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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道:“如此甚好。李府主正在殿外等你?,

    我?们出去吧。”

    玉无瑑走出司花殿,

    一眼便看到?李璧月正站在湖边。

    她穿着一袭水青色的烟云锦襦裙,

    湖风轻拂,

    吹起她脚边裙裾,

    如神女入画,

    美?不胜收,

    让他心头一漾,

    却又不敢多看,正要?别过眼时,湖风忽地大了?起来。

    他一时不适应,眼睛眨了?几?下,

    凭空被风吹落几?行眼泪,那双如蝶翼一般美?丽的睫毛挂满了?泪珠。

    李璧月连忙取了?条丝帕,本想递过去给?他。忽地,她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小时候喝醉酒、闹着要?数他的眼睫毛的旧事,

    到?底是没忍住,

    亲自上手,擦去泪珠,

    玉无瑑本来想躲,到?底还是站着不动由她动作。

    李璧月转头问叶衣霜:“他这是怎么回事?”

    叶衣霜笑道:“我?一时忘了?,从失明到?复明,刚开始总有?不适应之处。这两日玉相师的眼睛还是应该少见光,少吹风,再过两日就该彻底没事了?。”

    玉无瑑闻言,从袖中摸出绸带,重新将双眼遮住。可纵然是被绸带隔绝,眼睑上被女子柔荑触碰过的地方却始终发烫,就如同心底那不知何时被勾起的火焰。

    李璧月拱手道:“多谢叶谷主。”

    叶衣霜道:“李府主何必客气,说起来,也是你?们帮我?更?多。”她眨了?眨眼,微笑道:“对了?,我?打算安顿好药王谷诸事之后,就与蔺一觞一同远行,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两位若有?其他需要?帮忙之处,也不妨直言,让我?稍稍回报一二。”,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想了?想:“说起来,也确实?还有?一件事需要?叶谷主帮忙。”她便说起太子李澈为皇后相求安神助眠药一事。

    叶衣霜点头道:“这是小事,那便请李府主在药王谷多留两天。两日之后,我?会将配好的药材送到?李府主手中。”

    向叶衣霜告辞之后,李璧月与玉无瑑回到?湖边小院。

    裴小柯迎了?上来:“师父你?的眼睛好了?吗,为何还蒙着?”又转向李璧月:“李府主,孙先生已?经离开了?,他留下一封信,让我?转交你?。”

    李璧月接过裴小柯递过来的信笺,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感谢李府主过去一年?的关照。我?与我?儿阿淮分别一年?,如今诸事已?了?,自去找他。李府主将来若有?事,可遣人来南阳寻我?。傀儡宗与刑天之事,若有?消息,我?也会设法送信往承剑府。”

    李璧月捏着信笺,心中喟叹。

    在来药王谷之前,她早已?决定,不管玉无瑑的眼睛是否能治好,都?放孙危楼自由。一名优秀的神医,只有?活着回到?尘世之间,才能救下更?多人的性命。这也是为何她煞费苦心,也要?保下孙危楼的性命。

    只是,她从没奢望过能得到?孙危楼的理解与原谅,还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声感谢。

    玉无瑑的声音响起:“李府主,孙先生信中说些什么?”

    李璧月:“他回南阳去接他与茵娘的儿子。”

    玉无瑑轻轻一叹:“穆成安走了?,孙先生也离开,叶衣霜和蔺一觞不日也会离开药王谷。我?们也该离开了?吧……”

    李璧月倒是没什么伤悲春秋的情绪,仙品大会结束,盛筵散场,从天涯海角相聚而来的人们也自然走向各自的归处。她点头道:“再等两日,等你?眼睛修养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玉无瑑:“离开药王谷之后,李府主有?何打算?”

    他的语气有?些伤怀,李璧月不明所以,还是答道:“当然是先回长安,傀儡宗那边……”

    她本想说傀儡宗宗主去年?并未死在高阳山,沈云麟夺走莎诃花,便是为了?给?他治伤。如果傀儡宗主伤势痊愈,以他的能力恐怕将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她是该未雨绸缪,早做安排,应对将来的危机。

    可是话说一半,终究是咽了?下去。

    因?为清尘散人的有?意隐瞒,玉无瑑对去年?高阳山的事知道得并不清楚。他并不知道去年?傀儡宗和昙摩寺各领人马,围堵他和清尘散人,只为了?他身上的道源心火。

    他只知道清尘散人在高阳山遇到?了?难缠的敌人,与对方同归于尽。

    如果现在告诉他杀了?他师父的仇人没死,而且即将满血复活,对他毫无益处。

    她最终道:“傀儡宗为恶多端,在朝野上下掀起不少风浪。承剑府既奉圣命,自然是要?继续追查这件事。”

    玉无瑑道:“李府主身怀重任,是该砥砺而行。离开药王谷之时,也是我?与李府主分别之日。”宽大袍袖之中,玉无瑑捏紧拳头,才将早已?想好的话一气呵出。

    李璧月抬起头,惊讶道:“你?不和我?一起回承剑府?”

    玉无瑑道:“这一个月,李府主为玉某受伤之事四处奔走,玉无瑑感怀在心。但是玉无瑑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如今眼睛既已?恢复,自然是不便继续叨扰李府主……”

    他面无表情地背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但在李府主那滚烫目光之下,后背到?底是沁出一层冷汗。

    他想,他和她本来也没啥关系,最多就是李府主梦游时认错人,亲了?他一下而已?,说不定她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他将来去哪里,也与她毫无关系。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竟莫名有?了?一种?自己始乱终弃还主动提分手的即视感。

    他只能庆幸,他的一双眼睛有?绸布的遮挡,不必直面李璧月的眼神。不然他只怕顷刻之间,就要?败下阵来。

    李璧月看了?他片刻,忽然道:“那五万两的医药费……”

    玉无瑑松了?一口气,原来李璧月只是怕他欠承剑府的不还,连忙道:“李府主放心,玉无瑑虽然穷,但绝不是赖账之人。三?年?,不,五年?……”

    他想了?想,觉得单凭自己,大概十年?也是换不上这笔巨款的,厚了?厚脸皮,将心一横,道:“请李府主宽限我?二十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还清这笔账……”

    李璧月一时静默,想不出用什么理由让他留下。

    十年?前的灵州城,武宁侯云嗣秋曾经口头允诺过她和云翊的婚约。可那时他们都?还小,武宁侯一家又素来亲和,大抵不过是玩笑话哄她而已?,那婚约是做不得数的。

    别说玉无瑑不记得这件事,就算还记得,如今想要?反悔,她还能强求不成。

    至于玉无瑑欠承剑府的钱——

    唉,就算玉无瑑欠的不是五万,而是一百万,也是欠债还钱,没有?要?将自己赔给?她的道理。

    她确实?没有?将他留在承剑府的理由。

    ……

    再往深了?想,将玉无瑑留在承剑府,也未必是最正确的选择。

    清尘散人在高阳山兵解入道一年?有?余,玉无瑑在世间独行,后来又收了?裴小柯为徒,也一直平安无事。只是今年?她在海陵找上他之后,他的麻烦事才多了?起来。

    玉无瑑说是她为了?他的事情四处奔走,可又何尝不是她将他拖入危险之中。

    这么一想,她忽地泄了?气,便道:“好。”

    ***

    裴小柯觉得自孙危楼离开之后,小院中的氛围便有?些不对劲。

    他的师父双眼复明后,便一直呆在房间内专注看书,一边看,还一边抄写批注。不像以前,虽然眼睛看不见,一双耳朵比兔子还灵,时刻关注着李府主的动静。

    而从前少有?闲暇的李府主也闲了?下来,每天搬着一把凳子坐在院门口考校他的剑法。以前,李府主只是每天晚饭后随便教他几?招,七十二招的浩然剑诀他前前后后也只学了?二十招。可这两天,李府主非逼得他将剩下的五十二招全部?演完。

    裴小柯心知能得承剑府主亲自指点,这机会许多人一辈子求之不得,即使顶着烈日挥汗如雨,也丝毫不敢懈怠。

    再想想自己迄今还没完全入门的道术,怀疑自己简直是拜错了?师父,只恨不得立刻抱紧承剑府主的大腿,弃暗投明。

    光阴转瞬而逝。

    两天之后,三?人在药王谷外与等候已?久的高如松、夏思槐两人会合。李璧月思考之后,便决定带着两名下属先行回返长安,将那辆宽大的马车留给?玉无瑑和裴小柯。

    虽已?约定离别,李璧月到?底忍不住问道:“玉无瑑,接下来你?欲往何处?”

    玉无瑑望着药王谷外的群山,目光有?着些许迷离,语气萧索。

    “方外之人,萍踪无定。其实?,我?只是漂泊惯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不知自己在追逐着什么……”

    “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

    明明是他决定了?要?和李璧月分开。可是,真到?分别之时,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已?归的舟又离岸,倦飞的鸟又别巢。

    明明他认识她不过三?个月,却总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

    听着他的话,李璧月心头一梗。

    她想起长孙璟的话。

    “如今谢府主和清尘散人都?已?逝去,武宁侯府阖府被灭,他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这个世界上与他羁绊最深之人便是你?了?……”

    她本就不怎么甘心要?放他离开,眼下恨不得当场反悔。

    她想,反正他也打不过她,她将人打晕之后打包带走也不是不行。

    可是眼前人已?收起脸上怅惘,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说道:“之前在青羊宫,李府主得了?一套月相剑。只是承剑府的剑术与道门的御剑诀到?底不同,李府主一直无法使用。后来,我?在天工世家找到?了?李玉京祖师留下的《御物》一书,这两日有?空,我?将其中《御剑》一卷,重新抄录解注了?一番。李府主天赋卓绝,据此便可修炼,也算是临别之前,玉某的小小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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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璧月将书册翻开,上面是玉无瑑亲手所写的楷书,字体清新俊逸,写着御剑之术的修炼法门。描述用词摒弃了?道门典籍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言辞,变得通俗易懂。

    原来,这两天,玉无瑑每天在房内看书到?深夜才睡,原来是忙这件事。

    她轻轻合卷,看着他的眼睛道:“多谢。”

    分别之前,她再次收到?了?他的礼物。

    她又想起在海陵他送给?他的好运符,想到?在高阳山上,那喷涌而至的将她的经脉一瞬间填满的浩然剑气。

    不管他自知或者不自知,他总归是她的云翊,是她在这世上最深的羁绊。她该好好筹谋,不可因?一时冲动,让他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陷他于危险。

    最终,她还是压下心中不舍,珍之重之道:“玉相师的礼物,我?很喜欢。临别之前,我?也有?一言提醒,道源心火你?不可再用,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道源心火在你?的身上。你?……务必保重,等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会去找你?……还有?,如果有?事,可以给?我?写信。”

    她不再回头,招呼高如松和夏思槐两人,策马向北而去。

    ***

    官道上,马车同样向北而行。

    裴小柯坐在辕门之上,望着李璧月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前方,不解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和李府主吵架分手了??都?是向北,为什么大家不一起走?”

    玉无瑑呲牙,深深觉得这徒弟养废了?,小小年?纪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事。他斥道:“什么分手?我?和李府主之间本来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

    裴小柯一脸“休想骗我?”的表情:“呵呵,什么清清白白?别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四天前,还有?五天前,李府主分明都?宿在你?房中。你?们之间……那个诗文里是怎么写的来着……”

    玉无瑑实?在忍不住,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不要?瞎说,李府主只是喝醉了?梦游而已?。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裴小柯捂着脑袋:“师父你?搞错了?吧?我?看李府主对你?挺上心的。”

    玉无瑑驱车向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裴小柯见他并没有?当一回事,道:“我?是说真的。李府主这两天逼着我?学会了?浩然剑诀全部?七十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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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无瑑撇嘴:“她那是对你?上心,不是对我?上心。”

    “李府主虽然是在教我?武功,却经常朝房间里看。我?总觉得,李府主是觉得你?不会武功,她又怕你?遇到?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噶了?,所以才教我?浩然剑法的……”他摸着自己怀中的木剑,越来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一定是把保护师父你?这个重任交给?我?了?……”

    玉无瑑:“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教我?浩然剑诀……”

    裴小柯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大概她是看你?没有?这个天赋吧……师父你?不是说了?,道门八术,你?能文不会武吗?”

    玉无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唯有?小柯依然喋喋不休:“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你?不会真的没有?目标,随便走到?哪里算哪吧……”

    玉无瑑:“当然不是,李府主的目的地是长安,我?们的目的地是太原。”

    裴小柯:“太原?”

    玉无瑑:“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地上有?二十八星野。在星野中,太原属鬼地。鬼者,傀也。傀儡宗的宗门所在地就在太原。”

    裴小柯大吃一惊:“师父你?要?去调查傀儡宗的事?这不是朝廷大事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玉无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师祖的事?”

    裴小柯:“师祖?”玉无瑑收裴小柯为徒时,清尘散人已?死,裴小柯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师祖,其他的知之不详。

    玉无瑑道:“去年?,我?和你?师祖在高阳山寻找道门祖师李玉京的遗迹,却遇到?傀儡宗的人,最后师祖死于高阳山,我?当时以为师祖与敌人同归于尽。可是如今想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经过药王谷一案我?已?知晓,早在九年?之前,傀儡宗便已?掌握了?‘活傀儡’之法,通过寄魂于他人身躯的方法以求长生不死……”

    “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人没那么容易死在高阳山。不论如何,我?该去太原查探一番,才能放心。”

    马车粼粼,向北而更?北之地驶去。

    第060章

    龙睛

    仲夏六月,

    骄阳连暑。

    下午的烈日渐渐西沉,收拢余下的暑气。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中午歇市的摊主?们又纷纷放开嗓子吆喝起来,

    叫卖着新鲜的瓜果、冰酪、凉粉、乌梅汤等各种消暑佳品。

    李璧月打马从?街巷中穿行而过,

    矫健的马蹄踏在长安街的青石板上,发出富有韵律的哒哒声。

    在她身?后,

    夏思槐扣紧缰绳,高声叫道:“李府主——”

    李璧月停马,

    回头望了一眼。

    夏思槐咧着嘴道:“府主?,

    我看那边胡人摊上的西瓜不错,

    想买一个给曼娘送去。”他有点不好意?思:“西瓜倒是?其次,

    府主?,

    我这一个月多没见曼娘了……”

    曼娘是?夏思槐的心上人,

    家中姓朱,

    也是?夏思槐家中世伯的女儿。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

    也早早定下婚约,

    只是?曼娘母亲舍不得?女儿,想着多留一年,所以尚未完婚。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是?情?热的时候。夏思槐得?了空,

    总想着往朱家去。

    李璧月见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有些好笑,挥了挥马鞭:“去吧。”她又转头望向高如松,道:“如松,

    你也回去看你老娘吧。这一趟去蜀中,

    你们都?许久不见家里人,我给你们放三天假,

    好好陪陪家里人。”

    夏思槐和?高如松都?面露喜色:“多谢府主?。”

    李璧月骑着马穿过纵横交错的长安坊市,不多时,便到了承剑府那座“承天授命、剑法浩然”的牌楼之下。

    她下了马,立在牌楼之下。每次从?外面回来,她都?忍不住驻足,抬头去望那经历了两百年风雨依旧遒劲飘逸的八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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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剑府百年风流、百年风雨,都?系于这八个大字。

    “璧月。”

    李璧月听到一声呼唤,一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深青色澜袍的男子从?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匆匆而下。

    男子面庞英挺,五官硬朗,目光深邃,正是?承剑府的獬豸堂主?、李璧月的师兄楚不则。

    见到楚不则,李璧月脸上浮现出清浅笑容:“师兄,你怎么来了。”

    楚不则迎上来:“璧月这次回来,怎么也不往府里传个信,我好去接你。”他牵过她手中的马缰,将那匹乌骓栓入马厩之中,不赞同地?摇头:“怎么说师妹如今也是?承剑府的府主?,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府,一点儿排场也没有。”

    李璧月浑不在意?:“怎么就是?一个人了,是?高如松和?夏思槐陪我进城,只是?他们这一个月没见家里人,我打发他们回去了。师兄上个月不是?也去蜀中了,我不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如何?”

    一个多月前,楚不则麾下的密探说在蜀中有云翊的消息,楚不则也为此离开长安。李璧月虽知消息不实?,却也没有阻止。

    楚不则表情?失落:“还是?和?从?前一样,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消息。”

    李璧月垂眸:“师兄,我想,你以后不要各处去打探了。”

    楚不则抬了抬眉,将尾音放轻:“怎么,璧月不想找到云翊了?”

    “不是?……”李璧月停了一下,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傀儡宗的力量渗透朝野,圣人命我承剑府彻查此事。如果承剑府能将傀儡宗这等害人的宗派连根拔起,不仅有大功于百姓,想必也会更得?圣人信重,离我们的目标更近一步。我希望师兄能更多的留在长安,留在我身?边帮我。”

    楚不则看着她,眸色微深,忽地?笑了起来,半跪行礼道:“府主?既然有命,楚不则自然遵命。”

    本来是?轻松适意?的师兄妹相见,倏然就有点上下分?明的意?思。李璧月有些不习惯,她主?动上前,握上楚不则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师兄,我们上去吧。”

    李璧月这段时间几?乎每日在马背上颠簸,回到拂云楼之后,稍洗风尘便打算休息。

    燕姨回报,长孙璟求见。

    李璧月本以为有什么要紧之事,值得?长孙璟深夜巴巴赶来,便又穿好衣服,请他到正厅相见。

    谁料,长孙璟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问道:“阿月啊,玉无瑑和?裴小柯呢?”

    原来是?担心玉无瑑,李璧月素知自己这位师伯向来不操心俗事,没想到对玉无瑑和?裴小柯这一对师徒倒是?格外关切,应道:“他眼睛已经没事了,只是?他不愿跟我回承剑府,从?药王谷出来,就带着裴小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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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璟瞪着大眼,捶胸顿足:“啊,阿月你怎么能让他走呢,我的钱啊——”

    他说着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说他的五万两巨款长着腿跑了,这声势简直要把浮云楼哭成水漫金山。,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许诺每月自己发了俸禄,只领一半,抵扣欠长孙璟的那一笔巨款,才将这位长辈哄走。

    躺回床上,李璧月不由苦笑。这人是?找到了,他是?一点没想起她来,也不肯留在她身?边,她还被迫和?他一起负债,啧。

    第二日一早,李璧月照例先进宫面圣。这段时间朝中无甚大事,圣人也知道她是?奉了太子谕令到药王谷替皇后求药,嘉勉几?句便放了她去东宫见太子。

    出了太极宫,早有太子李澈身?边的内宦在外等候,领着她往东宫而去。

    君臣见礼之后,两人到了书房,李澈屏退左右,这才温言笑问道:“阿月,这一趟药王谷之行,可还顺利?”

    李璧月献上叶衣霜亲手为皇后所配的安神药丸,道:“托殿下的福,一切顺利。这药丸是?药王谷主?叶衣霜亲自所配,想必对皇后娘娘的失眠之症有些用处。”

    李澈收下药盒,搁置在书案之上,道:“与你一同到药王谷的那位玉相师呢,他可无事?”

    李璧月料不到李澈会过问玉无瑑的事,答道:“他也平安无事。只是?他是?方?外修道之人,恣情?世间,这次并没有回到长安。”

    李澈道:“近来京中流言四起,说你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他轻咳了一声:“坊间也有传言,说李府主?你原来拒绝诸公主?郡主?的礼物,原来是?喜欢出家的道士。因此最近长安诸道观中,入室的弟子比从?前增加了一倍,不少?世家公子都?弄了一套道士的文?牒,只为求得?李府主?的青眼相加……”

    李璧月蹙眉,只觉离谱荒唐:“这些奇怪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上个月,承剑府豪掷五万两银子购买药材,京城中大小药铺都?被你们收购一空。”李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李府主?你在人前素来面冷心冷,不知多少?想结交你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可你却忽然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方?道士如此上心,自然会引人关注。”

    李璧月忍不住反驳道:“那是?因为他在高阳山救了我……”

    李澈道:“阿月,这话你说我信,可别人根本不会相信。自谢府主?故去之后,阿月你的剑法便是?承剑府第一人,而那位游方?道士据说并不会武功,反过来你救他还差不多。”

    李璧月哑口无言,竟无法反驳,其实?连她也搞不清楚玉无瑑身?上那么精纯的浩然真气是?从?何而来。

    所幸李澈也并没多问,只是?继续道:“这也就罢了,我听说昙摩寺正在四处打探那位玉相师的来历。”

    李璧月心中一惊,沉声道:“昙摩寺打听他干什么?”

    李澈:“有人在高阳山下找回了昙迦的头颅。昙无国师见过昙迦完整的尸首之后,便命人打探那位玉相师的消息,具体为何,我也不甚清楚。”

    李璧月神色微凛,当?日玉无瑑濒死之际,昙迦曾短暂夺取玉无瑑体内的道源心火,是?她杀了昙迦后,又放了回去。但道源心火属于先天真炁,昙无国师修为高深,说不定能从?昙迦的尸首上觅得?蛛丝马迹。

    李澈见她紧张,又安慰道:“阿月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上次法华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昙无国师大失圣心,昙摩寺这些日子行事已收敛了许多。既然那位玉相师不在京城,昙摩寺应该也找不了他的麻烦。”

    李璧月想着她与玉无瑑分?别,如今也不知他萍踪何处,只好将担心放下,说起正事:“殿下,这次在药王谷,李璧月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知道了不少?有关傀儡宗的新消息。”

    她将傀儡宗之事择紧要之处说了,又道:“傀儡宗操弄邪道妄机当?年留下来的邪术,害人匪浅。如今朝中也有不少?人与他们勾结,意?图危害社稷,李璧月认为朝廷应禁绝此术,以免贻祸。”

    李澈叹道:“这些日子孤也听到不少?傀儡宗为祸的事,可惜即使是?金吾卫中的好手,对上不怕死的傀儡也很难占到便宜。我听说傀儡宗源出道脉,昔日紫清真人在时,深恶傀儡为祸,玄真观曾下令天下道宗,不可修行这等诡术;凡违令者一概废去修为。可惜紫清真人牵扯到武宗服丹一案,玄真观已不存于世,以致如今傀儡宗死灰复燃,无人可制。傀儡宗行事隐秘,高层人物都?是?谁,宗门何处,更是?无人知晓。想要斩草除根,又谈何容易?”

    李璧月思量道:“或许有机会能找到傀儡宗的所在,只是?需要殿下帮我一个忙。”

    “哦?”

    “我想让殿下帮我打探一个人——海市商会的前任大掌柜沈云麟。此人与傀儡宗关系密切,如果能找到他的下落,便可顺藤摸瓜,查到傀儡宗的宗门所在。”

    “这当?然不是?问题。”李澈疑惑道:“只是?,承剑府也蓄有不少?密探,阿月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人手?”

    李璧月说出自己的顾虑:“当?初在海陵,傀儡宗的人便曾持承剑府的玄剑卫腰牌出城,我疑心我承剑府已被傀儡宗渗透,有内奸暗通消息。这次从?药王谷回来,这种预感愈加强烈。所以我认为,这桩任务用殿下手下的人更稳妥些。”

    李澈面色凝重起来,如果承剑府也被傀儡宗渗透,那傀儡宗在暗中的影响力只怕非同一般,他屈指轻敲桌面:“既如此,那阿月等我的消息便是?。”

    公事商谈完之后,李澈又留她在东宫吃了饭。

    直到下午申时,李璧月才得?以回到弈剑阁,处理堆积了快一个月的公事文?书。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李璧月倒也清闲。

    一者朝中无甚大事,二者楚不则留在长安,有他辅佐,很多事情?李璧月不需亲自跑腿,办事效率提高了一倍不止。

    李璧月虽担忧傀儡宗的事,但李澈那边迟迟未查到沈云麟的行踪,此事急也急不得?。李璧月闲暇之时,便翻看玉无瑑给她留下的关于御剑之术的小册子,时时修炼。

    她于武道上天赋绝顶,很快融会贯通,那一套月光飞剑在她的御使之下,已能达到轻拨手指、谈笑杀人的境地?。她心中暗叹,如果在药王谷时,她便习得?这般技艺,想必不会让沈云麟与傀儡宗执事刑天轻易走脱。

    对处于政治漩涡中心的承剑府而言,这段光阴真是?少?见的忙里偷闲。不久之后,就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这一年的八月初一,设于宫中的地?动仪东北方?向的龙口吐出龙珠,三日之后,从?太原郡传来消息,太原西南发生?了地?震,无数房屋倒塌、河流堵塞,又造成大水漫灌,淹没不少?良田,百姓流离失所。

    与此同时,浑天监夜观天象,观测到长庚伴月之相,以为不详。

    翌日,圣人召李璧月入太极宫,任命她为天子特使,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往太原赈灾。

    受命之后,李璧月往东宫向太子辞行。

    李澈带着她走到大明宫最高之处,俯瞰长安城。李澈轻声道:“阿月,让你去太原赈灾,是?我的主?意?。如今朝廷的情?况你也知道,贵族世家们一个个贪得?无厌,彼此勾连,都?钻空了心思从?已经受灾的百姓口中夺食。唯有阿月你一向清正廉明,特立独行,不与世同浊,是?我大唐朝的良臣,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太原的情?况,唯有你亲自走一趟,我才能放心。”

    李璧月知道这是?太子对她的信任,连忙道:“承蒙殿下看重,李璧月不敢当?。”

    李澈又道:“派你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上次阿月拜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五天前,也就是?地?震的前一天,有人在太原见到了海市商会的那位前大掌柜沈云麟,而且传回消息的人说太原似乎也有傀儡宗活动的迹象。阿月你此去,也可顺便查一查傀儡宗的事。”

    李璧月应声道:“是?。”

    李澈又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她,叮嘱道:“太原乃是?我李唐龙兴之地?,也是?一方?重镇,太原驿馆有一个姓詹的驿丞,实?则是?东宫的暗子。阿月你有自己不方?便的办的事,可指使他去办。有什么不方?便传达的消息,也可以通过他传回长安。”

    既承圣命,又是?如此要务,李璧月也不敢在京中耽搁。回到承剑府,便点了剑卫四十人,以高如松和?夏思槐为首,又点了黑骑二百,由楚不则亲自率领,押运粮食赶往太原。

    至于承剑府一应庶务,仍交托给长孙璟。

    这些日子李璧月和?楚不则都?在,长孙璟难得?享了几?日清闲,整日下棋为乐,好不悠哉。他本来还老大不乐意?,可听说是?太原发生?了地?震,立马推了棋盘,将李璧月拉到内室,忧心忡忡道:“阿月啊,太原地?震,不知具体的方?位是?在哪里?”

    李璧月疑惑,地?震乃是?天灾,就算知道发生?在哪里也于事无补,但她回忆了太原传回的奏报,道:“似乎是?在西南二龙山。”

    长孙璟一沉眉,道:“果然又是?二龙山,李璧月,以师伯的猜测,这次的地?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太原旧名晋阳,本是?我大唐的龙兴之地?。二龙山,是?大唐龙脉所在之地?。二龙山地?震,河水断流,是?龙脉被从?中截断之相。浑天监又观测到‘长庚伴月’的天象,恐怕便是?因为龙脉有损。”

    李璧月惊疑道:“师伯是?说,太原的地?震很有可能是?人为导致,目的是?为了损毁大唐龙脉?”

    长孙璟道:“有此可能,因为这样的情?况曾经发生?过一次,而且此事说起来与我承剑府有些关联。你可知谢府主?临终之前传给你的浩然剑种是?从?何而来。”

    李璧月愈加惊讶,不知道一场平凡无奇的地?震怎么能扯到她的浩然剑种之上。

    长孙璟道:“浩然剑种在承剑府传承已经超过两百年,可说起来它的来历也并不怎么光明正大。”

    “阿月你应该也听说过大唐开国之初的玄武门之变。当?时的皇帝是?高祖李渊,太子是?高祖的嫡长子李建成,后来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只是?受封为秦王,掌管天策府。按照祖宗礼制,该由太子继承皇位,李世民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与兄长相争。但当?时的天策府有一名神人李玉京,也就是?玄真观的祖师爷。他曾云游天下,到了晋阳山中,发现山中竟生?有两条龙脉。”

    李玉京道法高强,更精于风水堪舆之术,看出这两条龙脉,都?是?在隋末天下大乱之时应运而生?。一条属于太子李建成,另外一条则属于秦王李世民。只是?属于太子李建成的那条龙脉孕生?更早,也更加强大,不断吸食天地?灵气,越来越强。如无意?外,属于秦王的那条龙脉,终究被它侵吞,李建成也终将登上至尊之位。

    李玉京天纵奇才,又意?气潇洒,他既奉秦王为主?,又怎么愿意?看到自己选定的人被别人压下一头。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两位好友,秦士徽和?神慧大师,一起到二龙山中。

    李玉京和?神慧大师各使神通,在二龙山布下大阵,而秦士徽剑法最强,他手持神剑照业八荒一剑斩断李建成的龙脉。那一日,蛟龙断尾,天崩地?裂,二龙山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那赤龙不甘心失败,腾云慑空,遮天蔽日,晋阳一地?降下三天三日的血雨,经历一场恶斗,最终秦士徽、李玉京、神慧大师三人一起斩杀了赤龙,并挖下了赤龙的三颗龙睛。

    二条龙脉,至此仅余其一。

    失去龙脉庇护,李建成最终在玄武门死于秦王的箭下。随后秦王继承皇位,开创了大唐盛世。

    至于那三颗龙睛,虽含有赤龙的怨气,也是?罕见的先天真炁,便由秦士徽、李玉京、神慧大师分?别炼化,各有各的功用,在承剑府、玄真观、昙摩寺代代传承。

    长孙璟最后道:“这先天真炁,在承剑府,名为浩然剑种;在玄真观,名为道源心火;在昙摩寺,名为佛传明灯。”

    李璧月瞠目结舌,她的浩然剑种和?玉无瑑的道源心火原本同出一源。

    她忍不住道:“如今浩然剑种在我这里,道源心火在玉无瑑体内,那昙摩寺的佛传心灯又在谁手上?”

    第061章

    王氏

    长孙璟道:“佛传明灯上一次出现时,

    是在?昙摩寺前代方丈传灯大师手上。但传灯大师往扶桑传法?,一去不归,在?海外圆寂。这佛传明灯可能便在?他的?佛骨舍利之中,

    这也是为何几个月前在?海陵,

    佛骨舍利会成为各方争抢的?目标。”

    李璧月无语:“师伯,这么重要的?情报,

    你不早点说。”

    浩然剑种传承的?是承剑府历代府主多年剑道修行上的?经验与感悟,还能淬炼她修炼所得的?浩然剑气,

    使之更加精纯。

    道源心火既被?各方争抢,

    想必也不简单。只是玄真观被?灭之后,

    清尘散人为了保护玉无瑑,

    并没有?教给他正?确的?用法?,

    玉无瑑只会用它来破解像“十二因梦”这样的?小术法?。

    至于佛传明灯,

    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传灯大师的?佛骨舍利曾经落在?李璧月之手,

    但她当?时并没有?多?想,

    就将之献给了圣人,

    之后佛骨舍利便回到了昙摩寺。一想到自己就这样与天下至宝失之交臂,李璧月差点捶胸顿足,只恨不得将长孙璟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长孙璟摊手道:“你瞪我干嘛。各门派传承有?别,就算你得到佛传明灯,

    也无法?使用,何必因此与昙摩寺多?结仇怨。阿月,我和你说,就算如今承剑府与昙摩寺有?些龃龉,

    那也全是因为昙无国师不尊传灯大师的?教诲,

    倒行?逆施所致。原本,我们三家也算渊源颇深……”

    他又?开始讲他的?“以?和为贵”经,

    李璧月颇觉不耐:“师伯,不是我们承剑府要挑起争端,是昙摩寺想亡我承剑府——”

    她可没那么宽广的?心胸,被?人欺负还不反击。

    长孙璟讪讪道:“阿月,我不说出来还有?别的?原因。三颗龙睛,在?三派之中,素来只能由掌门亲传,否则无法?窥知正?确的?使用法?门。譬如,你体内的?浩然剑种是谢府主亲传,玉无瑑的?道源心火也同样是紫清真人亲授,可传灯大师已死,就算昙摩寺重新拿到佛传明灯,也无法?使用,只能将之重新炼化……换言之,你拿到了也没用……”

    “只能掌门亲传……”

    李璧月心念一动,她蓦地想起在?海陵驿站那一晚,传灯大师在?用浩然剑意修复她的?剑骨之后,元神衰弱,最后化作一缕白?光,没入明光禅师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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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明光禅师是昙叶禅师的?弟子?,也是昙摩寺佛子?,心性纯白?无暇,与昙摩寺其他人不太一样。

    如果传灯大师选择一人传承佛传明灯,最有?可能便是明光禅师了。明光年方十六岁,单纯不谙世事?,在?如今的?昙摩寺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如果佛传明灯真的?在?他手上,那他可能比玉无瑑更加危险。

    也许,在?离开长安之前,她该再见一见这位颇有?好感的?小和尚。

    ***

    第二日?清晨,李璧月命师兄楚不则带着人马押运着粮食先行?,她特地绕了一段路,到了昙摩寺门口。

    如今承剑府如日?中天,昙摩寺的?管事?和尚看到她虽然面色不愉,倒也不敢阻拦她。问清她的?来由后,便将她领到明光所居的?禅房里?,喝道:“明光,李府主来找你。”

    明光今日?并未去经堂上早课,而是趴在?禅桌之上,不知在?书写着什么。他抬口看到李璧月,脸色微惊,双掌合什道:“李府主,你怎么会来这里??”

    从前在?海陵时,他不知承剑府与昙摩寺诸多?龃龉,对李璧月印象不错。而法?华大会之后,两派之前的?暗斗已摆在?台前。这两个月,他没少听师叔伯们私下咒骂李璧月。

    于是他愈加的?迷茫与痛苦。

    明明是昙摩寺的?人杀了襄宁郡主,逼死了师父,李府主不过是找出事?情真相,还亡者一个公道,可昙摩寺众人不但不自省已过,却将一切都怪罪到李府主头上。佛法?里?不是说,一切根源皆有?因果,行?善者结善缘,恶者自有?定数。这佛法?到底是他悟错了,还是昙摩寺上下都错了。

    以?如今两派的?关系,他没想到李璧月还会专程来找他。

    李璧月看了看桌上的?经书与明光所书的?手稿,问道:“明光师父,你在?写什么?”

    “是华严经注。”明光道:“我发现我师父戒慧禅师与昙摩寺经堂首座于佛家诸多?精要见解不同。我心觉师父说得更对,可首座总说师父曾经破戒,所见都是歪理,更不许我与其他弟子?辩经。如今师父已逝,我想将他从前的?见解以?经注的?方式记录下来,否则这些智慧以?后都会湮灭无闻了。”

    李璧月心中叹息,从昙无禅师成为昙摩寺方丈之后,昙摩寺风气败坏,不复从前纯净。为了瞒骗新入门的?僧人,自然会对一些经书进行?曲解,以?求自圆其说,到最后将自己也骗了进去。

    而从传灯大师到昙叶禅师再到明光禅师,这一支佛门正?脉反而日?渐式微,连解经辩经之权都丧失了。但这些毕竟是昙摩寺内务,她虽心有?戚戚,也管不上。

    她总算没忘记自己今日?是为传灯大师留下的?“佛传明灯”而来,便问道:“明光,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发生什么变化?有?没有?多?了什么东西??”

    明光一怔:“多?了东西??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有?点将李璧月问住了,浩然剑种和道源心火都没有?实质,用玉无瑑的?说法?就是像“火种”,既然三者同出龙睛。想必佛门心灯也是类似,具体以?什么形态呈现她也毫不知情。

    她换了一种说法?:“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境,或者在?识海中见过你的?师祖传灯大师?”

    明光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传灯祖师。”

    李璧月泄气,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不过,“佛传明灯”不在?明光体内,也并非一件坏事?。最少他不会成为有?心人的?目标,也不会遇到危险。

    她沉吟道:“既然没有?,那就没事?了。你继续忙,我还有?要事?,先离开了。”她转身,穿过花木深深的?禅房,正?欲跨出门外,明光不知想起什么,从后面追了出来:“李府主,等一下——”

    李璧月回头:“明光师父,还有?什么事??”

    明光:“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李府主。”

    李璧月:“什么问题?”

    明光抬起头,他的?面容有?些窘迫,目光却炯炯有?神:“这个问题,我或许不该问李府主。可师父死后,我心中疑问已无处可求答案,只能冒昧一问李府主。李府主觉得,昙摩寺如今的?所做所为都是正?确的?吗?”

    李璧月双眸微抬,轻叹一声:“明光禅师,这些问题你该问你供奉朝拜的?佛祖,而不应该问我。”她心中哂笑,如今的?承剑府与昙摩寺可说是势同水火,明光来问她这个问题,难道还想听到什么好话?不成。

    明光垂头:“是明光唐突了。”

    李璧月走出几步,见明光仍然怔怔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再次回头:“明光,如果你觉得呆在?昙摩寺不称心意,不妨出门走走。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很多?事?情你现在?没有?答案,只是因为身处的?环境所限制。如果你一时想不到地方可去,也可以?回到慈州云台寺,总比呆在?长安要好。”

    明光犹疑道:“我当?然也想离开长安,可是如今昙无方丈被?圣人禁足在?宫中,昙摩寺本寺的?僧人也被?太子?殿下勒令不可出长安一步……”

    李璧月略一思量,又?返身走回禅房。

    “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去给太子?殿下,自然便可拿到出城的?通关文书。”

    她提起笔,一封书信很快写就。

    明光接过书信,合什道:“多?谢李府主。”心中十分感激。说起来,他虽与李璧月共事?过一段时间,却也谈不上私交密切。以?如今昙摩寺和承剑府的?敌对立场,李璧月肯帮他殊为难得。

    从昙摩寺离开之后,李璧月纵马去追楚不则带领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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