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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还好吗?”她换了个问法。

    “好极了。”顾佑衡笑,“狗皇帝死了,赵琛死了,不过就是来的人很多罢了。”

    “我来晚了,对不起。”

    “絮姐,”她的妹妹听到这话,笑得平静,“你总是比我更心软。没有晚,报仇很重要,救人也很重要,没有什么对错,不要说对不起。”

    宋澄絮长叹口气,说,留你一个人面对他,我不该这样。

    “我觉得很好啊。”顾佑衡说,“我负责报仇,你负责救人。临安顾家家训,我们每个人担一半。”

    “这不,”她指指混乱的空间站口,“现在又要并肩作战了。”

    “状况如何?”

    “其实都在救人,大家惊魂未定。程锐刚到的时候差点打起来。”

    “你是怎么做的?”

    顾佑衡眨了眨眼,笑,“我能怎么做呀,他自己倒是舒舒服服带着他嫡系飞过来了,底下人可能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死在量子兽潮下。他想争,底下人又哪里还想争呢?”

    她轻描淡写,局势实则复杂得很。程锐靠近,她就接到急报,说南边的高级星舰正往紫禁城飞,询问是否需要拦截。杨萍认出那是谁的舰,问顾佑衡想怎么做。

    她登上机甲,派人截下他的军队,然后到紫禁城门口,逼停他的军舰。

    杨萍率先开口,说您来晚了。

    程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炮轰在城门口。

    军事级别的建筑,城墙上微微裂了一条缝。

    禁军团团围住他们,都在等顾佑衡号令。

    她连接通讯,说程锐,你就算把皇城炸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你想当光杆皇帝吗?大敌当前,我们应该谈谈。主星不能再承受一场战争了,你的帝国梦也经受不起这时候的摧残。历史上政局不管多乱,大敌当前,都该先各怀心思地先一致对外才对。

    她话音刚落,程锐发现自己的军舰熄火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被顾佑衡请进殿内。

    但无论如何,宋澄絮到的当下,至少现在,是珍贵的休战期。

    顾佑衡继续说,讲我自然是跟他谈了谈,说我没兴趣再损耗更多兵力了,虫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往主星来。

    之前是北方失联,程家人死了四皇子,他急急跑到南边老巢。现在是南边失守,他又跑来主星,如果主星再出事,我问他想去哪。

    “还真是不客气啊。”宋澄絮评论,“和小时候一样。”

    顾佑衡答,我们也还有公关系统,她指指3D大屏上,程钧和段淬珩的对话,以及南方通讯未断时,糟糕的数据。

    “不知道休战期还能有多久,”顾佑衡讲,“可能下一秒他们就决定,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烧杀抢掠,杀人放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宋澄絮叹气,说平定人心,总是很难。

    “是啊,”顾佑衡笑,“不闹腾就怪了。”

    穿着不同衣服的军医在四处奔忙,发放食物的星盗们各自娴熟动作,上层人想打,下面的士兵,百姓,可未必。

    人人如惊弓之鸟。

    所以目前维持在一个短暂的平衡里,它如此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碎。

    “这不,”她又指了指,大屏上段淬珩的演讲,程锐同意暂时休战时的神色,和各色资源领取点,密密麻麻,像某种挥之不去的底噪,“都得先活着吧。起码活到段淬珩活着回来对他们耀武扬威,或者虫群到达主星,打到最后。”

    她眯着眼,说,真好玩,干了一辈子星盗,结果登堂入室统领主星的活儿让我做了。

    “你做得很好。”

    “好啦,姐,你休息会儿,然后我们讨论一下部署,再和程锐讨论,怎么部署战略抵挡虫群。事儿可太多了,能喘口气就喘一口。”

    宋澄絮点点头,说佑衡,你辛苦了。

    “带你进去。”她妹妹只是再度登上自己的机甲,“去军营。”

    宋澄絮一觉醒来,听到熟悉的女声和男声。然后邹沵扭过头,喝了口自己的茶,问她:“来一口吗?”

    她谢绝,灌下一瓶营养剂,问,都还好吗?

    “这些人休息够了,小规模争斗还在持续,但都可控。南边人和星盗和北边人多少都有仇,杀鸡儆猴了几个,基本都安分了。”

    “去和程锐开会?”她问。

    太熟悉,宋澄絮下意识穿戴整齐,翻身要上机甲。

    “通讯状况如何?”她调到公开频道。

    顾佑衡的声音接上:“诸位不要慌,我们尚在判断目前局势。第一军按照部署走,优先保护百姓进安全屋。第二军原地按照Z阵型集合。”

    “程家军听我号令,守好西区。”程锐的声音响起。

    邹沵仍然待在宫殿内,十指挥动在键盘,无数个地图和数据密密麻麻地运行给出结论。

    宋澄絮睡过去的会议上,他们仔细讨论,进行预测,最后发现,若按南方出现的兽潮看,想要保全主星90%的百姓,他们只能支撑二十个小时。

    算上从南往北的时间,从此时此刻起,留给段淬珩的,只剩下几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先更再?

    第106章

    101

    我无法停止

    【但环顾四周,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Ch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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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俊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地震颤。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神经末梢,希望它仍听命于自己。

    周子渊以极其迅速而简洁的语气交代段淬珩的计划。虫群用不同手段收割人类精神力后,将其贮藏于晶核内。段淬珩暂时可以利用它,但当晶核里蕴藏的精神力超过他所能承受的限度,他就变成最好的引爆体,它便会反之成为虫群的武器,加之虫群本身的力量,用来毁灭余下的人类。

    故而,南方这个看似时开时关的口子,应当是虫群经过精密计算,特意权衡后平衡现存人类和已收割精神力的手段。

    不能再拖,不能真的让它们收集足够多的力量后,在主星将大家一网打尽。

    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提早引爆晶核,最坏的情况,是至少还能有幸存者作为火种。

    更好的情况是,没有人可以笃定,人类精神力这种带着朦胧记忆和意识的东西,会彻底为虫群所用。

    如果有什么办法,让段淬珩在这个时候保持理智,或许沉甸甸的人命聚成的精神力,就可以为这个种群所用,反而用来对抗虫群的力量。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配合他,猎杀足够多的量子兽,坚持足够久,直到他到达极点,赌一把。

    粗糙计划,没有足够的支持,只留有高祖至景帝年间的实验数据,但未必不可行。当年高祖,史书上写天降神威,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力量。现下看来,或许就是晶核的作用。虫群从那一刻起就埋下引线,开始收割精神力的举措。东西后来流落到北塞,吸收无人在意的罪人的命。一路蜿蜒到如今,落到帝国的年轻皇族手里。

    它们做好打算,精准测量,认为一切已足够。

    确实有足够多的论据,无人在意的北境罪犯的死活,没死到临头前都在自扫门前雪的世家,和时至此刻仍然在过往恩怨愤怒的主星人民。

    但,人从来是最糟糕的境况里会选择放手一搏的生物。爱和恨,分裂和团结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纸。戳过去,便截然不同。

    至少南方此刻,苍俊看着不远处崩裂的机甲,沉默三秒,才继续向前看。

    光线四散开,程钧临死前问的是苍黎,他问,我退步了吗?

    声音很低,苍黎没来得及回答。她并不在程钧附近,因而甚至看不到机甲炸裂开来时,量子兽烧灼而亡,如流星般坠落在千疮百孔的地面上时耀眼的光。

    “退步了。”她这么说,“但不差。”

    说给不知道谁听,没有人回答。

    流星落下的夜晚,你在干什么?

    固执等待,等一个回眸,还是认真思考,如果此时飞入太空,流星能不能砸死自己?

    段淬珩什么都没想。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切都摊开成为一本书。他千万人的人生,在原地沉默以待,然后失去自我的感官。

    北境风吹,南国烈日,*莲花去国一千年,雨后闻腥犹带铁。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他该坠落到哪里去?

    哪里有能接住他的云,悬崖,或是湖泊?

    十多岁时他数园林里的桃树,二十出头时他抬头看不变又时刻新生与消亡的宇宙。杀人,救人,得到爱,去爱,去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爱。有人在他接受前世记忆后怒斥疼死你算了,也是那个人说,我和你一起,我会陪你。他于是继续考虑如何杀死自己的父亲,厌倦弑父主题而让更想复仇的人下手。然后没来得及问自己,真的想当皇帝吗,被扔进可笑的人类末日里。

    没有时间问原不原谅,没有情绪问段淬瑛他上辈子过得好吗,没有任何东西能托举他令他俯瞰人类,俯瞰自己的痛苦。

    必须要承认,他其实对人类没有什么感想。

    爱人类这个种群好像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事情。爱人类这个宏观概念又是很自如的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进行一种刻奇,混进特定宏大叙事里掉泪,是如此地自然而有治愈力。

    对比之下,爱特定的人总很难。

    爱弱者群体很简单,爱身边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活生生的人很难。

    可他若是本来就不爱呢?作为皇储,从小学习如何利用概念制造幻觉,制造痛觉,制造拼搏幸福感,制造美好。没学过怎么爱。

    爱一个人,爱到上辈子为他去死,爱到不知道在爱投射,爱幻想,还是只是需要用“爱”这个借口,掩盖自己想死的真心。

    他没信过。他本来是没怎么信过的,他那样以为。

    可这辈子被爱。爱不解决所有问题,爱甚至不解决任何问题。似乎只是给了他一点更自由,更简单,更无所顾忌地平和看世界的勇气。

    爱让他思考,他仍然无法对人类产生任何好感,但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于是他仿若听到有人在唤,有人在撕扯他,所有幻影所有呐喊和他通通相连相接。

    凭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把我抛落高空?

    爸,我好冷。妈,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我这辈子对不起所有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是你背叛我?

    他看到垃圾桶里那个够不到的过期营养剂,看到飞速下落时刻一切糊成一团,闻到池塘里腐臭尸骸,和血水,他听到有人在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死你一个,总比死两个人好。

    为了儿子,为了女儿,那幅画,那个生日礼物,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辜负的没辜负的人,为了生恩负尽的亲友,为了从未忘记的爱人,为了没写完结尾的书,没来得及等到回答的遗问,为了还没结束,也不打算结束的倒霉,自私自利的种群。

    情况仍然不好,段淬珩在某个时刻好像失去意识,他的机甲重重坠落在地上。周围部队迅速回撤,硬生生创造出一块安全角落。

    他们以他为中心,全方位地抵御咆哮着,被激怒了般的兽潮。

    包围圈中不断有残肢残骸流星划破般坠地。

    数百只兽嗥叫着高扑,左边被撕开一个口子。

    兽潮等的似乎就是这一刻,它们一拥而上,直追最中心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眠的机甲。

    苍黎飞身向前俯冲时没来得及想太多,或者说,也不必要想太多。理性是更好的吗?足够理性,苍家不会百年戍边。足够理性,她不会直飞主星。足够理性,她没必要相信声名狼藉,狼子野心的程钧。

    足够理性的话,就挡不下兽潮的致命一击。

    *往前吧,失去吧,不要停留。

    她制约了二十秒,堪堪等到了涌过来的新的援兵。

    苍黎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也没办法听见苍俊的叫喊。

    “段淬珩到底还要多久?”他声音里含着血和泪,几乎在嘶吼,却又很迅速地降下声调,自我克制到某种极致,听的人几乎要被他喉咙口的血呛住,“他还好吗?”

    “我不知道。”回答的是和他们共乘机甲的余生,“我看不清他。”

    他也看不清周子渊,剪影里依稀能看见,稍微清醒些的那位握住另一位的手。

    然后他的眼睛就被灼烧得发烫,只好挪开视线。

    仪器全然失效,这幅机甲也几近在崩溃边缘。

    然后他听见周子渊的声音,很低,仿佛透过脑传导飘来,并不清晰,直击灵魂,却在很努力地发声:“跑,找副新机甲,跑。”

    喑哑,痛苦,手上在渗血。

    “跑。快跑。”他这么说,“离我们远点。都散开,离我们远点。”

    但环顾四周,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还是李贺

    *唐恬《人是_》

    冲!

    第107章

    102

    然后

    【“妈妈,不要杀他,他不是爸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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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不及了,兽潮已经将此处淹没。没有人跑,哪怕余生高呼着走。

    正如他没有离开,其余人也都没有远走。

    于是淹没,一并淹没。

    苍俊几乎伸出手去够几十米外的人,他睁大眼,盘算着下一刻以什么角度撞击能带走更多的量子兽。

    然而大脑没有给他新的答案。

    然后它们在半空,烟花火药般地爆裂开来。

    有光点不符合要求地温柔落下,在这里如此格格不入,他不知如何是好。

    兽潮在缩减,在放缓,不知道是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力量,附着记忆,溢散成实质化的精神力,打在每一个间隙里。

    反扑也好,同归于尽也好。兽潮如猛然结冻的波浪,湮灭,又上涌。

    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如此而已。

    是梦也好,他还能动,还没有到极限,至少没有到需要爆体而亡的极限。

    似梦般,几乎成了摆设的频道里,这次听到的是,半死不活的,殚精竭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但仍然活着的段淬珩的声音:“小心躲避。”

    就算是濒死前的幻觉,也宁愿沉入其中。

    他的声音仍然虚弱。这么多天来,征战,撤退,开战前会议,苍俊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离传统意义上的皇权很远,但总能让人放心。段淬珩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表明他会竭尽全力。

    不久前,也或许是很久以前。

    思绪和声响水一般地流过,段淬珩没有下令,无从掌控,他在抖,他感觉痛。

    太熟悉了,这样的痛觉。这辈子,上辈子,任何刹那,这种痛苦都在骨髓里烧。

    毒药导致的生理疼痛,境遇敲出的心理疼痛。什么都不是终点。

    很难受。很绝望。很想跃下高塔。

    可以再死一遍就好了,再死一遍,不再醒来。不用再面对糟透了的世界。

    但不该如此,不能如此。

    能有多痛?他在哪里?他在哪段时间线里?

    没有先祖指引,没有母亲劝导,没有奇遇,没有辩论,没有人说话,大片的沉默和痛觉。

    如果没有知觉,也就没有痛苦。

    不再思考,不再自我强迫,不再触及自己薄如蝉翼的自尊自爱,抛弃任何道德枷锁,割开爱造就的牢笼,我之名就可以溢散成齑粉,混入千千万万个痛哭的灵魂里。

    然后启蒙每个孤单的灵魂,免去他们的愁苦挣扎,将他们纳入一个崭新的,美好的,全新的世界里。

    但是……

    不,他不是为了抛弃痛苦,为了自己的安宁,为了什么丰功伟业,幸福自在,才仍然活着。

    有什么,是什么,什么,还有什么隔着层膜般的声音?

    不行,不该停滞。

    最先感觉到的,是肉体的温度。

    有温热的血,滴在他的手上。

    “能听见吗?”他不知道自己在对着谁说话,甚至疑心自己是个只剩下手尚未幻化成碎片的鬼魂。

    有人声,有更难闻的气味,有东西在说话。

    他听到有人在说,跑。

    莫名其妙的,居然松了一口气。冥冥中他看到无数年前的自己,说,跑吧。看见俯趴在机甲上的自己,虚脱前仍在说跑啊。

    有人在说跑,是对着别人,而非对着他。

    不笃定,很狼狈,还像痛吟。

    “还有救。”他这么讲,“很痛苦,但是,还有救。”

    他字不成字,句与句之间没有标点,也没有你我。

    他感觉到自己的回忆同样被无数人观看聆听闻嗅。

    记忆,钝痛,血腥味,咸涩的泪水。

    他糟糕透顶的演讲,他沉默催动晶核时的模样,俯瞰大地时地狱般的景象。

    幻影们仍彼此粘连,仿佛永远无法变得清晰。在等他主持太平,又在等待他同他们一起坠落。

    多简单,下坠就好,不用直面惨淡的人生,不需要再许下任何诺言,不用考虑爱人是否会因他一并死去,不必思考漫漫长夜要怎么度过。

    但他走到了这里,不能选那条更简单的路。否则,这么多年来的泥泞,荆棘与月光,就都没了意义。

    不要背叛自己,不要选择从没选择过的路,*不要丢掉一直努力保存的自我的核心。

    “淬珩,”他听到微弱的女声,“往前走,莫回头。”

    要分辨,那张温柔的如头纱后的模糊的脸便悄然不见。

    他看见程钧,莫名其妙地,很清晰,看起来画质很高。死得痛快吗,他问。

    “不要废话。”那个人说。他挥挥手,有脸庞已经剥落的人立在他身后。一列一列,一排一排,“趁我还没失去自我意识,做点什么。”

    更近些,居然是段淬瑛的脸,在虚无中带着点他以为不再存在的真挚:“二哥,你得回去。”

    “你在哪里?”段淬珩问。

    “你得回去,二哥,不要留在这里,不能再停留了。”他几乎开始喊。声音微弱,像奋死一博的飞蛾扑向燃烧正盛的火光。

    然后是苍将军。她没有疲态,飒爽而冷冽:“试一试。”

    “不需要你调动!”说话的是段淬瑛,“我们本来就是精纯力量,人类无法直接使用。但借力打力,可以用来摧毁虫族的量子潮。你保持清醒,把我们引出去就好。”

    段淬珩没有犹豫,他说,那就试一试。

    “要来不及了。”有人说。

    “我叫不醒他,怎么办?”这又是哪里的声音?

    有人沉沦,有人挣扎,有人带着旁人的遗愿走下去。被虫群消化了一部分,被他唤醒了一部分。那就好,那已经足够了。

    “妈妈,不要杀他,他不是爸爸!”

    有小女孩儿稚嫩的嗓音,有一声声恳切的呼唤。

    有奇妙的力量涌动。仍然不属于他,带着未散的潜意识,带着争斗,带着幻想。

    他听见自己说:“交给你们。”

    还有,仍然薄如蝉翼,几乎不成人形的大量精神力。既然失去自我,无法唤醒,就都涌入他的身体。

    交给你们。他说着不信任的口号,终究要承认一个种群在生死存亡之际作出的牺牲如此让基因感动,

    他看着他们粉碎,看着他们消失,看着后头的人前仆后继。精神力,机甲,肉身,和无数的爆炸与痛苦。

    “还有人在等我。”他这么说,也这么想,“还有人在等我。”

    拯救人类,靠的永远是每个人类自己。

    没有哪个救世主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拯救一个种群,到最后,还是要靠每一个人在生死面前散发出的微弱而渺小的光。

    于是兽潮呐喊着争斗着,不受控着。一切如雾般散开。答案是,让有意识的人自我毁灭,让无意识的精神力透过段淬珩迸发出绚烂的光。

    炼狱,互相争斗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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