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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卿鸢听完好消息,已经生无可恋了,还是室友催促她问坏消息是什么。

    室友咽了咽口水,语速明显慢了很多:“坏消息是布诺亚家族的那位也给上面发了一样的申请,也想把你调到他那里,也通过了,唯一的区别是,他要求的是,让你做他一个人的专属向导,这个实在太过分了,就算是他也没能成功通过,现在申请处于待定状态……”

    卿鸢闭上眼,她死了。

    还要继续打工就算了,她还得打两份工,有一份还是在会看着她流口水的食人蝙蝠手下打工。

    都已经是他的“员工”了,那她离变成他的食材还远吗?

    “这也能同意?”卿鸢翻身想用枕头撞死自己,“我是F,什么都不会,就算会,这么干,我得干到累死吧?”

    “那倒也不会。”室友把她的翻过来,“正常向导通过最后审核也会先要和等级能对应上的不同哨兵磨合,到不同小队进行轮值,只是,正统哨兵还好,异化哨兵都是敏感又占有欲极强的疯子,嗅到正统哨兵的味道就会发狂,发起攻击。所以如果第一个指派的哨兵如果是正统派,以后试验的哨兵也会都是正统派,而你被两边的哨兵同时选定,就得两边跑了,比起干到死,我觉得你更可能会被,干死。”她把手做成爪子的样子,代表异化哨兵一不小心就会把她暴力撕碎。

    “没关系的……”展现中文有多博大精深后的室友努力安慰她,“你多洗洗澡,喷喷香水什么的,应该也能把味道盖住!”

    卿鸢呜地一声又把自己埋回到枕头里:“让我死。”

    “卿卿,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室友戳戳她,“而且呢,因为指定你的哨兵都是S级,所以,人工智能后续再为你分配临时配对的哨兵,也会从S级里挑选。”室友看着卿鸢越来越苍白的小脸,非常不忍,打开了一瓶特供能量剂递给她,“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补,好好锻炼,不然真的会受不了的。”

    卿鸢说话都没力气:“这回说完了吗?”

    “说完了。”室友怜爱地把枕头给她放好,“现在你可以死了。”

    卿鸢落到枕头里,什么S级哨兵啊,都好奇怪,知道她的精神体有多废,而且都被抽了,就这样还莫名其妙地要把她调到自己身边。

    狼王是不是觉得她会打人的精神体连军人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所以责任感爆棚,想把她调过去亲自调?教吧?

    那那个蝙蝠要她干什么?不会是想打回来吧?

    没活路了,卿鸢虚弱地坐起来,没看室友打开的难喝能量剂,和室友一起把物资箱箱底最不被狼族重视,只是按套放进去的的零食都翻出来,恶狠狠地吃起来。

    她要撑死自己。

    第5章

    升什么破级

    哨兵禁闭刚结束,卿鸢就收到了提醒她按时到岗的通知,两份,一份措辞严肃谨慎,带着距离感恰到好处的绅士礼节,一份隔着光脑都能感觉到通知她的人的傲慢轻挑。

    她踩着点赶往通知中提到的哨兵基地,她把两份通知都回复了,不过,只在给礼貌狼王的回复中提到她会走基地的哪个入口通道。

    最终考核前,她也有做过“和低等哨兵进行精神链接”的作业,但哨兵都会自行前往向导的基地,不会让向导到哨兵基地找他们。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哨兵基地。

    比全息地图震撼得多,向导基地和它比起来迷你得好像儿童城堡,哨兵基地仿佛一片广袤的钢铁森林,高度科技化的建筑连绵到地平线以外,飞行器飞了那么久,卿鸢也没看到哨兵基地的尽头。

    正统哨兵和异化哨兵共同生活在这里,一开始是有分明的界限,尽可能地让双方在非训练时间,不发生摩擦。

    可随着时间流逝,异化哨兵不甘寂寞先开始侵略挑衅,正统哨兵只能忍无可忍地回击,他们互相渗入对方的领地,占领标记。只要他们不波及到基地核心位置,上层对他们的明争暗斗也是放任的态度。

    双方哨兵心中的边界在通过一次次的殊死搏斗变得清晰,队员都清楚属于己方的领地有哪些,只有肉眼可见的界限变得模糊,这对外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就会踩到立场不同的地界上,会得到什么下场只能自求多福。

    狼王倒是随着通知给她发来了一份标注清楚的“内部地图”,但地图太庞大复杂,卿鸢看不过来。

    还好……卿鸢从飞行器窗口看到了入口处的高大身影。

    诀君get到了她的暗示,派人来接她了。

    卿鸢一点也不耽误,飞行器门刚打开,她就快步走出去,可有人比她快得多,如同鬼魅悄然飘落在她的身后,地上显出他打开巨翼的影子,连同膜翼的实体一起将她上下包围。

    怕吓到她,站在飞行工具落地警戒线后等她的狼吃了太懂礼貌的亏,慢了一步。

    膜翼稍微低下,骨刺弹出,发出刮耳的声音,卿鸢看着把她和狼族哨兵分隔开的锋利。

    巨翼显出激进的攻击性,可文森斯的声音却是慢悠悠的:“亲爱的向导,你以为不告诉我你要走哪个入口,我就发现不了,你被那些狗东西拐得想要背着我跟着他们偷偷跑了的事情吗?”

    这句话槽点太多,卿鸢只能挑重点回复:“没人拐我…是我……”

    被狼王委派的狼族哨兵明显比他的身形清瘦一些,绿色的眼眸也更通透冷澈,看着文森斯,压抑着的敌意泄出缕缕寒气:“滚开。”只要驱逐过他后,他还低下眼,安抚地看了看卿鸢,还是冷冽的声音,语气却缓和许多,“卿鸢向导,不必和他废话。”

    文森斯挑起眉:“狼王就是这么教你们和军衔高于你们的长官说话的吗?”军靴抬起,往前迈了一步,把卿鸢更好地收进用巨翼划分出的领地,语速放缓,同样也是在暗示,不,明示卿鸢什么,“最喜欢给自己戴上漂亮项圈的小狗崽子难道不应该抢着给上级舔干净军靴,等着我赏你们骨头吃吗?”

    年轻但冷静的群狼并未被文森斯的话语激怒,却在他晃动膜翼,让骨刺尖锐危险的影子从他们向导白皙细腻的脸上滑过时,眼眸一沉,肌肉绷紧,与他们同高的银狼精神体,从他们身侧的间隙缓步走出来。

    每一步都踏着浓浓的战意。

    卿鸢被这么多,这么大的狼震住了,虽然她知道狼族哨兵不会随便攻击她,但对猛兽的恐惧是她的本能。

    文森斯勾起细长的嘴角,兴致盎然地将黑翼向后斜展,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在银狼将要踏过中界线的时候,狼王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群狼立刻站好,银狼精神体也挺直后背,蹲坐在他们腿边,狼族哨兵们自觉回到族群森然的秩序中,只有深邃的眉眼间还残留着对文森斯的厌恶。

    诀君也亲自来了吗?卿鸢看着唯一没有精神体随行,却比群狼加起来更具有威慑力的狼族首领。

    他看都没看文森斯,只看着她:“卿鸢向导,你想选择谁?”他没有向她伸出手,甚至都没有过分靠近她,停在不会给她带来压力的一步之外,敛着威压,专注真挚地看着她,“我和我的队员会以生命尊重,并守护你的选择。”

    啊,好正式的说法,在狼王自带严厉教导主任buff的注视里,卿鸢悄悄拔直自己的小身板,尽可能别和训练有素的群狼相差太多。

    现在不就是决定她要先去哪边报到吗?

    怎么搞得像要入党一样?

    但是不管诀君多像她的教导主任,她都一定会选他们的。

    卿鸢没给文森斯将阴冷狂癫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的机会,开口:“我先收到的是诀君长官的通知,也是先回复他的,所以,我想和他……”她还是对上了文森斯的眼睛,怂了一下,“先和他去报到。”

    她眼看着文森斯的瞳色变深了,让她一下想到考核那天他掉在她脸上的口水,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脸刷地就白了。

    文森斯低眼看了下说虚弱就虚弱得要被风吹倒了的年轻向导,皱起眉,都要低下来逼近她的身体停下来,不动声色地舒展回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没让人看出他散漫的姿态下紧绷起来的肌肉。

    他的手插在做站酷兜里,冷白的手腕和黑色厚重布料对比鲜明,收起身后的膜翼。

    抬眼看诀君,被她选择的狼王并未显露出不稳重的喜色,仍然严肃地看着他,文森斯舌尖缓缓舔过细薄的唇,他的动作很慢,让卿鸢把他的舌头看得很清楚。

    他的舌头比她认知里正常的舌头要更细更长,颜色也更嫩,同时又很有力量,控制度超绝,灵活得让人觉得有这样的舌头不去做那种工作实在可惜。

    舌过去,在唇上留下水光,再挑起细长的唇角,有种又看不起你,又能轻易诱得你血脉偾张的矛盾感觉。

    他向诀君挑眉:“先和你们试试也好,试过就知道了……一群不知道轻重的臭狗,就算有要伺候她的心,你们有那个技术吗?”

    伺候?这只大蝙蝠语文课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这种语境下,应该用这个词吗?卿鸢不理解。

    更不理解的是,狼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面不改色地平静回复:“这一点就不劳外人操心了。狼。”他顿了一下,“是最擅长学习的种族。”

    文森斯不以为然地冷嗤,看向卿鸢又勾起唇:“真的不怕他们会把你弄坏?”

    卿鸢假装没听到,走向诀君,狼王在她有了向他靠近的工作后,侧身,把她挡在身后,覆在她身上的影子是狼王最核心的领地,进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受到他紧密的庇佑,相应的,也要被他标记。

    文森斯没有拦着卿鸢,但幽幽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用森然讥讽的语调坚持不懈地恐吓她:“有一点不妙就立刻叫救命,不管他们把你藏到哪里,我都会立刻出现的。”

    ——

    卿鸢是被群狼围着走到狼族哨兵的领地上的,他们和她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却步调一致,将她时刻遮挡得衣角都露不出去。

    以至于她也没怎么看清路,稀里糊涂地走进了狼族为她准备的办公室里,和外面的冷色调不同,这里选用了令人放松的浅色系,也没刻意布置得过于柔软,但很多细节都表明了,他们逼着自己把单调冷硬的偏好放到一边,努力以她角度布置这里——窗台摆放着小盆栽,沙发上毛茸茸的靠垫,桌上的小玩偶,套间里甚至还有一张床垫极厚的豌豆公主床……

    狼王稍微局促,但整体还是冷肃地向她介绍,这是狼群共同讨论的结果,如果哪里不喜欢,就随时告诉他再修改。

    想到这些大块头狼坐在一起研究她会喜欢什么的画面,进到房间后就在悄悄和狼王拉开距离的卿鸢放松了一些。

    但还是没放松到,可以毫无戒备地给狼王做精神治疗的程度。

    卿鸢看了看站在离她最远的墙边的狼族哨兵们,近大远小对他们这个体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小心地接过狼王给她倒的温水,水杯从狼王的大手换到她手里,好像瞬间大了好几圈。

    她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等到诀君退到她觉得勉强可以接受的距离外,这才开口:“上次我的精神体它不小心打到你,对不起。”

    “没关系。”诀君让她坐在办公椅上,自己站在桌前,本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发觉这样也会让她紧张地握紧杯子后,便低下眼睫,“很轻,我几乎没感觉到。”

    “我才应该为我的失控,向你道歉。”

    卿鸢摇摇头:“我没事。你没感觉到就好,真好,真好……”端起杯子继续喝水,聊不下去了。

    狼王也不是很会聊闲话,静了片刻,提起工作:“按照进度安排,你今天应该完成一次精神链接。”

    卿鸢一下就紧张起来,脑袋里冒出茧室里被劈开的部队内办公桌,那条缠住她脚踝的大尾巴,还有在那个庞大冰冷的精神巢里,突然扑上来的巨狼。

    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决君微微皱眉。

    “卿鸢向导,我知道。”诀君抬起眼,灰绿色的眼眸注视她,“信任是需要争取的。”

    “既然我暂时无法获得向导的信任,那就请借助外界手段控制我。”

    卿鸢有点意外,也有点动心:“你愿意这样吗?”向导的地位两极化很严重,高级向导地位崇高,很有话语权,可像她这样的F级向导,在S级哨兵面前,价值几乎可以归零,对哨兵的支配权限当然也是。

    诀君以为说服她需要一点时间,见她没有那么多顾忌,狼王颔首,郑重地许诺:“我愿意。”

    卿鸢以为的外界手段是隔离措施类的,比如用什么特殊材料制作的保护罩把她保护起来之类的。

    她没想到,诀君心里的外界手段和她想的出入那么大。

    她看着狼王把他的手下叫进来,从他们手里接过监测项圈,冷静地扣在脖颈上。项圈正后方垂着一个带铐圈的金属链,卿鸢的视线随着狼王蹲下的高大身躯向下。

    他用很军人的姿势单膝蹲好,后背挺直,他手下的年轻副官,顺着他的脊柱将项圈后的金属链拉直,直到它的极限,把铐圈锁在狼王蹲下后撤的那边脚踝上,这样他就无法擅自起立,只能保持现在下蹲,仰头等待指令的姿势。

    自愿被限制行动,被剥夺攻击能力的狼王纪律性十足地把双手放在腿上,抬起眼看她。

    庄严肃穆的气场把因为姿势产生的卑微感抹去,让人知道,狼王还是狼王,王者气息不会有分毫削减。

    只是他甘愿归顺你。

    献于你的是他全部的,纯粹的忠诚,但绝不是独属于狼族的,内敛的骄傲和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尊严。

    不吝啬做出妥协但又坚守底线,包容但又强势,服从性高但又不轻易屈服,这种矛盾的臣服更让人兴奋。

    更关键的是,这位狼王浑然不知自己的姿势有多么刺激别人的视觉神经——因为下蹲,他的全身肌肉都被牵动,发力紧绷,让躯体的每一寸都充斥暴力而危险的美感,好像随时都会撑裂保守制服的布料,可脊柱又被拉抻到极致,卡住动弹不得,只能一切都只能停在要爆不能爆的临界上。

    就这样,他还在有条不紊地执行自己的计划,示意副官把止咬器递给卿鸢,副官深深看了一眼狼王,转身走向卿鸢。

    卿鸢从他戴上项圈开始就没跟上他的思路,狼王耐心跟她解释:“我会把狼王的权力交给你,如果这样,我还是做了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也可以随时命令他们制裁我。”

    “除此以外。”诀君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把他说的话都视为理所应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他们也可以在我不能行动的时候,代替我,满足你。”

    “走过来,给我戴上止咬器,这代表从现在开始,是你掌控我,掌控整个狼群。”狼王轻缓地指引她,“狼王让渡的权力会即刻生效。”

    第5章

    升什么破级

    卿鸢看着被项圈束缚的狼王,人在极度迷茫的时候的确会想笑出来,此刻,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想要往上翘,她怕被人看到,抬手稍微挡了一下。

    不是,她怎么从《麻辣女兵》一下跳到《五十度灰》了?

    她看向副官手里的止咬器,努力理顺思路,或许……这个和狼王戴的项圈脚铐都是失控过的S级哨兵进行治疗时正规流程要求佩戴的?只是她是学渣不知道,才会这么大惊小怪?

    她可不想让狼王知道她没有好好学习,万一被他抓去背书就不好了。卿鸢整理了一下心情,镇定地接过副官手里的嘴套式止咬器。

    金属网格又冰又沉,卿鸢手指无意识绕在用来黑色特制皮带上,看了看下蹲的男人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你会很不舒服吧?”

    别说蹲,站一会儿军姿,她都难受得想吐。

    “卿鸢向导不用考虑我们。”诀君反过来安慰她,“我们都受过训练,更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也能定点保持很久。”

    卿鸢接过止咬器后,副官就和其他群狼一并蹲在她的身侧,他们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蹲姿纹丝不动,只在诀君说完话后,矜持地颔首确认诀君的话是正确的。

    “好吧。”卿鸢走向诀君,就算他蹲下了,还是能从体型轻松压制她,也小声给他定心丸,“反正我很快的,应该用不了太久。”

    诀君微微皱起眉,抬眼看向她:“卿鸢向导,请不要低估狼族的耐力。”低下眼,看向前方的目光坚毅平静,“不必对我们有任何的保留,我们是最合适用来为你试错的实验品,你可以随意使用我们,多久都可以。”

    使用……我们?卿鸢没敢把内心的震撼表现出来,低头研究止咬器怎么用,她没怎么认真看过向导教材,万一这个向哨世界的语言体系就是这种风格的呢?

    诀君没有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剩下的哨兵自然也不会冒犯地凝视他,卿鸢的余光能看到他们在她试图打开止咬器的时候,一动都没有动,和雕塑一样英俊又无害。

    可还是会感到压力,她随便把固定带抖落开,看了看诀君,闭了闭眼,双手从他脸侧绕到后面,让止咬器扣到他脸上,捋顺固定带,试图把它们合在一起时才意识到,这个固定带没有扣锁,正当她用指尖摸索的时候,固定带两端发出一声轻响,原本分开的固定带就这么连在了一起。

    她低眼看诀君,他长长的睫毛上好像挂着看不到的,粘稠至极的什么,抬眼看她的动作极慢,可能是被她遮住了光,灰绿色的眼眸像渗出墨一样浓暗。

    “这个止咬器是指纹锁扣,刚刚它录入了你的指纹。”诀君停下来,因为他自己都听到他的声音多了异样的哑,静了片刻才继续,“以后只有你能打开它。”

    卿鸢近距离对着狼王的眼睛,头皮又有点发麻,把手放下,刚要退开,狼王都已经低下去了的眼睛又抬起:“就算这样,向导你还是会害怕,不能给我近身治疗吗?”

    卿鸢脚步顿住,她是想还坐得远远的来着,但她看了看狼王映着她身影的绿色眼睛。

    “那我坐在这里?”卿鸢指了指他前面,感觉有点近了,又悄悄往后移了移,狼王看着她莹润透粉的指尖,点点头。

    副官为她拿来椅子,卿鸢轻声对他说了下谢谢,低身调整椅垫的年轻狼族顿了一下,又回到原位蹲好。

    卿鸢坐好,想到什么,稍微倾身,靠近狼王的耳边:“你的队员也必须要在场吗?”

    群狼体温比较低,安静蹲在那里几乎没有存在感,是非常适合潜伏的战士,只是卿鸢没办法无视他们。

    她靠得并不是很近,可。

    诀君看着给他理由合理看向她的年轻向导,呼吸放得极缓,声音也是:“他们现在是你的拥趸,你可以随意支配他们。”

    “不过,我建议你留下他们。”诀君说着,莫名皱起眉,这很反常,他不应该为狼族镌刻在基因里的习性感到不满,“如果我们进行不下去,他们可以加入进来,给予你支持,同样,他们也可以保护你,甚至在我令你不满的时候,惩戒我。”

    加入进来?卿鸢直起身,把两辈子最正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勉强冷静下来,不去想群狼能给她提供的“支持”是什么,她应该用不到他们的帮助,但保护,她还是需要的。

    卿鸢看向身侧陪伴的群狼:“那就辛苦你们了。”一定要保护好她啊,她很脆皮的。

    她的话具有一定的歧义,无论是狼王还是成员,蹲姿依旧标准笔挺,可眼神都微微有了变化。

    “我开始了。”卿鸢闭上眼,放出精神链,她想的是速战速决,非常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精神链碰触到诀君精神巢时,室内微妙升高的温度。

    温度来自群狼同时一颤的身躯。

    她的精神链刚接触到狼王的精神巢,他脖颈上的监测项圈便闪起光,既是在记录他们的连接过程,也是在监管哨兵,以防他们精神体伤人。

    狼王的钢铁精神巢还是威严伫立着,但当她的精神链丝丝缕缕地渗进钢铁墙壁时,她发现这座冰冷坚固的宫殿铺上了柔软的厚毛毯,她探出一缕精神链,假装认真工作,实则是带着好奇地“踩了踩”。

    好软啊,好像还温温的,卿鸢眉眼舒展,理论上说,进入哨兵精神巢的只有向导的精神链和精神体,但实际上,随着这两者入侵,向导本人的意识也会渐渐填满哨兵隐秘的巢穴,五感会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具体。

    就像此刻,她的精神链落在毛毯上,她的意识会把这个触感投射到她实体的对应位置——双脚上。

    就像她真的踩在毛毯上一样。

    不错,卿鸢干脆分了一缕精神链踩着毛毯,按照它的指引“走”进深处,其余的精神链则还在墙体里钻来钻去,试图把诀君的精神巢锁住。

    当然,她是不可能锁住S级精神巢的,假装做作业而已,一会儿不管锁没锁住,她都会和它进行精神链接。

    连一秒也是连啊。

    卿鸢认真地敷衍工作,精神链划过毛毯,恍惚间,变成雪白剔透的双脚踩进厚实的银白毛毛里,本应该没有生命的狼毛却渐渐失控,一根根悄悄眷恋勾缠着她的,想让她停下,又想让她踩得更深,走得更远。

    被经过,未被经过的狼毛都在细细颤抖就像狼族哨兵们竭力保持蹲姿,克制隐忍的腰腹。

    诀君无声地张开唇,喉咙滚出的喘息是他唯一能压抑住的存在,一般不会有人敢注意冷肃的军人的唇部,所以也只有他先显露出失态的样子,才会让人发现,他薄薄的唇沾上被舌尖挑起的细细水线染得微湿后有多么诱人。

    踩在狼毛上的“脚步”慢下来,卿鸢感觉到了不对,她的精神链好像“看”了狼王的精神体,那头巨大银狼这次安静了很多,趴伏在巢穴中心,体型照比上次见好像也缩水了很多,但她还是只能看到它的一半身躯。

    它很漂亮,闭眼休息的样子降低了它的压迫感,让人有了欣赏它神圣美感的勇气。巢穴顶部投进来的光投在它身上,轻轻地梳理着它没有一点杂色的纯银毛发,因为静电微微翘起的毛毛边缘在发光,连成一圈清冷纯净的光晕,诱着人亲手触碰它。

    卿鸢也不是不喜欢毛茸茸,看到这一幕她的手也会痒痒,只是想到上次这个大家伙骤然向她扑过来,她还是及时控制住了想要rua狼的渴望。

    她打算先把精神链接做完,上次她刚连上就发生了后面的变动,按照标准,精神链接完成度不足百分之十,保持时间不到一分钟,都不算有效连接。

    她调动起所有的精神链,诀君的精神巢今天很“乖”,就算她不太熟练地把精神链往它上面绕,失败了很多次,它也没有乱动。

    亏着它的配合,卿鸢把面子工程做得很好,乍一看,她那些绵软纤细的精神链还真的把它的精神巢包围了小半个。

    但她没收紧,一是怕她弱小的精神链被扯断,二是怕又惹得诀君不适失控。

    她用精神链尾巴轻轻蹭了蹭钢铁巢壁,单方面和诀君约定好,差不多就行了。

    要放入精神体的时候,卿鸢顿了顿,她好像听到诀君还是哪只狼喘了一下。

    卿鸢紧张起来,是她把他弄得不舒服了吗?

    那她再松松?

    精神链小心翼翼地往后缩,刚缩一小段距离,她听到狼王的声音:“别。”

    他的声音好轻,尾音好像和她打颤的精神链发生了同频震动,冷淡的语气像命令,又像请求。

    “能再锁紧一点吗?”好像怕她误会,又解释,“不然,连接不牢,还要重头再来。”

    这倒也是,卿鸢蹩眉,努力让精神链多点韧性,收束起来,可他的巢穴太硬了。

    硬得她硌得慌,额角都沁出薄汗,可还没听到诀君喊停,她只能先开口,字音都要咬不住了:“我不行了。”

    她的耳边安静了一会儿,狼王沉冷的指引和安抚响起:“没关系,慢慢来,不用贪多,能锁到多少就多少,锁住的地方,多用些力……”

    卿鸢拼着最后一口气,按照他的话做,自然也是没怎么做好的,但她不想继续了,虚弱但急切地问:“我能进去了吗?我想进去了。”

    狼王用最简单的音节回复她:“嗯。”

    他刚松口,卿鸢便让精神体滑入精神链,从各个方向,流经钢铁巢穴,最终汇聚成一滴小水珠,挂在银灰色的金属穴壁上。

    “一分钟。”做了这些卿鸢就快脱力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让精神体挂机到达到符合标准的时长。

    抓不住壁的水滴慢慢地顺着金属巢穴滑下来,拖拽出略深的水痕。

    水痕太浅,仿佛一眨眼就蒸发没了,却不知它渗进了墙壁里,被急切地吸收,一丝也不放过。

    吸收了它的狼王也沁出水,比那多得多的水,细密地覆在他为了维持蹲姿,紧绷的肌肉上,如果不是被作战服吸收,甚至会凝聚在一起顺着鼓胀的大腿流下来。

    一分钟,对他来说,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煎熬的不只是他,他还能控制住尽量不外显出来,可比他年轻的群狼不太行。

    狼耳狼牙渐渐冒头,为了不让这些异化特征暴露出来,他们不得不开口,请求卿鸢允许他们将憋得难受的精神体放出来。

    “啊?”卿鸢晕乎乎的,没有细想就点头答应了,随便吧,别说精神体,他们就是把精神病放出来,她都没力气管了。

    银狼一个个蹲坐在狼族哨兵身边,本能地想要围住坐在椅子上的苍白向导,但还是牢记纪律,努力像它们平时训练的一样挺直后背,可尾巴尖还是受不住地时而悄悄卷起甩开,更沉不住气的,甚至连按在地上的狼爪都急迫地开了花。

    钢铁巢穴里也有了变化,狼王上面的光越来越暗,它也有些焦躁,大爪子刨了刨地,庞大的身体弓起。

    坏了,它不会是在助跑准备冲过来呢吧?卿鸢都做好撤回精神体的准备了,却见巨狼如高山坍塌,四爪还没直起,便无力地又倒了下去。

    黑线汇成的黑水从它肩颈处涌出来,一层层没过它美丽的皮毛。

    诀君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看着他的向导,她紧紧蹩着眉,眼睫颤抖,一层薄薄的虚汗让她变得苍白的面孔反而有了更高的颜色饱和度,眉发乌黑,唇鲜红。

    他也皱起眉:“不要看,出来吧。”

    第7章

    升什么破级

    卿鸢听不到诀君的话,水滴精神体表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动,纤细的精神链好像被磁石吸引,自发地向巨狼身上蔓延开的黑水聚拢。

    那黑水是精神系真菌在哨兵精神体上腐蚀出的污染带,就算是拥有净化能力的向导对污染带也有着本能的排斥,而此刻那黑水却对她的精神体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卿鸢握紧手指,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撑开,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体了……

    那颗犹如露珠般的精神体顺着自动延展开的精神链缓缓流向巨狼,与此同时,卿鸢感觉到有种渴意在她咽喉膨胀,唇舌牙齿都因为急迫而发痒。

    她饿了?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饿?而且那东西也不能吃啊!

    那可是精神真菌污染带,是B级以上向导才能净化得了的存在,她的精神体过去,不得瞬间就被污染个透心凉?

    卿鸢咬住牙关,忍着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想用精神链把她的精神体拽回来,可她的精神体有自己的想法。

    本就微弱的精神链眼看就要拉断。

    “不要……”卿鸢好像明白狼王之前说的支持是什么了,无助地抬起手,向旁边摸索。

    毛茸茸的大脑袋顶起她的左手,而她的右手则被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握住,有人靠近她的颈侧,气息滚烫,语气却克制:“卿鸢向导。”

    卿鸢能感觉到他们就在她的身边,可就是听不清他们说话,眼看她的精神体就要“自杀”了,她随便地点点头,气若游丝:“不要说话了,快,快帮帮我……”

    接收到命令的年轻狼族立刻沉默下来,按等级分配位置,围在她身边,副官第一个低下头,轻轻舔舐向导脆弱优美的脖颈。

    嗯?这是什么?谁在舔她?这叫什么帮忙啊?落在身上的触感小心轻柔,但卿鸢还是皱紧眉,意识混沌地抽回手,推开旁边添乱的狼族,可她看不到,也控制不好身体,这一推竟然落在了副官冷白的侧脸上。

    她的力度很轻,但还是在他眼下留了淡淡的红痕,副官抬起流线凌厉的眼,绿色眼瞳收缩又放开,遵循她的指令,没有出声,安静地伏下去,更虔诚也更认真地安抚着她。他低下头后,其他狼族才慢慢放松绷紧的身躯,也专注忙碌起来。

    他们温柔顺从,但也咬住不放,像一面轻柔的网密不透风地桎梏着她的手脚,印下转瞬即消的痕迹。

    卿鸢放松下来,渐渐领会到这张网的作用。

    只有向导才有可以连通精神巢的精神链,哨兵是无法在没有精神链的情况下,反向连接向导的。而狼族哨兵的精神力天然与狼王的精神力连接,虽然不敢进入到狼王的精神巢内,却可以通过精神巢间的共鸣加入进来,与她建立族群内部的联系。

    通过“舔舐”这种狼族的特殊行为,安抚鼓励她,也就是在安抚鼓励她的精神力,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帮助她,控制狼王被污染的精神体。

    但光是安抚和鼓励,还是不够对付她小但疯狂的精神体。

    滴答。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精神链口坠下,落在巨狼变得漆黑的肩颈,轻轻小小的一滴,却把巨狼压得动弹不得,毛茸茸的尾巴都本能收缩到身侧。

    卿鸢以为她的精神体会被真菌污染吞噬,都已经准备好接受剧痛了,可她能接收到的感觉只有:好饿好饿好饿……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她都有些分不清,是她把饥渴传给精神体,还是精神体把饥渴传给她。

    她们好像变成了一体。

    她甚至无法呼吸,张开唇,好想……好想咬上去。她的齿列合拢,她也试图伸出舌尖想要阻止它们,可除了舔到狼王的伤口,没有别的用处。

    她感觉巨狼的身躯狠狠一震,接着有压抑而充满痛楚的狼嚎响起,不过,很快被它再次强忍成低低的兽类呜咽。

    好可怜,她不应该再欺负它,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卿鸢还是咬了下去,她的口腔里只有空气,可精神体包裹住了什么,是释放出黑线的源头。

    水珠随着污染源的挣扎不断变化形状,柔软但凶残,无意识地碰撞着狼王的伤口。

    长期浸淫在痛苦中的地方理应变得麻木,可现在却敏感到了极点,连水珠极轻的摩擦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刮骨,直戳到神经最深处,又痛又爽,忍不住不断痉挛。

    吃饱了吃饱了……卿鸢蹩起眉,才刚“吃”一口,她就从饿死鬼状态直接切换成撑得要吐的状态。

    “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就要死了……”她难受得用气音呢喃,想把贪吃的精神体给叫住。

    诀君闭着眼,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其余的汗水连成薄薄的水光覆在他深邃坚毅的眉眼,高挺的鼻,喉结微颤的脖颈,放在腿上的手无法再保持标准要求的平摊姿势,紧紧握起,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可又不是纯粹的难受。

    还有沉迷,享受和依恋。

    但在听到向导微弱的呼救,他还是把自己从欢愉的沼泽强行扯出来,睁开眼,灰绿的眼瞳还在缓缓流下残余的欲念。

    “你只要专心断开连接,我会把你的精神体送出去。”他轻声指引她,同时也让巨狼精神体站起身,抖动皮毛,将水珠精神体甩掉。

    卿鸢听不清他的话,但也的确管不了她的精神体了,她正要强行收回精神链,她大快朵颐的精神体却在察觉到巨狼要把它从“美味”上甩下去后,毫不犹豫地卷起一缕水丝,狠狠地抽了过去。

    巨狼闷哼,前爪踉跄了一下,前半身塌下去,接着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一般,巨大的爪子收紧,把金属材质的地面都抓出了卷边的深痕。

    它睁开了眼,绿色的兽瞳仿佛在无间炼狱中高悬的月亮,森然瑰丽,自带让万兽向它称臣的威压。

    完了,她又打狼了。

    卿鸢的意识被吓得清醒了很多,终于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她好像听到狼王项圈上的金属链在发出即将撑裂的声响。

    巨狼没有扑过来,精神巢外的群狼在帮她困住他们的王,狼族特有的精神联结像锁链交缠在巨狼的身上,压着它半伏在地上,仰着头颅。

    巨狼其实并没有挣扎,只是用眼尾看着那颗水珠从他的身上离去,和她的精神链一起退出它的巢穴。

    卿鸢睁开眼,还以为狼王挣开了束缚,又扑到了她的面前,可诀君还蹲在那里,只是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缓缓抬起看她的眉眼都是水意,止咬器的皮带颜色好像也被他的汗染湿,被项圈禁锢的脖颈水淋淋的,项圈压着爆出来的青筋,和上下滑动的喉结,性感又危险。

    她的身边只有其他的狼族哨兵,发现他们握着她的手腕和脚踝,她被吓了一跳。

    “抱歉,是我们冒犯您了。”副官轻轻放下她的手,看了一眼诀君,低头退到旁边。

    卿鸢注意到他的眼下还有些红,但是没敢多问,转头继续看诀君,他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决定恶人先失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冰冷却也柔软的灰绿色围着她的身影流淌片刻,眼睫垂下,浓密阴翳盖住灰绿色海洋中的暗潮,他平静地读出监测项圈记录到的数据:“卿鸢向导,你刚刚为我进行了百分之一的精神净化。”

    “我?”卿鸢本来想指自己,但她的指尖还在发抖,手臂,不,应该说全身都累得发酸,根本动不了太多。

    诀君点头:“是。”他注意到她身体上的酸痛疲惫,看向群狼,微微皱起眉。

    副官感觉到狼王略带谴责的目光,将头低得更低。

    是他们没有替狼王照顾好他们的向导。

    卿鸢缓了一会才有力气帮诀君打开止咬器,光是抬起手臂,绕到他脑后输入指纹的动作就快要了她的小命,有一瞬,她都想直接挂在狼王的身上算了。

    但不可以,狼族哨兵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卿鸢把止咬器交给副官,发软的腿踉跄,好在一个更年轻一点儿的狼族哨兵扶住了她,这才没摔个屁股墩。

    卿鸢借着他的力坐下来:“谢谢。”

    卿鸢婉拒了狼王想让她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勉力支撑自己被严重透支的身体往外走。

    她的脚步停下来,因为她看到文森斯立在不远处的建筑顶端。

    诀君眼神骤冷,群狼也是一样,他们的精神体被放出来,围着那个建筑,巨大的身躯意外地很轻盈,抓着建筑外壁,悄无声息地包围住入侵他们领地的异化哨兵。

    文森斯勾起唇,在狼爪要碰到他的时候,向后一倒。

    都没看到他打开膜翼,就见他落在地面,挑眉向诀君他们示意,他现在站的位置是双方默认的公共区域,可不属于他们。

    文森斯散漫又认真地打量着看起来比上午更轻飘飘的向导,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到群狼留下的伤痕。

    没有发现,他有点烦躁地收回目光,鄙夷地扫了眼群狼:“忍耐你们这群臭狗这么久,真是辛苦她了。”

    又看向卿鸢,语气稍微有些变化,但还是慵懒讥讽的:“现在总算轮到我了吧?”抬起手给她,“过来。”

    卿鸢都要把他给忘了,看了看文森斯站的那栋建筑,他不会一直在那蹲着等她出来吧?

    对报复心很强的疯子来说,等得越久,爆发的时候,就会发作得越厉害。

    卿鸢不想跟他走,狼王看到她往后瑟缩,用高大的身躯配合地挡住她。

    “我今天太累了。”卿鸢有了安全感,冲文森斯摇摇头,“想请一天假。”

    文森斯的手还抬着,缓缓虚起眼,刚要开口,尖牙还没从殷红的唇间露出来,就见让他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等了几个小时的向导晃了晃,闭眼倒向旁边。

    他下意识上前,军靴踩过公共区域的边界,等待已久的银狼立刻扑过来,给了他一爪子。

    文森斯后退半步,抬起手,抹开从脖颈处爪痕渗出的鲜血,目光定在被狼王抱起来的向导身上,有些扭曲地勾起唇角,森森地冷笑,狼族哨兵都做好了他会发疯的准备。

    可文森斯垂下手,做出放他们同行的样子,只在诀君抱着卿鸢走过去的时候,轻声说:“下次就算要装晕,你也要晕到我的怀里。”

    卿鸢眼睫颤了颤,微微转头避开文森斯的目光,只是她低估了狼王的“胸怀”,鼻尖不小心撞到了柔韧又有力量的部分。

    她的耳朵顿时有些热,身体也不好意思地蜷起来。

    狼王的手指收进手掌,尽可能避免冒犯的碰触,但可能是还在防备文森斯那家伙,他的手臂有些用力,稍微有一点点硌着她的后背。

    第8章

    升什么破级

    感觉出了大蝙蝠的视线,卿鸢睁开眼,狼王在她休整的时候洗过澡,怀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柔软舒服,但她还是对他们悬殊的体型差保持警惕,怕他一不注意就弄断了她的骨头,小声要求:“谢谢诀君长官,把我放下来吧,我没事了。”

    狼王停顿了一下,还是按照她的意愿将她放回地面,卿鸢踩到地上后和诀君拉开了距离,看着她远离自己,诀君蜷起手指,忍住想要摩擦指腹的冲动,没有说什么。

    在群狼要把她围在中间前,一群哨兵走过来,他们还没露面,群狼便紧绷起来,卿鸢来不及去想他们的异常是因为说什么,就感到有一道阴鸷冷漠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看过去,心脏跳快了一拍,前面建筑间缓步走出几只高大的黑狼,不像银狼,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被哨兵们放出来,就算放出来,也会佩戴嘴套和牵绳,而这群黑狼是自由的。

    它们好像不详的阴影,走在它们的主人前面,绿色的兽瞳也不会为别人考虑,守矩地目视前方,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四处梭巡,寻找不幸被它们看中的猎物。

    带领它们的异化哨兵和她身边的狼族也有明显不同,他们直接把高度异化后的狼耳露出来,统一佩戴着半覆面,特制的军裤后还有毛茸茸的大尾巴懒倦地垂着,尾巴尖偶尔甩一下。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来自这群异化哨兵的头目,他丝毫不掩饰他对她的不良居心,深绿色的眼就这么直直看过来。

    漂亮深邃的眉眼很冷,却隐隐透着种狩猎前的狂热。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异化哨兵也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盯着她,卿鸢感到毛骨悚然,还好,她身边的狼族把她挡住,本来和她保持适当距离的狼王也靠近她,向那群异化哨兵投去警告的目光。

    两队哨兵的擦身而过,无声但剑拔弩张,卿鸢甚至觉得他们随时会撕咬在一起。

    还好,平安无事,卿鸢感觉身上一轻,那些恐怖诡异的目光离开了她。

    诀君开口,声音低沉:“抱歉。”

    他为什么要和她道歉?吓到她的是那些异化的狼族哨兵……卿鸢想到了什么,那个异化狼族的首领眉眼间好像和诀君是有几分相似。

    他们是一家的吗?同一血脉竟然能分化出正统和异化两派?卿鸢心里冒出许多疑问,却没有多问,只是向诀君摇摇头,表示她没关系。

    回到宿舍,卿鸢清洗了一下,倒头就睡,她这一觉睡了好久,还做了很多奇怪的梦,醒来浑身都是汗,澡都白洗了,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只觉得肚子饿得要不行了。

    第二天上午,卿鸢一个人出现在哨兵基地。

    诀君和文森斯上午都要带队出任务,下午才能回来,她要一个人去数据中心,进行匹配测试。

    坐着飞行器过来的时候,她忐忑了一路,反复看地图,挑选最安全最直接的路径抵到数据中心,没想到,刚走进入口,就有人叫住她:“是卿鸢向导吗?”

    卿鸢其实早就看到了他,高挑又英俊的年轻哨兵实在惹人注目,尤其他的脖颈上还戴着个闪光的金属项圈。

    “你好,我是乌曜。”长着狗狗眼的哨兵走向她,步伐很稳重,向她伸出手,“是诀君队长要我带着队员在这里等你的。”他微微侧头,给卿鸢看他身后等候的队员。

    卿鸢握了握他的手指,短暂的接触,却感觉他的手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滚烫的温度。

    乌曜看到向导很快收回的手红了一片,有点慌乱,严肃冷凛的形象一下就散了:“烫到你了吗?抱歉,我进行过基因改造,携带火元素,体温要比普通哨兵高很多……”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被他烫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因为基因改造,卿鸢看向他身后的队员,他们也都佩戴着监测项圈。

    有些哨兵本身等级上限不高,为了突破,会进行人为干预,基因改造就是其中最常见的手段,只是基因被篡改后,哨兵的精神体也会受到影响,变得不稳定。

    为了防止这些人形武器伤害自己人,他们会被要求佩戴无法打开的监测项圈,更严重的,甚至要请高等向导,为他们的精神体打上精神锁。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我的皮肤太敏感了。”卿鸢把她平时戴的手套拿出来,给这位很是愧疚的哨兵看,“我一般都会戴手套保护自己,只是今天忘记了。”

    听她这样说了,乌曜的眼尾还是耷拉着,像是做错事情的大型犬,但又不习惯撒娇卖萌,只能沉默地表达他的歉意,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默默地和卿鸢拉开距离,怕自己散发出的炙热气息让她不适。

    他的队员也是一样,小心翼翼地收着长腿,和她保持距离。甚至在她侧头想看看旁边的建筑记记路的时候,他们敏感地察觉了她的动作,齐刷刷地站定,卿鸢下意识停住,看着被她的目光“吓”得退到一起的高大哨兵,没忍住,眼里显出点笑意:“我也没那么容易受伤,你们不用这样。”

    哨兵们看着向他们微笑的向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有监测项圈的绿灯陆续变成黄灯。

    她的笑点很奇怪吗?卿鸢没注意他们项圈的变化,只觉得被他们看得有点尴尬,收起笑,和他们一样表情严肃起来。

    哨兵基地的建筑实在太难记了,卿鸢决定放弃,收回目光的时候,注意到乌曜脸侧到颈间小臂,这些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留着浅但狰狞的疤痕。

    乌曜发现她在看他,把训练服的袖口放下来,尽可能遮挡伤痕,还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吓到你了吗?”

    卿鸢摇头,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按这个世界医疗发达的程度,就连普通人受到外伤都基本不会留下痕迹。

    可乌曜,还有他的队员身上却有这么多疤痕。

    难道没有军医给他们治疗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他们的精神体被破坏得太严重,以至于躯体也有了无法被医疗手段简单治愈的伤口。

    基因改造,不能取下的项圈,严重到这种程度的精神体损伤……卿鸢微微皱起眉,看到乌曜低头看她,她赶紧移开目光。

    可还是被他抓到了,他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勾起唇笑了一下:“卿鸢向导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皮糙肉厚早就不疼了,你不害怕就好。”

    卿鸢点头,怕自己表意不明确,又稍重地咬字:“嗯,我不害怕。”

    乌曜怔了一下,压下唇角,神情严肃,可颈圈闪着灯跳动更快,在黄绿色间疯狂切换,虚影甚至都显出两者融合后的新颜色。

    进入数据中心的哨兵需要放出精神体走过安检通道,卿鸢看着一只只大型犬出现在年轻哨兵的腿边。它们身上倒是看不出明显的伤口,可见,哨兵们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卿鸢从它们旁边走向另一个安检通道,多看了一眼乌曜腿边,竖着大耳朵的德牧。

    有点想要摸摸看……卿鸢这么想着,和看向她的德牧对上了目光。

    她错了,不应该萌生企图亵渎军犬的大胆想法,卿鸢在德牧的注视里,反省自己,转头,走过安检线,没看到德牧在她走后,大爪子下冒出了火星,被乌曜立刻压制,才没有触发数据中心的警报。

    难得惹祸的德牧抬头看了看主人沉稳地:呜。

    乌曜停在电梯前:“卿鸢向导,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们小队还有训练,如果你结束的时候,诀君队长还没有回来,他应该会安排其他小队的人来接你。”

    “好,麻烦你们了,我先走了。”卿鸢走进电梯,按下她顶层数字,随着电梯厢上升,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乌曜他们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她看不到他们,他们也没有离开。

    不愧是汪汪大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这么负责任。

    “我们走吧。”乌曜的眼瞳失去了那道纤细得叫人时刻悬着颗心的身影,打算带队去训练场。

    有人从他们身后出声:“注意看路,小杂种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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