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来:“大约是酉时末。”李璧月:“他回府之后还有吃其他东西吗?”
阿来回忆道:“不知为何,回府之后公子一直心神?不宁,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又过了一个时辰,大约二更?时分,老爷回来了,公子便往老爷房中定省,中间老爷传唤鱼脍,公子服侍老爷用了鱼脍就?回房休息。”
李璧月眯起?眼睛:“鱼脍?你家公子是否也?食用了鱼脍?”
阿来低了头:“小人不知。公子服侍老爷定省,小人哪有资格入内,只是在外等候。中间见公子出来一趟,端了鱼脍进去服侍老爷。老爷歇下之后,公子也?回房休息。谁知今日小人醒来,见公子已?经死了……”
李璧月看着王琼英攥紧的拳头,眸底闪过一道暗色:“你家公子昨晚睡觉难道就?没?有动静,起?夜、翻身、呼痛什么的?”
阿来摇头:“小人就?睡在房间的隔间,晚上也?不敢睡太死,以前公子晚上有事都?会叫小人起?来服侍,可是昨日确实一点动静也?没?有。小人早上起?来,才发现不太对。”
……
李璧月又反复盘问了他几遍,确认他没?有撒谎,一旁王桓英道:“我们王家的家仆都?是家生子,个个都?是忠仆,谅不敢欺瞒李府主。”
李府主将王琼英的住处上下了一番,发现床后还有另外一道门,正要推门而入。
王桓英快步上前,挡在她的身前,他的神?情有些紧张,“那?这?是大哥的书房,这?里面的东西也?与?案情没?有关系,李府主还是不要进去看为好……”
李璧月心中狐疑,声音也?隐隐带了几分压迫:“本府没?有看过,又怎知没?有关系。难道二公子不想本府尽快查清令兄的死因?”
王桓英被她凌厉的眼神?一扫,不自觉后退半步,叹道:“李府主非要进去也?可,只是大哥素来有些不太寻常的癖好,说起?来有碍观瞻,李府主要有心理准备……”
李璧月哪管这?么多,直接推门而入。身后王桓英飞快地将门关上,生怕多看一眼。
……
李璧月很快就?知道为何王桓英会有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的表情。
整整一大间书房里面全部都?是王琼英的画作。
而且不是普通的画作,全都?是男女裸身交缠的春宫图。
这?些春宫图,几乎都?与?真人等高?。画得极为精细,男女的毛发、眼神?、情态都?纤毫可见,几乎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这?些画作有的铺在地上,有的悬挂在四壁之上,甚至桌上还有一张未完工的图……
整个房间,全是这?样白?花花的肉体。纵然李璧月见多识广,也?在一瞬之间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只想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这?位王大公子的癖好果然非同一般,难怪昨日初见之时,王琼英身上全是颜料水粉。
……
李璧月面无表情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王桓英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解释道:“大哥平常就?喜欢画这?些,因为这?些和父亲没?少起?争执。我私下规劝过他几次,让他将这?些东西销毁,可他总是将这?些当个宝贝,这?间书房平素都?不让人进来。”他轻轻一叹:“只是如今大哥人已?经没?了,回头我就?命人将这?些都?烧了。李府主就?当今日什么也?没?看到?过……”
李璧月没?有搭话,而是道:“不知贵府那?位烹制鱼脍的厨师,本否能否见见?”
王桓英看着李璧月那?张八风不动的脸,暗叹果然是承剑府主,定力非凡,嘴上答道:“李府主请随我来——”
他领着李璧月穿过几排房屋,到?了后厨,见到?了那?位名为奚喜的厨师。
奚喜大约五十多岁,被李璧月淡淡的眼神?一瞥,就?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我们家老爷每晚睡前都?有吃宵夜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不重样。昨日是初一,按照惯例是鱼脍。小人也?像从前一样,从酉时开始准备工作。老爷回府,会有小厮报到?厨房,我那?时开始杀鱼,并且要在半炷香之内将鱼肉烹熟……”,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为什么是半柱香?”
“因为制作鱼脍的雪龙鱼只有烹制半柱香才是味道最好吃的,时间太短则腥,时间长了肉质会老。”
李璧月一向不在吃食上留心,奇道:“有这?么讲究?”
奚喜道:“府主有所?不知,老爷惯常吃的鱼是捕捞自东海的雪龙鱼,刺少肉美?。这?鱼从海中捕捞之后,在岸上超过五天就?会死亡。所?以这?鱼上岸之后就?需要用千里马从渤海岸边送到?太原来,在每个月初一下午的酉时送到?后厨,恰好五天。此时鱼还是活的。这?样的一条鱼,在路上的花费就?不止千金,又怎能不讲究?”
李璧月心中啧叹,这?太原王氏果然是顶级门阀,日常用度竟如此奢侈。她问道:“这?条鱼进府后,从始至终是否都?只经你一人之手,中间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人接触过?”
奚喜道:“此鱼金贵,就?连老爷每个月都?只吃一次,小人又怎敢让其他人经手……”
李璧月清冷目光在奚喜的身上来回审视,一旁王桓英道:“李府主是否怀疑是奚喜下毒,此事断无可能。奚喜他们家世代都?是我们王家的厨子,这?烹饪雪龙鱼的绝技还是从他祖上传下来的。而且这?鱼脍是献给我爹的,如果有毒,我爹又怎会没?事……”
李璧月点头道:“奚大厨既是王氏家仆,如有谋害主人之事,王大人又岂能不察。”
王桓英接口道:“正是此理。”
两人回到?前厅,众人的目光一起?看了过来,唐绯樱满心期待能洗刷自己的冤屈,问道:“璧月姐姐,如何?”
李璧月摇头道:“王大公子确实是食物中毒而死,但究竟是何物中毒,尚无法断定。我还需要到?酹月楼和程先生家中调查。”她招呼唐绯樱:“绯樱,我们走?。”
王道之站起?身,目光森寒
:“李府主想要再?去调查取证也?可,但是这?位唐姑娘,是毒杀我儿的嫌犯。她不能走?——”他一声令下,王家的护卫围了上来,挡在两人面前。
唐绯樱看着王道之冷冰冰的眼神?,自然知道自己留下没?什么好果子吃。连连扒住李璧月的胳膊:“府主,我真的没?有下毒杀人,我不能留在这?里。”
李璧月看向王道之:“王大人,按照大唐律例,未有实证之前,不可随意羁押扣留人犯。唐姑娘虽有嫌疑,但在查出实证之前,无人有权限羁押她。”
王道之冷哼一声:“可是她确实有重大嫌疑,如果由着李府主将人带走?,最后查出实证,人犯脱逃又怎么算?”
李璧月:“有何什么人能从承剑府手中脱逃?我李璧月可以向太原王氏承诺,如果最后查出唐绯樱确实是毒害令郎的凶手,不管她逃到?哪里,我必会亲自将她擒回,交由地方处置——”
王道之别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王家的护卫们让出大道,让两人出去。
走?出王家大门,唐绯樱犹自愤恨,朝王家门口那?个大石狮子唾了一口。
马车很快就?到?了程儒清所?居住的安福巷口。
李璧月让唐绯樱暂时留在马车上,自己一个人扣响了程家的院门。
她轻轻叹息,那?日听马兴远说起?程先生和师娘在太原的消息,她本想等傀儡宗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来拜访。没?想到?,因为王琼英之死,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暌违十年之久的先生与?师娘再?见。
她轻轻敲门。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探出头来。
十年不见,昔日貌美?得让书院学子常常隔墙窥视的闵白?素已?经苍老了许多,她的头发花白?了,脸上多了许多细纹,只是那?张脸依旧和蔼慈善,问道:“姑娘,你找谁?”
看到?师娘的那?一刻,李璧月声音不由得哽咽:“师娘,我是璧月,师娘还记得我吗?”
闵白?素陡然睁大眼睛,嘴唇上下翕动:“璧月?”
李璧月扶着她的双手:“师娘可还记得十年前……灵州城、秋山书院、云翊、李璧月?”
听到?“云翊”的名字,闵白?素仿若从梦中惊醒,她上上下下将李璧月看了几遍,犹有几分不可置信:“是璧月,小月儿来看你程先生了?”在这?一刻,闵白?素双眸中绽放出明亮的神?采。
李璧月点头,泪水却湿了眼眶:“是我——”
闵白?素连忙将她让了进来,一边道:“我和你师父都?听说了,离开灵州后,你去了长安,后来又当了承剑府的府主。当年秋山书院的一群小萝卜头,没?想到?是你一个女娃娃最有出息。”
闵白?素领着李璧月向里走?,一边高?声唤道:“当家的,你看谁来了?”忽地,她撇下李璧月快步向前:“儒清,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过了,你的腿受伤,要好好卧床修养才能好。”
李璧月向前看去,只见房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男子。
隔着一丈的距离,李璧月与?程儒清遥遥对望。十年的光阴过去,曾经被先生追着戒尺责打的孩童成为天下最负盛名的承剑府主,可是曾经严厉威赫的书院先生如今已?是一个满鬓风霜的老人了。
李璧月躬下身,行礼道:“弟子李璧月拜见恩师。”
程儒清眼中有泪光闪烁,他示意妻子将李璧月扶起?,喃喃道:“好,好,阿月已?经长到?这?般年岁,若是云翊还活着,想必也?……”说到?这?里,那?泪水到?底是抑制不住,翻涌而下。
闵白?素嗔怪道:“今日阿月过来,是值得开心的事,你好好的哭什么……”可是说着,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悄悄用手背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李璧月心中酸涩。
秋山书院虽然名为书院,但书院弟子大多来自灵州将门,进学只为识字知礼而已?。云翊是唯一的例外。
云翊从小就?酷爱读书,长大一点便能诗善文。程先生认为他若是参加科举,必能一试而就?,高?中进士。程先生将云翊视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
武宁侯府的血案之后,云翊不知所?踪,对程先生而言,可谓是巨大的打击。
闵白?素扶着程儒清向内室走?去,将他安顿在床上。听说李璧月尚未用过午饭,便说要买菜做饭,留师徒二人说些闲话。
程儒清仰卧着,问了些她如今近况,李璧月一一答了。程儒清到?底上了年岁,又久在病中,不一会就?精力不济。李璧月坐了一会,就?借口给师娘帮厨,退了出来,嘱咐他好好休息。
出门之时,见闵白?素提着菜篮回来,李璧月问道:“师娘,先生的腿怎么了?”
“前些日子不小心骨折了。”闵白?素抬起?头,望向左边的墙壁,“说起?来,是因为这?张弓。”
李璧月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墙壁的高?处挂着一丈牛角弓。弓臂比一般的尺寸略短些,颜色深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只是日常保养得宜,弓身油黑锃亮,弓弦柔韧生光。
她正觉奇怪,程先生乃是一介文生,闵师娘也?只是寻常妇人,两人都?不会使用弓箭,这?弓箭是从何而来。
闵白?素看出她的疑惑:“说起?来,这?张弓箭应该是小月儿你的。”
李璧月这?次更?吃惊了:“我的?”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张弓。
闵白?素道:“小月儿你应该还记得十年前,你和云翊分别之前,那?时候,他到?处寻找合适的材料,说要亲手为你制一张弓……”
李璧月如梦初醒,喃喃道:“师娘是说这?张弓是云翊留给我的?”
第064章
矿难
灵州地处边境之地,
自?古崇尚武风。
将门的孩子,十二三岁都已经?开始学习骑射。李璧月岁数虽小,向来要强,
不肯落后于人?。不过她身?量不足,
又是女?子,手臂也没有完全长成,
拉起大弓颇为?吃力。
她找云翊抱怨过几次,云翊便找武宁侯要了军中制式弓箭的图纸,
自?己按比例缩小,
打算亲手给她做一张趁手的长弓。
那些日子,
云翊每天放学之后,
都缠着灵州军中那些制作弓箭的匠师们,
学习各种工艺和技巧。李璧月时常找不到人?,
就在那时,
她的义母小白夫人?提出要带她到长安省亲。
云翊便说,
让她先去长安,
等她从?长安回来,这弓箭就完成了。
当然,她没有等到这把弓箭完工。等小白夫人?在半路听到王府出事的消息再带她回来,整个武宁侯府已经?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云翊也不知所踪,她以?为?这张弓并没有完成。
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这张弓。
“一开始,云翊用牛皮糅成的细线作为?弓弦,
后来他?又不知听谁说起,
用鹿筋制成的弓弦韧性?更好,弹性?更强,
箭也能射得更远,便整天琢磨这些事,连功课都耽搁下了。你知道的,程先生?对他?寄予厚望,很恼火他?成天将心思放在这些事上面,便将这张弓没收了……”
闵师娘的声音将她回忆中拉了回来,“再后来,武宁侯府发生?血案,云翊……云翊也没了,自?然不会再过问这张弓的事。后来,秋山书院关门了,我和程先生?离开了灵州,辗转过很多地方,一直将这张弓带着。先生?说,这弓原是云翊为?你做的,希望有一天将这弓给你,留个念想。”
“这些年,先生?每个月都要将弓拿下来一次,上油保养。上个月,他?搬着凳子去取弓时,不小心摔了下来骨折了。如今,月儿能找到这里来,这张弓也该物归原主……”
闵白素说着就要去搬凳子,李璧月连忙道:“师娘别忙,我自?己取便是。”
她踮起脚尖一够,就将那张弓握在手里。弓是以?紫杉木制成,质地柔韧而轻盈,轻轻一拉,弓弦韧力十足。她再非当日的黄毛小儿,一眼就能看出制作者在上面花费不小心思。她轻抚着弓身?温润的纹理,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之后,云翊已经?不记得她了,她还?能收到他?迟到的礼物,这种感觉着实微妙。
她想,她应该快点?解决傀儡宗的事情,早些去找他?。
她坐下帮师娘择菜,一边问道:“师娘,听说程先生?这些年在太原王氏做西席,是吗?”
闵白素道:“是哩,但是太原王氏规矩多,不如从?前在灵州自?在。不过王家的束脩给得大方,聊以?谋生?。王家的公子小姐也不是做学问的人?,比不得云翊,先生?常常念叨如果他?还?在,也许都考上状元了……”
李璧月想起如今玉无瑑那逍遥随性?、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性?子,脸上浮起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程先生?还?在惦记考状元的事,可惜玉无瑑却被玄真观拐了去。人?还?是那个人?,命运已大相径庭了。
她问道:“王家的长公子昨日是否来看过先生?,还?吃了一碗面?”
闵白素道:“是啊。王家几位公子小姐,就属大公子孝顺。逢年过节都会买礼物上门,昨日他?是专门上来探病,我便留他?陪先生?吃了一碗面。虽说咱们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这也是师娘的一番心意?。”
李璧月看着闵白素的神色,约莫她还?不知道王琼英死了的事。王琼英中毒之事谅也和她扯不上任何关系,也就没有提自?己查案的事。
她留在程家,帮师娘做完了这一顿午饭,吃过饭之后,告辞离开。
闵白素送她到巷门口,而程儒清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遥遥望着她。一直到马车之前,闵白素都欲言又止,李璧月猜出她的心思,应是程儒清想让她问问是否有云翊的消息,却唯恐伤心,没有出口。
,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最终不忍程先生?和师娘如此伤怀,宽慰道:“师娘,您回去之后,嘱咐师父好好养身?体。若有云翊的消息,我必会带他?来拜见你们二老。”
她想,就当给年事已高的先生?和师娘留个念想。而且,她既然找到了他?,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
唐绯樱已在马车上等了偌久,甚是无聊。见李璧月上车,连忙问道:“怎样?”
李璧月摇头:“闵师娘绝对不可能在食物中下毒。去酹月楼吧……”
唐绯樱道:“酹月楼就更不可能了,昨日点?的那些酒菜,我每一样都尝过了,如果有毒,我肯定比王琼英先死。”
李璧月挑眉:“可闵师娘做的面条,程先生?和师娘都吃了;王家的鱼脍,王道之也吃了;目前看来,还?是你下毒的嫌疑最大……”
唐绯樱告饶道:“姐姐,真的不是我——”
李璧月:“我相信不是你,所以?这个案件必定有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两人?很快到了酹月楼,李璧月让唐绯樱按照回忆将昨日所点?的菜式重新点?了一遍。当然主要是唐绯樱吃,李璧月每样略尝了几口,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她看着唐绯樱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想到王琼英房间内那些春宫图,开口问道:“绯樱,你和那王家公子在分手之前进展到哪一步?你们是否已经?……”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虽说唐绯樱叫她一声姐姐,但这毕竟属于隐私之事。
唐绯樱脸上浮现坏笑?:“姐姐竟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该做的事情自?然都做过。”
李璧月又问道:“你们试过几种姿势?”
这种炸裂的问题从?李璧月嘴里问出,直将唐绯樱惊掉下巴,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姐姐问这种事,莫非是有相好的情郎?怎么,你们房事不谐,要不要教你一点?经?验?”
李璧月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不要将话?题扯到我身?上。你现在是个嫌犯,我是主审官。我觉得此事说不定与王琼英之死有关,你最好……”
她还?没说完,唐绯樱就举起手:“好了,好了,我老实交代。就试了一次,可惜美人?中看不中用。所以?我就甩了他?,自?然也没有其他?姿势。”
李璧月又道:“那他?是否常去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或者还?有其他?的情人??”
唐绯樱道:“我跟踪过他?一段时间,他?从?来不去这等地方。在男女?之事上,也算得上洁身?自?好。不然,我又怎么会看上他?……”
李璧月陷入沉思。王琼英和王桓英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按照唐绯樱的说法?,这个王家长公子的感情经?历也比较简单,他?是怎么画出那么多的春宫图,难道仅仅是凭自?己的想象吗?
她又问道:“那你可知他?平常最常去那些地方,或者和什么人?交好?”
唐绯樱:“他?出门不多,一般就是去茶馆看傀儡戏,没见与谁特别交好。不过,他?对母亲孝顺,对妹妹也好。柳夫人?笃信道教,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城中玉皇观烧香,他?一整天在母亲跟前侍奉。”
李璧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王琼英死亡,最为?伤心的应该是他?的母亲柳夫人?。但李璧月今日在王家,只看到王道之和王桓英父子,并没有看到王家主母柳夫人?。
她道:“先回驿馆吧,我明天想办法?见见这位柳夫人?。”她想起唐绯樱风流佻达、不肯吃亏的性?子,到底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在我找出真凶之前,你就先在驿馆住着,不要惹是生?非。”
唐绯樱娇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听姐姐的安排。”
知一观内,裴小柯百无聊赖地坐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扔桃核喂给玉无瑑养的那只松鼠小白。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小仙君,玉观主在吗?”裴小柯回头,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那婆婆杵着拐杖,佝偻着腰肢,手里捧着几个蜜瓜。
裴小柯连忙将她扶进来,道:“肖婆婆,你快坐会。师父他?在忙呢。”
老婆婆将蜜瓜放在袖子上擦了擦,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道:“小仙君,你给玉观主说,这几个蜜瓜是地里新长出来的。婆婆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个儿子,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下去啊,婆婆求他?一定要救救我儿……”
裴小柯生?怕她跌倒,将蜜瓜接过,摆在桌上,安慰道:“你放心,师父这几天在准备下矿的东西。他?说了,等准备好了,就去那矿洞里看看,帮你将儿子找回来。”
那肖婆婆用袖子擦眼角的泪痕,看了观里供奉的三清塑像,蹒跚着走到神像面前,道:“小仙君,劳驾你帮婆婆点?香。”
裴小柯取了三支供神香,点?燃了递到肖婆婆手里。老妇人?在蒲团上跪了下去——她本来驼背,重心在前,下跪的姿势让她差点?栽倒,幸亏裴小柯扶得及时,才顺利跪下。
肖婆婆对着神像作揖,念念有辞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我儿阿健平安回来……”
裴小柯本来想反驳说这里是道观,不是佛寺,眼前的雕像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尊神,不是什么观音菩萨,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对于肖婆婆而言,这庙里供的到底是那家神仙并不重要,她只是虔诚地希望她的儿子能回家罢了。
……
肖婆婆离开之后,天色已近黄昏,裴小柯估摸着今日不会再有香客上门,他?关了道观的大门,拿着蜜瓜来到师徒两人?居住的后殿,拨动墙上的机关,眼前便现出一间地下密室。
裴小柯进入密室,里面空间颇大,可眼下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地板上杂乱无章地摆满了各种金属、断木、画好的图稿和一些木制的傀儡零件,说不出的诡异。
很快他?便找到了玉无瑑——懒散不靠谱的青年道士嘴里咬着一只笔,躺在乱七八糟的木头中间,竟然睡着了。
裴小柯腹诽:肖婆婆还?等着玉无瑑去救他?儿子呢,结果这厮借口要准备下矿洞的工具,原来竟是在密室里偷懒睡觉。他?真为?肖婆婆送来的三个蜜瓜感到不值。
“师父——”
玉无瑑没有应声,显然睡得极沉。
裴小柯无奈,将蜜瓜放在地上,小心避过地上的榫卯和木块,打算过去将人?叫醒。就在这时,躺在木头中间的玉无瑑突然凌空而起,双手成爪,向裴小柯咽喉抓来。
裴小柯心中一惊,好在他?在药王谷时被李璧月教了一整套的浩然剑法?,这两个月来也时常练习,反应也是极快。超起手中的木剑一剑刺向玉无瑑前臂,口中惊叫道:“师父——”
玉无瑑置若罔闻,剑气划破衣服,玉无瑑仿若丝毫不知疼痛,右手以?一个诡异地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一掌拍向裴小柯后心。裴小柯脚下腾挪,手上剑式则按照浩然剑诀一招一招往后运使。
很快,两人?就在狭窄逼仄的密室中过了十几招。
裴小柯愈来与心惊,一开始玉无瑑的招式和动作明显非常滞涩,但是十几招之后,便圆通贯通,招式毫无定式,他?应付起来也越来越吃力。
——怎么回事,师父明明不会武功?
犹疑之间,凌厉掌风又到眼前,裴小柯来不及反应,木剑抡开一道圆弧,直接使出浩然剑诀的最后一招“日月经?天”,对方料不到他?突然变招,不及躲闪,木剑直接拍上脑门,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上前一看,玉无瑑已然没有鼻息。
裴小柯吓了一跳,声音已然带了哭腔,拼命晃动玉无瑑的身?体:“呜呜……师父,你别死啊,你快起来……”
这时,他?听到一道低笑?声,玉无瑑的嗓音慢条斯理从?他?身?后传来:“乖徒儿,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流眼泪。这个徒弟总算没有白养,为?师我真的太感动了……”
裴小柯回头一看,只见那青年道士正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笑?眯眯的,正啃着他?刚才拿下来的蜜瓜。
裴小柯看了看他?的无良骗子师父,又看了看刚才被他?一剑拍倒在地的“玉无瑑”,挠头道:“怎么有两个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无瑑道:“这就是我这段时间的成果了,我用这间密室的材料做了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傀儡。如果连徒儿你也能瞒过的话?,出去骗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玉无瑑勾了勾手指,地上的“玉无瑑”重新站了起来,两人?相对站立。
从?外形来看,一人?一傀几乎一模一样,衣着、身?材、脸型、五官,甚至连那如鸦羽一般青黑绵长的睫毛都一无二致。
裴小柯如梦初醒:“师父,刚才是你操控这具傀儡与我打斗?”
玉无瑑道:“这几天研究邪道妄机留下的那本《御魂》之书,对操控傀儡之术颇有心得。”玉无瑑叹道:“邪道妄机果然是道门不世?天才,傀儡的身?体构造比人?体坚固许多,而且完全不惧伤痛损毁。利用傀儡术,可以?许多做到人?体做不到的事。”
譬如,他?从?来没有学过武功,却也可以?操控傀儡战斗,而且随着熟练掌握技巧之后,战斗力也会提高。虽然遇到像李璧月的那样的高手,毫无还?手之力,但比一般人?还?是强多了。
裴小柯:“师父你修习了傀儡术?你之前不是说过傀儡术是道门禁术吗,已被玄真观禁绝吗?”
玉无瑑:“我又不是玄真观弟子,再说了,玄真观已经?被灭,早就没人?管这些。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事急从?权。我已经?许诺三天后和居安村派出的搜救小队再去探寻咱们看过的那个矿洞。那个矿洞深不见底,单凭我的本事肯定是无法?探底,查清那三十多名失踪矿工的下落,如果用这具傀儡的身?体就方便多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裴小柯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黑漆漆的矿洞,犹疑问道:“我一直不明白,矿上的居民失踪,村民们为?什么不上报太原官府,而是到道观来求我们帮忙?还?有,师父你为?什么同意?和他?们下矿,这件事情说起来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玉无瑑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总之,这件事情如果上报给官府会很麻烦……”
师徒两人?是在一个月前到了太原,玉无瑑知道此地是傀儡宗的地盘,不好招摇行事,也就没有像从?前一样,在城中卖卦为?生?。恰逢听人?说起,这城外小孤山有一座废弃的知一观,就暂且在这旧观存身?。
这小孤山本来风光不错,自?他?来了之后,道观又重新有了香火,也时常有城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前来进香算卦。其中最积极的便是太原王氏的大小姐王慧瑛,王小姐出手大方,每次来都有大把的赏银,师徒二人?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甚至还?小小攒了一笔钱。
但在知一观住了几天,便有附近居安村的村民找来,说村里有三十人?在矿洞失踪,求着玉无瑑和他?们一起进矿洞救人?。
玉无瑑本也奇怪,问了之后,才知此事原委。
这小孤山山顶原有一处矿洞,在两百年前曾是一座巨大的金矿。据说当年李渊、李世?民父子在太原起兵,便仰赖这座金矿出产的黄金招兵买马,附近的居安村便是那时开采黄金的矿工所居住的村落。这座金矿开采了两百年,在二十年前时,便已开采殆尽。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到如今不过两三百之数,依靠散落在山间的薄田过活。
后来,小孤山来了一位名为?龙鹄道人?的道士,在这山中修建了这座小小的知一观。村里人?遇到事情,有事相问,龙鹄道人?就为?大家指点?迷津,慢慢的龙鹄道人?就和村里的人?熟悉起来。这位龙鹄道人?自?称擅长风水堪舆之术,平日没事就在这山中闲逛,观测山川走势、水文流向。
有一天,龙鹄道人?找到村长,说他?算出这小孤山的金矿并没有开采完,另有一条金矿的余脉被掩藏在矿洞的深处。
见村长半信半疑,他?又向村长提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将此事瞒着官府,由他?带队,由居安村出人?,一同寻找金矿。至于最后所挖到的金子,他?只取一成,余下的都归居安村所有。
要知道二十年前,居安村的矿工帮朝廷开采金矿,从?上头手里漏出的一点?点?金子,就足够村里人?过着富足的生?活。如果矿上挖出的金子一点?儿也不需要上缴朝廷,全部归自?己所有,这样的财富足够让所有人?为?之疯狂。虽然明知这是杀头的大罪,村长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于是村长将全村的青壮劳力都集中起来,带上父辈留下的采矿工具,跟着龙鹄道人?下了矿。
可就在十几天前,二龙山发生?了地震,原本的矿道坍塌,居安村的村民赶来救援,却再也无法?找到先前的矿道,进入矿道的三十多名矿工连同龙鹄道人?没有一个人?出来。那村长见出了这样大的事,连夜带着家人?跑路,不知所踪,只留下失去顶梁柱的妇孺们在家中以?泪洗面。
居安村的村民在走投无路之际,发现龙鹄道人?所修建的知一观竟然来了一个新的道士。他?们心想,矿工们是跟着道士进的矿洞,如今又来一个道士,说不定也通晓风水,可以?找到路,帮他?们将亲人?救回来。
玉无瑑耐不住恳求,带着裴小柯去过矿洞口一次,那矿洞深邃无比,绝非他?这种不会武功的人?能随意?进出,只好说他?并不擅长此道,下去救人?也可以?,只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将这件事拖了过去。
此时,见裴小柯问起,玉无瑑解释道:“自?古以?来,金矿都属于朝廷所有。矿上所采之金,一丝一厘也需上缴国?库。居安村的村民私自?开采金矿,按大唐律算起来,可是堪比谋反的大罪。若是上报官府,且不说太原府会不会派人?搜救失踪的矿工,居安村剩下的这些老幼妇孺,有一个算一个,男子不是流放就是充军,女?子多半会没入教坊……”
玉无瑑叹息一声,望着对面新做成的傀儡:“其实我也没办法?帮他?们,只能用这个傀儡下去探探再说……”
裴小柯听了,闷闷地道:“那这些被埋在矿下的人?岂不是太可怜了,唉,要是李府主在太原就好了。以?李府主的为?人?,一定会先想办法?救人?再说……”
他?提议道:“师父,要不我们写信将此事告知承剑府。李府主若是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会……”
玉无瑑打断他?道:“你想什么呢?承剑府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些小事——”
裴小柯:“几十条人?命,怎么就是小事了。李府主离开之前不是说了吗?让你有事写信给她,这两个月你信写了不少,每次写完就自?己烧掉……”
玉无瑑觉得这徒弟实在聒噪:“我说了我自?己想办法?,我先出去透个气。”
裴小柯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自?己避着李府主,还?不让人?说……”
玉无瑑少年修行,一向很少做梦,可不知怎么回事,这晚竟做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梦。
在梦中,一个人?在漆黑的旷野之中奔跑。他?一直向前跑,一步也不敢停歇,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股极亮的光,他?在光中看到了李璧月。那光灼得他?目痛,可是他?仍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向光的尽头奔去。好像抓住了那个人?,就可以?得到救赎。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全力向她奔赴,但光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玉无瑑……”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猛地回头,见到承剑府主出现在他?身?后,她伸手抚上他?的眼睫:“你躲我干什么,还?好我找到你了……”
第065章
肥羊
玉无瑑猛地从梦中惊醒,
茫然四顾,一轮孤月当窗自照。
他叹了口气,自己真是没救了。
本以为离开李璧月,
他便能从此静心修行,
不再想这人间情爱之事。等到下次相?见,或许便能坦然一些,
以朋友的身份与她相处。
可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心中越发浮想联翩。每次给她写了信,
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寄出,
怕自己生出不应有的期待,
最后只能烧了了事。
今日不过是听裴小柯提起李璧月,
夜晚便梦起她。他绝望地想?,
他六尘不净,
也许根本不适合当个道士,
不如早早还俗回?家去。他一直辗转到五更时分,
都?未能入睡。
太原城。
早起之后,
李璧月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色衣服,让人准备了祭仪,到王家参加祭礼。
王琼英是王道之的长子,丧仪的规格极高,
几乎不逊王侯。李璧月在灵前进香之后,便以慰问?为名,求见柳夫人。
柳夫人身?为太原王氏的宗妇,有诰命在身?,
等闲难见;但?李璧月官位既高,
又是女子之身?,王道之也不便拒绝,
命仆人领着她前去柳夫人居住的椿茂堂。
李璧月先见到的却是王家大?小姐王慧瑛。
王慧瑛身?着一身?白色素服,鬓角簪着一朵白色小花,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她向?李璧月敛衽为礼:“慧瑛见过李府主。多谢李府主关怀,特地前来慰问?。母亲悲痛过度,精神恍惚,我才刚刚服侍她睡下,不便接待外客……”
李璧月见椿茂堂四下寂静,连一点声音也无,空气中还燃着安神香的味道,料是事实。她连忙将王慧瑛扶起:“是李璧月唐突打扰,既然柳夫人不便,那我便先告辞了。”
她正欲离开,王慧瑛叫住了她:“等等,李府主今日前来,除了慰问?母亲,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李璧月心想?,据唐绯樱之前所言,王琼英事母至孝,对妹妹也好,如今柳夫人卧病,或许从王慧瑛口中也能得到一二消息。她回?身?问?道:“王小姐怎么知道?”
王慧瑛答道:“我昨日听父亲说了,如今哥哥的案子是由李府主你?亲自调查。”
李璧月坦诚道:“没错,我今日前来,确实有疑问?想?向?令堂请教。据我调查,令兄应该确实是因为吃了某种?食物而导致中毒身?亡,可是我确实没有找出他是何?时何?地因何?中毒。”
王慧瑛爽快道:“我自幼和大?哥感情极好,如今他死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李府主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是一样。”
李璧月恭敬不如从命,便问?道:“不知令兄平日里,一般去什么地方?”
王慧瑛想?了想?道:“大?哥不怎么出门,若是出去,一般就是喜欢去茶馆,听傀儡戏,太原城的每家茶馆他都?去过,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云阆茶馆,几乎一有空就去那里。那出柳毅传书他都?听过好多遍了还听,从不感到厌倦。”
李璧月又问?道:“令兄为什么喜欢看傀儡戏?”
王慧瑛:“我问?过大?哥,他说他特别喜欢傀儡。他还说,希望有一天能收藏两个傀儡,最好是一男一女,真人大?小,摆在房间收藏……”
李璧月心中咯噔一跳,真人大?小,与正常人看着几乎差别的傀儡她不久前见过一个,便是在太原城外茶摊警告她不要进城的傀儡老头?。
王琼英想?要收藏,说明?他肯定?见过类似的东西。李璧月按捺住激动,追问?道:“王姑娘见过令兄所说的真人大?小的傀儡吗?”
王慧瑛摇摇头?:“没有。”
李璧月接着问?:“除了傀儡戏,这太原城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与傀儡有关?”
王慧瑛目光迷茫:“没有了啊。”她看向?李璧月那明?显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李府主,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啊?”
李璧月默然未语。傀儡宗之事内情复杂,王琼英很可能是因为与之接触而被杀人灭口。王慧瑛看起来天真烂漫,如果真的知道点什么,也可能因此陷入危险。
王慧瑛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想?了想?道:“李府主如果想?找东西的话,我倒是有个去处可以推荐给?你?。”
李璧月:“哪里?”
,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慧瑛:“我知道在太原城外的小孤山有一座知一观,观主精于算命,我每次去算都?算得很准。李府主想?要算命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去。”
李璧月摇头?:“我不算命。”
王慧瑛眼珠子一转,道:“李府主不是对傀儡的事情感兴趣吗?我以前隐约听人说起傀儡和道宗有些关系,只有出身?道门的人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知一观主年龄虽浅,但?见识不凡,他说不定?会知道李府主想?要了解的事。”
李璧月挑眉:“道士?”
王慧瑛:“那道士有些门道,我保证李府主不虚此行就是了。”
李璧月见王慧瑛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想?柳夫人卧病不起,暂时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不如便先去见见王慧瑛口中的这个“很特别的道士”,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于是点头?道:“那请王小姐带路。”
王慧瑛吩咐了一声,不一会王家的马车都?停在后门口。
李璧月也没有带扈从,跟着王慧瑛、小棠主仆二人坐车上山。
唯一不寻常的是马车驶出太原城后,王慧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抓着她的袖子问?道:“李府主,你?带够钱了吗?”
李璧月恍惑道:“带钱?”
王慧瑛:“那观主算卦收费很贵。”
,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想?了想?,在海陵时玉无瑑算卦只收十文钱,想?来那是市场行情。她掂了掂自己的荷包,正常来说算个卦还是绰绰有余。当然,如果对方心黑,胡乱收费,承剑府主也是有执法权的,那时候就是取缔、没收作案工具、没收非法所得的一条龙服务。
她心安理得地点点头?道:“带了。”
王家的车夫显然对小孤山轻车熟路,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知一观门口。
李璧月跟着王慧瑛穿过三清殿,进了后面的配殿。配殿门口摆着一张供案,案上摆着一只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竹制签筒。
一身?白色道袍的青年道士正在伏案浅睡——玉无瑑昨晚因那个诡异的梦一夜没有睡好,吃过午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王慧瑛敲了敲供案,道:“玉观主,起身?了。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一个大?主顾……”
玉无瑑听说有顾客上门,本能地抬起头?。他睡眼惺忪,根本没看清眼前是谁,只隐约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便将眼前签筒推过去,照旧吆喝道:“抽签算命,一卦——”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卦钱,那边王慧瑛已?飞快接道:“一卦三百两。”
——王慧瑛这次带李璧月到知一观时,本就是因上次玉无瑑托她介绍熟人照顾生意,恰好遇到李璧月有事。她琢磨着承剑府主位高权重,应该是个不差钱的,在马车上见李璧月举止从容,已?笃定?此人是一只待宰的肥羊,不等玉无瑑开口,便帮他喊出天价。
偏殿之中,一片寂静。
李璧月自然是看到了玉无瑑。
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他的双眼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如同?雪山下最清泠的湖水,又如芳草地里的一方幽泽,令人迷醉。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带着疑惑,似乎同?样对三百两的报价吃惊不小。
不,一开始是疑惑,等他看清眼前人影之后,疑惑便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喜,“李府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璧月这时已?明?白王慧瑛带自己来这,多半是抱着帮玉无瑑狠宰她一笔的心思。不曾想?他乡得遇故知,李璧月嘴角一牵,似笑?非笑?:“一卦三百两?”
玉无瑑几乎跳了起来,慌忙摆手道:“不,这全是误会……”
王慧瑛此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两位认识?”
玉无瑑朝后殿喊了一声:“裴小柯,你?带王小姐出去逛逛。”
裴小柯从后殿冒出头?来,道:“王小姐,我师父和李府主有话要说,我带你?去后山逛逛。”
王慧瑛有些不舍,望向?李璧月。李璧月道:“王小姐,我有些与此案有关之事要向?这位玉观主打听,王小姐还是先回?避为好。”她说话态度之间,流露出稍许承剑府主才有的凛絜威严,让人下意识按照她的意思去办。
王慧瑛跟着裴小柯离开之后,偏殿便只剩下两人。
李璧月把弄着桌上的签筒,笑?容清浅:“没想?到能在太原再遇到玉相?师,可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一卦三百两,还有王家小姐帮你?拉客,想?必你?这几个月过得不错。”
玉无瑑看着李璧月挪揄的眼神,不知为何?想?到昨日的梦境,她最后出现在他的身?后:“你?躲我干什么,还好我找到你?了……”
原来梦境最后的预兆是落在这里,是因为今日会与她重逢才做了那个梦吗?又或者说,从分别伊始,他本就期待着与她再相?遇,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