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着昏暗的光线,郁离特地看了看,觉得床上的男人脸色白惨惨的,像是一具尸体,就连皮肤都冰冰凉凉的,呼吸若有似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上辈子她看多了死亡,只不过那些人都是在被污染后异化成怪物而死,很少会留下完整的尸体,像这样安安静静地等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有些稀奇,多瞅了几眼。
周氏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脸上露出悲伤之色,低头拭了拭泪。
郁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低头拭泪,表情有些迷茫。
身处于末世,游走在危险的野外,于他们这些基因战士而言,死亡是寻常,她无法感同身受,不过也体贴地没有说什么。
-
午时,郁离又吃到糙米粥配咸菜,还有一盆青菜汤。
这是乡下人家很寻常的吃食,没滋没味的,然而当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就连周氏都怀疑桌上的食物是不是什么珍馐美馔,更不用说两个孩子,都被她带动得多吃了小半碗青菜和糙米粥,小肚子难得撑圆了。
周氏最后只能将之归于郁家不做人,不给她吃饭,导致她连吃糙米粥和青菜汤都觉得是美味。
也是可怜见的。
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郁离对这一天的生活很满意,最满意的还是傅家的大方,不会像原主记忆里那样总被克扣食物,吃得比猫还少,不能和男人一起上桌吃饭,要蹲在闷热的灶房里吃。
她还在生病,需要养身体,只能多吃一些,将身体养回来。
第4章
第
4
章
苏醒
屋子里多了一个呼吸声,让郁离十分不习惯,本能地想要将之扼杀。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再三告戒自己不能随便动手。
幸好昨晚醒来时,因为这具身体中暑没什么力气,方才没有酿成大错,要不然……估计她今天没办法安然地坐在傅家喝豆粥。
目前郁离还是挺想待在傅家的,虽然是来当丫鬟的,但有豆粥咸菜和青菜汤啊。
这里的食物都是纯天然,没有任何污染,也不是人工合成,就算是粗粮,口感也比不知道用什么黑暗材料合成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好,连随便喝口清水都觉得是享受。
幸好现在她的身体依然不舒服,郁离就算不习惯,也扛不住身体想要休息的讯息,伴随着那道若有似无的轻浅呼吸声,渐渐地进入沉眠之中。
一觉到天亮。
天亮后,郁离醒过来,发现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那种无处不在的难受感仍在,并没有消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努力地想要破土而出。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好半晌方才起床。
洗漱时,郁离发现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
她想了想,记得乡下人如果家里没有打井的话,要到河里挑水。
傅家没有打井,都是去河里挑水回来做饭洗漱等。
吃过早饭,郁离问道:“娘,缸里的水没了,桶在哪里,我去挑水。”
这一家老小,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老弱,两个幼弱,都是干不了活的,挑水这种活儿自然只能由她来。
郁离对自己在傅家的身份定位是“丫鬟”,知道自己要识趣点干活才能有饭吃。
周氏看了眼郁离竹竿般纤瘦的身条儿,忍不住问:“你能行吗?”
虽然知道她的力气可能不小,只是人总会习惯性被表象所迷惑,周氏看她瘦巴巴的模样,不免有几分怜惜。
“算了,我等会儿去叫隔壁的大壮帮忙挑几担水。”
虽然是为了冲喜将人迎进门,周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正是这份愧疚,让她总忍不住想要对儿媳妇好几分,除了让她照顾小儿子外,也不勉强她做什么,更不会让她像在郁家那样,一天到晚像陀螺一样忙个没完。
“可以的。”郁离说,“我现在的力气虽然不大,提两桶水不算什么。”
如果是她上辈子的身体,直接扛起水缸到河里装满水回来都没问题,现在太弱了,也只能提着桶去挑水回来。
周氏还是很犹豫,见她坚持,只好将挑水的木桶找出来,还有一根扁担,想着如果她挑不了水,还是叫大壮帮忙罢,届时给大壮家一些豆子之类的粗粮当报酬。
他们家需要的水都是这样请邻居帮忙挑的。
郁离接过木桶和扁担出了门。
青石村有一条河经过,村民们要用水时,都是去河的上游挑水,那里是专门给村民们挑水的地方,一般村民都不会去那边浆洗衣物。
循着记忆,郁离来到傅家不远处的一条河。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河边有不少正在浆洗衣物的村人,大多都是已婚妇人,只有几个未婚的姑娘。
看到郁离提着两个木桶经过,河边的人不由看过来,很快就认出她。
有人朝她叫了一声:“离娘!”
郁离转头看过去,是一个身形微胖的大娘,一张脸很是和气,认出她是郁家隔壁的冯婶子。
郁离乖巧地叫了一声“冯婶子”。
冯婶子笑道:“离娘这是来挑水呢?”
郁离嗯了一声,来到上游处,装满两个木桶的水,然后将它们提了起来,用扁担挑着离开。
河边的人目送她挑水离去,继续手中的活儿,一边聊起来。
“离娘这孩子也是可怜,郁家这事做得不地道,要是那傅闻宵真的有个什么……”
“不奇怪,那可是二十两的聘金,搁谁不心动?”
“这才新婚第二天,离娘就要出来挑水,谁家舍得让新妇干这种粗活?果然这冲喜的和正常聘娶的不一样。”
“我看周大娘是个和气的,应该不会苛待离娘吧?”
“难说,再和气的人,面对亲儿子的事时,也会改变的。”
…………
郁家收了傅家二十两银子,将二房的长女郁离送去冲喜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很多疼爱女儿的人家觉得郁家做得过分,居然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只是郁家有两个读书人,那郁老大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没少鄙夷。
正说t26着,又见郁离提着两个空桶过来继续挑水。
这次她没拿扁担挑水,而是将桶装满水后,直接提着两桶水走了。
大多数人挑水都是用扁担挑,比较省力气,很少像她这样两手提着走的,而且看着走得还很快。
看到这一幕,那些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闭上嘴。
有人诧异道:“怎么瞧着,离娘的力气挺大的?”
冯婶子看了一眼,习以为常:“离娘的力气确实比较大,每到农忙时,经常和她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甚至帮着挑谷子回家,在郁家她可是最能干的姑娘。”
冯婶子家和郁家离得近,对郁家的一些情况也清楚,知道郁家二房那几个姑娘的情况。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觉得这郁家的某些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虽说世人大多重男轻女,但很少像郁家这样不将自家姑娘当人看的,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也实在倒霉,摊上这样的亲人。
**
郁离来回走了几趟,很快就将水缸的水装满。
周氏原本还有些担心,等看到她提着两桶水如履平地,中途不见喘一下,不禁默然。
看来这儿媳妇的力气确实挺大的。
青石村的夏天闷热,大清早的,温度就升上来,在外头走了一圈,生生热出一身大汗。
周氏端了碗水过来,笑道:“离娘辛苦了,来喝口水。”
郁离接过一口灌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望着周氏。
周氏一阵好笑,她脸上的表情很容易懂,这是还想喝的意思。
于是又给她倒了一碗,等见她居然有继续喝下去的架势,不禁头皮发麻。
周氏赶紧道:“离娘,是不是肚子饿了?饿了就说,不用一直喝水的。”
她知道肚子饿的滋味,饿到只能灌水饱腹。
在她看来,郁离这喝水的架势,就和肚子饿得不行,只能喝水饱腹的人差不多,忍不住想,难道她早饭时没吃饱?
郁离确实没吃饱,但也不饿,只是看到这些干净没异味的水,就忍不住想喝,怎么都不腻味。
不仅是水,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她都挺有兴趣的。
她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好了,没有任何污染,平静祥和,美好得像梦一样。
周氏以为郁离肚子饿了,熬药时顺便往灶膛埋了几颗地瓜,用灶膛里的火灰将它们焖熟,吃着又香又糯,还流着蜜。
郁离知道烤地瓜,原主以前跟着母亲在灶屋里忙碌时,有时候会偷偷往灶膛埋一颗地瓜,晚上拿回房里和妹妹们分享。
烤地瓜对乡下的孩子而言,算是一种难得解馋的零嘴。
很快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汤药是给傅闻宵熬的,一幅药的价格不少,虽然大夫说可以准备后事,但周氏哪里愿意,仍是抱着希望,让大夫开了几天的药,每天都熬一碗汤药,里面还放了人参须,用来吊着傅闻宵的命。
傅家的人口简单,加上田地都租出去,基本没什么活儿要干。
挑完水后,郁离没什么事,便坐在一旁看火熬药,等地瓜熟了时,她用烧火棍将它们从灶膛里挑出来。
扒开一颗热腾腾的地瓜,闻到烤地瓜特有的香甜味道,郁离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双眼圆瞪。
经过灶房的两个孩子看到她在吃烤地瓜,猛地吞咽口水。
平时他们也没少吃烤地瓜,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她吃时,突然间就很想吃,吃不到就抓心挠肺的。
两个小孩的目光太过热烈,实在无法忽视,郁离看他们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烤地瓜,最后忍痛分给他们一个。
“谢谢小婶婶。”
两个孩子嘴甜地说,朝她笑得格外乖巧讨喜。
因地瓜刚烤出来,还热乎着,郁离帮他们扒开外面那层焦黑的皮,露出里面趟着蜜的绵软红肉,等凉了一些方才递给他们。
一大两小就这么蹲在灶房里吃烤地瓜,也不嫌这里热。
周氏看到这一幕,露出淡淡的笑容。
只是想到屋子里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儿子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又是一脸愁苦的模样。
汤药熬好后,周氏将药汁子倒出来,放到一旁放凉,等会儿再端过去喂傅闻宵服下。
郁离则去打了一盆清水,端进屋子里。
将水盆放好,趁着周氏不在,她将窗打开,让屋子里通通风。
窗户一开,屋里的光线霎时大亮。
郁离来到床前,终于看清楚床上男人的模样。
虽然皮肤白惨惨的,躺在那里的男人看着像一具尸体,但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雅,模样清隽,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墨发披散于枕上,衬得眉目如画,整个人如雪雕玉铸般,有种干净清透的美,脱离凡俗,不似这人间之人。
这乡下简陋的屋宇,因为床上之人,如若篷筚生辉。
郁离呆了下,又多瞅了床上男人几眼,然后淡定地绞了一条干净的巾子。
虽然只看了一次,不过她的学习能力不错,按照周氏的步骤为他清洁身体。
净完脸,便是擦身体。
郁离将昏迷中的男人扶起,正要将对方身上的衣襟拉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她的神色一顿,抬头就对上一双冰冷而幽暗的眼眸。
第5章
第
5
章
喂药
郁离呆了下,然后说道:“你醒啦?”
男人不语,那双幽暗冰冷的眼睛仍在盯着她,声音沙哑,“你是谁?”
直到发现她手里的巾帕时,男人冷锐的目光渐渐地平缓下来。
郁离没回答他,小心地拨开他的手。
在她眼里,这个叫傅闻宵的男人躺着时就像一具尸体,随时可能断气的那种,就算苏醒了,看着也是个柔弱不堪的,很怕自己的动作大一点,就能将他弄死。
她得小心一些。
看着她轻松地挣开自己的手,男人目光微动,似乎有些呆滞。
他迷茫地想,难道自己这次昏迷太久,让他虚弱到居然连一个瘦弱的姑娘都能轻易地脱离自己的钳制?
郁离见他醒了,没有继续给他清理身体,而是将人放到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一会儿后,周氏疾步进来。
跟在周氏身后的还有两个手牵着手的孩子。
“宵哥儿,你醒了!”
“小叔叔!”
三人欢喜地扑到床边,看到睁开眼睛的傅闻宵,惊喜不已。
周氏喜极而泣,两个孩子咧开嘴直笑,满脸欢喜之色。
他们的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死亡代表什么,小叔叔一直没有醒,这些日子看着愁眉苦脸的奶奶,他们心里十分害怕。
傅闻宵无力地靠坐在床上,目光看向门口处。
刚才那个姑娘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幕,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又像是隔着什么,好奇地远观人间烟云。
直白得让人一目了然,怪异得让人心生诧异。
周氏拭着泪说:“宵哥儿,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离娘果然是你的福星,能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傅闻宵虽然刚醒,脑子并不懵,听到周氏的话,直觉不对。
他看向周氏,问道:“娘,您说什么?”
周氏坐在床前,欢喜地说:“你这次昏迷大半个月,一直不醒,我实在担心,听说冲喜有用,我就给你聘了离娘,算命先生说,离娘是个有福气的……”
越说越小声,最后她觑着傅闻宵的神色,渐渐地噤声。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周氏身边,懵懂地看他。
傅闻宵总算明白为什么醒来时,有个陌生的姑娘坐在床边扶着他,要扯开他的衣服,给他清洁身体。
原来这姑娘是……
他又看向门口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没人。
傅闻宵有些头疼。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醒来是因为冲喜,就算没有冲喜,他也会醒,只是没想到周氏会因为他的昏迷太久,选择给他冲喜……
“娘,抱歉。”他低声说了一句。
周氏赶紧说:“宵哥儿,只要你没事……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很担心……”
想到他昏迷了将近半个月,周氏又忍不住低头拭泪。
两个孩子见周氏哭了,眼眶跟着变红,眼里有泪珠滚动,强忍着不掉下。
傅闻宵不欲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对周氏道:“娘,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周氏拭去脸上的泪,面露欢喜之色,忍不住说:“宵哥儿,离娘确实是个有福的,是你的福星,这次多亏有她,你才能醒来……”
此时在周氏心里,郁离的命数就像郁老太太说的那样,是个有福气的,坚定不移地相信她能让傅闻宵逢凶化吉。
傅闻宵不禁沉默。
他想说什么,看到周氏脸上的喜悦之色,到底将到嘴的话咽下。
**
傅闻宵醒了,傅家压抑许久的气氛终于消散,周氏和两个孩子面上都是笑吟吟的。
周氏在灶房里做饭,对坐在灶前烧火的郁离说:“离娘,真是多亏你……”
她越看郁离越喜爱,只觉得这世间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t26。
郁离眨了下眼睛,心里有些迷茫。
原来冲喜真的有用的吗?居然不是骗人的!看来这个世界应该还有自己未知的神秘力量,她得努力地养好身体才行。
当然,傅闻宵能醒来,她也是高兴的,不用担心冲喜失败被赶出去。
灶上的汤药已经凉得差不多,周氏要做饭,便让郁离将药端过去。
郁离应一声,洗净手上沾到的黑灰,端着药进房。
屋里的窗仍开着,想来应该是周氏刚才太过高兴,忘记窗被打开了。
郁离有些心虚,但她觉得开窗能让空气流通,对病人的身体好,于是选择当作没看到,让窗继续开着。
现在天气闷热,白天时没什么风,开着窗应该不会让病人得风邪吧。
在郁离进来时,床上的男人敏锐地睁开眼。
他转过头,看到端着药进来的少女,第一印象是瘦得厉害,面黄饥瘦的,像个难民,唯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郁离见他是醒着的,朝他说道:“喝药。”
等见他挣扎着要起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个刚醒来的病人,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伸手将他扶起来。
这么一折腾,傅闻宵出了一身的汗,有些虚软地靠在床头的迎枕上,脸色越发惨白,有一种精致的脆弱感。
见她端着药碗怼过来要喂自己,他说道:“我自己喝。”
郁离瞅了瞅他,直白地问:“你有力气吗?”
傅闻宵:“……”
郁离将药碗放到他唇边,按着他的头让他喝。
这让傅闻宵呆了下,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很认真,认真地要喂他喝药,只是她的喂法很生疏,看着要直接灌他。
饶是他心志坚定,素来能平静地应对任何事,也要被她弄得有些懵。
“你不喝吗?”郁离纳闷地问。
傅闻宵:“……不用你按着我。”脑袋上那只手太过有存在感,像按头牛似的。
郁离反应慢了半拍,哦了一声,默默地将按着他脑袋的手收回来,说道:“我以为你没力气。”
傅闻宵:“……”
他低头喝个药的力气还是有的,真不用像按着牛吃草一样按他。
傅闻宵一边喝药,心里泛起一股怪异之感。
这种怪异感从他醒来时,看到这个叫郁离的姑娘起就有了。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看到一直昏迷不醒的“丈夫”突然醒来,可能会意外、会惊讶、会惊喜、会……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躺着的尸体居然醒了,好怪,再看一眼”。
傅闻宵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看错。
给他喂完药后,郁离便端着药碗出去,也不管床上的男人是什么反应。
灶房那边飘出食物的香味,香得厉害,将她的魂都勾走,对醒来的“丈夫”更加不会多关注。
现在她最期待的,便是傅家每天吃什么、每餐吃什么。
今天的午饭果然不一样,周氏居然做了一碗蒸蛋。
吃饭时,郁离、两个孩子碗里都有一大块嫩嫩的蒸蛋。
这蛋蒸得很嫩,浅黄的色泽,轻轻一晃就颤颤的动着,吃进嘴里,又嫩又滑又香……
郁离几乎舍不得吞下。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吃蒸蛋,原来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美味。
就着郁离的表情,周氏和两个孩子差点又吃撑了。
傅家最近的伙食其实不好,桌上不见丁点肉腥,每天都是豆粥、青菜汤和咸菜疙瘩等,两个孩子以前被周氏养得精细,最近因为傅闻宵昏迷不醒,家里没什么进项,存粮也不多,只能一直吃这些,难免会有些厌食。
这会儿,什么厌食都没了,两个孩子吃得很快,也很饱。
周氏心里又生出些怜惜,觉得离娘在郁家一定都没吃过好的,居然连这蒸蛋都能吃出珍馐美味,可怜见的。
-
生平第一次吃到好吃的水蒸蛋,让郁离的心情很好,就连晚上睡觉时,屋子里多了一个呼吸都没有那么在意了。
察觉到有人进来,屋内的傅闻宵睁开眼。
屋里很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傅闻宵意识到进来的人是谁时,有些不自在,见她摸索着进来,开口道:“油灯在桌上。”
郁离以为他怕黑,听话地去找油灯,用火石将灯点起。
油灯的光很弱,到底比眼前一抹黑要好。
郁离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夜盲症,要是在她的前世,很容易就能治好,至于现在这世界,想要治好还得让饮食跟上。
郁离来到床前,见床上的人看着自己,想了想问道:“你要擦身吗?”
青石村所在的南方一带天候闷热,这里的人在夏天时,每天都有洗澡的习惯,也不需要烧水,直接到河里泡一泡,讲究些的,在院子里晒上一桶水,水晒了一天,到傍晚时是暖和的,直接就可以用来洗澡。
在傅家,周氏和两个孩子要洗澡时,都是直接晒水。
郁离这两天也是每天洗澡,洗个澡再上床睡觉,十分舒坦。
不过傅闻宵是病人,肯定不能洗澡的,擦身倒是可以。
傅闻宵轻轻地嗯一声,想到什么又道:“你打盆水进来,我自己擦。”
他是个爱干净的,虽然一天都躺在床上,只出了些汗,没什么异味,然而不擦身体仍是难以入眠。
等郁离打好水进来,看他困难地坐起,犹豫了下,说道:“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傅闻宵苍白的脸蛋浮现些许晕红,沉默了下,“不用。”
郁离是个从来不喜欢勉强人的,既然他这么说,她便不再坚持,站在那里看着。
傅闻宵又看着她。
郁离一脸平静地回视,只有那双眼睛看着好像有些呆懵。
好半晌,傅闻宵终于选择开口:“麻烦你出去一下。”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妻子”,但他现在仍没什么真实感,被一个姑娘家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他实在没办法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郁离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乖乖地走出去。
离开时,她觉得他的脸好像挺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昏过去。
第6章
第
6
章
同床共枕
郁离站在门外,望着院子外的夜空。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将夜幕晕染开,月色下的青石村宁静安逸,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家亮起的火光,隐隐有狗吠声响起。
庭院里虫鸣声声,谱成一曲夏夜特有的悠扬曲调。
没有污染的世界,连月光都是如此皎洁明亮,当光辉洒落大地,世界漫上一种如水般的安宁。
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在月色中清晰可见。
在这样的月夜里,人变得格外渺小,虽然孤寂,却也令人安心。
郁离凝望着这片宁静的夜月之景,舍不得眨眼。
她实在太喜欢这个没有污染、没有异种、没有无止尽的杀戮和死亡的世界,不用随时战斗,随时作好死亡的准备。
突然,屋子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郁离转过头,看向身后关着的门,想了想,直接推门进去。
进门时,便看到床边的男人,身体微微躬着,露出清瘦的脊背,双手握紧成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模样有些狼狈。
郁离觉得自己选择进来是正确的,马上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傅闻宵:“……”
傅闻宵好像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难得失去了一惯的平静淡然,脸上的神色有几分空茫。
郁离将人放好,看到歪倒在地的水盆。
盆里的水都洒出来,洒得地上到处都是,她弯身将之捡起,至于地上的那滩水渍,现在天气热,很快就会干,倒不用怎么清理。
将屋子里的狼藉收拾好,郁离看向床上的男人。
他看起来仍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脸色白惨惨的,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嘴唇抿紧,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郁离迟疑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傅闻宵没有说话。
郁离瞅着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仿佛就等他给个答案,看着像木头似的,作为妻子很不合格。
半晌,傅闻宵开口:“我没事。”
他的声音喑哑,蕴着几分虚弱感,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内敛而平静,明明虚弱地靠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云淡风清的淡然。
仿佛不管遇到怎样的伤痛摧折,都无法击垮他。
房门开着,月光从门口倾泄而入,灯光下的男人有一种苍白妖冷的美感。
十分矛盾。
可惜郁离不是个懂得欣赏皮相之美的,看到这样姝色无双的男人,只会想着他是不是要死了。
见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郁离重新去打了盆水进来。
这次她没有离开,而是绞了一条干净的巾帕,为他净脸,擦去他脸上的冷汗。
擦拭完脸,在她伸手要扯开他身上的湿衣服时,傅闻宵的手指动了动,却无力阻止。
刚才病发,让他体内的力量消耗尽殆,暂时无法缓过来。
“你……”
郁离已经将他t26身上的衣服扒下一半,露出男人的半片胸膛,听到他开口,便朝他的脸看过去。
傅闻宵苍白的脸浮现红晕,使他多了些血色,有种惊心动魄的丽色。
耐心地等了会儿,见他仍是没下文,郁离主动问:“你要说什么?”
她不太明白这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只是疑惑他的脸怎么突然有些红,难道哪里不舒服?
他的呼吸比昏迷时还要沉重几分,看着确实挺难受的。
傅闻宵脸上的晕红又深了些,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
见她直白地盯着自己,让他心里又生出某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面前的少女行事直白冒失,有一种率性的天真纯稚,以他的观察力,自然能看出她的所有行为皆是出自本意,并非故意为之。
她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没有什么目的,更不是故意折腾人。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很安静。
傅闻宵不说话,郁离也没有继续动,耐心地等着他开口——如果不是他的衣服被扒了一半,这场景应该得正常的吧?
最后傅闻宵选择主动开口,他说:“等会儿,我……自己来。”
郁离问得非常直接:“你能行吗?”
他刚才要自己来,然后摔了水盆,人差点也摔在地上,现在看着仍没缓过来。
郁离不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看起来很虚弱,好像随时都能断气,虽然人已经醒来了,但也没好到哪里。
她还想赖在傅家吃吃喝喝,那肯定要勤快一些,照顾病人是应该的。
第一次被个姑娘质疑自己能不能行,傅闻宵觉得荒唐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好笑,种种汇集成一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他勉强地动了下手指,发现身体虚软无力,没办法打理自己,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微微阖上眼,掩住眼里的情绪。
郁离倒是没多想,不仅给他擦干净身体,还帮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让他可以清清爽爽地躺下睡觉。
这其间,她也没有乱瞄,看着很守本分。
傅闻宵暗暗松口气,只觉得这次昏迷后醒来的经历,种种都超出他的预期,不仅突然间多了个妻子,而且这妻子还是个很奇怪的姑娘……
打理好傅闻宵,郁离又收拾屋子,终于可以上床休息。
屋里只有一张床,她并不想睡在地上,那只能到床上睡,与新婚的“丈夫”同床共枕。
傅闻宵虽然醒过来,但周氏并没想过让两人分开睡。
在周氏心里,已经认定郁离就是傅闻宵的福星,能助他遇难成祥,巴不得两人更亲近一些,好让傅闻宵多沾沾她的福气。
所以什么分房睡、分床睡,是完全不可能的。
周氏不提,郁离根本没那概念,她将自己当成暂住在傅家当丫鬟的,睡哪里不是睡,睡在这里也方便照顾病人。
于是两人继续同床共枕。
-
傅闻宵大病未愈,精神不济,虽然隐约感觉到有人躺在身边,然而没有精力理会,很快就模模糊糊地昏睡过去。
半夜,某种危险让他瞬间惊醒。
醒来时,感觉到脖子上有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和他冰冷的体温形成对比,格外的暖和,让人本能地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