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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为了杜绝峰内内斗,比赛一向?是一致对外,外峰对外峰。每峰实力都很强,很少有一个峰能同时胜出两个人。上一次的大赛便是南肃山与北罔山的最终对决。然而这一次南肃山的大弟子竟然败给了一名北罔山的外门弟子,没能冲出重围,这实在不合常理。

    掌门笑着对云渊说:“师弟,北罔山真是人才辈出,连外门弟子都有了如此修为,不得了不得了。”

    云渊跟着笑?了一下,然而手中的茶杯却霎时裂开几条缝隙。秋虞良,秋虞良,是我小瞧他了。

    站在擂台上时,莫冲看到秋虞良严肃的神情时笑了一下,颇为不屑:“你以为你站在这里,就拥有挑战我的实力了吗?被我打趴那么多次,竟也有勇气和我面对面对战。了不起。”

    “师兄,我不会输。这次,我不会输。”秋虞良拔出剑,严阵以待。

    “我已经忍够你了,秋虞良。一个低贱的炉鼎竟敢妄想幽奴,令人作呕。每次练武都想直接将你粉碎,可惜身为北罔山的大弟子并不能随意杀人,不过……夺灵大赛比武场上,死一两个人并不稀奇。”莫冲拔出长剑,眼神阴狠,“对不住了师弟,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秋虞良不再出言,直接拔剑攻了上去,然而莫冲轻而易举便躲开并且持剑将他逼退七八步。

    “你……”

    “是,我金丹后期了,师弟。”莫冲轻笑?,“没有绝对的实力,就不该生出妄想。师弟,下辈子投胎记得不要碰上我。”

    莫冲不再多言,直接出剑攻击,秋虞良连连败退,身上伤痕一道又一道。可无论他如何反击,都躲不过莫冲的剑。莫冲像是在享受长剑割肉的快感般,并不急着杀了秋虞良,只是凌虐似的玩弄。

    台下有人喊着“认输吧!”秋虞良置若罔闻。最后他伤痕累累,莫冲也失去了戏耍的心思。他砍断秋虞良的长剑,将他踩在身下,笑?:“最好准备了吗?”

    台上的掌门皱紧眉头,问云渊:“不阻止吗?”

    云渊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个炉鼎出身的外门弟子罢了,莫冲想杀,那就杀了吧。”

    掌门不赞同,然而莫冲是他看着长大的,一向?端正自持,此时阴狠嗜杀的做法?,说不准是与那外门弟子之?间有些?龌龊。罢了,既然莫冲想杀,那就杀了吧。免得心中积郁,影响修行。

    秋虞良的手掌被莫冲狠狠地碾压着,长剑也断成两截。疼,很疼,全身都疼。然而他还是猛地翻身,脱离了莫冲的辖制。他捡起断剑,不愿认输。

    “好,好!”莫冲提起长剑,眼神越加阴狠,“看来不使出全力,是碾不死你这只死苍蝇了。”

    莫冲提剑杀上去,秋虞良反身抵挡。断剑与长剑银花四散,一触即分。莫冲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剑身,狠狠劈砍过去,断剑再次一分为二,掉落在地。秋虞良躲避不及,肩膀被砍伤一寸之深。

    端坐南方的偏幽再也坐立不住,他站起来,大声喊道:“阿良,够了,够了!”

    莫冲踩住秋虞良准备再次捡起断剑的手,冷笑道:“到此为止了,师弟。”

    他一剑砍断了秋虞良的右手。

    “啊!”秋虞良没忍住痛呼出声,大汗岩浆似的从身上滚出,他青筋崩裂,血液暴射,头颅炸开似的疼痛,“啊!”

    秋虞良的右手从手腕处断裂开来,那滚落一旁的右手五指还颤栗着,仿佛能感受到疼痛般战栗不已。

    “阿良——”偏幽推开挡住他的人,往赛场跑去。然而跑到一半还是被人拦住了。他瘫落在地,大喊道:“他认输!秋虞良认输!放他下来!”

    “秋虞良认输了,让他下来,让他下来啊!”

    然而没有回?应。负责宣告输赢的长老没有回?应,掌门没有回?应,云渊没回应。只有莫冲抬起眼看过来,眼神更加狠厉。

    “将纯灵圣体押回去,奖品怎么能跑下来,摔碎了你赔我一个?”莫冲盯着拦住偏幽的弟子,语气阴狠。

    那弟子顿在原地片刻,接着急急忙忙就把偏幽拉回?奖励品应该呆的位置。偏幽挣扎着,却挣脱不掉这个只是刚刚筑基的小弟子。他被拉着往后退,一直往后退,离他的阿良越来越远。

    “呀呀呀,没想到这最后一场比赛这么惨烈。”一个修士咂嘴评价道。

    “是嘞,看来这个幽奴是北罔山的了。啧啧,莫师兄今后夜夜春宵,让人羡慕啊。”

    “要我说,不就是个小奴隶嘛。还非得弄出个大赛来,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直接公用不成吗?争来争去完全没必要嘛!”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奴隶罢了,还非得搞出这些?名堂……”

    “不过一个奴隶……”

    “不就一个幽奴……”

    “奴隶……”

    “幽奴……”

    秋虞良倒在地上,神色崩裂,血流不止。痛苦压制了神智,整个世界一片血红,断掌就在不远处,然而他错觉自己的右手还在,只是疼,只是在疼……

    “啊!啊——”

    除了他的惨叫声,关于奴隶、幽奴、纯灵圣体的讨论也沸沸扬扬。

    “阿幽……”秋虞良恢复些?许神智,“不可以,我不能输,不能……”

    他点住穴道,止住血,爬起来,看着四周,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幽奴幽奴幽奴的叫嚷,厉声大吼起来:“阿幽是人,不是奴!他叫林偏幽,有名有姓,不是你们口中的幽奴!”

    话落,莫冲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还有精力叫嚷,可以!”他手持长剑再次劈砍上来——

    偏幽看着这一切,蓦然就落了泪。不要,阿良,不要……

    秋虞良看着眼前的长剑,脑海中的记忆走马观花般一页页翻过。

    幼时娘亲给他做了炒栗子,他没忍住吃了很多很多,最后肚子胀气不舒服,娘亲又好气又好笑地替他揉肚子。

    后来他被抓到了晏云宗,每天被抽得鲜血淋漓,修士们看死狗一样看着他。他没放弃,一路跑,跑不动了就爬,终于爬到了一处美丽如画的山涧。

    他以为那就是人生的终局,然而有一人从苍白血红的生命尽头处缓缓走过来,救了他。

    拜师当?日。

    “我答应你,做你的弟子……可老爷子,修士修炼为的只有长生吗?”

    铜镜里的灰影静默半晌,道了句:“各人自有缘法?,长生路并不一定痛快。”

    “我想走一条守护之道,老爷子,您能否教我?”

    这次灰影静默了更长的时间,长到秋虞良以为老爷子这是拒绝了他。

    “可以。”灰影说着,有些?落寞。

    “那我就拜您为师。从此以后,师父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

    ……

    “心神合一,去芜存菁,非正非邪,至尊不存……”秋虞良回忆着师父的教导,回?忆着自己以往独自修炼从不曾真正出手过的功法?。

    台上的掌门看着这手起势,惊讶得捏破了手中的茶盏:“这是……这分明是……”

    云渊替他说完了未尽之?语:“这是太上长老的《非正》功法?。当?初太上长老交给我们的不过是《去芜》。”云渊面色阴冷地盯着秋虞良,“本以为太上长老是准备将《非正》带到地底去,谁知道今天竟然现了世!”

    掌门也皱着眉,不过那抹惊异很快就转为了喜意:“这样也好,虽不知这小子是从何处得到的机缘,但太上长老也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台上。

    莫冲使出的长剑被一股重若泰山的力拦了下来,再难寸进。

    秋虞良手无寸铁,闭着双眼,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一股柔软的力量交汇着沉重的猛力朝莫冲喷涌而去。

    莫冲持剑抵挡,却不过片刻便被那道似轻似重似柔似硬的力击倒在地。

    他的剑,在那一瞬间湮灭成飞灰。

    而莫冲本身,经脉尽断,瘫倒在地,吐血不止,再难移动分毫。

    秋虞良睁开眼,看着莫冲惨烈的模样毫无喜色。

    他转身面对四下的修士,将一道声音用这股极其特殊的灵力包裹着传遍了整个晏云宗。

    “阿幽是人,不是奴。他叫林偏幽,有名有姓,不是你们口中的幽奴。还请诸位牢记。”

    四下瞬间安静下来,站在外围的秦桑触动般低垂着脸,他还是知道了幽奴的本名,在此时此刻,从另一个人的嘴里。

    瘫坐在南方地面的偏幽扯下了面纱,他看着他的阿良,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夺灵大赛,从清晨到傍晚,终是结束了。

    秋虞良捡起地上的断掌,在夕阳中朝偏幽飞去——

    第63章

    仙宗炉鼎

    “幽,

    我们走。”

    偏幽将秋虞良脸上的几滴血渍抹干净,摇了摇头。

    “阿良,等等。”偏幽落了滴泪,又浅笑起来,

    “还有最后一项仪式。”他看向北面掌门所坐的位置,

    等待他施下那所谓的炉鼎咒。

    秋虞良拿着断掌,

    汗水滚滚而下,

    他压抑着?剧痛轻声劝说:“不要,

    阿幽,

    我们走吧。”

    偏幽握向秋虞良的左手,

    摇摇头,

    心疼地将阿良断裂的右掌接了过?来:“这样很好,这十年,

    没人会打搅我们。”

    “我想离开这儿了,

    阿良,想回家。”偏幽感触着渐渐冰冷的断掌,抚摸着断掌日益冰冷紫胀的肌肤,疼惜道:“阿良的手虽然断了,可我有办法?接好的,毕竟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份血肉,就得好好用起来。”

    他笑着?说:“掌门过来了,阿良你看,他飞得?可真快呀。”

    一番寒暄,一次流程,

    尽管云渊百般阻拦,这炉鼎咒还是施下了。秋虞良单手抱着偏幽飞离赛场,烂肉一样瘫落在擂台上的莫冲只看见一道模糊的暗影。站在外围的秦桑没有仰头去看,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前路走去。他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事才刚刚开始。

    回?到院落,偏幽立刻划破自己的手臂,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滚落的鲜血浸染了秋虞良的断掌。断掌上的经络滚动起来,割裂的血管与经脉像是小草发了芽般寻找着最初的连接之处。偏幽将多余的鲜血涂满了秋虞良手腕的截面,而后将断掌合了上去。

    这流程过?分简单粗暴,现代医学见了估计都得直呼邪术,偏幽笑道:“就像安装机器人一样。”

    “机器人?”秋虞良死咬着牙,勉力压制痛苦。

    偏幽轻“嗯”一声,见阿良青筋暴突十分煎熬的模样,主动解释起来为其转移注意力:“是和我们很像的一种生物。”

    偏幽将血抹开轻声叙述起来:“机器人是人的造物,也是被抛弃的创造物。他们拥有和人一样的外表,却做着?繁重而危险的工作,或者从事供人取乐的行当。如果说人类天生便有自我毁灭的倾向,那机器人在产生自我意识后,就一直追逐着?自我存在的意义。“但不幸的是,他们最终发现自己被创造出来的原因,只是为人类服务罢了。他们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是不可以说‘不’的玩物,以及一堆用金属堆叠起来的机器。”偏幽轻抚着?秋虞良的手臂,将剩下的一点血迹抹开,“就像这个世界里的炉鼎,只是一堆烂肉白骨堆叠起来的类人造物。”

    叙述完毕,手也接好了。秋虞良轻轻转动右手,张开五指又合拢。

    “还痛吗?”秋虞良额上刚刚流出不少汗水,偏幽取出手帕轻柔地擦拭。

    “不怎么痛了。”秋虞良浅笑起来,一把抱住偏幽,开解道,“我还是不明白机器人是什么,但我知道炉鼎是人,和修士没有分别的人。阿幽不要不开心,世界不会一成不变的。”

    这个时候刚获得了胜利的秋虞良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偏幽过上自由的日子,他相信阿幽炉鼎的生活会一去不复返,也相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就像师父说的那样:“秋虞良,我教导你,是相信你?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潜力。”

    然而,还没等秋虞良消化掉这份微薄的满足,屋子里闯进来的第三个人,就将这来之不易的一小会儿心安时刻打碎得七零八落。

    云渊闯进来后看着?他们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突然就觉得?恶心。

    他直接用灵力碾压让秋虞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最后直接趴下来,再难动弹。偏幽的脸色冷了下来,嘲讽道:“云真人,怎么了,恼羞成怒?”

    云渊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场景,阴冷地笑了两声,直接抗起偏幽扔到床上,他顺势压上来,掐住偏幽的脖颈:“有能耐,幽奴真能耐。可是你忘了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修为面前,任你怎样挣扎,也逃不开我的手心。”云渊抚着?偏幽的侧脸,掐脖颈的力度倏然变大,“就像现在,就算幽奴要被弄死了,好像也没人能帮得?了你?啊。”

    偏幽瘫倒在床上,被掐住脖颈下意识地反抗、推拒,却难以推动分毫。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渐渐涣散。他不再反抗,只是轻轻地露出一个微笑。那抹笑容像是从比皮肉更深层的地方渗露出来的悼词,一字又一字,轻飘而无畏的触目惊心着?。

    云渊继续掐下去的时候,那抹笑容也消失了。偏幽的眼神里没有了画面或含义,只是虚无渺茫的飘忽一片,他分不清是黑是白,还是灰茫茫的暗影,只觉得?好冷啊,好冷啊……

    “不——”被灵力压制成一滩烂肉的秋虞良死咬着牙,血液从口腔里流出,他也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灵力的重压蓦地加大,他又倏然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而骇人的声响。

    “哈哈,倒忘了,苦命鸳鸯有一对儿呢。”云渊放开偏幽,从地上提溜起秋虞良一并扔到床上。偏幽被放开后猛地咳嗽起来,泪水也生理性地滑落。

    “你?不是很厉害么,今天可是大出了一把风头啊。怎么,在本尊面前连条死狗也不如了?”

    云渊制住秋虞良,用灵力束缚住他按压在一旁,唯有头颅能仰起,看清眼前的一切。

    “好好给本尊看着?,看看你?新得到的奴隶是怎么打上我的印迹的。”云渊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赤红的细针,“常闻北海之下有殷针,其针能缚人。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吧。”

    他压住偏幽,按住他的脸,笑:“别怕,很快的。纹上了我的名,和别人苟合的话就只能死去了。”

    云渊念起咒语,那红针上仿佛有血涌动般浮现出一个个字迹,偏幽竭力闪避却怎么也躲不开。

    “别怕,”云渊看着?偏幽明显害怕的神情倒又心疼起来,“别怕,很快的。其实我不准备纹在脸上的。”殷针离偏幽的脸越来越近,“可幽奴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殷针刺破脸颊的刹那,偏幽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他全身剧烈颤抖着?,咒语像蚁虫一样在全身血肉里横冲直撞,他感到每一层肌肤都被啃噬束缚又重组。

    “别怕,”云渊看着?偏幽痛苦不已的模样,面露不忍,手上却没停。细针深深地拉扯着皮肉,一横、一横、撇折……

    “好疼……”偏幽泪眼模糊地望着?云渊,“我好疼啊,不要了……”

    云渊的眼眶也红了:“别怕,别怕,很快的。第二个字不纹了,就只剩一个小点。”

    “阿良……阿良!推开他,推开他!我好疼啊……”偏幽流着?热泪,全身剧烈颤抖,皮肉翻飞血肉分裂,又被那针慢慢缝合。他分不清自己是一滩血还是一滩肉,只觉得?神智被剥离又压缩,挤压又剥离……

    秋虞良剧烈调动灵力,身体内的灵息激越高亢四处冲撞,他使出所有的本事,所有学过的见过?的听过的功法?,然而没用没用,他挣脱不开一个化神修士的束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幽受罪了。

    体内的灵力猛地失去控制,将秋虞良的身体切割出一道道深邃的伤口,他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将整套床褥都染红。血液滴答,滴答,滴答……

    云渊划下最后一个点,那殷针就趁着?那一点钻进了偏幽的皮肉里。偏幽大睁着?眼,泪水滚滚而落,他却只能战栗在床榻,不能抬起手为自己擦擦眼泪。

    他也没有力气喊疼了,广袤而缠绵的痛包裹束缚着?整具躯壳,神智没有了停驻的空间。云渊将他抱起来,掉了滴鳄鱼的眼泪:“好了,都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乖,不疼了啊,不疼了。”云渊轻抚着?偏幽的脊背,温柔地安慰。

    他撒谎,偏幽心想。

    他撒谎。

    第64章

    仙宗炉鼎

    长在幽身上的皮肉好像变成别人的了。

    先?用一根针去剐烂,

    再用同样的针缝合。一厘又一厘,一寸又一寸,缠上束缚的咒语,包裹恶臭的占有?欲,

    从白皙的肌肤到深层的血红,

    每一滴鲜血的流动好似都成别人的了。

    云渊抱住他,

    力度轻柔得像哄小孩。

    等偏幽终于有力气?抬起手时,

    只摸见自己的脸上多了一个“云”字。

    云,

    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物。云卷云舒,

    天边聚了又散,

    在不同的时辰里?变幻不同的色彩,

    自由而美好。可是当这?个“云”字刻在偏幽脸上时,他只感到屈辱的恶脓滴滴流淌。

    云渊抓住他的手,

    轻声安慰:“没事了,

    没流血,不?要怕。”

    偏幽望着?云渊,很不?解:“为什么?”他的眼睫被方才的泪水润得很湿,根根分明微翘着?,显出一种稚嫩的乖巧来。

    云渊露出一个餍足又怜惜的笑容,伸手将偏幽眼尾那滴欲落未落的泪擦掉后,很自然地说:“你是我的奴啊,我带你回来的,我看着?你长大。你这?一辈子,除了跟我还想跟谁?”

    偏幽望着?他,

    疑惑地问:“云渊,为什么你不?能死掉呢?”

    云渊抚着?偏幽脸上的殷红字痕,慢慢摩挲:“还有?下一个十年,

    下下个十年,我怎么舍得去死,嗯?”

    偏幽蹙着?眉,细碎的疼痛让他反射性地落了泪,他侧身躲闪,却躲不?开云渊的手。偏幽掀开眼帘,任泪水润湿眼眸,他盯着云渊,轻声开口为整件事做了最后的注解:“你一定会死掉的,云渊。”话里?没有诅咒的成分,像是在叙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

    云渊抚摸着偏幽的侧颊,轻声哄他:“会的,都会的。那时候想必幽奴的骨肉都腐烂了,可是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转世重新养大。每一世,幽奴都会在我的怀中慢慢长成大孩子。只是下辈子,幽奴记得乖一点,不?要惹怒我,也不?要勾搭别人。”

    偏幽望着?他,脸上的“云”字烧灼般疼痛。他累了,脸上也疼,不?想再折腾:“你走吧。云渊,你走吧。”

    云渊回望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把偏幽放在床榻上:“幽奴要乖乖的,乖乖的就不会疼,也不?会受伤。”

    偏幽闭上眼,不?想回答。云渊走之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死狗一样淌血的秋虞良,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没了灵力的压制,秋虞良终于可以动弹。他在地下爬了很久,很久。一点点挪动,一厘又一厘,一寸又一寸,最后他终于爬上床,离偏幽越来越近。

    偏幽睁开眼,润湿的黑睫柔顺而无力:“别过来,阿良。别过来。”

    秋虞良没听偏幽的话,他爬到偏幽身侧,伸出手抱住了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很疼,裂开的伤口很疼,血液继续流出来,将偏幽的衣裳染红一块又一块。

    “阿良。”偏幽叫了一声秋虞良,却没了下文。

    秋虞良望着?偏幽脸上的字,泪水不?知怎的就汩汩冒了出来。泪水咸咸的,鲜血也腥甜,混杂在一块,好似一层腐烂的肌理被浸了盐水,疼,却分不?清哪里疼。

    秋虞良抬起手,却又放下,好像彻底没了办法?。泪水滴到偏幽脸上后,他惊动般颤了颤眼睫,伸出手试图将那滴泪抚净,却忘了自己的手满是血腥,擦干透明的泪还有?殷红的血,没完没了,没有终结。

    秋虞良擦了一遍又一遍,偏幽脸上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够了。”偏幽抓住秋虞良的手,轻声制止:“你的手快烂了,阿良。你低头看看自己,你已经快坏掉了。”

    秋虞良被按住,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我太没用了,我怎么配活着。废物,废物一个。”

    偏幽撑起手肘,俯身看他,直到秋虞良的情绪过去,才伸手覆住了他的眼:“阿良,没关系,都没关系。”

    手心濡湿,偏幽露出抹苍白的笑容:“阿良,往好处想,其实这?样也好。说不定这?次我能回家了。”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此刻他已不想再折腾,只想回到命运的归属之地。

    之后,秋虞良刻意地接触了掌门。编造了个在秘境里?得到太上长老真?传的谎言后,掌门对他另眼相待,关照起来。随后,他提出要带偏幽回小世界看看,消息传到云渊耳里,不?知怎的他也没阻拦。

    两人就这么下山了。

    云渊正在洞府里?挑选送给偏幽的礼物,得知消息时,想着偏幽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回以前的家看看散散心也好。他不?是一个非得将炉鼎绑在身边的修士,他只需要确保自己的所有?权。况且最近掌门盯得紧,也不?好秋虞良才胜利他就将人抢过来。

    罢了,且让幽奴歇歇。云渊将挑好的丹药宝器放进储物戒里?,想着过一阵子再给他。毕竟是自己的小奴,得自己宠着?、哄着?。

    第65章

    仙宗炉鼎

    爬到山巅时,

    雾已经散了。无从比较雾和阳光哪个更厚些。

    偏幽坐下来,张开五指,看阳光将自己的手穿透成清亮的润红。

    “来迟一步,”他说,

    “现在只有光没有雾了。”

    秋虞良也坐下来,

    安慰道:“没关系的,远处还有很多很多的山,

    我们可以慢慢走,

    慢慢看,不着?急。”

    偏幽歪了?一下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半晌后说了?句:“不一定?哦。”

    秋虞良侧头看他,

    想问什么不一定?,却被偏幽打断了思绪。

    “你看,”偏幽指着?山麓说,“那里好像有匹小鹿。”

    秋虞良顺着?偏幽的指尖望去,见到另一座山脚下,

    有一匹小鹿正在山涧的溪流处饮水。它的角很漂亮,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长的纹路缠绕着?莹润的光,

    给人一种很细致的震撼之感。

    “阿良,

    你见过白色的小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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