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怜在他优柔寡断,不知争取,可怜在他想爱却不能爱,想放弃又不忍心放弃,可怜在他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开,看着她流泪,他也感到心痛。可怜在他无数次努力说服自己,为了将来的难测,他只能放弃现在这一刻。
晚上十点,陈琎送她到家楼下,姜筠走到家门口才看了一眼手机。
目光就此停顿。
四个小时前,温礼昂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才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
打开门,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饭厅里,温礼昂还坐在餐桌前等她,他今日穿着黑色的西装,像是下班了还没换过来,他仪态一直很好,背挺得笔直,方巾放在右侧。
餐桌上一道菜都没动过,他一直在等她。
姜筠无由来地有点愧疚,说话也小声了些。
“我和陈琎吃饭去了,没看手机。”
温礼昂缓缓转过头:“这么专心么?”
连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姜筠抿唇,没吭声,主要是手机设置了免打扰,她便没注意到。
“你还没吃晚饭?”她问。
温礼昂点头,闷声说道:“嗯,你没回消息,我以为你今晚加班,想等你一起吃。”
姜筠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那你现在赶紧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姜筠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但下一秒,温礼昂又开了口,他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请求。
“不尝一尝吗?都是你爱吃的。”
姜筠停下脚步。
准备这么一大桌饭?*?
菜也许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她如果就这么忽视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又在餐桌前坐下。
菜竟然是刚加热过的,还有余温,这四个小时里,他或许是隔一会就去加热饭菜,然后坐在餐桌旁等她回来。
他向来很有耐心。
刀叉切锯牛排,她送入口中,是她喜欢的味道,生活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不仅是生活习惯,包括味蕾她也完全适应了这个人。
她平时不常吃西餐,只有温礼昂做的才符合她的胃口。
她吃了几口,温礼昂才开始用餐,拿起了面前的餐具。
姜筠抬头看他,忽然目光一滞,眉头紧锁,心脏骤然揪紧。
“你的手怎么了?”
她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查看。
很深的一道伤口,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刀具划伤的,伤口几近发炎,看起来像是一直没处理,并且在水里冲洗过。
温礼昂的手很漂亮,修长,颜色像玉,在尾指上还有一颗小痣,此刻这道伤口盘踞其上显得格外刺眼。
姜筠朝他走过来那一刻,温礼昂眼底终于有了笑意。
他竟觉得欣慰,因为她终于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着他。
姜筠一直低着头,因而没看到他弯起的嘴角,只听到他说:“没什么,做饭时不小心弄到了。”
“怎么也不处理一下?”她语气很焦急。
“不用,小伤口。”
“伤口这么深,都快发炎了,你还不当一回事。”
姜筠终究是于心不忍,走到客厅去拿了药箱。
昨天他帮她上药,今天她帮他上药。
姜筠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下手没轻没重的,可温礼昂一直笑眼看着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痛不痛?”
她问了几遍,温礼昂都摇头。
算了,那就当他不痛吧。
姜筠一边用绷带包扎伤口,一边问他:“今天妈是不是打了电话过来?”
温礼昂心里咯噔一声,太阳穴跳了跳。
“嗯,是。”
“哦,她说什么了?”姜筠想起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频频摇头,无奈地说,“她在电话里神秘兮兮的,问她有什么事,她卖起了关子,还说要让你讲给我听。”
沉默了许久,温礼昂才开口。
“她说”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温礼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情酸涩得像被雨后的柠檬浸泡过,他实在没有办法把话补充完整,他忽然觉得很累,一直以来,他都在考虑别人的想法,他在意姜父姜母怎么看他,在意姜筠对他的爱能维持多久,在意她对自己会不会只是某种执念在作祟,这么多年,他考虑了那么多,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想法。
“她说,家里的猫想你了,让你有空回家里看看。”
最终,他还是说了谎。
姜筠觉得奇怪,忍不住笑了:“就这事啊,这还要你转告给我?最近她怎么这么喜欢故弄玄虚,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温礼昂只笑,没说话。
包扎完伤口,他想起了什么,走到客厅,从茶几的书籍底下拿出一张票,递给她。
“你喜欢的乐团来北城演出了,我买了两张票,周六我们一起去看吧。”
姜筠愣了愣,迟迟没有伸手来接。
因为此刻,在她的背包里,还有另一张话剧的门票,同样也是周六下午。
陈琎给的。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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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里,
舞台上正在演奏贝多芬的作品《F大调第一弦乐四重奏》,小提琴声悠扬动人,大提琴音色低沉温暖,
旋律流淌,
舞台追光打在表演者身上,
如痴如醉,
如梦如幻。
这是一场音乐盛宴,
姜筠完全沉醉其中,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连心灵的褶皱都被彻底抚平。
一曲结束,
意犹未尽。
她太过专注,
没有留意到旁边的人投过来的温柔目光,直到温礼昂的手突然越过座椅,
握住了她的手。
姜筠心头一震,像钢琴忽然按下一个重音。
她扭头看他,他这时恰巧凑近,呼吸打在耳侧。
他问她:“冷不冷?”
言下之意似乎是要脱下外套给她。
姜筠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摇头。
听到她的回答,
温礼昂把手拿开,并解释了句。
“今天穿得那么漂亮,
担心你会感冒。”
温礼昂已经坐直了身子,可姜筠心里忽上忽下的,久久没有平静。
演出结束,到了谢幕环节,
姜筠看了眼时间,
和她预计的刚刚好。
音乐会是下午3:30结束,陈琎约她去看的话剧是下午4:30开始,
从城西的音乐厅到城东的剧院只相隔了18公里,不堵车的情况下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时间卡得严丝密缝的,她昨晚本来还在纠结应该拒绝谁,但这两场演出都是她感兴趣的,苦恼了一阵,直到想到这个方法后,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只要管理好时间,她完全可以兼顾两者。
这可以是一道多选题。
看完演出她就准备离开,只是,她刚从座位起身,温礼昂就说:“阿筠,你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她疑惑。
没想到温礼昂直接带她去了后台。
“Hi,Yana!”
刚才还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人,现在亲切地喊着她的英文名,如同朋友一般。
她不知道温礼昂是怎么办到的,也不知道他背后花费了多少功夫。
姜筠还有些手足无措,旁边的温礼昂轻声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他们的签名还有合影吗?”
海报、专辑全都准备好了,温礼昂把黑色签字笔放到她手里,他考虑得太过周到,姜筠反倒愣了愣。
他太知道怎样可以让她高兴。
从小到大,他准备的惊喜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姜筠一时将话剧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再次想起陈琎那张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手机上是她和乐团四人的合照,海报上写着四人的签名,墙上的时间指向下午四点零五分,姜筠猛然惊醒,脸色变了变。
温礼昂没发觉她的异常,还在用英文和乐团的小提琴手交谈,随后又对姜筠说:“晚上,等他们表演结束后,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吃个饭,就在你喜欢的那家旋转餐厅。”
一个又一个诱惑抛出来,姜筠大脑乱作一团,几乎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不行。”她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
“怎么了,阿筠?”温礼昂终于察觉到她不的对劲。
就在这短短几秒,她又想到了陈琎的脸,她发现她还是不忍心让他失望。
“没时间了,我要先走了。”她语气急促。
说着,她把专辑和签名放进背包里快步走出了后台,可她右腿还没彻底痊愈,还没走几步,就被温礼昂追了上来。
“阿筠,你要去哪?”他语气比她还要焦急。
“我待会还有事。”她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姜筠走得又快又急,很快就走出了音乐厅,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温礼昂以为她有急事:“你要去哪,我送你。”
姜筠愣了一秒,许是觉得讽刺,不知怎么竟然笑了出来。
他竟然要送她去和别人约会。
“……你真的要送我?”她停顿片刻后问他。
“怎么了吗?”
她的反应很不寻常,温礼昂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线紧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回想起那天他把票递给她时,她脸上的犹豫,他好像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温礼昂的车就停在外面,姜筠没再耽误时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你送我到剧院门口吧。”
轿车行驶在主干道,一路上,两人无话,姜筠原以为他至少会问几句,她约了谁之类的话题,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气氛仍然不轻松。
这会还没到晚高峰时段,可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堵了一小会,温礼昂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的姜筠频频开始看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她在担心,担心她会失约。
温礼昂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你要不要给你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先入场?”
他明明知道她约的人是谁,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姜筠看着导航上显示的剩余时间,摇了摇头。
“不用了。”
应该不需要她说,以陈琎那人的性格也会早早就进场了。
而且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他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大概是早就进去了。
比起陈琎,她更难以理解的人是温礼昂。
“你不问问我约的人是谁吗?”姜筠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温礼昂攥紧了方向盘,喉结动了动,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谁?”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故意猜了个错误答案,“是陶影?我记得她也挺喜欢看话剧。”
“是陈琎,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姜筠看向前面的红绿灯,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温礼昂,我看出来了,你确实对我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知道我要和他去约会,你还愿意送我过来,不愧是我的好哥哥。”
温礼昂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到了剧场对面,姜筠对他说:“你把车停在这边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他知道,她这是不想让陈琎看见。
北城的七月,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天气炎热得连一点风都没有。
许思琦已经在门口观察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很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也在等人。
甚至她希望朋友可以晚点再来,这样她还能在这再看他一会。
她是四点钟到的,她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这里了,许是因为外形太出色,不止她,不少路过的人都往那人的脸看上几眼。
现在已经四点二十分了,电影快开场了,他朋友还是没有出现。
剧院门口从人来人往到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经过,而男人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从期待到忐忑,再到如今的一潭死水。
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忧郁,她看了都不忍心。
果然好看的人,天生有让人心疼的能力,即便她根本不认识他。
她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忍心失约,把这么一个大帅哥晾在这?
她想,如果是她,她可能根本不舍得让他出门,免得到处招蜂引蝶,最好把他关在门里。
很阴暗又极端的想法。
没一会,她朋友来了,卡点卡得正好,许思琦进门前踌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朝他走了过去。
虽然有些冒昧,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你好,快开场了,你……还不进去吗?”
男人似是对别人的搭讪已经习以为常,只应了声:“嗯。”
“你朋友还没来吗?”女孩善意提醒,“再过半个小时就不能进去了。”
陈琎看了眼腕表,眉眼间忧郁的神色更加浓重,深褐色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
其实他知道姜筠不会来了。
他想起昨天早上,姜筠上车时背包里的东西不小心掉了出来,他看到地上有一张音乐会的票。
时间正好是周六下午。
姜筠把票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包里,他也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和姜筠提及。
或许是直觉,当下他就猜到这票是谁给的。
一路上,他都在等她拒绝自己,可一直到今天下午,姜筠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所以他以为她会来的。
原来只是昨日重现。
烈日下,陈琎难免想起四年前他生日那天,姜筠突然失联。
那天,他找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学校,公寓,连图书馆他也找了一遍,他给她打了一整天的电话她都没有接。
那本是他最期待的一个生日,他邀请了国内国外的朋友,然而,却变成了他最心不在焉、最失望的一个生日。
他既没有看到姜筠,也没有收到她准备的礼物。
他锲而不舍地给姜筠打电话。
晚上九点,姜筠终于接了。
“我在我哥这里。”
“嗯,我去北城了,今天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
“你朋友都到了吗,你快去吹蜡烛吧。”
“我手机静音了,忘记联系你了。”
她出门太急,一直只顾着她哥生病的事,所以把他生日的事抛到了脑后,甚至都忘了给他打个电话,就这样让他找了她一天。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哥比他要重要,并且重要得多。
在那以后,无数次的选择里,无一例外,姜筠都放弃了他。
果然,以前她不会选择他,现在也同样不会选择他。
话剧已经开始,陈琎正要离开,忽然马路对面有辆白色的轿车停了下来,有人推开车门,急匆匆地下了车,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是熟悉。
看到姜筠出现的那一刻,陈琎大脑有如电流经过,深褐色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姜筠离他越来越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姜筠今天穿的是复古的吊带油画长裙,还化了淡妆,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用心地打扮,为了见他。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他想,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和温礼昂之间,她终于选择了他一次。
隔着马路的距离,她踩着他的心跳,越走越近。
姜筠刚过了马路,他就迎了上去。
“腿还没好,跑那么快?”
姜筠一脸着急:“我来晚了,是不是开始了?”
“没事,还来得及。”
姜筠摇头,反驳他:“有事,很快就不让进去了,别磨蹭了。”
陈琎没好气地笑。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迟到的人是他。
到了检票口,工作人员要求出示门票,姜筠猛然记起了什么,眉头紧锁。
“我包忘记拿下来了,票也在里面。”
陈琎立刻看向马路对面那辆白色的轿车,幸好还没离开。
“别急,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