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这种人还好,尚可以招揽,还有的愚忠之臣,皇帝造成关内百万人身?死了,仍要?仁义礼智地效忠死守,这才?是昏聩呢!”日以继夜,时书偶尔经过中军帐,也?看到风尘仆仆前来投靠的将领:“这世界上,除了为了自家统治,放任异族入关屠杀的人;也?有为了保护百姓,宁愿背上造反罪名的人。”
时书在医药局帮忙,每晚都去中军帐给谢无炽熬碗药,同时,天天等着杜子涵的来信。
短兵相接,战场一分为二。一是西边与北旻狼兵的战场,目前由仇军营混杂部分狼兵对抗。另一个战场在南部,平逸春的精锐铁骑对抗景朝禁军。
不?过同时,景军与北旻狼兵不?合,也?在打架。
景军被迫一分为二,且战斗力极其低下,原因主要?在于,知晓谢无炽的功绩,恐摄其霸道,不?想打仗,心灰意懒。
另一个原因,则是愤慨于狼兵之祸。出师不?义,也?不?是边防久练之兵,而是朝廷的富贵之兵,统帅大部分被朝廷的腐败所朽化?,步步受到蠢人节制,难以调度,宛如一滩散沙。
景军溃败极快,谢无炽主力不?在南部,而在西部与屠杀百姓的北旻狼兵作战。
战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时书一直跟随在谢无炽的中军,四处转移,这天,他们收复了一座刚和狼兵对抗过的城池。
时书跳下马车,走到城池内,左右一看,眼前的城墙矮楼下堆满了人,鲜血淋漓,和往常见过的遭受兵祸的城池一模一样。
但时书走过时,却见这些血淋淋的人,并没有死,而是断手?断脚,在地上求命地爬行?。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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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内的?百姓,
可都是勇士。”
时?书正在查看时?,背后响起声音,林养春在话。
时?书给这?人喂水,
但喂得了一个,
喂不?了一城。手指沾上了黏腻的?污血。
林养春摇头:“老夫刚才问了,
狼兵劫掠,这?座城池的?百姓拒不?投降,
官兵弃城而?走后,百姓在和尚的?组织下自发护卫,抵御城门。”
“男的?拿锄头和刀,女人搭起弓箭。经过了殊死搏斗,结局便是全城被屠杀皆尽,老少砍断手脚,挖掉眼?睛,以示凌辱。”
时?书喂着水,听到林养春:“别救了,药材珍贵,留着给精锐士兵看病,
这?些人救活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废人了。”
时?书站起身来,
将人挪到阳光暴晒下的?阴凉处,
和军队一起走过这?座城池。
时?书踩着血浆,
面无表情,想到什么:“有的?城池,百姓们被掠夺为奴隶,
还能活着,而?有的?城池百姓都被屠杀?”
他询问,
一旁的?护卫道:“旻军有好?几支队伍,大太子仁厚,不?杀百姓。乌善王等王族,将百姓掳掠为奴隶,而?旻大君的?部将路过城池必定屠杀纵火,一个活口不?留。”
时?书:“旻大护卫想到什么:“这?座城池,恰好?是音昆王子带队经过,音昆,上次意欲刺杀公子的?人。”
“音昆,又是音昆。”
这?个极端的?仇恨者。他对景人的?仇恨浓烈,所过之处,无不?虐杀。
时?书抬手在眉眼?处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空气中腾起暑热,炎夏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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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逐渐阴沉,天顶上似有浓烈墨云,暴雨倾盆而?下,血流汹涌。
一只素净鞋履踩着石阶,大步而?上,背后的?人匆匆忙忙收起曲柄伞:“谢将军到!”
暗纹衣袍被冷风掀开,谢无炽走进议事厅,一众等待的?将军和大员齐刷刷起身迎接,威严的?面貌无比恭敬。
谢无炽坐下,翻看文牍。
探马道:“根据各方整合,北旻狼兵号称雄兵百万,精锐三十万,但此次入关三十万,精锐接近十万。”
谢无炽:“纠集三十万大军,后方必然空虚。传信给奚将军。”
“是。”
“让他驻扎在北茶河的?军队立刻西进,进入部府,向北旻西京进军,打得越深越好?。号召旻族的?部落,去占领他们崭新的?土地。他们能制造中原之乱,我?们也能制造北旻之乱。”
“得令!”
人群离开,另一位将军急匆匆进门:“大人,掳掠田州的?旻兵,让他们逃走了。”
谢无炽单手敲着下颌,眉眼?沉思着:“去追,掳掠后的?士兵,身上带满沉重财物?,行军速度慢。轻骑简从去追,追上之后——”
众人都在等他话。谢无炽面无表情:“对于?顺从的?人,要给予他们恩惠。对于?反抗的?人,要给予他们惩罚。”1.
“——投降的?旻兵收为奴隶,抵抗的?就地坑杀,一个活口不?留!”
……
百丈高山,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士兵站在山脚下,新鲜的?黄土翻出,土坑新鲜。
所有士兵面无表情,手持长槊,站成极为严整的?队伍。而?队伍的?另一侧,则是被绳索绑缚的?旻兵,衣不?蔽体?,黑压压地站在万人坑前。
人群黑压压,但一片肃静,谢无炽站到高台上,空气中吹过一丝一缕的?腥风。
“将军,万人坑已挖好?,等候指示!”
谢无炽抬手,不?话,年轻的?属下已经明白,转身走向另一头:“立刻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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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一个一个旻兵,被推搡进泥坑里,身体?摆出奇怪的?形状。哀嚎阵阵,面孔年轻,其中有参与劫掠的?暴虐之兵,也有心地善良不?曾动手的?人。
但现?在,个体?已经不?重要了。
谢无炽神?色冰冷,与他同来的?景朝出使的?文臣,双腿发抖,惊恐万状。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
“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们!”
“谢,谢将军……”
人群被推下去,一铲一铲的?沙土铺盖上面孔,谢无炽站在高台上,穿着一身为景朝百万伤亡百姓吊孝的?素白丧服,冰冷地道:“无辜枉死的?百姓,这?仇,本将替你们报了。”
哭喊震天。
腥风再次吹来,拂开了他耳边的?鬓发。
景朝廷使者双膝发软,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谢将军。”
……
酷热炎炎,骄阳暴晒。
屠烧后的?城关内,脚步纷乱,时?书和一众医药局的?人在街道上狂奔,大声道:“快搬!现?在天气炎热,不?能堆积尸体?,否则容易滋生瘟疫!”
“快,快搬!”“搬到城外坑埋!”
“不?要放任尸体?留在城中,火速搬去烧毁!倘若瘟疫一开,这?场大战,瘟疫恐怕蔓延全国?,持续数十年啊!快搬!”
时?书拍拍车板:“搬上来。”
“我?来,我?来帮忙!”
阳光燥热,时?书精神?早趋近于?麻木,他和士兵一起,将尸体?搬上车,僵硬的?身体?像冰块撞在木板上。
时书戴上棉布制作的口罩,在医药局的?热气中熬药,满头大汗,火光倒映在瞳孔当中。
直到空闲下来,满头大汗查看系统。
【当前存活人数:7人】
时?书抬头左右张望,看见焦黑的城墙:“这是梦吗?我在做梦吧?”
时?书好?像在做一个噩梦,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2.
和谢无炽的?对话宛如画外音,响彻脑海。
“我?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受不?了了,你不?愿意在我?的?羽翼下。此时?待在燕州,你可以安享富贵,和平和喜乐。”
“我?不?当这?种人。”
杜子涵的?信,依然每周寄来一封,有时?晚两天,有时?早两天。
时?书每次拆开,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小书包,我?学?会了骑马,和思南半夜在月光下纵马奔驰,也躲在山头上截击旻兵,半夜袭击敌营,几乎很少睡觉,但这?种生活很充实,我?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但是,我?至今不?敢杀人……思南学?会了往后看,照顾我?的?死活,再也不?会忘记同伴了。
时?书给他回信——你要好?好?的?啊,打不?过就跑啊,这?不?是游戏没有下一把,也没有复活赛,你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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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四起,一片广袤的?平原大地上,走动着许多推拉板车的?人,排成长长的?一列,黎黑的?面孔麻木,拖着脚步往前走。
一旁的?马鞭,甩的?“呼呼”作响,骑马的?高大将士握紧马缰:“快走!不?许停!天黑之前要进城!”
有人脚步趔趄了一下。
“操!老子让你走!”
“臭流民!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将士正要下马,一旁的?人拦住他,朝时?书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别搞,随行的?有大人物?。”那人,“军纪规定了,不?许无缘无故打杀百姓。你也老实点儿。”
“他谁啊?”
“不?知道,总之,上面多大的?官都得对他卑躬屈膝。”
“不?会是谢将军手下的?人吧?”
“不?知道,别了。”
时?隔三年,时?书第三次来到舒康府。
第一次,瘟疫,第二?次,流放,第三次,中原陆沉。
时?书背负行囊,和许多百姓走在同一条路上。
舒康府被狼兵占领半个月后,再被谢无炽的?军队夺回。再一次踏入城池内,楚王一炬,可怜焦土。
整座府城,被一把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城中百姓俱被血屠,死三十万人,如今城池空旷,谢军只好?用军队驱赶流民入驻城池内,重新建设这?座城市。
时?书眼?前弹出了系统的?提醒。
【当前存活人数:6人。】
【提示:存活人数减少,进入最后争夺时?期。部分玩家功勋值遥遥领先,请注意主线任务,杀光其他穿越者,达成天下共主头衔——】
【谢无炽·功勋值:90%(最有价值玩家)】
时?书关闭系统,望着堆砌成山的?尸体?,这?里面,又有哪一具是不?慎被卷入古代乱世?的?人?
时?书进了城内,安排百姓们的?住所,曾经待过的?医药局,如今也付之一炬,只能临时?搭建棚户,煮好?米粥之后,用几口结结实实的?大锅装好?,在腾腾烟雾中,将稀粥分发给排队的?百姓。
锅边还剩着最后一圈,时?书刮着锅底,将糊锅的?米浆也刮出来,递给眼?前的?人:“明天干完活早点来吧,实在没有了。”
“这?么稀,怎么喝啊?我?都饿了几天了。”
“没办法,等秋天收割了就好?了。现?在能找出这?么些粮食,已经不?容易了。”
时?书将锅勺放回锅里,忽然之间,眼?前突然一黑,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
【当前存活人数:5人】
【系统已开启主动提醒,请玩家积极应对。】
声音在耳膜中回荡,时?书侧了下头,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色。
时?书俊秀的?脸色苍白,刚回过神?,一旁忽然有一群人急匆匆粗暴地拨开人群,力?气健硕,显然是军伍中的?精兵。
一看到时?书,猛地半跪在地:“二?公子!将军请二?公子立刻回中军!”
时?书心脏猛地一缩:“怎么了?”
走出人群,这?群精兵才道:“将军率领十万军攻破白玉关,回驾时?被一支冷箭射中肩膀,如今卧病在床,请二?公子回去见将军!”
时?书一擦袖子,来不?及多,骑上一旁的?马匹,星夜赶回中军驻地。
辕门外,“谢”字旗纛飘飞。
如今的?中军大营,多了许多生面孔,他们对时?书也越发恭敬,见面必定要跪拜。时?书顾不?得许多,进入营帐中。
“哥!——”时?书喊到一半收了声。
谢无炽正在换药,上半身的?衣裳褪到腰际,军中娴熟弓马的?劲悍的?肩颈裸露,近期暑热,被晒得色泽更深了些,正端坐在床位上,眉头轻微拧起,一旁是敷药的?大夫。
时?书近前,道:“谢无炽。”
谢无炽眉头滑下冷汗,唇瓣紧抿,似乎正在忍痛。这?箭射入皮肉,伤及骨骼,等敷好?药包扎时?,时?书道:“我?来我?来,我?会。”
时?书接过纱布裹缠谢无炽的?肩膀,谢无炽道:“都出去。”
一行人走后,时?书伸手抚摸他的?脸。
谢无炽眉目如漆,问:“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不?怎么样。”
时?书将纱布的?另一头咬断,下颌被他覆着薄茧的?手捏住,谢无炽指尖蹭过他唇:“留在我?身边吗?”
一瞬间,时?书似乎被这?句话击溃,眼?睛一下红了,也许是一直以来的?见闻,他努力?将纱布缠好?,视线早已模糊。
谢无炽伸手,将时?书抱进了怀里。
时?书反手抱住他,摸索他后背的?纱布和他的?头发。谢无炽抬起眼?,道:“我?知道,这?个时?代让你痛苦。但至少一半的?痛苦,是几个蠢人造成的?。”
“他们代表百姓们的?天道,主宰他们的?死活。让你不?再痛苦,只有杀了他们。”
谢无炽捧他的?脸:“我?会打破这?个天道。”
时?书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情,轻抚谢无炽肩上的?箭伤。
谢无炽看着他:“时?书,我?对任何?宏大的?意义毫无责任感。所以——”
“你想当储君,还是皇后?”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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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没有?回答。
他只?看着谢无炽身上的伤,
伸手抱住他,整理?纱布。
端来的补血汤,时书吹凉了喂他喝:“外面的世界我已经看到了,
接下来直到战争结束,
我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时书:“不会你再受伤我才从千里外赶回来。”
赘婿,
谢家第一赘婿。
时书握住他的手,一张俊秀白净的脸露出笑。喝过药,
时书再陪他一起吃饭,蒸了一道肥美的鱼肉,剔去鱼刺夹到他碗里。
时书:“吃吧,我一直陪着你。”
谢无炽抓住时书的手,握紧。时书:“谢无炽……”
以前都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连眼神都万分粘连。此时此刻终于明?白。
时书在军营留了下来,谢无炽的伤口引起轻微发炎,涂金创药时似有?疼痛,额头渗出薄汗,唇色苍白。时书忙道:“不疼不疼,马上就好了。看见你疼我也好疼!你乖啊乖……”
凑近在他下颌安慰地吻了吻,
再包扎眼前的伤口。谢无炽眸子漆黑,目视他。
时书再抬头,
对上他的目光,
手心轻轻顿了一下。情意似乎蔓延在其中。
时书再坐下,
紧紧牵着他的手,感知到滚热的温度。
大雁掠过云端,海东青苍鹰盘旋不止。
一场暴雨兜头落下,
污秽的泥坑里,运送药材的马车深陷泥坑之中,
几个人合力将马车推出,时书连忙将晒干的茅草扔在泥坑,方便后?续马车驶过。
“小书大夫,你成亲了没,我家里有?个妹妹。我看你长?得俊……”说话?的是个年?轻负伤的士兵,等着时书给他换药。
时书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瞟了眼日晷,猛地把?手里药材一扔:“不好意思,走了。”
林百合追出来:“他伤呢?”
“我要用一下特权了,不加班。”时书拔腿就跑。
林百合:“你!这活儿?都归我了。”
林养春:“算了,他干活是真干,想按时回就回吧。”
时书撑起伞,在暴雨中往中军帐跑去,进去后?甩了甩身上的水,换衣服洗澡。军营中人影匆匆,时书每天跑来跑去,难得重拾了体育项目。
他想起杜子涵写来的信,每天都很?忙碌,每天都很?充实。抽空谈恋爱,每晚去谢无炽处住宿,在他那吃饭。
……
电闪雷鸣,夏季时时有?特大暴雨。谢无炽坐在梨花木椅子中,雷电偶尔映亮他阴冷的眉眼,他正看着一张地图沉思。
议事厅内,一屋子的谋士,幕僚,沐浴在这阴沉的气氛中。
谢无炽问:“如今已渡过平塘关,越再南下,运粮越发艰难。诸位怎么认为?”
“大人,陆上运粮已太漫长?,耗费人力物力。临江府,又素来是‘鱼米之乡’,贮存的粮食足够供给军队。学生认为,应该拿下临江府。”
另一个声音说:“拿下临江府,最要紧莫过于,控制白松江。届时一旦漕运开通,顺流而下运粮,最为便捷。”
谢无炽微微一笑:“本将也正有?此意。”
林盐恰到好处地汇报:“将军,刚接到奏报,景逆军渡过平塘关,掠夺了咱们的粮道,现在军中粮食告急。”
谢无炽起身:“嗯?我们并未对朝廷逆军动手,他们竟敢越境抢夺?平逸春呢?”
平逸春:“末将在。”
“探马怎么说?”
平逸春:“军粮船从白松江漕运路段过,除此之外,盐,药材,金银都从这段河流过。”
谢无炽:“三天内,控制白松江。”
白松江尽头的城关,暴雨淋漓,城池内的道路泥泞不堪,一片黑压压阴沉之貌。此时此刻,城门正被“轰隆”“轰隆”地沉重撞击着。
街道上摆满了被丢弃的兵器和?盔甲,城破之势越发强,终于随着一阵“一二三!”“冲啊!”“城破了!”“冲!”“投降不杀!”之声,城门轰然洞开!
城门内的屋梁上射满文书——“三日后?谢军入城,百姓闭户在家可以保全性命,谁敢上街抵抗,格杀勿论!”
如今的城池内一片死寂,百姓紧闭城门,街道上空无一人。临街的百姓透过门缝偷偷往外看,张望这支鬼神之军。
“哒哒哒”的马蹄声,漆黑如墨的黑夜中,无数支火把?映出光明?。
一匹雄峻健壮的高头大马,冰冷的重骑装罩在马身,反射出黑夜的光泽。而在马背上,则是勒紧马缰,身躯高大,影子狰狞落在街道再被踏碎的主将——谢无炽。
屋子里偷看的人后背发凉:“凛凛英姿,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收复故国的神天大将军……”
有?个声音:“娘,我饿……”
小孩不懂危险,要哭,被父母惊恐地捂住嘴:“不要吵,外面有?鬼神过境,要吃人!”
黑压压骑兵直奔都统司,漆黑的雕龙画壁之中,双腿发抖的守军上前迎接,谢无炽驻剑踏入门内,守军颤颤巍巍满头大汗道:“恭迎,恭迎谢将军入城,此乃城内舆图与田土民册,献与大将军,但求大将军勿伤城中百姓,留下官们一条生路……”
“啪!”
谢无炽一耳光将人扇倒,舆图散落一地:“三天前射入城中一本森*晚*整*理劝降文书,看见了?”
“看,看见了,”这人慌忙背诵,“谢将军兴讨朝廷逆师,借道入京,无意搅扰百姓,只?要投降绝不滥、滥杀无辜……”
“你看见了文书,守城造成死伤,还有?脸来恭迎,滚!”
一脚将他踹了出去。谢无炽面朝大厅内,烛火幢幢,立刻有?护卫将人拖出门去。片刻后?,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和?硬物滚落在地的动静。
“大人,大人饶命……”
大厅内的文武官员,无不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谢无炽掠下眼,眼下光影变换,转身之后?门户关上,留下的几位屠夫冷漠地抄起了刀,门内传出沉闷的喊声。
谢无炽大步往外走,林盐步履小,亦步亦趋。
“贴安民告示,谁敢无故伤民也格杀勿论!”
“是!”
都统司门再打开,满地尸体俯趴在地,屠夫满身鲜血,擦了擦手,将缺口的刀回鞘,平静地跟上了谢无炽身后?。
城内,兵马迅速控制衙门与城厢,进入府衙中掠夺印绶,书写安抚百姓的文书。
……
白松江水滔滔,一条一条翘檐大船从波涛处驶过,船上载满货物,往来频急。
一杯清酒,倒入江水中,顷刻消失不见。桌上一副广阔沙盘,线条区分城池河流与州府,沙上插着旗帜。
谢无炽站在沙盘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旗帜,一翻手,旗帜便能改变颜色。
“长?平府、信固府、部府和?永安府为红色,其他地区为绿色。”
谢无炽低头审视沙盘上,探出手指,将“太阴府”的旗帜替换为红色。
“太阴府被朝廷割让,百姓起义造反,投靠于燕州,现在为我麾下。”
“大盛府,”替换为红色,“守军顽抗,被百姓杀死,不愿投降异族,转投燕州。”
“定远府,红。”
“舒康府,红。”
“潜安府,仍在东都麾下。地理?太远,暂时鞭长?莫及。”
“北旻狼兵盘踞于中楚与临江府,掠夺当地百姓城池,以充为军资,仍在盘桓。”
“接下来从舒康府顺江而下,遥控韶兴,再占领临江府,前后?夹击东都。舒康府的水军夺到手了吗?”
“回大人,已占领码头,正在急速修补造船。”
“好,信固府在白松江上段操练的水军也派上用场了。”
“……”
为顶级的将领聚拢说话?,而不远处的码头,一只?只?巨大的船被拽入大江之中,沿着沟渠顺江而下,直奔舒康府的码头。
谢无炽松了手,抬起眼来,远眺眼前的千里江山。群山青黛,江水浩瀚,不远处的寺院正一片废墟,宫殿楼阁损毁。
透过层层云雾,眼前似乎再出现了宫廷楼阁,轮台夜雪,自在飞花轻似梦,歌舞笙箫,紫烟阵阵。
谢无炽衣袍被江风吹起,片刻后?,有?人匆匆来报:“将军,陛下来信了!”
谢无炽平静俯视滔滔流水,闻言,道:“请。”
进来的是个太监,自称姓周。面带谄笑入内:“谢将军,可还认得奴婢?”
谢无炽瞟了他一眼:“哦?”
“谢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陛下潜邸,梁王寿辰,谢将军还是陛下的入幕之宾,帮忙料理?府事,与奴婢一起对过唱戏的曲目单呀!”
谢无炽微笑:“哦,想起来了。周公?公?,所谓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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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公?抱着明?黄色圣旨:“陛下有?言,谢将军在边关数年?,陛下身边无人可用,以至于听信谗言,酿下祸患!陛下已深明?大义,全赖谢将军防守边关有?功,遥念当年?情谊……”
谢无炽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地看他。
周公?公?越说越腿软:“陛下,愿封将军为王……请将军退兵……”
谢无炽缓慢地道:“这些话?,留待本将进东都,与陛下面叙。周公?公?请回吧。”
周公?公?:“谢将军……”
谢无炽转过了身,另有?护卫上来,拽着这瘦伶伶的太监往外走。
“哎,诸位小将军,诸位,慢点……”
圣旨落在地上,辛滨捡起来,拆开看了一眼,笑着扔到了太监身上:“回去吧,老东西。”
谢无炽吹着临江的风,命人将桌上的沙盘都收敛,睫毛抬起,问:“二公?子呢?”
“二公?子……”
——时书额上覆着纱布,俊秀的脸疲惫,正靠在竹床上小憩,忽然,他在一阵锐利的声响中睁开了眼,满头冷汗。
【当前存活人数:4人。】
除了刺耳的机械提醒,还有?耳边的对话?,“好疼啊,疼疼疼!好疼!大夫,我想死!不想活了!”
“咯吱咯吱……
”锯子正在筛骨。
“药好了!送到东厢去,有?个小将军中暑快死了。”“还有?北边,止血药……”
时书揉了下额头,连忙呼出系统,看到那个陌生的被淘汰的名字,不是杜子涵。
时书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走向熬药的窝棚,随口问起:“什么地方在大战?”
他们都摇头,还不知道消息。时书等了半天,等到军情来报,原来是韶兴府,一个叫文州的地方,被狼兵的铁骑大肆掠夺,屠杀百姓二十余万人。
时书掬起冷水洗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收拾好去见从白松江回驾的谢无炽。
大帐内正在怒骂:“这个贱人!我看他们纯粹是以杀人为乐,否则,为何?频频对百姓动手!”
“速速派军去,将旻大君随行四部将列为危险队伍,只?要碰到,无论投降与否,格杀勿论。”
“又是他们?这群人就是屠夫!”
时书精神不太好,近了才问:“又是音昆?”
谢无炽:“他已经是北旻狼兵之中,最臭名昭著的屠夫。进行了很?多惨无人道的血洗。”
一张地图挂在墙上,标记处,则是发生惨案的地方。几乎毫无意外,都是旻大君手底下的人造成。
时书看着这张地图,一个个黑色的点,凝成血肉堆砌而成的尸山。这个疯子,百姓投降之后?,仍然不管不顾地屠杀。
时书仔细看这一个个血点,旻族狼兵南下之后?,兵分三路,一路入住潜安,一路进临江府,一路进舒康府。音昆则一直在舒康府附近盘桓。
时书:“被从舒康赶走之后?,又去了韶兴。”
这两府,都是大景最为富庶之地,文化兴盛,每个县城都出举人进士,担任朝廷大员,因为狼兵的坑杀,无数士人沉痛泣血,用血书罪,含血痛骂。
谢无炽的手里,收到了许多士人官绅的书信,“这些老爷们,纷纷书信请谢军入驻城池,守卫一方平安,愿意献上城池。”
谢无炽的手指轻轻在纸面上一弹:“果然,还是有?家底的人,懂得见风使舵。”
时书想起来:“长?阳许氏,就在韶兴府。”
“没错,这两府,江南门户,读书人无数,堪称天下文脉。音昆年?轻时游历大景,正是在这附近盘桓。”
时书脑海中的珠子连成了线:“这音昆,难道是故意杀景朝的读书人?”
“音昆,一路烧了许多书院,寺庙,大户人家,景观园林,打烧抢掠,谁也说不准。”谢无炽道,“派仇军去追杀,不死不休。”
“是!”平逸春火速前去调兵。
……
一列一列严整的军队踩着泥土,从眼前的大路经过,时书站在高处张望,终于,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时书来不及呼喊,连忙跑下去,跑到路边大声喊:“子涵!”
几个月不见,杜子涵晒得黢黑,看见他露出笑容:“哎,你怎么来了?”
时书说:“你们去文州,正好经过,我特意来等你。你这几个月还好吧?”
杜子涵:“还好,我都不跟你吹,那是战功赫赫。”
时书:“我受不了,你怎么也战功赫赫了?”
军中脚程紧急,宋思南停下说了几句话?,挥手:“我先赶路了,还一堆事情呢。”
杜子涵看着时书:“我也过去了。”
时书:“你……”
杜子涵:“别怕,这场旻贼流窜中原之乱,很?快就要平复了。等平复之后?,我马上回来找你。”
时书:“好,也好。子涵,我,我在中军营也很?好,每天给他们看病……”
杜子涵:“你医术高超,还有?谁不知道?我也只?能在军中帮帮小忙,真正上阵杀敌,我还不敢去呢。”
时书扯着他袖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杜子涵道:“走了啊。”
时书眉头拧起,杜子涵小跑几步,和?长?长?的队伍连上,对他挥手。
时书:“子涵……”
时书哑口无言,只?好一个人走了回去。他回去的路上,见伺候谢无炽的哑奴来了医药局,向时书比比划划,“开安神的药?我知道了。”
时书连忙找林养春抓起药来,近期军务紧急,每日事情太多,谢无炽几乎整宿通宵不睡,躺在床上也因为神经过于躁动,一直处于夜不能寐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