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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唐二打有理由相信,

    这颗神奇的心脏和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成为厂长】也有关系。

    他在见到这个心脏的时候有种不受控制的,就像是被人从心底诱导出来的杀意,

    这是不正常的,

    有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让他动杀心一般,让他有些不舒服。

    而且这颗心脏,

    如果不是他所判断的是一个怪物,

    而只是一个被污染的无辜者心脏呢?

    这种事情唐二打之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所以他思索了片刻,控制住了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杀意,冷静地放下了枪,

    决心找出这个游戏污染源头再做决定。

    唐二打在厂工的指引下拿了一瓶玫瑰原液,走上阶梯往下倾倒,旁边的负责看守仪器的员工紧张无比地看着唐二打的手,

    手放在水闸上随时准备往下拉之前白柳搞出来的动静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唐二打往下滴的香水原液只泛出一层淡淡的玫红色。

    旁边等着结果的厂工和看守的员工在感到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但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只是相比前一位检验的加工员相差太多。

    “你的天赋不多,

    但要晋升为厂工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因为五月玫瑰节要到了,我们很缺厂工。”带领唐二打走进来的厂工扬起头,

    看向他,“你需要再经过一次试香纸检测,

    如果确定有一定基础天赋,

    就可以转正了。”

    唐二打皱眉:“什么试香纸检测?”

    与此同时,在三楼厂工办公室里。

    白柳抬眸看向办公桌后的厂工主任:“试香纸检测是指?”

    厂工主任回答:“为了能更近一步确认你的天赋足够特别升级转正为调香师的一个检测,主要是我们也不敢拿仪器来再次冒险,

    试香纸审核虽然精确度没有仪器那么高,但也可以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了。”

    “不过从你对仪器的破坏力来看,你很有可能在试香纸检测的时候弄坏试香纸。”

    厂工主任双手十指交叉叠放于桌上,他正视白柳,屈指叩了叩桌面上那封申请书:“虽然试香纸对于任何一个调香师来说都是不可再生的珍贵资源,但你的天赋真的有这封申请书上那么显著,那就值得我们冒着损失一个试香纸的风险来进行再次检测。”

    一个试香纸?

    这个奇怪的量词让白柳挑了一下眉。

    白柳在一些商场的香水柜台里见过试香纸,他印象里的试香纸是一种类似于ph试纸的硬板纸片,具有很好的吸水性,可以更好地吸香水,并且持久保留香气在上面。

    把一片沾染香水的试香纸放于鼻尖前十公分左右,扇闻,就可以更好地嗅闻到纯净的香水,或者是香料的味道,在调香师这个行业应该是一种常用设备。

    但无论怎么样,这种试纸的量词也应该是“片”,或者是“张”,而应该是“个”。

    白柳并没有反问,而是等待厂长主任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如果你身体无恙,那我们就会接着进行检验。”厂长主任朝那个之前领着白柳进行仪器检测的厂工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白柳,“我就会让这位带着你下负一层,也就是关押试香纸和玫瑰死刑犯的地方进行试香纸检验。”

    说完,主任递给了那个厂工一串钥匙,道:“带着他下去看看吧。”

    玫瑰死刑犯白柳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被那群流民科普过这个概念,犯了干叶玫瑰相关死刑条例的犯人,如果玫瑰工厂愿意接管,并接受这些犯人以某种劳动换取自己存活下来的权利,那这些犯人就可以转为无期徒刑,并被玫瑰工厂全权接管这些人的生命权以及生命使用权。

    但是关押试香纸以及那个“个”的量词单位

    白柳心底隐隐起了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他想起了一种他不太喜欢的设想,以及这个游戏设计者从头到尾针对于他的顽劣恶意,这让白柳脸上的笑意淡去了许多。

    厂工把白柳领了下去,他们穿过之前来时走过的长廊,在到达宿舍的走廊之前,在一个很阴暗的转弯处拐角。

    那里有一扇味道和整个玫瑰工厂气味完全不同的木门,一点都不香,反而有股特别恶臭的气味。

    厂工拿出了一串钥匙,在里面挑选出一把插入了木门,木门嘎吱一声,缓缓朝里打开了,一股肉类和衣服发酸的汗臭扑面而来,闻起来有点像沼气。

    木门正对一道向下的阶梯隐隐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阶梯两边的石墙极为狭窄,上面隔了一段距离安装了一个不怎么明亮的暗黄灯泡,只不过起到的照亮作用乏善可陈,白柳一眼扫去,最多十几米他就看不太到了。

    似乎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厂工在下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手电筒,领着白柳打着光往下走。

    一边走,这个厂工开始给白柳科普:“这是工厂内的负一层,只有高级厂工和调香师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白柳估摸着自己大概往下走了二十几米,就走到了底部,他抬头,看到了一个构造很接近监狱的地方。

    湿漉漉的昏沉地底中间一条不宽敞的小道,左右是类似于笼子的铁栅栏,一格一格嵌入墙里,紧贴着向里延伸,里面都是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刑犯。

    之所以白柳会这样形容他们,是因为他们就像是白柳在玫瑰花田里看到的那些流民一样,看不出人形了。

    这些死刑犯嘴里发出一些含糊的声响,似乎想伸出手来抓从中间过道里走过去的白柳和厂工,但他们虚弱到根本无法动弹,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厂工带着白柳走过,趴在地上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只是发出一声哀婉的,绝望的吼叫。

    这声吼叫甚至让白柳觉得,他们伸手并不是为了向他们寻求帮助,而是在请求他们给他一个痛快。

    还有一些已经死了,睁着双眼张开嘴巴仰躺在地面上,腐烂得只剩一些孵化蛆虫的碎肉,身上有苍蝇飞来飞去发出的声音,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从尸体身上的蛆孵化而来。

    比较诡异的是,这里大部分死去的尸体,如果还保有能看清面部表情的结构,那么这些尸体脸上大部分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微笑。

    就好像活着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痛苦无比,煎熬无比的事情,他们似乎等待死去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最后终于等到了那样幸福。

    白柳的目光慢慢地,一格一格从里面这些犯了玫瑰罪的死刑犯上掠过,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上读出点什么。

    厂工似乎注意到了白柳的目光,不由得偏头辩解了两句:“工厂没有虐待这些死刑犯的爱好,工厂接管这些死刑犯后,我们几乎会每天给他们熏香水,让他们得以存活下去这比大部分采花工的待遇都还好了。”

    “哦,是吗?”白柳不为所动地淡淡反问,“这样说起来,你们倒是慈善家了,免费给这些犯罪的人熏香水,不如你问问他们是想死,还是想被你们接管?”

    厂工被白柳这样不咸不淡地梗了一下,没出声。

    玫瑰工厂绝对不是一个会做浪费香水做好事的工厂,他们没有全部接管所有的死刑犯,而是部分接管这些死刑犯,这就说明了这里面有问题从利益角度推断,被玫瑰工厂接管的这些死刑犯的某些特质应该对这个工厂的发展有利。

    白柳一开始不清楚这个“利”到底是什么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花费香水养着一些劳动力并不高的人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件精明的生意。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个“利”是什么了。

    厂工才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才有些尴尬地开口:“这些死刑犯是工厂特地挑选的,对玫瑰香水有一定抗性的人。”

    “这些人哪怕是被香水腐蚀了,也不会轻易对香水出现上瘾征兆,他们坚持自我,恪守本心,宁死都不会向干叶玫瑰瓦斯轻易屈服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因为犯罪被抓,大部分是为了研制玫瑰香水的解药。”

    这个厂工又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在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屈从于玫瑰香水的成瘾性的时候,除了仪器,我们很难通过普通香水的试香纸去具体检测一款玫瑰香水的浓度和持香力。”

    “因为调香师这种已经高度成瘾的人群,是很难通过自己对香水的反应去甄别一款香水的好坏,大部分的调香师因为日夜使用高浓度的玫瑰香水,对香气已经麻木了。”

    “但你也看到了,仪器是很珍贵的,我们不能随时地启用仪器去检测香水。”

    “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可以抵抗玫瑰香水,对它更为敏感排斥的人群作为实验对象,通过这些人的痛苦反应推测出这款香水的效力我们将这类人群称为试香纸。”

    厂工一边说着,一边领着白柳往更深的里面走去:“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快要报废的试香纸,他们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是还能使用一到两次,不过我这次领你来走的是特殊通道,你使用的试香纸是我们工厂最老牌的试香纸之一。”

    说着,这位厂工叹了一口气:“这些老牌的试香纸也都快不行了,昨天据说为了五月玫瑰节,有个调香师试验了一瓶特级香水,又报废了一个,已经转到低级外围区去了,不过你这次用的这个是我们工厂质量最高的试香纸,他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对玫瑰香水的排斥反应也很稳定。”

    说到这里,这个厂工不由得感叹一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稳定排斥玫瑰香水的人,都已经那么痛苦了,还是从来不改变自己对玫瑰香水的排斥,心智之坚定让人敬佩。”

    “五月玫瑰节已经在他身上试验了好几瓶特级香水了,虽然他的身体出现了一定的中毒,器官衰竭的情况,虚弱了不少,但排斥反应十年如一日未曾变更过。”

    “我都怀疑这种人是不是真的人类了,也太固执了。”

    白柳一言不发,他看着周围那些死刑犯,眸色越来越深,最终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太固执了。”

    厂工没听清白柳的话,转过身来反问他:“你说什么?”

    这次白柳没有回答他。

    厂工领着他继续往里走,随着地道里越来越阴暗,地道左右的牢笼越来越大,里面生活的设施也越来越齐全,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临时生活的房间。

    最后,厂工停在一个独立的牢笼旁,这个牢笼较大,床放在最里面,里面的“试香纸”隐在黑暗里看不太见,只能隐约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躯佝偻的人形黑色轮廓。

    这个牢笼相较于其他的牢笼整洁许多,栅栏上还挂着两件陈旧泛黄的旧衣物,里面的桌子上也规整地摆放了一些书本纸笔,和几个零散的烟盒,烟盒已经空了。

    那位带领白柳来到这里的厂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干净得不像地牢的牢笼:“他又自己打扫过了真是一点都不像一个被试香这么久的人,还能维持这种理智。”

    “这就是你今天检测的试香纸。”厂工掏出了钥匙,插入了锁孔。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条地道里,另一名厂工领着唐二打往里走,正喋喋不休地,骄傲地向他解释玫瑰工厂这个地牢。

    唐二打看着这些牢笼里的死刑犯,眉头锁到可以夹死苍蝇他在看到这些玫瑰流民状的死刑犯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拔出了枪,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这些死刑犯和玫瑰流民的不一样之处。

    但这个不一样之处让他眉头更为紧锁了。

    这些家伙,虽然已经被香水侵蚀污染到这个地步了,但居然全都是清醒的,他们在努力地和腐蚀他们意识的玫瑰香水做斗争。

    这个厂工走在唐二打的前面,一边敲了敲一个牢笼的铁门,一边语带羡慕地说:“你小子运气不错,这是一个快报废的老牌试香纸,昨天被一个高级调香师的一瓶特级香水给试废了,现在看起来半死不活,正好可以用来给你做检测。”

    唐二打转头看向这个阴沉黑朦的牢笼内。

    地牢里没有什么灯光,可见度极低,他只能大致地看到一个背靠在墙壁上的人形黑影,身躯随着呼吸在微弱地起伏着,一股近乎于腐烂的恶臭从这个人的身上弥漫开,让厂工厌恶地挥了挥鼻尖的空气。

    这人,或者说这张试香纸只有一只手臂和半张脸探出了阴影,露在微弱的光线里,大概能看到,于是唐二打抬头看向了对方的手和脸。

    手几乎已经全部皲裂开绽,漆黑的,血一般的纹路一直从虎口蔓延到手肘,露出来的半张脸更是面目全非,剥裂血腥,浅色的眼珠涣散开,一点都焦距都没有的和栅栏外的唐二打对视着。

    有一瞬间,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涌上了唐二打的心头这半张脸,这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他好像在某个噩梦般的世界线里见过,这让唐二打握着枪的手就无法控制般地,痉挛般地颤抖起来。

    唐二打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但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宛如被冻僵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勾勾地注视着这张脸。

    手枪从他的掌心滑落,化成光点跌落在地上。

    但厂工却没有察觉唐二打的异常,他把钥匙插入了转孔。

    布满灰尘和铁锈的门同时在白柳和唐二打面前缓缓打开。

    厂工让开道路,让他身后的白柳可以看到牢笼里面的情景,并且把手上的手电筒递给了他,偏了偏头示意白柳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并解释说:“我们身上的玫瑰味道太浓了,会对试香纸有一定干扰,一般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进去之后,这个试香纸会教你怎么检验自己的天赋的,他很熟练了,脾气也很好,不会攻击你。”这个厂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个试香纸有时候会对来测试的人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但总体还是很配合的。”

    白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很平静地接过厂工递给他的手电筒,调到了最大的亮度,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牢笼。

    手电筒的光束随着白柳的走进,从地面缓慢地床边靠近,惨白的光晕里先是出现一只白柳有点眼熟的旧皮鞋,然后是一条洗得发白的制服裤子,再往上扫,能看到一个人举着没有点燃的烟屁股,低着头坐在床边。

    这人的脸部和手臂都已经完全变形了,手指的关节处都是裸露的,长满触须的骨头,呼吸声细微到近乎于无,脸色惨白,眼部凸显,原本方正英俊的脸颊两侧凹陷下去,就像几十年都没有吃过肉似的,瘦得几乎只剩一具骨头架子。

    白柳在他们过得最凄惨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这个人就算是在福利院的时候把食物让了很多给白柳吃,也从来没有饿到憔悴成这样。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是不变的温和坚定,里面一枝玫瑰都没有生长。

    白柳终于开口了,他用手电筒对着这个人的头,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陆驿站,你终于没钱买烟了吧?”

    这人终于抬头了,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刘佳仪,然后怔愣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了一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傻般地自言自语:“啊,我刚刚又看到幻觉了吗?”

    “这次是白柳的声音和刘佳仪那个小姑娘哇,这个刘佳仪的表情真的很像白柳啊。”说着,陆驿站勉强地撑着双手往床边挪动了一点,他好奇地凑近打量了几下脸上毫无情绪的白柳。

    白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陆驿站忽然弯起眼角很温柔地笑了起来,向着白柳伸出了那只已经全是白骨的手:“不过就算是幻觉,我还是蛮高兴的。”

    “因为就算在幻觉世界里,我们也已经很久没见了,白柳。”

    第201章

    玫瑰工厂(日+107)

    铁门摇摇晃晃地荡开,

    站在门前的唐二打一动不动。

    他好像在一瞬间化成了一尊木雕,或者说,此刻他希望自己只是一尊木雕。

    厂工疑惑地推了他两下,

    但唐二打人高马大他根本推不动,这个时候牢笼内的“试香纸”忽然挪动手指,

    轻微地朝他动了一下。

    靠在墙上“试香纸”那只涣散的眼睛努力聚焦看向唐二打,

    他发出很微弱的,带着疑问的,

    嘶哑的声音:“队长?”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声,

    一直沉在原地的唐二打就像是被一枪狠狠击中了,

    痛得他几乎要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

    唐二打眼睛猩红,扶着墙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正不错眼地看着牢笼里的人,或者是试香纸。

    有什么东西抽干了唐二打的力气,让他精疲力尽,

    伤痕累累,面目全非,

    让他只能依靠外物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进这个一直困住他,

    困住苏恙的这个牢笼里。

    唐二打走到了试香纸的面前,在这一刻,

    他才清晰地看到对方的全貌。

    苏恙整张脸都在“绽放”,

    眼睛里的玫瑰花茂盛得就像是花田里的一样,脸上全是血肉外溢的纹路,身上穿着那件危险异端处理局的副队长制服,

    就连工牌都还带着。

    工牌上的苏恙的工作照沾染了血迹,显得脏兮兮的。

    这张脸,和这个工作照,让唐二打想起了苏恙被小丑枪决的时候,那个时候队员们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而唐二打就像是灵魂出窍般,表情一片空白地望着那个记录了苏恙死亡的录像带,大脑就像是故障般,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要是我在苏恙旁边就好了。

    要是我和苏恙一起被抓就好了,要是我代替苏恙被抓就好了,要是我是苏恙就好了。

    要是被折磨的是我,痛的是我,死的是我就好了。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非得是苏恙?

    非得是他这个懦夫这么多时间线都不敢诉之于口,不敢正视的,不敢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的最重要的人?

    唐二打闭了闭眼睛,扶着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几乎要站立不稳

    苏恙眼里带着很微弱,很微弱的光,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痛苦,表皮参错不齐的脸上是纯然的,看到了唐二打这个队长的信任和喜悦,他似乎想笑。

    但割裂的皮肤和肌肉阻挡了苏恙微笑的动作。

    于是他的嘴角弯到一半,便无能为力地掉落下去,只有语气依旧是欣然的:“真的是你,队长!”

    苏恙想要提起手来够唐二打的衣角,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倒是他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颤抖起来。

    再又一次苏恙举起够他的手要掉下去的时候,唐二打终于沉默地半蹲下来,他很轻地用他发抖的手,轻微地,隔着一点距离,虚空地盖在了苏恙手背上。

    苏恙虚弱地喘了两下,靠在墙上奄奄一息地,半阖着眼笑着看他,忽地转过手来握住了唐二打的手。

    唐二打深吸一口气压制住那些翻涌的情绪,他在这条时间线第一次没有拒绝苏恙的亲近,而是回握了苏恙。嗓音沙哑艰涩:“嗯,队长来了,来救你出去。”

    “不,不能救我出去!咳咳咳”苏恙的脸上出现有些气恼,又无奈好笑的神色。

    他就像是以前每一次和唐二打合作那样,似乎为自己这个队长的粗莽的决议感到苦恼,但最终依旧耐下性子来劝解对方。

    苏恙的说话声因为急促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你救我出去,也没用的,我真的快不行了。”

    苏恙的眼帘垂落,语气也低落了下去:“我的家人,父母,队员都没有撑下去,都枯萎了,现在只剩我了,但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在这个东西面前什么都做不到,我太废物了。”苏恙的语气很轻微恍惚,他抬起头来,浅色的眼珠子里玫瑰格外清晰,他攥紧了唐二打想要抽走的手,“但队长你是不一样的!你是被预言家选中的人!你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

    这一刻,唐二打好像所有时间线里的记忆收束在这一句话上。

    【队长!你一定可以的!】

    【队长,我相信你!】

    【队长,咳咳,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无数的,所有的,不同的苏恙用带血的,破碎的,苍白的,布满伤痕的,又或者是血肉模糊的脸,都如出一辙地带着解脱和充满希望的明亮眼神注视着他,喊他队长。

    然后下一刻笑着为他死去,灵魂都转瞬之间消弥在光里,不见任何踪迹。

    唐二打意识模糊地看着苏恙焦急地注视着他的脸,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接受的不再是苏恙的嘱托和信任,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诅咒和远离。

    苏恙艰难地前移身体,他靠在唐二打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说道:“队长,听着,救我出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你混到了这里,应该是已经要升厂工了,紧接着就是晋升调香师了,玫瑰香水是有解药的,但解药只有每一任的厂长才知道。”

    “只要你从调香师升为厂长,你就知道解药是什么了。”说到这里,苏恙有点喘不上气,他靠在唐二打的肩头上仰着头休息,然后又快速地接着说了下去,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拯救这些被污染的人了。”

    唐二打说不清自己到底静了多久,才嘶哑地开口:“那你呢?”

    苏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唐二打的肩膀上,闭着眼胸膛轻微起伏。

    他们的默契不需要他们多说什么,两个人都明白了苏恙做出什么样的了决定苏恙决定牺牲自己给唐二打做检测,让唐二打成功地晋升为厂工。

    这相当于是让唐二打亲手杀死苏恙,去拯救这个游戏里的其他人。

    哪怕这个苏恙也只是一个游戏里的人物,只是一个假的苏恙,但唐二打下不了手。

    “但是队长”苏恙靠在唐二打的肩膀上睁开了虚无的眼睛,好像喃喃自语般轻声说着,“我已经不可能救回来了,我成瘾了。”

    “队长,做人要看开一点,死亡这种东西人类都是要死的。”苏恙的语气里带着一点,随意的,无所谓的笑,他好像在哄唐二打一般,“如果我非得要死的话,我希望我的死对你有意义。”

    “我其实真的很高兴,能在彻底枯萎前见到你,因为这至少代表我这么久好像是犯傻一样的挣扎痛苦,不愿意对玫瑰香水屈服的自我折磨是有意义的。”苏恙在唐二打的肩膀上转过头,很温柔地注视着他,“我的意义就是等到了你,队长。”

    唐二打能看到苏恙脸上的裂纹在渐渐加深脱落,血液从边缘渗出,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的苏恙变得越来越像一朵玫瑰。

    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过生命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飞速流逝。

    苏恙祈求地望着唐二打。

    唐二打一点点地松开了苏恙握住他的手,然后又虚空握了握那只他主动松开的手,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嗓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检测,要怎么做?”

    苏恙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队长。”

    “对了。”苏恙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变得凝重,“队长,你还记得当初你抓到然后又逃逸的那个活人异端白柳吗?等下你离开这里,如果有机会找到他,请一定杀死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在他逃出危险异端处理局的当天,炸毁了我们去检测的工厂。”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牢笼里。

    在陆驿站好不容易搞清楚了自己面前这个真的是变成刘佳仪的白柳,两个人很没有紧张气氛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白柳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陆驿站:“我炸毁了玫瑰工厂?”

    “是的。”陆驿站似乎也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题,身体和语气都很放松,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也其他危险异端处理局的工作人员都看见了,我用我对你十年的认识程度打包票,站在玫瑰工厂上面,那个号称自己要炸掉这个工厂的人确定就是你。”

    “你说你要引发爆炸,泄漏玫瑰干叶瓦斯,毁灭世界,我还和你对话了好几句,最终确定了你就是我认识的这个你没错。”陆驿站仰面朝上说。

    《玫瑰工厂》这个游戏的时间线在真实世界的十年后。

    白柳梳理了一下陆驿站和他说的时间线。

    引发玫瑰干叶瓦斯在全世界普及开来的那场爆炸,发生在白柳逃离危险异端处理局的第二天。

    而就在当天,陆驿站和危险异端处理局第三支队的副队长苏恙都在当天来到了玫瑰工厂,调查这所被强行查封,但暗中重启的工厂这是白柳在这个工厂的报纸上看到的事情,也和白柳推测出来的现实基本符合,也和刚刚陆驿站和他说的一致。

    而陆驿站说的之后发生的事情,白柳只听了几句,就挑高了眉毛。

    陆驿站说他们到达工厂的时候,在工厂内到处搜寻疑似储备了干叶玫瑰瓦斯的器皿,整个工厂特别奇怪,仪器一应俱全,但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不眠不休地搜寻到了凌晨,除了一些承装有玫瑰锻炼残渣的铁锅和蒸馏装置,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白柳就像是从天而降般,凭空出现在了玫瑰工厂的楼顶,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大喇嘛,一只手插着兜对着下面的人群懒洋洋地喊

    陆驿站一边说,一边用手比起一个大喇嘛来模仿当时的情景:“我是反社会份子白柳,因为我下岗了一个多月了,我找不到工作,也没有钱挣,我十分悲伤,觉得世界和我一起毁灭算了,所以等下我要引爆这个工厂,让玫瑰干叶瓦斯泄漏,让所有人陪我一起玩完。”

    白柳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然后玫瑰工厂就爆炸了?”

    陆驿站老实点头:“嗯,然后你就彻底消失了,因为这事,有段时间危险异端处理局对你的通缉令赏金开到了一千六百万,我都有点动心。”

    白柳斜眼看躺在床上的陆驿站:“你不觉得是我做的爆炸?”

    陆驿站要真确定是白柳做的爆炸,只要他还能动弹,白柳一走进来,保准这货就会从床上弹跳起来把白柳给当场击毙了。

    但是现在陆驿站还心平气和地躺在床上和白柳聊天,就证明陆驿站觉得爆炸这事和白柳无关。

    陆驿站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确定在玫瑰工厂屋顶上喊话要炸掉工厂的人是你,我也确定在你说完之后,不到十五分钟,玫瑰工厂就爆炸,发生了这场危及所有人的香水泄漏。”

    然后陆驿站给了一个很没有头脑的推测:“但我觉得这事不是你做的。”

    白柳饶有趣味地反问:“为什么?”

    白柳很少怀疑陆驿站的对他的推断,陆驿站对他的熟悉度可能比他本人更甚,也从来不会对他说谎。

    陆驿站说站在屋顶上那个人就是他白柳,那白柳估计那还真是他本人。

    陆驿站好像是发呆般抬头看了一会儿牢笼的顶,才回答白柳的话:“很不专业主观臆测,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白柳斜眼扫他:“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会信任我的人品?”

    陆驿站慢悠悠地“诶”了一声,转头过来轻飘飘地看了白柳一眼:“可不是因为这个,我可不敢相信你的人品。”

    如果不是陆驿站脸上那些奇怪的纹路,他们的对话就像是平常插科打诨一样恬淡。

    陆驿站看着白柳:“但我相信你的交易道德,你在昨天和我做了十年火锅的交易,没必要一顿都还没吃到的时候就去毁灭世界了,这多吃亏啊,我不信你能干出这种事儿。”

    “嗯。”白柳看了一眼陆驿站,“虽然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其他人不会这样觉得吧?”

    陆驿站笑了笑,又把头转了回去,语气感慨:“的确,那天去的工厂的人员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推测的理由太主观了,无法说服他们,所以后面才会有对你的高额悬赏金。”

    “可惜后来他们没能撑下去,都一个一个地走了。”陆驿站神情终于变得复杂,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还能持之以恒地相信你的人,和痛恨你的人,好像都只剩下了一个。”

    相信白柳的人显然是陆驿站,按照这个游戏设计者的恶趣味,如果白柳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痛恨他的人,应该就是苏恙了这个时候唐二打对应的试香纸多半就是苏恙。

    陆驿站接着说了下去:“在这里的这十年,我一直一直在思考我和你认识的这十年,试图在里面寻找你到底是什么人的蛛丝马迹,从而佐证我对你不会引爆玫瑰工厂的猜测,而另一个人不断地强调证据,强调他亲眼看到了你引爆了工厂。”

    陆驿站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他的语气变得很轻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变成了我们存活的唯一理由。”

    “而回忆到后期,我都开始怀疑你是否存在,你是不是只是我在这里太孤独而幻想出来的一个朋友,一个凶手,一种为了保持清醒而自我补偿的救赎知道有你存在,我至少熬得有点盼头。”

    白柳平静地侧头:“所以呢?”

    陆驿站抱怨似地白了白柳一眼:“好歹同情一下我吧,我都这么惨了。”

    说完,陆驿站静了一瞬,他笑笑:“所以有段时间每当有人进来检测香水,我都会问他们你认识白柳吗,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我很配合试香,他们也基本回答了,我得到了许多许多关于【白柳】的答案,但没有一个可以说服我你真的存在,也没有一个能描述出我认识的人。”

    陆驿站艰难地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两下,抬头看向白柳:“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这个问题了,你认识白柳吗?”

    他不错眼地直视着站在床边的白柳:“你觉得白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认识白柳。”白柳很平静地对视着虚弱喘息的陆驿站,说,“他是一个无耻,卑鄙,没有共情,不折手段,没有常规社会意识,寻常价值观取向,也不接受普世道德潜规则绑架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再加上有很强烈的金钱欲望,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嗯嗯。”陆驿站严肃地点点头,“是我认识的白柳没错了,继续。”

    白柳注视了陆驿站很久,才说:“他的确是你的朋友,所以就算他是一个这样的混球,也会信守和你的交易我不会引爆工厂的,如果站在玫瑰工厂屋顶的那个人的确是我,那应该有某种情况迫使我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但我不会做违背交易的事情。”

    陆驿站怔了一瞬,他由衷地笑了起来:“是的,我也是这样相信着的。”

    白柳上前一步:“好了,废话和你说完了,教我怎么检测吧。”

    陆驿站楞了片刻,无奈惨笑:“你过于残酷了吧白柳,我刚刚听那个厂工说了,你这家伙的天赋很有可能检测一次把我弄死诶!”

    “你或许会死在这里。”白柳扫了陆驿站一眼,“但真正的你不会死的,要和我做交易吗?我能阻止这场已经发生的爆炸,救下你和其他人。”

    陆驿站怔怔地看了白柳半晌,虽然他好像没有弄懂白柳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白柳能怎么做到阻止这件已经发生的事

    但是他知道白柳这人说出口的交易,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是他自己可能做到的事情。

    “要!”陆驿站一口回答,他眼睛发亮,“交易内容是什么?”

    白柳:“请我吃二十年的火锅。”

    “加上之前的十年,都三十年了!也太多了吧!!”陆驿站惨叫,“你看看我现在这样,都不一定还能活那么长!!”

    白柳瞄他一眼:“那就为了和我做这笔交易,努力活到那个时候吧。”

    陆驿站一呆,他看了看表情淡漠的白柳,没忍住笑了起来。

    关心人都这么拐弯抹角还真是本人。

    苏恙抓住唐二打的双手,他脸上难得出现如此懊悔的神色:“队长,我和其他队员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地执行你的命令,要是在抓住白柳的当天就能将他击毙,这么多的人”

    他浅色的眼睛里盈满眼泪,声音干哑破碎:“这么多的人,就不会因为白柳的报复,因为这样的东西泄漏扩散而死去了!!!”

    “队长,如果当初我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好了,都是我的错”

    苏恙就像是被某种极为沉重的责任和情绪压垮了,他在唐二打的面前缓缓弯曲下身体。

    他好像一瞬间因为悔恨和自责老了几十岁,脊背上的骨节就像是串珠般在他瘦得过分的背上鼓起,骨瘦嶙峋,无法直立。

    唐二打握紧了拳头这一切对于他面前这个苏恙来说来不及了。

    但是对他来说,还是来得及的。

    只要他及时通关,找到解药,并且杀死白柳他看见的这一切,这个痛苦到想要死去的苏恙,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唐二打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个游戏结束现实对应的时间,以及刚刚苏恙告诉他白柳引发爆炸的时间,他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凌这相当于白柳在通关之后,就立刻去往工厂引发了爆炸。

    得在游戏里杀死白柳才行!

    他已经知道解药成为厂长之后就能得到了,白柳不能再留了!

    第202章

    玫瑰工厂

    试香检验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只需要将香水原液涂抹在你的手心,

    均匀地涂抹开。”陆驿站对白柳说。

    “然后将你的手心放在我身上完好的一块皮肤上。”苏恙对唐二打说

    “接下来,你只需要观察我身上这块皮肤开裂的速度,和我痛苦的反应就可以了,

    开裂的速度越快,我越痛苦,

    说明你的天赋越强,

    越适合调试玫瑰香水。”

    苏恙用微微发颤的,无力的手指,

    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自己制服的纽扣,

    脱下了制服转身背对唐二打。

    制服松垮地堆在他的腰上,

    白皙的背部上,皮肉绽放的纹路就像是没有完成的纹身,从被半长的头发遮掩住的颈部一直蜿蜒到微微下陷的腰部。

    整个背部只有左边肩胛骨骨尖正对的那块皮肉是完好的。

    那正好是心脏的背部投影的位置,

    唐二打知道从这里偏侧射击,可以直接射进被肺叶包裹的心脏。

    陆驿站盘腿坐在床上,他背对着白柳,

    往上撩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块完整的,

    没有任何裂纹和枯萎痕迹的后颈,

    然后低下了头,把后颈这块的皮肤暴露给了站在他身后的白柳。

    这是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一块好皮了。

    苏恙和陆驿站都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闭上了眼睛:“开始吧。”

    白柳把香水原液滴在手心,唐二打意识恍惚地在自己的手上涂匀开,

    然后他们伸手把掌心,

    轻微地贴在了陆驿站苏恙的皮肤上。

    几乎是在他们把手放在去的那一瞬间,陆驿站和苏恙都倒地发出了一声,让人听了之后不寒而栗,

    浑身发冷的凄厉惨叫。

    同时,站在牢笼外的两个厂工在听到这声惨叫的时候意识到是试香开始了,他们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计时器,见怪不怪地开始了试香记录也就是记下里面试香纸的惨叫持续的时间。

    陆驿站在床上痉挛地抽动,他被白柳触碰的后颈就像是被刀子雕刻般,出现了一道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眼里的玫瑰若隐若现,脸部狰狞扭曲到就像是所有的肌肉都在用力,但还是不断有痛哼声从他的鼻腔里泄漏。

    苏恙在地上用额头抵着地面不停地深呼吸,眼里的玫瑰夺目绽放,几乎在黑暗的牢笼里透出一阵光来。

    他背部所有的纹路都在涌动聚拢,鲜血从每一道攒动的伤痕里冒出来,很快湿透了他半挂在腰间的制服。

    苏恙竭力隐忍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给唐二打造成心理负担,冷汗和眼泪混在一起,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地面。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用尽全力去抵抗这种东西的侵蚀,真的太痛了!!

    唐二打神志恍惚地跪在苏恙的旁边,苏恙那种深刻的痛苦让他快要疯掉了。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苏恙在经受酷刑,还是他自己在经受酷刑。

    有几秒钟苏恙用盈满泪水的眼睛和他对视的时候,唐二打脑子一片空白,他不受控制地掏出了自己的技能枪,就想对着自己的腿部和手脚开几枪。

    似乎这样他就和苏恙一起经受某种痛苦,就可以让苏恙好受一点。

    但是苏恙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队长,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要和我一样,在这里,因为愧疚,伤害自己。”

    “没有意义的,队长。”他轻声说。

    苏恙阻止他的力道是那么轻微,唐二打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但他还是颤抖地放下了枪他看到了苏恙细瘦的手臂上有无数道伤痕。

    和玫瑰香水导致的伤痕不一样,这低伤痕全是人为的这低都是苏恙自残的伤痕。

    苏恙脸上的伤痕也渗出鲜血来,他抬起头来,脸上是一个非常艰难才能露出的笑,他眼中的玫瑰红光熄灭下去,又重新变得浅色清明:

    “有一个,和我遭遇了一样事情的人阻止了我伤害自己,告诉我如果可以靠着恨某个人活下去,就恨吧。”

    “就算我恨的那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苏恙的呼吸开始渐渐放缓,他的眼皮无力地耷拉下去,语调也微弱了许多:

    “就算亲眼所见,他也相信白柳没有引爆工厂,我无法说服他,他也无法说服我。”

    “我们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白柳到底有没有引爆工厂,队长,我们办理这低奇奇怪怪的案件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有时候亲眼所见”并不等于一切。

    所以按照疑罪从无的定理,其实那个人是对的,只是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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