追他的土著在说着什么,导致那群传统派根本不敢随意开枪瞄准他。
这年轻人还挺有才,知道用神像来做自己的人质和挡箭牌再跑,也不算有勇无谋。
逆神放下望远镜递给柏嘉木:“过去救人。”
柏嘉木点头刚准备往回划船,盖伊就往这边跑了。
随着盖伊的跑进,逆神一行人终于听清楚盖伊在说什么。
盖伊在雨声里大声吼着:“你们说神存在,你们说神拯救了你们,你们说神赐予你们一切,神让你们杀死帮助你们的好人。”
他站在一艘摇摆不定的小木船上,脚下躺着几具被轰开的弹片炸死的尸体,死不瞑目地横陈在船的边缘,身体上的血液早已凝固了。
盖伊神色悲悯地看了一眼这些死去的人,他双目通红,高举起那个木雕神像的头部,拿枪对准神像额心:“这是你们所谓的神在这里唯一的象征,如果他真的存在,就从我手里夺回自己的头颅吧!”
逆神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不好,他要向这些传统派用很过激的手段证明神不存在!真要打碎了那群传统派的会毫无顾忌地发疯弄死他的,阻止他!”
柏嘉木神色一凝,翻腕甩出一柄光亮的手术刀,穿过雨中迷雾击打在盖伊手上那柄枪上。
柏嘉木松了一口气:“我用技能武器赶上了,没打中。”
盖伊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枪被手术刀击中应声而落,打出的那枚子弹没有射入神像的额心。
迎面追来的传统派首领癫狂地大笑:“神派来信徒阻止了你!神就是存在的!你无法杀死神!”
“神在庇佑自己,庇佑我,那个厂长,那个龌龊伪善者,就是应该按照神的指示被我杀死!”
盖伊半跪在船上,他眼皮动了一下,突然捡起那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恶狠狠地攥住,往神像的头部上砍了下去。
柏嘉木:“!!!”
逆神:“!!!”
怎么这样!小伙子你头也太铁了!
盖伊就像是爆发了般,肩膀的肌肉隆起,不断地握住刀往下落,他喘息着,雨水顺着湿漉漉的侧边头发滑落。
木制的神像头部被手术刀剁得七零八落,伤痕累累。
对面大叫的传统派首领就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双目圆睁,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神像被涂料保护的头部被盖伊一刀一刀地剁成木屑粉末,脸上出现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惊恐。
旁边有土著恍惚地喃喃自语:“他怎么能破坏神庇佑自己的涂料涂层”
“神为什么不降下大雨淹死他,降下天雷烧死他?”
“神为什么要让一个背神者凌辱自己的神像?”
首领目眦欲裂,他抬手就给了旁边的人一巴掌,对着他们声嘶力竭地道:“够了!神是存在的!神在保佑我们!你们难道也要像这群人一样背弃神!被神惩罚淹死吗!”
质疑的声音又慢慢变弱。
盖伊抬起头,他氤氲着无数情绪的眼睛透过额前的湿发落到那个歇斯底里的首领上,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神不存在,他不该死。”
“神根本没有庇佑过你,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欲望而已。”
盖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手里那个面目全非的神像平举对准首领,嘶哑地说道:“你这个肮脏的,只敢躲在邪教信仰下的懦弱之人,你敢正视自己的谎话编织出来的神破碎的样子吗?”
首领双目赤红,他怒吼着抬起了枪:“给我闭嘴,你才是被神背弃的人!”
子弹穿过被盖伊举起来的神像,在他身上凌乱地扫射,盖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脸上是一个心满意足又疲惫的微笑,和神的头像一起跌落到了名为普鲁托的死神湖泊里。
逆神神色复杂地止住了柏嘉木上前接住落水的盖伊的动作:“这是这个npc的主线剧情,我们阻止不了,看着就好,他注定要死的,这是他自愿的。”
柏嘉木一怔,然后不可思议地反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寻死?不激怒那个首领他可能都还有活路。”
“他要的就是那个首领在愤怒之下亲手击碎神像。”逆神指了指那边的土著,他叹息一声,“你看,那些土著的神色变了,他们开始怀疑他们的首领了。”
“盖伊知道他击碎神像不会彻底击碎这些土著的信仰,他要那个亲手缔造这些谎话的人,也就是这个首领击碎神像,这些土著才会清醒。”
逆神叹气:“他在投降过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准备了。”
“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逆神话锋一转,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盖伊的主线剧情根据我之前的做的预测,应该是中后期才会触发的,为什么会提前到大战第一天,盖伊就已经完全明白了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有谁教过他吗?”
柏嘉木反应极快:“npc出现异常反应都是因为玩家诱导,有人诱导了盖伊自杀?”
逆神微妙地一顿:“这个玩家把盖伊的死提前到这里,加剧两个阵营之间的冲突,是想做什么?”
第294章
密林边陲
红十字会。
正在被换药的亚历克斯左手的无名指一痛,他下意识看去,无名指上的戒指居然凭空断开了,在他的指根处莫名地划出一道血痕。
亚历克斯心口一窒,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感摄住了他,他踉踉跄跄地扶着轮椅想站起来:“盖伊!盖伊是不是不在帐篷里了!”
他话音未落,眼尾的余光就看到唐二打肩头上扛着一具头朝下的重伤士兵急匆匆地,满脸是泥污地从红十字会的边沿猛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猛地嘶吼:“盖伊受伤了,但还没死,快来接应一下!”
唐二打身后跟着一大群追杀他们的土著,黑桃远远地坠在唐二打后面,拿着鞭子来回地清扫打开后面跟过来的土著。
追着他们为首的那个土著几乎要发疯了,青筋爆出,眼里布满血丝,不停地对着唐二打他们开枪:“把这个该死的背神者给我!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以求慰藉他对神的冒犯!!”
土著追随在他身后,有些甚至举起了火箭炮等重武器,凶狠仇视地盯着前面逃跑的三个人,但在黑桃的防守下却始终无法拉近距离。
红十字会的人急匆匆地拿起武器,拉开防线,警惕地在旁边竖起【此处禁止攻击,为非战区】的红字牌子,驻扎在此处的防卫军坦克也缓缓扬起了炮口,对准了这群即将闯入红十字区的土著。
唐二打抢先跑进了红十字区,黑桃紧随其后,而不愿意放下武器的土著则被严肃地拦在了防线外。
昏迷不醒的盖伊和他手里紧紧抱住的那颗神像头颅被迅速地转移到了担架上,从亚历克斯的面前抬过,送进了抢救伤兵的帐篷里。
亚历克斯看到身上染血的盖伊,伸手想去触碰,差点从轮椅上摔了下来,还好是旁边的白柳眼疾手快地帮忙扶了一下,把这位魂不守舍的大兵给重新安置回了轮椅里。
“安心。”白柳躬身拍了拍亚历克斯膝盖上的灰,抬眸平和道,“盖伊这次不会有事的。
亚历克斯神志恍惚地看了一眼白柳,他正视着这个人漆黑一片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盖伊担架上那颗神像头颅。
那尊面带悲悯微笑的神像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漆黑,平和,倒映着世间万物,仿佛所有人类该有的情绪都融不进去,注视着这个世间早已经被他安排好的一切戏码。
盖伊这次不会有事,这种说法,就好像白柳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盖伊会什么时候有事一样。
亚历克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推动轮椅远离了白柳,深深地看了白柳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动轮椅追着盖伊的担架去帐篷外守着了。
白柳见亚历克斯跑了,也不生气,垂眸搓了搓自己食指上刚刚从亚历克斯膝盖上沾上的灰,然后平静地拍掉。
唐二打坐在白柳的脚边喘气休息,黑桃一这家伙一进红十字会就不见了,唐二打左右找了找,没发现,也就放弃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水,正准备向白柳汇报发生了什么,结果唐二打抬头仰视看向白柳准备开口的时候,不由得为白柳脸上的淡漠表情一怔。
这个表情,好像其他时间线的白六在谋划事情的样子
很快,唐二打收敛了自己一瞬间感到的熟悉和恐惧,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可怕的念头打消,深吸一口气,开始尽忠职守地向白柳汇报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盖伊被击中后掉入了水里,我和黑桃正好就在水里,我发现他还有呼吸之后拖着他上岸就开始往这边跑”
“土著发现我们之后,一路追赶我们,好在黑桃断后能力很强,我们两个移动速度也很快,还是抢先一步过来了”
白柳点了点头:“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你安排我进突击一队,就是为了配合你在大战的时候救下被你引诱过去以死搏命的盖伊?”唐二打半曲着膝盖,背靠在插在地上的枪杆上,看向白柳,“你从什么时候猜到的盖伊会叛变?”
白柳微笑:“见到盖伊的第一面,他很擅长作战,但却甘愿做个清理兵,他要么是个纯粹的和平主义者,比如亚历克斯,要么就是不认同己方代表的阵营赢取的胜利。”
唐二打呼出一口气,倒也不惊讶,顺着白柳的话继续阐述:“如果盖伊叛变,亚历克斯肯定撑不了多久也会跟着叛变过去,敌方阵营又有主线npc,又有湖泊所有权,他们后期有相当大的优势。”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加入敌军是吧?”白柳接了唐二打话,笑笑,“因为我并不准备加入这两方阵营里的任何一个。”
唐二打蹙眉:“不加入这两方中的任何一个?你是要亚历克斯单独做阵营?”
白柳点头。
很快唐二打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白柳,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从我刚刚对亚历克斯的情绪感知,我觉得盖伊如果被抢救成功还活着,亚历克斯很有可能被重伤的盖伊成功劝说,从而加入土著阵营。”
“而盖伊如果死了,他会因为愤恨土著杀死了盖伊,而彻底稳定在己方阵营。”
唐二打慎重地说:“亚历克斯很难有叛出来,成为第三方阵营的觉悟和可能性。”
白柳颔首赞同了唐二打的看法:“的确如此,亚历克斯的生长环境十分安谧和平,并且为人也很善良,所以才会在战争这样的背景下去选择成为一名医学生,并且为了救人而来到前线,甚至于在来到前线之后也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这种性格说好听一点叫温柔善良,但在这种不杀人就不能救人的游戏背景下,就是懦弱无能。”唐二打转头看向守在盖伊的帐篷前,躬身把头埋进怀里的亚历克斯,不由得叹息一声,“亚历克斯这种觉得战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错误的人,杀了他都不可能让他站出来做第三方的。”
白柳望向盖伊在抢救在的帐篷,语气平静:“是有可能的。”
“我已经和盖伊商议好了,他会帮我做到的。”
唐二打越发疑惑:“盖伊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不一定能熬过今晚,怎么帮你做事?”
“不需要盖伊醒来。”白柳收敛眉目,“他不醒来,也能帮我完成这一切。”
午夜。
盖伊身上的子弹通过手术被取了出来,医生用了一点消炎药之后将盖伊推进了帐篷。
不过盖伊现在麻醉还没消,正昏迷不醒地发高烧,亚历克斯守在他的床边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双眼通红。
亚历克斯的手和声音在颤抖:“戒指碎了,盖伊,我的戒指碎了,他们说你的戒指也碎了,是被子弹给打碎的”
“医生说你不一定能醒来了。”
亚历克斯低头抵住床沿,哽咽道:“盖伊,现在唯一证明我们可以在一起的证据都没有了,如果我们都死了,我都没有办法向普鲁托(死神)证明你是我的妻子,阻止他将我们的灵魂分开。”
眼泪顺着亚历克斯的下颌滑落,没等滴在床单上,就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撩开了盖伊所在的帐篷的幕帘,他们在黑夜里虎视眈眈地举着凌厉的尖刀和木刺,开口的嗓音嘶哑无比:
“亚历克斯,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滚开!”
亚历克斯猛地转身,他拉亮了漆黑帐篷里的灯,看清眼前出现的一行人之后,他震得顿了一下,声音艰涩无比:
“你们是突击一队的幸存者”
“目前还是幸存者。”为首的人用一柄凌厉的钢刀支撑着身体,左腿膝盖以下已经不见了,包扎好的绷带还在渗血,很明显是刚截肢不久。
他双目赤红地盯着病床上的盖伊,恶狠狠地笑了一声:“拖盖伊这小子的福,我在他反派去那群土著的时候被炸丢了一条左腿,不知道还能在这鬼地方活多长时间了。”
亚历克斯转动轮椅挡在盖伊的病床前,他声线颤抖:“这里是红十字会,你们要干什么?”
“红十字会只是规定我们不能在这里杀敌军,可没规定我们不能按军法惩治我们自己的人。”为首断腿的那个士兵神色凶戾,他抬手指着盖伊,“这叛徒现在还穿着我们的制服,杀死了我们二十多个兄弟,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这人宛如困兽般对着亚历克斯狂吼:“亚历克斯,如果你包庇这个叛徒,我们就连你一起杀!”
亚历克斯下意识想撑起来,但他双腿受伤很快就被这群人高马大的突击一队摁住了,他双手被反剪,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最后声嘶力竭地惨叫着:“救命!!这里有人攻击伤兵!”
为首那个人走到了盖伊的床边,他冷酷地回头看了一眼亚历克斯,眼神里既有怨恨,又有复杂:“不会有人来的,亚历克斯,他们知道这是我们内部的事。”
“不不不!”亚历克斯慌乱而恐惧,他语无伦次,满脸是泪地劝阻,“盖伊不该杀你们,你们也不该杀盖伊,本来所有人都不应该彼此攻击的!”
“这是错的,这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停下来!”
“但事实就是,我们就在彼此攻击。”站在盖伊旁边的士兵一只脚站立着,他对着病床上的盖伊高高举起了刀,表情里有种无法掩饰的残酷,“战争永不停止!”
雪白的刀面狠狠落下,血液顷刻喷涌出来,愤怒的士兵们不断挥舞着木刺和军刀,将病床上的盖伊千刀万剐,割裂成血块和肉段。
亚历克斯撕心裂肺的惨嚎和求饶隔着半个红十字区都能听见。
白柳站在另一个帐篷的边缘,他撩开幕帘平静地听着这声音,旁边站着神色凝重的唐二打。
唐二打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不忍地开了口:“真的不能去救下盖伊吗?”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白柳无波无澜地看向唐二打,“盖伊并不想活着,他想死在曾经的队友手上为自己赎罪,所以我为他安排了这一切,作为交换,我利用他的死达成了一点自己的小目的。”
唐二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这两个阵营都直接杀死了盖伊,亚历克斯不可能再归属于任何一个阵营了。”
这个做法是没问题的,而且也就是一个游戏罢了,但总是莫名地让唐二打想起白六。
这是白六擅长的东西,诱导别人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后,再利用这死亡达到自己的目的。
唐二打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问出了口:“白柳,你真的不会变成白六,对吧?”
白柳静了几秒,他转过头来看向唐二打,忽然很浅地笑了笑,眼中情绪极淡:“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不用那么紧张,唐二打。”
第295章
密林边陲
亚历克斯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弱去,帐篷里陆陆续续走出浑身染血的士兵,他们甩甩手上的血渍离去。
白柳低头看了一眼表,又等了十五分钟,才走到盖伊的帐篷外面,掀开幕帘进去。
唐二打神色复杂地等在外面:“我就不进去了,亚历克斯现在精神状况应该不太好。”
“有什么事你叫我吧。”唐二打还是没忍住叫住了白柳,“你还会再继续利用亚历克斯吗?”
白柳撩开幕帘的动作顿了顿,他微笑地偏过头,自然地回答:“对啊,怎么了?”
唐二打抿了抿唇,他攥紧了拳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摇摇头:“没什么。”
白柳作为一个玩家想赢,利用游戏里npc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确没义务考虑npc的感情。
但为什么他感到如此的不安
白柳拍了拍唐二打的肩膀,温和地询问:“如果你对我利用亚历克斯的方式感到不适,我可以照顾他的心情,换种方式。”
唐二打想说他并不介意,但对上白柳那双眼里根本不含笑意的漆黑眼眸,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什么方式?”
“蛮好用的方式。”白柳浅笑,“你会喜欢的。”
因为他在唐二打的身上也用过这一套方式。
白柳撩开幕帘走了进去。
全是血的帐篷中间坐着一动不动的亚历克斯,他垂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脖子上掉下去的头,放在轮椅两边的手上沾满了血,顺着指尖滴落下去,脚底躺着盖伊还没睁眼的头颅。
最里面那张病床上血肉模糊,雪白的床单被染红了大片,肢体零乱地摆在上面,内脏从腹腔里流淌出来,这么一堆人,就像是被剁碎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捡的羔炎热潮湿的雨季,盖伊死后的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苍蝇过来扒尸体了。
白柳站到了亚历克斯的面前,但亚历克斯就像是什么都感受到一样依旧低着头,他的双眼已经彻底涣散了,仿佛再也无法对外界的任何事物做出回应。
但白柳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亚历克斯抬起了头。
“你猜到了吧?”白柳说,“是我安排盖伊这样死去的。”
亚历克斯缓缓抬起了头,他嗓子哑得不像话:“为什么?”
“我相信这点你也应该猜到了,不然不会来红十字会守盖伊。”白柳垂眸,他好似怜悯一般俯视着亚历克斯,“因为是盖伊自己想要这样死去的。”
“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向他杀死的那些队友道歉,他把他们炸成了一块一块,所以想要自己也这样死去。”
亚历克斯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他早已哭得红肿涩然的眼睛里又溢出了眼泪。
他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哽咽:“盖伊”
亚历克斯哭了一会儿之后,又竭力镇定地抬起了头,他看向白柳的眼神充斥着厌恶,和一种无法隐藏的畏惧:“盖伊想要自己死,是为了赎罪,你想要他死,一定不是为了这样简单的理由吧?”
【系统提示:npc亚历克斯对玩家白柳的好感度正在下跌】
白柳就像是没听到这提示,依旧平和地回了亚历克斯的话:“对,我促成这一切是为了我的目的。”
亚历克斯弓起背从轮椅上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怒喝:“你诱导了盖伊的死亡,你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们!”
“你这个卑鄙的骗子,龌龊的操纵者!”亚历克斯呼哧呼哧地喘气,眼里布满仇恨和血丝,“你比那个不存在的神明还要邪恶多了。”
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好似喃喃自语般回忆:“盖伊那么信任你,你接过他的捧花,在他的见证下拥有了自己的婚礼。”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这个世界上任何纯洁的感情。”
亚历克斯恶狠狠地诅咒:“如果有一天,黑桃发现了你的真面目,他一定会离你而去的!”
白柳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合拢,不过他的表情依旧淡定,甚至带出了一点平和的笑意:“这对我倒不是新鲜事了。”
亚历克斯咆哮发泄般地辱骂了白柳半个多小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这位出身良好的医学生似乎不太会骂人,骂到最后反而是自己情绪崩溃地痛哭起来,死死抓住白柳的衣摆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让他死,为什么他非要死!!”
“我的存在都不值得他放下愧疚和仇恨重新开始吗!”
亚历克斯哭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止不住地落泪:“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白柳转过眼看向床上那堆东西:“他还给你留下了自己的躯体。”
亚历克斯一个哆嗦,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表情,惊恐无比地抬起头看来向白柳。
但亚历克斯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推着轮椅后退几步:“我不会对他用这个药的,盖伊永远是盖伊,他是个人,哪怕死了也是个人,我不会把他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的。”
白柳轻笑:“为什么不可以?复活回来的盖伊和你爱的盖伊,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亚历克斯像是终于发现了白柳的疯狂,他不断地拔高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压制住那种诡异的后背发凉的恐惧感,“用了那个药的尸体,只是尸体,只有肉和血管,只能动,它们什么都不是。”
“它们只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怪物!”
守在门外的唐二打蹙眉听墙角,亚历克斯的情绪之激荡到让他怀疑白柳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用所谓的更温和的方式。
有人拍了拍唐二打的肩膀,他回过头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黑桃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地站在唐二打面前,他直勾勾地盯了那个帐篷一会儿,却没有进去,转过头问唐二打:“人是不可以爱上没有灵魂的怪物的吗?”
唐二打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怔住了。
白柳点点头,示意亚历克斯继续说下去:“所以呢?”
亚历克斯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柳:“你难道会爱上一个没有灵魂的容器吗?”
里面静了很久,只能听到白柳平静和缓的呼吸声他像是在思考。
黑桃直挺挺地站在帐篷外,他嘴唇紧抿,拳头攥得紧紧的,看上去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进去逼问白柳答案,然后把亚历克斯打一顿。
白柳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
这下连唐二打都惊讶了,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白柳都不会在谈判和利用对象前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唐二打不知道为什么放松了下来
白柳并不是纯粹地为了利用亚历克斯和盖伊才这样做的。
白柳刚刚有认真地回答亚历克斯的问题,他没有用完全的利益性导向去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和白六不一样。
唐二打长舒一口气。
黑桃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弱的郁气,他踹了一脚横放在帐篷门口的枪,冷淡问道:“他为什么不知道?”
唐二打满头问号地去捡枪:“你进去问白柳吧,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
黑桃哦了一声之后,上前一步靠近了帐篷,神色凝肃地来回走了两圈之后还是没进去,退了一步蹲在了唐二打的旁边,低着头用手指在泥土上戳小坑,戳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二打看得一头雾水:“你怎么不进去?”
黑桃抱膝蹲在地上,脚一前一后地踩,身体也跟着一前一后地晃,就像是被朋友抛弃之后蹲在地上发呆的小孩子。
唐二打问他,黑桃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
黑桃眼神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坑,一边用力地戳一边回答唐二打,语气有点闷闷的:“暂时不想见白柳,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唐二打顺着黑桃的视线看过去,怔了一下,不由得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黑桃戳的坑洞歪歪扭扭地连成了两个字白柳。
说着不想见,还是想见的。
里面的亚历克斯也对白柳的答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
“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白柳的声音很平淡,“只是你很难分清你到底是在这个躯壳上怀念你曾经对他抱有的感情,还是这个躯壳主动地想要承担你拥有的那部分感情。”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是神明怜悯我而留给我的纪念品。”
白柳静了很久,又开口:“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就是我爱的怪物。”
“他不是没有灵魂,只是灵魂藏在了躯壳的下面,我得等到灵魂重新出来见我的那一天。”
亚历克斯不可思议地望着白柳,他勉强地开了个玩笑:“你说得好像,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情”
白柳抬眸直视亚历克斯:“我的确经历过。”
“所以我可以告诉你,相爱的两个人或许可以被死亡分隔。”白柳的目光下落,落到亚历克斯脚边盖伊的头颅上,平静悠远,“但相爱的两个怪物不会。”
帐篷的幕帘猛地被掀开,白柳挪动视线过去,黑桃背着光站在门口,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柳,胸膛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