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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叶辞的脸越来越红。

    话没彻底说开,他们不算在一起,他却懵懂又害羞地让人占着便宜,和人躺在一个被窝里,手还被“焐”得通红。

    这样是不是……

    不、不太对劲?

    “你每次都是嘴上答应,下次遇到什么事就继续逞强,不对我说……这个习惯要改。”霍听澜的黑眼睛蕴着笑,用逗猫棒撩猫似的,用言语牵引着叶辞的心绪。他坏透了,但他得为那些岩浆般翻沸稠密的爱欲找一个隐秘的出口,否则他很难把叶辞全须全尾地放回去,“所以这次我想给你一个任务。”

    “什,什么任务?”在羞耻值抵达临界点前,叶辞的注意力又被拨弄走了。

    “一周之内,练习向我提一次要求,”霍听澜郑重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任何要求,只要我力所能及。”

    叶辞迟疑着,难得没一口应下。

    主动向人提要求。

    这项技能他早已荒废了。

    清苦的日子使他过早成熟,幼年时的小叶辞就知道要求是不能乱提的。妈妈手头常常拮据,生活要精打细算,因此他练习的一向是压制yu望,尽量不去索要玩具和零食使妈妈为难。长大后则更是如此,他是男子汉,要像棵大树一样顶天立地,成为妈妈的依靠,他理应是解决要求的人。

    “我好像没,没什么……可提的。”叶辞企图钻空子,“那要求您讲,讲题……”

    “不算,”见小孩儿不服,霍听澜一哂,“最终解释权归我。”

    最后叶辞还是说不过霍听澜,昏头涨脑地应了下来。临时发热渐渐在信息素安抚下消退了,可爬下霍听澜的床时他仍然腿软得厉害,睡衣和头发也蹭得凌乱,像一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吸瘪了的小气球。

    提一个要求,对普通人来说很简单。

    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要求,考虑到霍家的财力,至少可以索要一份昂贵的礼物。

    可叶辞偏偏就被难倒了,除了考上一所好大学之外他真没什么想要的,至于他眼下面临的最大困难……

    那也就是叶红君的病了。

    生老病死,有时非人力所能及。

    这件事他甚至不敢深想,绝大部分时间,他刻意将大脑的这一块区域维持在一种麻木迟钝的状态中,不去设想如果这世上唯一一个爱着他的人离他而去会怎样,否则他会终日囿于恐慌焦虑中,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系。

    周六的下午,暑气白热,一条长椅位于一株合欢树的荫蔽下,叶辞就坐在树下,心事重重地抽烟。

    原本他是刷题刷累了,下楼在花园里溜达一会儿,舒展舒展筋骨。可走着走着想起霍叔叔让他提要求的事,随即就顺着这个想到了妈妈的病。

    这一想,胃里沉甸甸的,像坠了块铅,他就点了支烟,结果越抽越心烦,越心烦越想抽。

    长椅上齐整整地摆着一溜儿他抽完的烟屁股,莫名乖巧。

    他打算等这包烟抽完了一起扔。

    叶辞岔着腿在长椅上坐着,胳膊肘拄着膝,一手夹烟一手摆弄手机。

    给叶红君加的病友群里这会儿挺热闹,几分钟没看消息就99

    了,有人在里面发了赴X国参加临床实验的报名资料,有几个患者家属在讨论签证办理和来回路费的问题,叶辞皱着眉翻看那资料。

    叶红君刚生病那阵子他对这些消息敏感性极高,这两年见的多了,失望的次数也多了,知道大多数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尝试存在各种不稳定因素的临床试验。人送去了,治不好就算了,就怕患者体质弱禁不起折腾,或是因不良反应起到反效果。而最要命的是不知道真假和靠谱程度,病友群里有的人是靠这个赚钱的,自称有渠道能送患者去参加什么什么试验,吹得天花乱坠,然后收了大笔报名费不干事,患者一直等到死也没等来那个薛定谔的名额……

    叶辞又想起了那个“要求”。

    或许,霍叔叔会有什么办法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渠道,或者,至少能帮他打听到哪里的新疗法更有希望……

    心脏忽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叶辞想得出神,讷讷地,把左手指间剩的半截烟往唇边递,递到半路,指缝蓦地一空。

    “!”叶辞骇然,一抬眼,见霍听澜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旁,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半支烟,挑着眉看他。

    “霍、霍叔叔!”叶辞腾地从长椅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扯了扯衣摆,“您什,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记得他下楼散步时霍听澜还不在家。

    霍听澜不答,垂眸看向那七枚“排排坐”的乖巧烟屁股,不凉不热地掠了叶辞一眼:“烟瘾还不小。”

    “没瘾,就是,”叶辞音量渐低,“抽,抽着玩儿……”

    “抽烟好玩么?”霍听澜悠悠反问,像要验证叶辞的说法,矜持地稍一低头,就着那半支烟抽了一口。

    过滤嘴还微微濡湿着。

    “我抽,抽过的……您也,也不嫌……”

    叶辞像被火燎了,眼巴巴地看着霍叔叔抽他抽过的烟,腾地从额头红到脖子。

    ——确实好玩儿。

    廉价烟草,霍听澜被呛得轻轻咳了一声,唇角的弧度险些没压住。

    “不嫌你。”霍听澜泰然自若地晃了晃手里的烟,“下次再被我抓到……”

    “没,没下次了!”叶辞摇头摆手地表态,恨不得长出条尾巴跟着一起摇。

    霍听澜朝叶辞摊开掌心:“还有吗?”

    叶辞面红耳赤,很上道地把剩下的小半包烟和打火机上缴了。

    那烟盒在叶辞口袋里揣了两天,已磋磨得皱巴巴了。

    霍听澜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叶辞怔怔地杵在原地。

    他也没看清。

    但刚才霍叔叔转身之后,是不是……

    低头闻了一下那个烟盒?

    第二十六章

    叶辞确实没什么烟瘾。

    他平时抽得少,

    只不过这些天心事重重,又多又杂,才忍不住靠尼古丁舒缓神经。

    成瘾的苗头刚冒出一个尖儿,

    就被霍听澜掐灭了。

    一靠近疗养院叶辞就难掩焦虑,

    路过便利店时想让司机停下放他去买包烟,话没出口,

    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一幕,

    霍听澜的薄嘴唇含住那截濡湿微瘪的过滤嘴,白烟掠过漆黑的眉眼……

    语气与神态都沉稳,确实是修理不听话小孩的架势。

    除了……就着半截烟吸的那一口。

    “下次再被我抓到……”

    再抓到……会怎么样?

    难道还会接着抢他抽到一半的烟,

    自、自己抽么?!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大约是好奇,叶辞忽然后悔当时打断了霍听澜的话。

    当然,

    他也没胆子以身试法。

    而且他本性老实,

    一旦承诺了“没下次”就真的不好意思偷偷买烟抽了,纠结了这么一会儿,车已经在疗养院停车场停稳了。

    一周两次,周六周日的下午或晚上,霍听澜会派司机送他来疗养院看妈妈,

    具体时间由叶辞自己决定。

    叶辞没对他明说,但霍听澜大约是心里有数,

    知道叶辞怕这桩婚事刺激到病中的母亲,因此从不曾要求以叶辞先生的身份陪同探望。

    三楼是高级病房区,往日都静悄悄的,结果今天电梯门一开就是兵荒马乱的一幕撞进叶辞眼里。

    这层楼有患者离世了。

    走廊上停着一张急救床,

    被子勾勒出一圈人形,

    被疾病折磨得干瘪,

    显得扁,伶仃的一条,白布遮面,已没有生气了。

    几个家属在一旁嚎啕大哭,有个壮得像棕熊似的Alpha大汉,跪趴在对他来说窄小得滑稽的急救床边,哭得像个伤心的小孩儿。

    “妈——”

    他没有妈妈了。

    残阳抹在遗体遮面的白布上。

    那么红,那么荒凉。

    叶辞撇开脸,心脏沉得像要坠进胃里,他疾步走进叶红君的病房关门落锁,将那片荒红与死亡隔离在门外。

    幸好,叶红君没醒。

    她不会听见走廊上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叶辞的错觉,叶红君好像比上周还削瘦了点,瘦得脱相,颧骨像是脂肪与血肉退潮后浮显的两片浅礁,突兀地撑起青白的肌肤。

    被认回楚家时,叶辞向楚文林提过不少要求,他用楚文林的钱带叶红君辗转过一线城市的几所顶尖大医院,也请业内一号难求的专家们会诊过,那种昂贵的进口针剂也一直追着打,各种被确认可靠的治疗方案已经都尝试过了。

    可叶红君清醒的时间好像越来越短了。

    叶辞抽掉花瓶中半蔫的石竹,插上几支鲜嫩的康乃馨。

    捏着茎秆的指尖因走廊中的那一幕后怕得直抖。

    今晚回去了……一定得问问霍叔叔。

    万一他正好有别的门路呢。

    区区相识两个月而已,可霍听澜就好像是他此生一切厄运的终止符以及一切好运的起始,像一种冥冥中的注定。

    那么有没有可能,母亲重病,这段他人生中最大的厄运也会被霍听澜扭转?

    叶辞定了定神,不敢让自己想太远,免得失望。他将手里的石竹花扔进纸篓,坐到床边牢牢握住叶红君细弱的手,轻轻叫了声:“妈妈……”

    他这么大的男孩子,少有用叠字称呼“妈妈”的,他平时也不太好意思这么喊,还是喊单字更自在些。

    可在一些脆弱的时刻,“妈妈”这个称呼总能让他汲取到温暖踏实的力量。

    “您可千,千万得……好好的。”他长长叹了口气,把头枕在叶红君腿边。

    静了片刻,他絮絮地聊起最近的生活,模糊掉了一些细节,捡能说的说。

    不知道说了多久,能说的都说完了。

    “妈妈,”叶辞揉了揉发红的眼皮,把脸埋在被子里,犹豫了下,很小声地嘟囔道,“我好像是,有……喜,喜欢的人了。”

    “我还没,没跟他说呢,我有,有的东西还……没想明白。”他抿了下唇,“这,这么大的事,我得对人家负,负责,万一我是……一时冲动呢。”

    霍叔叔那个年龄,耽误不起的。

    不过这种话他不敢说。

    叶红君静静睡着。

    “等以后有,有机会的……我想让您,看看他。”叶红君其实听不见,叶辞兀自与虚空搏斗出一身热汗,脸都红透了,“您不说话,那就是答,答应等着看他了。”

    ……

    探望过叶红君,叶辞回家时天已黑透了。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怎么向霍听澜提这件事,打了几版腹稿。

    倒不是怕说不好被拒绝,只是自己心里的坎不好过——向人开这么大的口,霍听澜若是答应下来,少不了牵涉金钱与精力,这些账怎么算怎么还,他暂时没头绪,但也不能不想,毕竟他不想因为霍听澜说了一句喜欢他,就厚起脸皮把对方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

    叶辞下了车走进霍宅大门,脑子里不断琢磨事情,心不在焉的,迈进玄关也不抬头,险些直直撞进霍听澜怀里。

    这人提前得了司机报告,在门口堵人。

    “别动。”霍听澜穿着件矜贵的白衬衫,合上大门,把叶辞挤在门与玄关间的狭缝里——后背是门板,前边就是双手抄兜的霍听澜。他脸板着,唇角平直,唯独眸中蕴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突击检查。”

    “检查……什么?”叶辞一愣,下意识地立正。

    霍听澜微微一偏头,优雅地俯身。

    英挺的鼻梁离近了。

    随即,他轻轻嗅了下叶辞蓦然闭紧的嘴唇。

    不用碰也看得出有多软,抿起来时像揉得变形的花瓣。

    “没抽烟?”

    叶辞整个人都僵了,以为霍听澜要亲他的嘴,心跳得眼前发黑,反应了足有三秒钟才明白过来人家就是闻闻他抽没抽烟,脸登时红得像颗熟果,羞得拼命耷拉着脑袋,却还没忘了小声答话:“没抽,都,都答应过,不抽了……”

    老实小孩儿。

    其实霍听澜不用问都知道。

    叶辞上一世也是这样,品性诚实,要么小闷葫芦一样不吭声,一旦说了就是作数的。

    “不错。”霍听澜面露赞许,给他让开路,不待他多想,关心道,“下午去看妈妈了?”

    叶辞跌坐在换鞋凳上,手软脚软地换拖鞋:“嗯……”

    “她最近状态怎么样?”霍听澜正有意和叶辞聊聊他的母亲,往这个方向引导着话题。

    提到叶红君,下午走廊那一幕蓦地闯入脑海。叶辞狠狠攥了攥手,不给自己时间犹豫,脱口而出道:“霍叔叔,您前几天说,说让我……主动和您提,提个要求……我现在提,可以吗?”

    “当然可以。”霍听澜放软了嗓音,“你说。”

    “您能,能不能帮我……救,救救我妈妈?”叶辞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对霍听澜开了口,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也没有自尊受挫的锐痛,正相反,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竟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疲惫。

    心灵中封闭已久的区域破了洞,早已膨胀至极限的压力争先恐后地井喷迸射,有什么被撑得坚硬而畸形的东西迅速瘪了下去,变得柔软,恢复了原貌。借着那股不管不顾的痛快劲儿,叶辞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生怕现在不说以后又会变得说不出口:“我带她把,把能跑的大医院都,都跑了,各种治疗方案都,都试过了,实,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我感觉她,她可能撑,撑不过今年,我真想,想起来就害怕……特别害怕,霍叔叔……”

    说到后面,本就堪忧的语言表达能力全面崩盘,叶辞颠三倒四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闸门洞开,苦水泄了洪,刹都刹不住。

    这几年漫漫求医路上的辛酸困苦,为了筹措医药费一天上几份工的疲惫煎熬,化验结果一次次不遂人愿的失落绝望,医院走廊坚硬冰冷的长椅,热水壶盖里泡软的馒头,教室里曾经属于他的、空空荡荡的桌膛……太多的心酸委屈,他习惯了牢牢憋住,从来不敢倾吐,否则一旦泄净了那股气,瘪了,软了,谁还能撑住他?

    终于能说说了,让他说说吧。

    不知道说了多久,他结结巴巴地,说得嘴都累,脸都酸,霍听澜挨着他,为了不打断,与他肩并肩挤在玄关换鞋的长凳上。他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以示自己仍在认真听,坚实的手臂揽着叶辞,一下下拍他的背,哄孩子一样温柔耐心。

    情绪发泄得一干二净,叶辞只觉得脑袋都空了,一阵阵发木。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对谁毫无保留地倾诉过,冲动过去了,他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慢吞吞地把那颗小脑袋从霍听澜肩窝挪开,还欲盖弥彰地,用袖子抹了抹霍听澜白衬衫上洇湿的那一大片。

    霍听澜抬手揉了揉他凌乱柔软的黑发,静了半晌,轻声道:“没问题。”

    “……嗯?”叶辞闷闷地吸着鼻子,还没反应过来。

    “你的要求,”霍听澜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本来也是打算这两天找时间和你说……跟我来。”

    第二十七章

    叶辞随霍听澜来到三楼西侧的另一间书房。

    这房间他没来过,

    看起来大约是专门用来存放较为重要的物品,光洁的雪松木地板,软腻的长绒地毯,

    与人一般高的真皮保险柜,墨蓝嵌金,

    敦实厚重。

    柜中几道扁抽屉,

    分门别类塞满了诸如房地产、股权之类的证件文书,

    顶上那道则是专为叶辞保留的。

    一厚摞边角捋得平顺、镀膜完毕的旧奖状,“三好学生”“荣誉证书”“喜报”,喜庆的烫金与正红,

    与两大本影集,

    一本叶红君手写的育儿日记共同安详地躺在昂贵的黑胡桃木抽屉板上,散发出“我这辈子值了”的气息……

    “……这,这怎么还放,放保险柜了?”

    居然还有张小学一年级时得的“卫生小标兵”。

    叶辞羞耻得腿软,

    险些给霍听澜跪下。

    他搬来的那些箱旧物都是何叔带人收拾的,他一直以为就是给堆进储物间了,这段时间学习学得天昏地暗也没惦记看……

    “怎么,”霍听澜勾了勾唇,

    拿出一个文件夹,隐去揶揄,泰然自若地反问,

    “保险柜的用途就是保存重要物品,

    这些物品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重要倒,倒是重要。”叶辞没词儿了。

    但是不值钱,

    好像也犯不上这么的,

    这么的……

    “所以,

    ”霍听澜一哂,惬意欣赏小孩儿头顶咝咝冒出来的青烟,“有什么不妥?”

    叶辞:“……”

    见叶辞不吭声了,霍听澜将文件夹翻开准备说正事。

    夹子里大大小小的检查报告单按项目、日期排列齐整,叶红君近几年的病情变化一目了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叶辞看不懂的外文文件。

    文件夹有些眼熟,叶辞想起他某天放学时好像看见过霍听澜手里拿过,当时他就觉得那些纸张莫名像医院的检查报告单……

    居然真的是。

    “在法律层面上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无论是出于我对你萌生的感情,还是出于法律与道义,我都应该对她的健康负起责任……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是认同的。如果我们角色互换,你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霍听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解释道,顺手将叶辞也圈入他的逻辑体系中,仿佛他这番行事再正常不过,不像他这样做才会显得奇怪,“所以前段时间我和她的主治医生聊过,整理了她近两年的检查报告,并且和旧金山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取得了联系……”

    叶红君罹患的是一种与Omega生zhi系统有关的恶性病,具有一定的遗传倾向。

    上一世,由于担心叶辞重演他母亲的悲剧,霍听澜对这种疾病进行过全面细致的了解,致病因素、早期征兆、预防方法,以及重中之重的治疗手段。幸运的是当时已有一种具有突破性治疗效果的新药获批上市,虽价格昂贵,但治疗效果极佳,退一万步讲,就算叶辞真的在未来发病,也能靠这种药物治愈。可令人唏嘘的是,这种新药在叶红君离世那一年才成功通过了该国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的“突破性药物”审批认证,而在此之前,这个在未来取得了巨大成功的项目在国内并未得到广泛关注,可靠性也没有得到充分证明。

    然而,霍听澜经历过这款新药成为特效药的未来,而且出于稳妥起见,他在近两个月多方咨询,对该项目进行过充分的调查研究……眼下它确实就是叶红君痊愈的唯一希望。

    “……这家医药公司去年12月在纳斯达克上市,募资额达到了非常惊人的3.35亿美金,研发经费充足,他们的产品管线中目前拥有7种候选药物,其中有一种针对Omega腺体恶性病的药物已进入三期临床试验阶段,是他们现阶段的主攻项目。”霍听澜说明情况,抽出印有公司资料与药物研fa情况的打印纸,依次递给叶辞,“我这段时间向医药界的几位权威人士咨询过,他们对这个项目的评价很高,虽然临床试验阶段确实存在不确定因素,但是在其他治疗方案都没有明显效果的前提下,我认为……值得尝试。”

    这是霍听澜认为可行的方案,重要性不言而喻。

    叶辞捏着霍听澜依次递来的一沓资料,眸子轻轻颤动着,急急地看,纸捏得发皱,像怕答得慢了机会就从指缝里漏出去。

    霍听澜把整个文件夹往他手里一递,温声道:“之前我准备得不全面,也不确定是否稳妥,就一直没对你说,怕万一出什么岔子,给你希望又害你失望……迄今为止的项目资料全在这里了,拿回去仔细看一遍再给我答复,离三期临床试验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抬手揉了揉叶辞的头发,那沉缓的语气莫名令人信服,“别急,也别怕,你妈妈现在的状况很稳定。”

    在上一世,叶红君是在叶辞高考前三个月离世的,离现在还远,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如果参,参加试验的话……我妈妈要去,旧金山吗?”叶辞问,眼神里透着无措。

    他连汉语都说成这样,英文实际应用起来,估计也就能认个路牌,或者在便利店问句“How、How

    much”……

    可是让叶红君独自去大洋彼岸参加临床试验,他哪放心得下。

    霍听澜看得出他的顾虑,温柔一笑:“临床试验的流程很漫长,你不可能去陪护。如果你愿意让你妈妈去接受治疗,我会安排医疗团队与生活助理全程随行。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念书……其他的事情全都可以交给我。”

    什么医疗团队全程随行,还随行到外国去,叶辞见识有限,一时间根本没往那处想,代入的都是以往去外地求医的经验。

    原来事情还能这样解决。

    世上怎么会有霍叔叔这么好的人?

    叶辞鼻梁骨酸胀,哽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话。

    澎湃汹涌的情绪尽堵在嗓子眼里,要把他憋死了。

    于是他蓦地上前,一头扎进霍听澜怀里,像只归林的倦鸟,投怀的春风,他用双臂箍住霍听澜劲瘦的腰,那么紧,那么用力,透着股孩子气的笨拙纯真,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只能使劲使劲地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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