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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众人开始就刚刚的问题按顺序回答。

    大家大多都有对象,也基本都双双在场,答案自然也都同步。

    只有一两个单身人士,回答出近期的日期后被群嘲。

    对方倒是落落大方,“成年人也不是非得恋爱才能有性吧?”

    大家倒也不关心,只相互催着赶紧回答,好以赶紧听到付屿阔的、那个他们早已认定的答案。

    转了大半圈,到了黎听这。

    胡越说一声:“不想答也没事,你看我们玩就行。”

    云宁也说她听一乐趣就行了。

    黎听抿一抿唇,看向隔着火堆的人。

    付屿阔半靠椅背,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火苗蹿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晃动,他随同人群一起静静看着她。

    “好久之前了,六年前了。”

    人群静了一瞬,几秒后皆是一脸惊讶,“问个有些冒昧的问题,黎听你今年多大?”

    黎听看向提问的人,“二十五。”

    六年前,就是十九。

    成年了。

    倒也不是觉得年纪小,他们这帮有从美高念起的,这个年纪已经算不得早了。

    只是,黎听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挺标准的听话乖女形象。

    这才是令他们惊讶的地方。

    云宁出来接话,“干嘛,这有什么惊讶的,现代社会,性自由,而且黎听多好看啊,这么个仙气大美女,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生能少?那小子多大的福气能得仙女青眼!”

    众人笑起来,说的确是这么个理。

    在谈笑声中,黎听再次看眼坐在对面的付屿阔。

    他脸上依旧没有情绪起伏,微仰下巴,喝一口手中的罐装鸡尾酒。

    第10章

    仲夏梦

    “未婚妻。”

    余下的人匆匆答完,终于迎来今晚最受期待的时刻。

    无数道视线犹如尖刀利刃,齐齐射向付屿阔。

    胡越已经准备好,付屿阔要是拒答,惩罚项目他还问这个问题。

    总之,付屿阔今晚必须交待在这。

    在一半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一半人觉得他会坦然承认自己没有过时,视线中心的人,掀起因微醺酒气而红润的唇。

    “六年前吧。”

    气氛又是一晌静默,须臾之后,响起一阵吃瓜意味十足的“哦~”。

    有人起哄:“付少那会儿多大,和黎听差不多,也就十八九岁吧?还没来LA?看来是我们在国外呆久了,原来国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大家都在侃笑,只有黎听的第一反应是错愕,微垂的眸子倏然抬起。

    付屿阔好像对于周遭的调侃不以为意,举起酒罐又喝几口,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黎听的脸。

    那一刻,耳边的风声都好像减弱了。

    黎听定定看着他。

    他这些年没有——

    全场就属胡越笑得最开,有种终于抓到“死对头”把柄了的欣喜若狂。

    手作“枪”指,“快问快答。”

    付屿阔放下酒罐,看着他。

    没打算躲。

    “女朋友?”

    “未婚妻。”

    “只有过这一个女生吗?”

    “嗯。”

    “具体什么时候?”

    “高三暑假。”

    “多少次?”

    付屿阔轻笑一声,“这谁记得。”

    一系列问题下来,人群中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到达最后一个问题时直接达到顶峰。

    “不是,都不记不得了,看来频率可以,未婚妻很粘人哦?”

    付屿阔瞥一眼对面随着问题的深入,头越来越低的某个人。

    “有点。”

    胡越坏坏一笑,问出最后一个很骚包的问题,“体验感呢?”

    付屿阔暼他。

    胡越知道触碰少爷底线了,很自觉地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行,换一个,谁提的?”

    付屿阔没说话。

    “这反应,该不会是人家姑娘提的吧?”

    依旧是沉默。

    “哎哟我去!难得,到底谁啊,居然能把付少征服?”

    讶异的起哄声又起。

    黎听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拿起桌上的一罐饮料,掰开拉环,喝了一口。

    酸甜果香,带着点轻微酒气。

    不是饮料,但属于她能接受的范畴。

    云宁沉浸在听到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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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惊喜中,无意转头看一眼,“呀!黎听你脸好红。”

    说着看一眼她手边打开的易拉罐,“谁给黎听拆的酒!”

    说完,急忙递来一瓶纯净水,“你是不是不会喝酒呀,快喝点水顺顺。”

    黎听接过,道了声谢。

    付屿阔将目光从这边撤离,微偏开看向一边,举罐喝酒,嘴角不经意扬一抹浅弧。

    嗯。

    又对他过敏了。

    重新洗牌,新一轮开始。

    胡越却忽然想起一个很至关重要的问题。

    “哎?不对啊,六年前?你中途大小假期都有回去过的吧,未婚妻没再‘粘’你啦?”

    付屿阔没说话,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胡越明白了,“分手啦?”

    付屿阔依旧不说话。

    胡越笑得差点打滚,“不是吧,你被甩啦?睡完就跑是吧,这姑娘可以,有机会给我引见引见!够种。”

    黎听鼓一口纯净水,很不服气地抬起头,两腮鼓鼓囊囊,像是生气的小松鼠。

    付屿阔看她一眼,“不是。”

    胡越转头看过来,“哈?是你提裤子不认人啊?”

    付屿阔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罐,递至唇边,淡淡道:“你特权过了,无可奉告。”

    胡越吃瘪,点点头,“行,你等着,下回再让我抽到王牌,今晚非得把你扒光不可。”

    重新抽牌,大王牌被云宁抽到。

    “小王呢?”胡越扫视一圈。

    付屿阔将手心的牌丢出来。

    胡越大失所望,“咦——让你逃掉一局。”

    女生的问题和男生那些想尽办法都要擦点边的比起来,要纯爱得多了。

    云宁问出一早就打好腹稿的问题,“说一个你至今不能释怀的人或物,爱情友情亲情……所有的都可以。”

    胡越“切~”一声,说她没意思,接着扒付屿阔呀,多有料!

    云宁点一点在场人数,“这么多人呢,不差我一个。”

    问题既已抛出,大家便认真作答。

    涉猎区域广泛,答案也自是五花八门。

    养了多年的小狗、幼时故居的玩伴、去世多年的奶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哥哥,抑或失之交臂的年少爱情……

    “黎听,到你了。”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将在听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就神思游离开的黎听拉了回来。

    付屿阔随提醒声看向火光掩映背后的人。

    “我爸爸。”她沉默几秒,答道:“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周遭静默,这还是全场第一个这样的答案。

    付屿阔半眯的眼眸缓缓睁开,眼睫抵挡的风吹过眼球,带起一阵干涩痛意。

    他神色滞怔、讶然、不解,最后久久定格在黎听的脸上。

    胡越都愣住了,“你爸爸不是——”

    家里大致给他介绍过黎听的原有家世,说只是如今落败,不然他们家可不一定能摸上人家的门槛。

    具体落败原因没说,只说女孩子是个好姑娘,让他不要浑,若是看对眼了就好好和人家处。

    黎听看起来却很平静,“因为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就是在ICU,他昏迷不醒,听不见我叫他爸爸,这是我不能释怀的。”

    最后的临终告别,是ICU通知的,她趴在床边,听见床头的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洛敏泣不成声,告诉泪腺已经麻木到分泌不出泪水的她,“听听,和爸爸说再见。”

    她咬着牙,偏不,直到医护人员心有不忍地催促时间到了。

    豆大的滚烫液体在最后一刻滚出眼眶,她声音颤抖,却保持着极力克制的冷静,她说:“爸爸,我会照顾好妈妈,再见,爸爸。”

    满座寂然,云宁叹一声,握了握她的手。

    “哎?付屿阔你去哪?”

    坐在付屿阔身边的人看着骤然起身离去的身影,大声问他的去向。

    低低嗓音被风吹来,“睡觉。”

    黎听对云宁的安慰回以一笑,而后看向那抹远去的挺拔背影。

    可她的不能释怀,又何止这一处呢。

    焦点人物离场,这场游戏好像也少了乐趣,胡越嚷嚷着付屿阔肯定是玩不起了,所以找借口离席。

    留下的人又玩了几局,时间也不早了,一行人便收拾东西回别墅。

    云宁将从各处搜罗来的防晒物品拿给黎听,说让她都试试,加州的阳光可不是盖的。

    黎听接过满满一提兜的东西,有种被一个随口说出的谎言而架得下不来台的无奈,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云宁笑一下,说还有需要就说,他们一群人都是百宝箱,应有尽有。

    语罢,说自己忙叨叨一天,得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躺一躺。

    黎听拿着大家满满的“爱”回屋,在桌上将各类防晒单品罗列出来。

    决定还是不要辜负大家的热情,明天开始就轮番用一用。

    整理好防晒品,她拿了睡衣去淋浴间洗澡。

    洗完澡,又将今日换下的衣物按色分类,放进洗衣机清洗。

    在等洗衣机完成工作的间隙,她倒了杯热水,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二楼平台的护栏是较低的透明玻璃壁,白天从屋内看过去,由于高度和远近差,远处的海域好似与平台上的泳池无缝连接。

    碧波荡漾,金光闪闪。

    此刻入了夜,海岸看不清了,只能通过风中吹来的咸湿,感知海洋气息。

    她闭眸深吸了一口气。

    “咯哒”一声,突兀的异响从另一侧的二楼小院传来。

    她睁开眼,扭头看过去。

    低矮白墙的那头,付屿阔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抬高,将一只空掉的饮料罐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黎听神情茫怔,看他半晌,“你不是,回来睡觉了吗?”

    第11章

    仲夏梦

    “要——试试吗?”

    付屿阔偏眸看来,口中含的一颗水果糖被他咬碎,清脆裂响传出来的同时,他淡淡开口:“失眠。”

    黎听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罗列他失眠的原因。

    高度稍有偏差的枕头,舒适感不达标的床垫,透光的窗帘,轻微的噪音,还有——

    压在胸口的脑袋。

    娇娇大少爷的习性几乎贯穿他生活中的每一处。

    她没回应他的话,同样走到她这一侧游池边的沙滩椅上坐下。

    温热马克杯捧在手心,她抬头看天。

    看到不到星星。

    “我以为加州能看到星星。”

    陵州太过都市化,近年连花岛都开始受到光污染,小时候在外婆的小院,夏天躺在藤椅上,数星星能数一晚,如今也不甚明了了。

    “托潘加州立公园可以看到。”低低的一声从矮墙另一边传来。

    入夜后自然陷入半休眠的声带,带有轻微哑然的颗粒感,昭显了说话人略沉底的情绪。

    黎听转头看过去。

    半折的沙滩椅,屋内没拉到位的白色纱帘被风吹出阳台的玻璃门,白雾晃动。

    付屿阔靠在椅背,衣摆与黑发齐齐在风中鼓动,目光却似沉寂星球的渊谷,闪着稀碎光影,看着她。

    黎听到了嘴边,想问他今天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的话,停在喉咙。

    微掀的唇重新合拢,在打算将目光移向别处时,再次听见他的声音。

    “黎叔叔什么时候去世的?”

    “你走后的第二个月。”

    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已经听不出难过了

    付屿阔出国前,黎父已经有苏醒迹象了,护理评估也很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却在他出国后的次月,极速恶化。

    “你为什么——”付屿阔想问她为什么后来没有告诉他,半晌后自嘲一笑,“算了,在你看来,我们也不过就是炮友关系。”

    刚刚在去LA的路上,他问她认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可爱的黎听同学眨着大眼睛,很诚实地说出两个字:“炮友。”

    黎听努一努嘴巴,喝一口杯中热水,嘀咕一声:“难道不是吗?”

    虽然当时的邀约是她主动提出的。

    在高三年级联合的毕业旅行,仲夏热浪侵袭的下午,空调突然坏掉的山景名宿里。

    当时大部分同学都出去玩了,黎听向来玩心不重,又怕晒,就没去,待在房间里看书。

    但好巧不巧,空调在那时忽然坏了。

    联合型

    椿21日21

    的中央空调,几个主机供应起整个酒店的冷气。

    一个主机坏掉,就是几个客房跟着受难,其中就有付屿阔和黎听的房间。

    出门在外,向来住不来星级以下酒店的大少爷,对此很不能理解,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带着满脸惺忪睡意,以及对酒店的不满,敲门问她要不要和他出去住别的酒店。

    黎听说不去,房间冷气还没散,客房服务已经来过电,说正在抢修,很快就能恢复。

    她不去,付屿阔也不去了,进来坐在她旁边打起了游戏。

    夏日午后,万物沉寂,没了空调呼呼工作的声响,只剩下窗外不歇的蝉鸣,以及付屿阔手机里传出的游戏音效。

    办理入住时,黎听为了打发闲暇时间,从前台那借来了本西方,断断续续看了几天,已经快要看到结尾。

    超长的故事线,贯穿一战与二战,女主角的一家因父亲忽然继承姑母遗产而步入上层社会,进而结识当时身为教父的男主角。

    时代背景与宗教约束,以及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还有不同的人生信仰与追求,致使频频错过。

    其实在黎听看来,一切悲剧的源头,不过是身为男主角的拉尔夫不愿放弃对教会权利的追逐,他失所爱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她看到拉尔夫提着行李箱去和女主赴一场放纵的荒唐背伦之旅时,她想转头和付屿阔吐槽,为什么被爱的人永远有反悔的余地。

    隔壁却忽然在此时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响动。

    她清晰地看到付屿阔控制技能键的手落错了地方,死亡音效与灰屏同时出现。

    时间好像静止了。

    顿挫的床体撞击墙壁的声音,以及若有似无的低吟,全然与手滑点错盗版浏览器页面时,传出的动静重合,只不过没那么夸张与奔放。

    黎听屏息片刻,咕噜噜冒泡的脑袋回忆一下隔壁住的是谁。

    年级出游,订房量极大,整层都被他们包揽。

    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外放,有种已经料定其余房间的同学都出去玩的自信。

    黎听转到一半的脖子就这样僵在那,转过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付屿阔讨论剧情,或是默默回归原有姿势,成了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大战的两方。

    伴随手机放到桌面的声响,付屿阔转头看了过来。

    黎听顿一下。

    撕扯大战,前者以微弱优势胜出。

    她佯装镇定,转头看过去,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两声,“这个槽点好多,男主一次次放弃女主,却还能得到女主的原谅,共赴一场——”

    放纵的云雨之约。

    原本挺文艺的描述之词,她却忽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付屿阔的目光欲言又止,最终无奈轻笑,舒展的笑颜带上一丝玩世不恭,故意逗她,“嗯?什么?”

    隔壁情事中的男女主转移了阵地,撞击声消失,转而变为阳台外传来的低声絮语,意乱情迷,低低叫着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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