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路白菲硬着心肠往下说,“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够冷静,希望你能谅解。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做朋友都很勉强,复合也不现实。”
他把拒绝说得清晰明确,不给祁嘉转圜的余地了。
祁嘉听过很多人叫自己的名字,但是没有一个像路白菲这样,声线低沉、口吻温柔,总是让祁嘉感到一种心碎般的沦陷。
“祁嘉,我可能应该早点说清楚,不该拖到现在。”
路白菲的语速慢而从容,两手插在裤袋里。可是在这一处祁嘉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掐着自己的掌心。
“这个世界上有些感情可能就是这样,没办法再重来一遍。”
路白菲说完以后,没有立刻走掉。大概是想给祁嘉留出一些时间,让他们两人把话说开。
祁嘉缄默得更长些,他深呼吸了一次,才道,“后来我又去看过心理医生,也进行了深入的交谈。诊断的结论是,我的自残行为不涉及精神方面的问题,只是我对于负面情绪的处理有本能的抵抗。换言之,我过于依赖某种情绪,以至于丧失了正确对抗它的机能。”
“心理医生认为我的自我意志足够强大,建议我用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终止这种行为模式。我在考虑以后,选择...
了那个纹身,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发生过自残的行为。”
祁嘉尝试解释自己这些年的改变,尽管他的内心被绝望的潮水席卷,可是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始终让他无法放弃。
他揉了一下脸,看着路白菲,尽量以平静的方式,说,“我猜你留给我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不够我向你说明,我不再是那个不堪回首的前任。”
“我们曾经说过,如果要分手了,一定再想想办法。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开。”
祁嘉说到这里,眼里已有依稀的泪光,声音也隐隐发颤。
他在竭力平复情绪,那种明明感到疼痛又努力克制的样子,让路白菲看了也觉得心疼。
“路白菲,这样好不好。”
祁嘉很慢很慢地说,好像很怕说完这一句话,他心里那个支撑了六年的信仰就要碎成一地粉齑。
“这次你站在原地,你什么也不用做。换我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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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陪我一晚,我给你
作者有话说:这是两个人感情转折的一章
路白菲在离开前,最后说了一句,“祁嘉,你没必要这样。”
祁嘉只是冲他笑了笑,说,“这六年当中我也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对你的感情吧。”
祁嘉表现得这么坦率,对这份已经无望的爱直言不讳,反而让路白菲有点无话可说了。
路白菲转身往花园外走,祁嘉看着他的背影,稍微提高了音量,“你放心,早餐我不送了,不会让你困扰。”
然而路白菲没有回应什么,他走下花园边的台阶,很快进入了楼栋。
祁嘉这一次似乎更沉得住气一些,不再那么密不透风地追着路白菲。
恋爱方面的经验,他已有的不多,毕竟六年前谈的那一段全靠路白菲宠着迁就着才得以继续,所以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眼下他连路白菲的手机号码都没有,祁嘉寻思了好几天,怎么才能不让路白菲感到厌烦地要到一个联系方式。
最后他只能用最传统的方式,手写了卡片,放在相称的信封里,用胶带贴在路白菲的门上。每天贴一次。
卡片里写着祁嘉的私人号码,只等路白菲给他发一次信息。
路白菲看到了门上的信封,也猜到了来历。他把信封连同胶带一起撕下来,没有打开看,直接扔进家里一个储存过期杂志的帆布袋里。
祁嘉等了很多天,每天都会查看无数次自己的手机,但没有一条信息是从路白菲那里传来的。
于是他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而更让祁嘉受挫的是,路白菲回到这处住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自从在小区花园里聊过那次以后,祁嘉很久没有在楼层里遇到过路白菲,偶遇的、有意为之的,都没有。
就连地下车库里那两个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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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的固定车位,很多时候也都是空着的。
祁嘉在买房时曾经听前任屋主提过,这处错层的公寓被路白菲做过隔音处理,里面有一个小型的工作室,这也是为什么路白菲比较常在这里落脚的原因之一。
现在路白菲有意要避开祁嘉,就算有种种不便,他也宁可去住自己购置的另一套房。
祁嘉表面上还算沉得住气,心里其实很慌。
十一月快过完了,马上就要到圣诞和新年。城市里增添了很多装饰彩灯,祁嘉每晚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穿过长街两侧满眼的璀璨,心里都感到一阵掩不住的荒芜。
就在他为自己和路白菲之间这种无从入手的僵局感到头痛时,凑巧从路白菲曾经的经纪人梁雄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路白菲所在浪潮娱乐刚换了新老板,是由上一任老板的小儿子接掌公司。本周末就要在一间高档会所里举行一个公司高层间的年会。
梁雄前些年离开了浪潮娱乐,凭借自己积攒的人脉自立门户,和一些娱乐网站联手搞选秀,也因此圈了不少钱。
祁嘉和他是因为别的生意关系在一个聚会上见到的,梁雄知道祁嘉来头很大,现在又回国发展了,也有意巴结他,揣摩着他的态度似乎还放不下路白菲,就会时不时主动向祁嘉透露一些消息。
当他告诉祁嘉,这个内部的年会路白菲很大可能会去时,祁嘉突然心念一动,对梁雄说,你想个办法带我进去,但不要提及我的真实身份。
这对梁雄来说不难办,浪潮的新老板年纪轻轻、玩心也很重,说是高层间的年会,其实熟悉一点的酒肉朋友都可以往里带。
梁雄托了一个媒体推广中心的副经理,虚虚实实地介绍祁嘉是一朋友的孩子,刚入行做企划统筹,也是路白菲的歌迷,趁着机会想见见偶像。
这位副经理曾经受过梁雄的提携,别的没有多问,爽快地同意带祁嘉入场,继而就与祁嘉约定了见面时间。
于是到了年会这晚,祁嘉穿了一身风格偏年轻的衣服,看着就跟个大学毕业生似的。他准时到了会所的停车场,等了不多时,赵姓经理从侧门出来,领着他一同入场。
会所的顶层已经被浪潮包下来了,落地玻璃窗边可以俯瞰城市夜景,整个环境看着挺气派。
路白菲毫无防备地见着祁嘉出现,惊愕之下呛了一口酒。
赵经理把祁嘉领到距离路白菲比较近的一桌,朝着路白菲那边努努嘴,说,“你的路神就在那儿了,自己去套套近乎吧。”
赵经理处事挺精明,知道路白菲是公司里的红人,硬舔着脸上去介绍反倒不讨好,就让祁嘉自己看着办。
路白菲这边也不清楚祁嘉唱的又是哪一出。祁嘉今晚穿着一身夹克和短靴,脸看着很嫩,说他只十八九岁也不会有人怀疑。总之没一点商场精英的样子,倒挺像个模样诱人的小爱豆。
路白菲这桌坐的都是公司里头面很大的几个人物,不出一会儿,祁嘉慢慢走过来,手里端了杯红酒,和路白菲对上视线了,他就稍微俯下身,小声地说,“路老师,您好。”
路白菲快被他这种炉火纯青的演技给气笑了,很想跟他说
“演,你接着演”,但是祁嘉又继续道,“我特别仰慕您。”眼神看着也很真挚。
围坐一桌的几个中年男人借着酒兴,像是看戏一样围观着他们互动。
路白菲当下也不宜拆穿祁嘉,有点无奈地将一条手臂架在椅背上,问祁嘉,“你到年会来干什么?”
祁嘉倒挺坦诚的,一五一十地说,“我想和您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路白菲也没想到,就为了一个手机号祁嘉竟然能追进浪潮内部的年会,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时坐他右手边的一个副总突然抬起手,冲祁嘉扣了一记响指,说,“哎,小朋友,你想要路老师的手机号?”
祁嘉应声抬眸,看向那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勾着嘴角,说,“是啊,想了很久了。”
路白菲心里是有些不悦的,觉得这种场合玩得很乱,都是圈子里默认的事,祁嘉根本就不该来。他自己原本打算露个面,意思到了,坐一会就走。
现在祁嘉一来,仿佛是挟制住他了,倒让他有点进退两难。
那个副总立马对祁嘉说,“我有路白菲的手机号,这样吧你先喝一杯,我考虑告诉你。”说话口气跟玩笑似的,明显是在挑逗祁嘉。
可是祁嘉听了也没有迟疑,一仰头就把手里的红酒喝了,然后以手背半掩着还沾了些酒汁的嘴唇,期待地看着副总,问,“这样...
行吗?”
路白菲就在这时推开椅子,起了身。
他不想管祁嘉的这些事,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既然祁嘉能瞒着他来了,就算等会儿玩得兜不住了,那也是祁嘉自己受着。
路白菲刚一站起,那个副总就去拉祁嘉的手,让他坐下再喝一杯,显然是把祁嘉当作那种好看又随便的男孩子对待了。
四周很嘈杂,路白菲好像听到祁嘉低低地叫了他的名字,在一片乐声人声交织的背景音里不甚分明。
路白菲没有看祁嘉,冷着脸走去了吧台边,继而又遇到一个搞平面媒体的朋友。对方想约他做一期新年采访特辑,路白菲虽然婉拒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和对方多聊了几句。
等到他们二人聊完,路白菲再去注意自己刚才坐过的那一桌,发现祁嘉已经不在那儿了。
不知怎么的,路白菲心里忽然不安起来。他开始在会场里搜寻祁嘉的身影。
祁嘉的酒量是可以的,不至于喝一两杯就会醉倒。但祁嘉喝酒上脸,或是因为天生肤白的缘故,他喝完酒后就会有种特别容易被欺负的样子。
这一瞬间祁嘉面颊嫣红、嘴唇湿润的模样一下从路白菲脑中掠过。路白菲彻底待不住了,先是在场内匆匆绕了一圈没找到人,而后穿过一条长廊,想去洗手间看看情况。
他还没走近门口,就听到男士洗手间里传来纷乱的声音。
这处洗手间分为两层,外间设有一个休息室,放着沙发茶几供男士吸烟,再往里走才是盥洗室。
路白菲迅速推门进入,祁嘉这时正被那个副总强行搂抱着,同时脚下连续踉跄着往后退。
副总是在意识到有人进来的瞬间松开了祁嘉,而祁嘉突然失去平衡向后仰倒,路白菲上前一步就将他揽住了。
一时间除了祁嘉急促的呼吸声,休息室里无人说话。
路白菲神色镇定,短暂缄默后,对副总说了句,“来抽烟,林总。”
对方的表情颇为尴尬,刻意清了清嗓子,说,“啊,那个......
小祁喝醉了,我带他过来醒醒酒。”
路白菲感觉到自己手里扶着的人还有点发颤。他强压着火,搂住祁嘉一直没有松手,也不接话。
林副总这下不敢再打祁嘉的主意了,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说,“那你照看一下,啊,我先回去了。”
直到休息室的门被再度关上,路白菲这次放缓了声音,问祁嘉,“有没有事?”
祁嘉垂着头,小幅度地摇了摇。
路白菲心里过意不去,伸手扳起祁嘉的脸。
祁嘉双眼通红,又气又恼地要偏过头去不让路白菲看。
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两个人闹脾气的时候。只是这一次路白菲有错在先。
路白菲轻叹了声,然后将挣扎着的祁嘉在怀里摁紧了,不让他乱动。
祁嘉呆愣住,似乎还不敢相信路白菲做的举动,旋即感受到隔了一层衣料的彼此间的体温,耳畔响起低沉稳的声音,“林盛把你带进来的?”
祁嘉的大脑几乎没有在运转了,断断续续地说,“我...
本来已经借故出来了,没让他们灌我酒......
没想到他还跟着我进了这里......”
还好路白菲来得及时,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路白菲沉默片刻,又叹了一声,然后说,“祁嘉,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问完以后,他松开了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