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翌日，窗外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思睿再次睁开眼时，就看见苏芷念坐在床边，见他醒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妈妈……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苏思睿喃喃道：“我梦到陆承淮死了，你快点让他来见我，我现在就要看到他。”

苏芷念一愣，眉眼忧伤：“思睿，陆承淮是真的死了，死因是移植肾脏时突发大出血，怪我，全都怪我……”

苏思睿脸上惨白，他想要欺骗自己陆承淮没死，可是庄叙那张日渐康复的神情却涌入他的脑海中。

陆承淮是因为给庄叙移植肾脏才死的。

庄叙活下来了，可他再也看不到陆承淮了……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卧室，发现处处都是陆承淮留下的痕迹。

乐高是他和陆承淮一起拼的，床头柜上摆放的飞机模型是陆承淮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书架上的儿童读物也全是陆承淮去书店精心给他挑选的……

他的生活早已经被陆承淮渗透。

这时，房门被从外推开。

庄叙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

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满面忧心地看向床上的苏思睿：“宝贝，你感觉好点了吗?”

“……”

苏思睿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庄叙。

不知为何，他只要想到庄叙之所以能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这里，代价是陆承淮付出了生命，他就觉得庄叙这张面孔格外的刺眼。

“阿叙，你回医院养病吧。”苏芷念声音淡淡，“思睿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大碍，你先出去吧。”

“……”

庄叙沉默半晌，开口道：“你们都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或许……我不该接受陆承淮的肾脏?他死了我也很难过，我从来没想过将自己的健康凌驾于他人的生命之上。”

“是我的错，其实我就不该再次出现……陆承淮陪伴你们的时间，比我要长，我理解你们对他感情很深。”

苏芷念看着庄叙自责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

其实庄叙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眼睛看不见，又是尿毒症晚期，一切的一切，都因她而起，是她让陆承淮给庄叙捐献器官，庄叙只是个被动接受者。

“阿叙，你先请回吧。”苏芷念长叹一声，“陆承淮与我结婚不久，即便死了也是我的亡夫，你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庄叙死死地握紧拳头，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念念，你对他动心了吗?”

苏芷念没说话。

“果然，活着才是最大的罪过，死了才会被珍惜。”庄叙失笑：“若当初我在那场车祸中丧命就好了。被你挂念一辈子，也不是坏事。”

“你在说什么胡话?”苏芷念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好了，你快回医院吧。”

庄叙眼眸微眯，但依然强撑着笑意，“嗯，你们早点休息。”

他滑动着轮椅离开。

窗外，庄叙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渐渐远去。

“你记得把药喝了。”苏芷念摸了摸苏思睿的额头，将药递给他。

苏思睿端着杯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妈妈，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

苏芷念转过头：“什么事?”

“其实……”苏思睿顿了顿：“庄叔叔能看见，他一直在装瞎子。”

“什么?”苏芷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思睿，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孩子不能撒谎！”

她忘不了时刻多年再次见到庄叙时的场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疾病缠身，病弱不堪。

也亲眼见过他的诊断报告，上面的确有三甲医院出具的尿毒症晚期证明。

等等。

她好像的并没有见过庄叙有关失明的报告……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提，说车祸时伤了眼睛，角膜脱落，但并没有任何文件支撑他的话。

而这些日子与她沟通手术事宜的眼科医生，也都是庄叙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