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忽然,异变陡生。温简言感到自己的下颌被强行撬开,熔金般粘稠的血液被灌入喉头,滚热如岩浆,冰冷如寒铁,烧灼着他的喉咙,食管,腹腔,他喘不上气来,口腔和鼻子里全都是冰冷浓重的血腥味。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低沉声音问
“味道如何?”
“!”
温简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双眼。
“滴滴滴滴滴滴”
一旁床头柜上的闹钟疯狂作响,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在耳边狂敲着,令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胀痛起来。
“……吵死了。”
温简言撑起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抬起手,探身过去,摸索着将闹钟关掉。
不再作声的闹钟静静立于床头,在昏暗的光线内闪烁着幽蓝的光。
温简言揉自己酸痛的肩颈,向上面瞥去一眼。
满打满算,他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了。
睡得有点太长,让他有些昏昏沉沉的。
而且,由于在睡着之前忘记把头发吹干,导致温简言现在有点头痛。
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筋骨和肌肉全都在大肆叫嚣着,像是在对他的过度使用提出抗议。
“唔嗯……”
他抬手按住自己突突乱跳的太阳穴,皱着眉,痛苦地哼唧了一声。
他的头发向着四面八方乱翘着,乱糟糟的,像是一蓬不驯的杂草,由于过于不安分的睡姿,他身上的T恤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边缘卷起,露出小半截腹部,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一小片皮肤白的晃眼,光洁平滑,之前猩红的咒文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好难受。
明明睡觉前刚刚洗过澡,睡了一觉过后,身上又出了汗,变得黏黏糊糊的了。
昏沉间,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刚刚的梦境。
“……”
温简言怔了怔,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金色鲜血涌入口腔中时,那可怕的灼烧感似乎还残留在喉咙之中,即使现在已经苏醒,他至今仍然感到心悸。
……血液。
在部分文化之中,血液就代表着生命和灵魂。
一开始,温简言就是以自己的血唤醒了巫烛,在此之后,对方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他鲜血的渴望。
以及牛皮纸上显现出来的那句话
“以神之血,豢喂巨蛇”。
那么……如果一个人类被喂食了神明的鲜血,会怎样呢?
在此之前,他没有时间,也不下意识地不愿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就如同房间里的大象,无论温简言思考与否,这一隐患会始终存在,并不会因此而消失不见。
温简言并不清楚,吞下邪神鲜血的自己会出现什么变化……
当然,那张牛皮纸或许知道,但是,要不要为了它而使用掉一次宝贵的问题次数,温简言还没有决定好。
梦中的画面清晰地在眼前浮现,口腔鼻腔内似乎还充斥着鲜血的气味。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凝重忧虑的神色。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侧腰靠下,接近髋骨的位置。
皮肤上一片光洁,那枚猩红的烙印似乎从未出现过。
的的确确是消失了。
确认这一点之后,他松了口气。
太好了。
看样子,刚才的梦也只是一个梦了。
温简言抬手抹了把脸,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开。
他翻身准备下床,但动作刚刚一动,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温简言忽然立刻停了下来。
“……”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缓缓下移,飞快地在自己腰间的凌乱的薄被上撇了一眼。
“…………………………”
他收回视线。
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嗯。
正常的生理状况而已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毕竟也是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生理机能一切正常,再加上,在进入梦魇之后他又天天累成死狗,更没时间,也没精力产生那种想法了……要是这种事情再不发生的话,他反而该怀疑自己了。
绝对和刚才的梦无关。
和刚才梦里的内容更没有任何关系!
温简言面无表情,一脸理性地分析完毕,然后快速地掀开薄被,跳下床,一头扎入浴室。
水龙头拧开,热水喷薄而出。
温简言站在喷头之下,用力地抬手洗了把脸。
刚刚短暂的狼狈已经消失不见,他一手将湿发捋至脑后,一边低下头,下意识地扫了眼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的衔尾蛇戒指。
“……”
他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不得不说,巫烛学的不错。
虽然过程中的……怪异感比较强,但带来的感官冲击却是翻倍的,说没有享受到是假的。
对于温简言这样以“及时行乐”作为自己人生标杆的极端享乐主义者,总的来说,他并不讨厌任何会让自己变得快乐的事情。
温简言抬手抹了把脸,将水珠从脸上抹去,眉梢眼角被热水熏的微红,眼尾微挑着,像是舒展开躯体的猫科动物,眼神像是润了水,带了钩子,懒洋洋且漫不经心,似乎并不试图遮挡掩盖自己的本质。
他歪了歪头。
嗯……
满分十分的话,给个八分总是够的。
如果是商品,大概是他会愿意回购的程度。
*
温简言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从浴室内走出来。
一个澡过后,他基本上已经将刚刚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温简言坐在床上,摸出手机,屏幕刚一打开,之前那封被发送至手机内的信件内容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秘密议会吗。
温简言眯了眯双眼。
在此之前,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接触到了梦魇之中足够高层的主播,但今天看来,一切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他对【秘密议会】这一名字,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它在温简言之前的过往交际生涯之中从未出现过哪怕一次,论坛上更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存在”。
这只有一个可能性。
……级别不够。
温简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的边缘。
他之前虽然娴熟地混迹于各个高级场合,在不同的公会与主播之间周旋,但是,在这过程之中,有一批人是他从始至终没有接触过的,那就是整个梦魇高级资深主播之中的前十。
他们往往十分低调,几乎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准确来说,是很少在那些大部分主播能够接触到的场合露面。
在这十个主播之中,到现在为止,温简言只在副本之中接触过其中的一位,那就是位列第七的橘子糖,除了她之前,其余九个人对他而言几乎完全陌生。
而在自己的积分总数成为排行总榜第八之后,“秘密议会”的邀请就很快发送到了他的手机里,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很有可能……这一存在本就仅限于前十知晓,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此之前,才从未听说过类似的名字,收集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温简言抬起手,用手背遮住双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即使已经走了这么久……梦魇内部的秘密仍然只多不少。
就像是深埋在海面之下的冰山,绝大多数的主播都只能接触到海面之上的那一部分,对梦魇的全貌则一无所知。
在这里,只有级别足够高,才能接触的足够多,下潜的足够深。
这是一个架构复杂的庞大大物,作为迫不得已,身陷其中的人,即使是他,也只能偶尔瞥见其只鳞片角,而无法窥得全貌。
撕破与巫烛之间的合约,不仅仅为了自由,以及他灵魂的归属权。
更是因为恐惧。
将权力交给邪神,放任他使用那机械降神般的能力,去摧毁这样一个不知全貌的存在,且不说是否能够成功,即使成功,也可能会带来更恐怖的灾难,甚至是毁灭性的结果。
更何况……
没人能保证,在取代了梦魇之后,邪神的统治会成为更好的选择。
异神永远不可信任。
人类想要得救,只能依靠自己。
温简言低下头,再次扫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
距离秘密议会邀约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他或许得准备一下,赶紧出发了。
第280章
主播大厅
第二百八十章
出乎意料的是,“秘密议会”的举办地点和它的名字并不相符,似乎并不怎么秘密。
上面显示的位置,居然是主播大厅的正中央。
虽然心有疑惑,但温简言还是约定时间来到了约定地点。
这里是主播大厅的核心区域,也正是绝大多数主播最为熟悉的区域,高高的穹顶,流畅的线条,穿梭于其中的各色人流,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熟悉,和记忆之中几乎没有丝毫区别。
只是几乎。
温简言的视线落在主播大厅的正中央。
在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红色的老式电梯,像是一个独立的电话厅一样,端端正正地立于穿梭着的人群之中。
它明明是那样的突兀,但是,周围的所有人就像是看不到它一样,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穿过。
“……”
温简言缓缓眯起双眼。
在他的记忆之中,这里从未有过这部电梯的存在。
或许是为了让身处其中的主播更加适应这里的环境,梦魇的绝大多数区域设置看上去都和现实世界十分相近,逼真地模拟出了天空,地面,晴雨,昼夜……简直就像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庞大城市。
当日夜都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人们几乎很难意识到,自己现在其实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致命游戏之内。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仍然是能够从许多细枝末节之上看出,这里其实与现实世界差距巨大。
在每个区域内部,主播们自然可以依靠双脚在建筑物之间走动,但是,如果想要离开某个区域,前往另外一个地方的话,是不需要依靠交通工具的,只需要通过一部电梯,即可完成区域与区域之间的穿梭。
并且,在梦魇之中,无论想要什么,都是可以花费积分兑换的。
更高级的套房,更顶级的服务,更奢华的物质享受……
甚至就连神谕总部那样庞大而精美的建筑,只要能够拿出足够的积分,就是能够任意改造的。
这些点点滴滴,无一不在告诉众人:
在这里,空间以及物质的概念和现实世界并不相同。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向着那个无人能够看到的电梯走去。
在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一个主播向他的方向看过一眼,就像是他也同样不存在一样。
……认知干扰吗。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敞开。
温简言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电梯内部是和外部十分类似的深赭红色,在灯光下显现出十分奢华柔软的质地,里面没有按钮,也没有任何标识,空气中回荡着柔和的叮咚乐声,带着一种暗示性的安抚气息。
电梯门在温简言身后缓缓合拢。
金属铰链咬合开启的嗡嗡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着,脚下的地面微微晃动着,分不清楚究竟是在上升还是在下降,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空间内持续不断移动着。
终于
“叮!”
只听轻微一声响,电梯停止了移动。
紧闭的电梯门向着两侧缓缓滑开,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欢迎候选人员,008号,进入秘密议会。”
……候选?
这两个字在温简言的脑海中飞快滑过,他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迈步从电梯内走了出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深深的走廊。
走廊级宽,穹顶很高,带来一种过分沉重的压迫感。
这里色调很暗。
脚下是和电梯同色的赭红地毯,厚实,柔软,两侧墙壁上的墙纸也是同样的颜色,好像是凝固已久的鲜血,老式的黄铜壁灯幽幽亮起,引导着来者向着血红色的走廊深处走去。
空气很安静,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温简言低下头,向着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
外观消失了。
他的心里一沉。
如果温简言之前猜的没错的话,“秘密议会”这一存在应该只对进入排行榜前十的主播开放,既然如此,他这一次不仅仅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更会与一批整个梦魇之中最为资深和强大的主播见面。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温简言这次选择了红发女郎的外观进入其中。
毕竟,这个外观的特色太过鲜明,记忆点也是最强的,和他真实的形象更是截然对立,反而对他有利。
只可惜……
这个“秘密议会”似乎并不允许秘密存在,在他的双脚踏出电梯的那一刻,身上的外观就自动消失了,他恢复了真实的面容。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面前的赭红色走廊幽深而漫长,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直到
“所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008号?”
一个嗓音突兀地在不远处响起,在空空荡荡的走廊内回荡着。
温简言一惊,下意识地抬起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男性,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七左右,体型中等,无论是声音,还是五官,全都平淡无奇,毫无特色,扫过去之后第二眼就会忘记,即使将他丢到人群之中也完全无法找到。
但温简言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走廊虽然幽深宽敞,但却没有任何遮挡物,几乎没有能够藏得住一个成年人的地方,但是,在温简言刚刚向前走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前方的不远处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这家伙不太简单。
对方的视线缓缓地,自上而下地从温简言身上扫过。
青年站在赭红色的深沉走廊之中,本就过分显眼的外貌,此刻更是被压抑的背景清晰突显出来,像是黑暗中一抹突兀的亮色。
“倒是很漂亮。”
眼神冰凉粘腻,像是吐着信的蛇,带着一点令人不适的窥视感:
“只可惜,我可不觉得颜值主播能走到这一步。”
“说不定呢,对不对?”
温简言唇边带笑。
他歪了歪头,仍是那副毫无威胁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珠稍稍弯着,越发显得眼尾狭长,关于对方对自己外貌那过于无礼的点评,温简言似乎显得毫不介意。
他笑眯眯地说:
“毕竟我真的很漂亮,不是吗?”
虽然是男性,但他却似乎十分清楚自己外貌的优势所在,更明白该如何利用这种武器,因而越发显现出一种近乎光艳的魅力。
“……”
对方眯起双眼,注视着眼前的温简言,一言不发。
忽然,他迈开步伐,一步步走近,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给人一种奇怪的异样感……
温简言没有动,不动声色注视着对方向着自己倾身
随着距离拉近,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
蜡?
对方盯着温简言的脸,粘腻的视线缓缓地舔过那张即使在男性之中,也显得过分美丽的面庞,最终露齿一笑:
“确实。”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喂,泥瓦匠,你想干什么?”
温简言扭头向着背后看去。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高大的男人渐渐走近。
他有张很英俊的脸,个子很高,几乎有一米九,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脸上带着一副散漫倦怠的神情,视线落在走廊中,距离站的很近的两个人身上。
那被称为泥瓦匠的男人直起了腰,脸上露出了笑:
“没什么,只是和新人打招呼而已。”
“打招呼站那么近?”高大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神色,“你骗鬼呢?”
“……哇哦,”泥瓦匠那张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关心一个新人。”
……新人。
又是这个形容词。
温简言不着痕迹地眯了眯双眼。
简直就好像……即使他已经挤入了总榜前八,过往履历惊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依旧是一个刚刚入门的新手罢了。
泥瓦匠举起手,似乎放弃了:“好吧好吧,”
“我先进会议厅了。”
泥瓦匠的视线在温简言和那个男人的身上绕了一圈,唇角扬起一丝隐秘的微笑,“你们好好玩。”
他转过身,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随着脚步声消失,那个刚刚替他解围的高大男人扭过头,向着温简言看了过来,有些不太耐烦地说:
“小心那家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谢。”
温简言端详着对方那张陌生的脸,以及脸上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动……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如果不是您”
他借着表达感谢的机会,自然地上前一步,伸手扶向对方的胳膊,但却被那人眼疾手快地躲开,噔噔噔地连退两步,似乎对肢体接触显得十分厌恶一般。
“……”
温简言眨眨眼:“橘子糖?”
“?!”橘子糖大惊失色:“……你怎么认出我的?”
榜单前十里,温简言唯一认识的就是橘子糖,他可不觉得还会有其他人会闲着无聊帮他解围,还告诫他谁更危险,更重要的是,对方虽然和他一样更换了外观,但是态度之中的熟稔却是无法被轻易掩盖的。
再加上,橘子糖和温简言这种善于伪装的变色龙不同,虽然她改变了样貌,但眉梢眼角的一些动作细节却是不会刻意的调整,温简言又极为擅长观察这些小细节,再加上对方那过分标志性的洁癖……
基本上稳了。
“秘密。”温简言弯了弯双眼。
橘子糖:“……”
“切,谁想知道。”
温简言扭头扫了眼泥瓦匠消失的方向,问:“所以说,你居然可以在秘密议会里使用外观?”
“正式成员都可以。”
橘子糖撇撇嘴,“不过我们不常用,反正区别也不是很大。”
这倒确实。
随着主播级别提高,带着外观进入副本的花费也就越高,温简言如果之后还想带着外观进副本里,花费恐怕要比【昌盛大厦】高至少二十倍,即使他再败家,也不舍得花这么一大笔积分出去,就只为了换一个外观。
对于前十的其他主播恐怕更是这样,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在主播大厅里用不用外观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只要进入副本之中,就会回归最原本的模样。
温简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你这次穿外观来,主要是为了骗骗我?”
据他的了解,前十的主播已经很久没有被更换过了,也就是说,在他们之间,彼此的长相并不是秘密,那么,这次橘子糖破天荒地使用外观进来,恐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复他在上个副本的一箭之仇,让他也尝尝被人用外观欺骗的感觉。
橘子糖:“……”
虽然没有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但温简言也不追问下去,只是善解人意地将这个话题揭一笔过:“总之,感谢您帮我解围。”
青年眨眨眼,显得十分真诚:“谢谢啦。”
但是,如此高情商的行为却并没有让橘子糖开心起来。
“……”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身旁的青年,最终阴森森的说:“你变得比上次更讨厌了,知道吗?”
第281章
主播大厅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走吧”。
见伪装被识破,橘子糖无趣地撇撇嘴。
她将外观取消了,很快,刚刚还身高一米九的英俊男性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材纤细矮小的女孩。
她一脸阴沉地说:
“会议室就在前面。”
顺着深红色的走廊,二人迈步向前走去,脚下的地毯厚重而柔软,几乎将脚步声完全吸收。
忽然,温简言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橘子糖:“对了,你刚刚说,正式成员才可以在这里使用外观,也就是说,我还不是正式成员?”
“当然,你不会以为积分进了前十足够了吧?”
橘子糖似乎仍然在生闷气。
她散漫地掀起眼皮,温简言扫去一眼,冷淡地说道。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视线在温简言身上停顿两秒,话锋一转:
“不过嘛……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早成为候选人。”
在【昌盛大厦】副本里的时候,橘子糖就注意到了,这家伙绝对实力不俗,即使比起前十的主播来说也毫不逊色,只要给他一点时间,迟早能够拥有进入秘密议会的资格,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虽说橘子糖习惯了团队本的高额奖励,但居然会是能够让一个新人从034号直升到008号的庞大积分……即使是她也从没见过。
“只是运气而已啦,毕竟上个副本更偏向于解密,”温简言垂下眼,笑眯眯地看了过去,娴熟地运用着自己花言巧语的技能,“如果是正常的团战本,我估计就不可以了……还是得仰仗你们这种更熟悉团队本中作战的小队才行。”
“……哼。”
橘子糖冷哼一声,眯起双眼。
她努力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似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将对方恰到好处的奉承全盘接受。
“那是当然了。”
很快,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赭红色的走廊深处,是一扇高大沉重的门,门上的红色厚而深,甚至比走廊的颜色更重,仿佛粘稠凝固的鲜血。
橘子糖迈步上前,抬手按在门扉上。
看似重若千钧的厚重大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无声无息地向着里面滑去。
出现在温简言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以红色为主基调的豪华大厅。
枝形吊灯低垂,光芒璀璨,下方是一面造型古朴的红木圆桌,四面摆着座椅温简言用视线快速扫了一圈。
嗯,一共十把。
除了他们之外,房间内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泥瓦匠坐在桌后一张椅子上。
在见到温简言和橘子糖二人之时,他很明显地微微一愣。
仿佛火上浇油一般,橘子糖笑嘻嘻地冲他挥挥手。
“……”
泥瓦匠的眼神阴沉下来。
“进来吧,其他人应该也快到了。”
橘子糖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吊儿郎当的躺了进去,她向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平凡男人指了指:
“喏,那个是泥瓦匠,你刚刚在门口见过了,编号第六。”
“……”
温简言的视线在对方的脸上停留片刻。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认识”对方。
虽然刚刚在走廊上见过一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脸孔却好像是被从他记忆中抹除了一样,只剩下一片空白,直到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对方面容之上时,才会想起他的长相这对于极为擅长记忆人物面容的温简言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感觉,和之前的主播大厅正中央的红色电梯很相似。
或许是某种认知干扰。
一旁的橘子糖扬扬下巴,懒洋洋地介绍道,
“至于那位,他是白雪,编号第九。”
跟着橘子糖的介绍,温简言的视线落在房间里的第四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
他的头发和皮肤颜色都很浅,像是白化病一样没有丝毫色素,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融化在空气里。
从温简言进门开始,他就没有出过一声,甚至没有抬头向着这个方向看去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垂着苍白的睫毛,一张一张地将手中的纸牌叠在桌子上,当叠到某个固定数目的时候,就会将它们取回掌心里,然后再重新开始,一张一张地叠着。
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样。
温简言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顿的时间长了一些。
神谕积分排行榜前十的代号都是公开的,虽然他除了橘子糖之外,并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人,但这些人的具体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
在温简言进入副本之后,前十的名次排行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准确来说,这一点对于梦魇现在还活着的大部分主播也是一样的,在他们的记忆中,前十始终就是前十,从未发生过改变。
所以,温简言这一次挤入第八,才会在论坛上造成那么大的轰动。
“……”
温简言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雪。
记得,在他成为第八之前,白雪这个代号就已经排行第九了,按理来说,他应该会被他的上位挤到第十才对。
难道是橘子糖忘记了这一点?
又或者是在他成为第八之后,前十的排位又发生了什么变动?
还是说……
“他向来都是这样,”
橘子糖注意到温简言在白雪身上停留过久的视线,似乎以为温简言对这家伙的自闭感了兴趣,懒洋洋地开口补充道:
“别理他就行。”
温简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收回视线,冲着橘子糖笑了下:
“多谢。”
偌大的房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回荡着纸牌一张一张落下的枯燥声响。
橘子糖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而温简言则是坐在一旁的另外一把椅子上,他垂下眼,在脑海中回忆着梦魇前十的资料。
梦魇之中,主播是无法观看直播的,也就是说,他们对其他主播的了解,往往都来自于副本内的共同闯关,以及主播大厅内的交流。
但是,级别越高的主播,下副本的频率也就越低,普通主播几乎很少能够碰到他们,对他们的了解更是知之甚少。
即使是过分善于交际的温简言,对这几个人的了解,也都只停留在一些非常表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