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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南黎国国师的地位颇高,加上对方虽然做的事嚣张无比,但行动极为谨慎,很难找到和对方见面的机会。

    只能靠着书信和朝廷这方面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找个契机。

    光是见面这一步的难度就这么大,不难想象,以对方厌恶妖族的程度,想要从他那里拿到灵药是多么困难的事。

    但许玉潋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更多的等待了。

    “想也知道。”封徽沉着脸在原地坐了会,最后揉了把脸,把从家中带来的东西全部拿到旁边整理,“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吧。宗泽川那边也在找法子,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个秘境里了。”

    宁肃羽看着窗外飘着的绵绵细雨,垂下眼,清隽的面容难掩阴郁,“我自然会想办法。”

    “对了,我准备过段时间我会去谷洲那边。”封徽道。

    谷洲,对于南黎来说是禁地般的存在。

    之前以环境险恶,人迹罕见出名,在缴妖营出现后,变成了大量妖族聚集的险地。

    那附近,缴妖营安排了不少队伍在镇守。

    宁肃羽视线掠过他:“谷洲有什么?”

    封徽在许玉潋出现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在围着他转,宁肃羽已经无需过多思考,便清楚他这样突然的决定和许玉潋有关。

    果不其然,封徽答道:“不清楚,但听一个妖族说,可能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封徽在副本里的身份比较普通,稍微特殊点的,就是他和妖族交好的事。

    完全做不到就这样干陪在许玉潋身边,看着他被熟热期的后遗症折磨,封徽早就打算好了要主动做点什么。

    收到消息的当天,便计划好了一切。

    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多。

    除了让许玉潋身体恢复,找不出第二个愿望。

    宁肃羽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你怎么去?”

    谷洲不是能随意进去的地方,外有缴妖营镇守,内有妖族陷阱,以普通人的能力,很难做到完好无损地顺利出入。

    他说的这个事情封徽也有考虑到。

    事实上,封徽现在跟来黎都也是为了这件事。

    “我看见缴妖营张贴的征兵信息。”封徽迎上宁肃羽略显诧异的视线,“如果没被发现我和妖族的关系,我会顺利去到谷洲寻找玉潋用得着的灵药。”

    “如果被发现了。”封徽低下头,“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造化弄人。

    最为厌恶的缴妖营,最后却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希望。

    前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今日府上气氛轻松。

    状元老爷和大公子都在家,还有位新客人。

    “雨天隔着窗框去看大公子,真真像个环在水雾里的仙子。”

    婢女们送完菜回到小厨房皆是兴奋得合不拢嘴,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要把方才看见的细节全部抖搂出来。

    “刚刚就因为我偷看了大公子几眼,老爷差点发火。”有个婢女转着眼,小声吐槽道。

    “我也是我也是,好不容易大公子在前厅用餐,我们多看几眼怎么了,要我说,老爷真别太小气……”

    “嘘,你不要命啦。”

    管家端着餐盘路过他们,带着皱纹的眼笑眯眯的,“你们这些人,正事不干,小心我告诉老爷,你们惦记大公子,到时候你们就完蛋了。”

    他这么一吓唬,几个婢女也没怕。

    都知道大公子脾气好会护着他们,她们拿着准备好的果盘又往前厅走,嬉笑着快步离开,“哎,我们现在就在干正事呢。”

    话还没说完,人就跑没影了,脚步声一路踢踏着,直到接近前厅才慢慢变缓。

    竖着耳朵,不约而同地听见里面人的动静。

    “怎么不多吃点?”

    随意夹了几筷子菜,许玉潋今日没什么胃口,尝了些便停了下来。

    封徽饭桌上一直关注着他,见他筷子一放就知道待会没有后续了,便问:“要不要再尝点甜粥?后厨一直备着呢,这天气喝了舒服。”

    许玉潋摇了摇头,他还惦记着别的事情,这时候吃什么的心情都没有。

    “我们待会不是要去主街吗,再吃时间就太晚了。”

    他捋着发丝,视线已经转到了窗外的位置,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宁肃羽朝着旁边示意。

    不久,管家还是端来了一小碗甜汤。

    “先喝着,收拾出门还需要些时间,不急。”宁肃羽舀了勺试温,确认温度刚好,这才递到许玉潋嘴边,“天冷,喝些热的。”

    许玉潋拗不过他,“好吧。”

    别人收拾东西,宁肃羽和封徽就站在门边看他跟小猫舔水似的喝。

    捧着瓷白小碗,眼睫覆下,嫩粉的舌尖试探着温度,小心翼翼地露出来,碰了碰。

    临到走前,两个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敢往许玉潋那看。

    等许玉潋扯着他们的手叫他们走了,这才回了魂,看着倒是正经,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耳根早就红得不成样子了。

    恐怕是想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反应这么大。

    许玉潋不懂他们那些龌龊的想法,提了衣摆,在侍从的帮助下先行上了马车。

    车内烘了暖炉,许玉潋给自己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披好小毯子后,他用指尖挑开遮挡在身侧的帘子。

    依旧僵持在马车外的二人似有所觉,抬头看向许玉潋,面色稍缓。

    许玉潋对着他们招了招手,眸光盈盈,“快来呀,这马车可以三个人一起坐呢。”

    没多久许玉潋就有些后悔了。

    他挪了挪小屁股,发现根本没办法动弹,泄力般地伸手推开两人的腿,“你们能不能让一让,这么宽呢,非得挤着我。”

    ……

    昨天掉了荷包说要重新做一个,今日便准备上街买新绣布了。

    几人连带着附近那些店铺也陪着许玉潋逛了个遍。

    小蝴蝶没来过这个时代这么热闹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逛个普通的布匹都快把眼睛给挑花了。

    “这个颜色素净,好配我浅色的衣服。”

    “好。”

    “好看。”

    “这个有些少见,我从来没有过这种。”

    “买。”

    “定几匹?五匹够吗?”

    “……”听着封徽和宁肃羽二人毫无参考意见的回答,小蝴蝶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你们能不能在外边等我。”

    但就在他挽着垂落的发丝,缓步在店铺内挑选时,在外面等候的两人似乎遇到了熟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宁肃羽认识的人。

    自始至终,只有他在和对方说话,而封徽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翰林官这么巧。”来人面带微笑,“圣上刚吩咐下来的话,我正准备去您府上呢。”

    “是有何事?”

    宁肃羽问完,那人哎呀一声,“还不是上次您帮忙解决的那个问题,现在又出了个差不多的乱子,圣上叫我们和您一起调整一下。”

    许玉潋松开捻着的布料朝门外看去,迎上来人黑沉的眼瞳。

    店外昏昏暗暗,雨已经下了大半个月。

    店内点了几盏油灯,勉强把货架上的布料展示出来。

    青年就从那暖融融的室内揭开了隔帘,凝白如玉的肤色,眉眼深郁,像是剥落了那层朦胧光晕的水墨画,此刻伴着雨声踏进了人间。

    当真是蒙尘珠玉猛然透亮般的冲击感。那人原本烦躁着一张脸,结果转头就对上许玉潋的视线,顿时面露惊艳,小声地问了句,“这位是……?”

    宁肃羽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许玉潋,剑眉冷肃,“我兄长。”

    那人还想说什么,身边的侍从忽然对着他耳语了什么,他正色了几分,朝宁肃羽道,“事不宜迟,翰林官我们先进宫吧。”

    他说完还不忘对着许玉潋献媚,刻意扬起个自以为很有风度的笑。

    “公子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这时候又好像和刚刚那个急得没边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宫中的事情不好耽搁,加上宁肃羽不放心留许玉潋一人回家,听见这个提议,纵使不太情愿也只好接受。

    ……

    宁肃羽是真的同那人有事需要和圣上商量。

    来不及过多停留,许玉潋进宫之后便被侍卫带着去了个类似于后花园的地方。

    周边围绕着潺潺流水,中间用木材建了座并不封闭的观赏台。

    这样的雨天在里面点上些火炉,去去湿气,伴着雨景同人聊聊天,最是恰到好处。

    不过许玉潋的身边只有几名侍卫。

    他轻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望着窗外的雨水,同系统聊道:“我记得身份暴露就是在来到黎都之后。”

    “之前我在宁肃羽家中很少出门,没有什么机会,不过今天难得出门便进了趟皇宫……”

    许玉潋开始怀疑自己需要面对的到底是谁。

    他蹙着眉心,有些不安,“该不会我的最终场就是和那个国师的对手戏吧。”

    【有时候剧情推算也不完全正确,宿主应该习惯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玉潋:“……”

    以前问这种问题,基本上猜得不对系统都会直接否定,很少会给自己解释,但今天给了。

    情况不太对劲。

    小蝴蝶皱眉。

    没等他继续和系统纠结,身后沉默许久的侍卫忽然齐声喊了句。

    “参见二皇子。”

    有平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踩着湿漉的青石板,站进观赏台里的那一瞬,莫名带进一阵冷风。

    许玉潋蓦地打了个激灵,和来人对上了视线。

    第99章

    养兄如妻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被侍卫们称呼为二皇子的男人身形高挑,

    身披着件墨金长袍,神情淡漠。

    他几步走近中央火盆旁的木椅,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向许玉潋时,

    冷峻的面容半掩在阴影里,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审视意味。

    “刚巧进来避雨,

    没曾想,还有人比我先到。”

    许玉潋愣了下,

    没反应过来。

    剧情里没有提到过太详细的皇室信息。

    唯一和皇宫有关的,

    便是受天子支持建立起缴妖营的国师。

    所以突然碰见这么个语气不善的人,许玉潋看着对方,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他的身份不凡。

    直到感受到周围怪异的氛围,

    和逐渐落在他身上的无数道视线。

    许玉潋这才懵着脸,

    慢半拍地跟着站了起来,

    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学着他们唤了声,“二皇子……”

    动作略显别扭,能看出他多半出身普通,

    没有系统学习过宫中的礼仪,

    不过也绝对算不上是出丑。

    如符凌文那些人所交代的信息差别不大。

    肤色冷白的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雨里,眉眼是带着春雨湿雾的温润。

    柔柔垂首,抬眸间被风吹乱的额发粘连在他白皙的耳侧,

    无端添了几分病气。

    在南黎内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我见犹怜的美人。

    也难怪他们反应那么大。

    “不必多礼,坐吧。”

    黎琢章挥退周围准备过来伺候的太监,姿态淡然地捧起茶杯,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许玉潋不知道男人是明知故问,闻言还有些紧张。

    拘束地坐回原位,他简短交代了下自己的身份,

    话语里说的内容和黎琢章调查到的资料差不多。

    黎琢章盯着他,笑了下,好像真是很惊讶的模样,“原来是宁翰林的兄长。”

    “我曾听起他提过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真是翩翩公子。”

    怕宫里的事情烦到许玉潋,宁肃羽在家一向不会提起宫中的事,许玉潋自然也不清楚他和其余人的交集。

    此刻听黎琢章和宁肃羽似乎是熟识的关系,他便信以为真了。

    宁肃羽的确是爱提起他的。

    至少在家中是这样,三两句离不开他,可能偶尔在别人面前聊到自己也很正常。

    原本有些紧绷的眉心渐渐缓和,许玉潋抿唇,很谦虚地恭维道:“殿下也是极为英俊的。”

    恭维的话在宫里听得多了,这样直白的夸赞倒是有些新奇。

    黎琢章顿了顿,并未接上那句话,转而问道:“公子今日是跟着宁翰林一同来的?”

    皇宫里的规矩许玉潋确实不懂,也不管对方是谁,这时候放下了防备,和人说话也就随意多了。

    闻言,许玉潋点点头,“肃羽很忙,是我拖累了他。”

    他拢着衣摆坐在位置上,没有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小半张脸埋在衣服的毛边里,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一抖一抖的,看着格外的纯。

    黎琢章带着拉拢人的念头来,这时候却抬起眼,话题中心莫名转到了许玉潋身上,“拖累……公子是身体不适吗?”

    对上青年略带疑惑的眼神,黎琢章解释,“你面色不太好。”

    “若是有困难,宫内有精通各种疑难杂症的御医,都可以安排。”

    许玉潋顺着他的话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漂亮的眼眸柔柔弯着,“只是觉得帮不上肃羽的忙,总仰仗他生活有些惭愧。面色是因为天生体弱了些,没什么大事。”

    “多谢殿下关心了。”

    黎琢章应了声,没再多说。

    在逐渐加大的春雨里看着那热气慢慢升腾,对面人的轮廓也融化在了茶香里。

    呼吸之间,似乎变得更为柔和。

    和符凌文话里说的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琢章忍不住重复着那日他曾训斥过的评价,不过是个翰林官,不过是个状元郎。

    连自己兄长的身体都这样不关怀,可偏偏这兄长却也是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他那个弟弟真是在朝廷上多有建树。

    完全不当一回事。

    茶杯漫不经心扣在桌上。

    若是有熟悉黎琢章的人在这,就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

    但分明方才的情况,毫无可以生气的地方。

    或许是有些走神,后来宁肃羽过来找他的时候,许玉潋才发现那位二皇子早就离开了,能证明他来过的痕迹,只有那张刻有个琢字的玉牌。

    没人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宁肃羽和他兄长进宫了?”

    观星台,闫循观嘴角噙着点怪异的笑,重复着暗卫的话。

    他让人把宁肃羽之前送来的信件全部摊开,一封一封打开看着,最后点在某句墨迹没有控制好的位置,“一国之主他不求,却偏偏有求于我。”

    “你觉得是为什么?”

    暗卫听着他的话,思考片刻,“属下愚钝。”

    闫循观将信件砸到他身上,深黑眼瞳冷冷地倒映着他跪下的身影,“何不放开了胆子大胆地猜猜。”

    “比如说呢,他那位宝贝极了的兄长,是个妖怪……”

    暗卫被他这话一惊,“这、”

    谁人都知国师对于妖族的厌恶。

    再加上如今颁布的新法里护妖人与妖同罪,莫说那个身份不明的兄长,恐怕就连他们这位新状元,都要脑袋不保。

    闫循观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不过听他们对那位兄长的评价,很是不错啊,也不知道是狐狸变的还是什么变的,这么能蛊惑人心。”

    “我倒是对他的真身有些好奇了。”

    暗卫低下头,“大人是想……那属下今夜安排人前去探查。”

    “不必。”

    闫循观还是头次见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竟然敢直接进到皇宫,还凑到他眼皮子底下。

    他冷笑了声,“宁肃羽不是想见我吗,那我就亲自去见。”

    ……

    宫里的人没有谁不忙的,尤其是在朝廷上排得上号的。

    刚偷闲了不过半日,进宫一趟见了天子,宁肃羽便又忙了起来。

    许玉潋在府里待得久了也觉得无聊,趁着雨停,他支开了府里的众人,站在清晨被打落了一地花瓣的桃树下,左看看右看看,偷摸地拿出了把小铲子。

    【宿主真要喝?】

    系统就靠在树旁陪他一起挖洞。

    树底下埋了壶酒。

    倒没什么讲究,是小蝴蝶从酒楼里买来的,就前几天上庙的时候。

    回到家,小蝴蝶就学着那些话本里的故事,也把酒给埋进了树底下。

    应当是果酒,系统不许小蝴蝶乱喝烈酒。

    还没喝上呢,许玉潋一张脸就变得红扑扑的了,手上沾了湿泥也没在乎,“我尝尝。”末了,他也没忘记系统,还问呢,“你能不能喝呀?我们一起喝。”

    干坏事还知道拉着人一起。

    系统靠在树边看他,很轻地笑了声。

    到底没败小蝴蝶的兴致。

    系统没说能不能喝,但主动拆开了酒壶外的包装,替他摆好了酒杯。

    雨散的夜晚,风里还带着凉意。

    枝头盈满了的花瓣随着叶子簌簌地落到桌上,零星掉进酒杯里,被红润的唇肉轻巧地抿进了嘴里。

    花汁涩意也敌不过馥郁的酒香。

    【喜欢喝酒吗?】系统问。

    说话时,浅润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还好?这个不难喝。”

    才一杯下肚,青年的眼尾就已经浮了些不易察觉的粉。

    但他肤色太白,那粉落在别人眼中便显得有些艳,像被人用指尖细细临摹过,情不自禁时留下的痕迹。

    系统大概明白许玉潋的口味:【和花果沾上关系的食物你总是喜欢的。】

    许玉潋闻言弯了弯唇,“等任务结束,我们回去也酿酒吧。”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甚至来不及劝,许玉潋便已经喝得有些头晕眼花了。

    系统头一次知道小蝴蝶喝醉酒后会格外直白。

    觉得闷了便要呼吸天上的新鲜空气,觉得热了便不想再穿着他那件绒袍。

    仗着系统给他拢的保温层,身上穿着件轻薄的白色长衫便爬上了桃树。

    赤着脚,身形轻盈地踏在沾了雨水的树枝上,摇下未消的阵阵春雨,足尖也如花瓣般带着血色的淡淡红意。

    摇晃的衣衫掩在掉落的花瓣里,神仙般的青年就那样半阖着眼眸,扶着耳畔挂满花瓣的枝丫坐在了上面。

    被人精心养护着的透明翅膀越过精致的蝴蝶骨,从镂空的长衫后直直垂落到脚边。

    宛若缕在深海中摇曳前行的鱼尾。

    似乎喝得实在惬意,再次轻抿了一口后,面容清丽的青年缩着肩头,身后许久无法收回的翅膀终于发挥了其他的作用。

    朦胧月色下,泛着流动波光的翅翼逐渐伸展开。

    轻轻颤抖的频率,足以带领着身形纤薄的青年飞到桃树的更高处。

    深夜无人来访的后院里,不知何时,应该被认真打扫过的地面上,再次落满了一地的淡色花瓣。

    飘浮在空中的小蝴蝶垂着眼睫,正不太熟练地使用着自己的翅膀,在院子内笨拙又轻盈地来回飞舞着,最后乏力地落在了自己屋子的顶上。

    深郁的蓝楹花色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发尾,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他非人的身份。

    迟疑回想着方才飞起来的动作,小蝴蝶还未能掌握其中秘诀,突然就感受到不远处一道格外炙热的视线。

    小蝴蝶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方才他待的那棵桃花树下正站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银色长发束在脑后,见许玉潋发现自己,男人惬意地靠在了那棵树旁,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挑起桌上残留着酒液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应该叫你许公子……”

    闫循观眉头轻佻地上扬了瞬,“还是该唤你作小蝴蝶?”

    在黎都暴露出妖族的身份,与其说男人最后那句话是调侃,不如说是宣布他即将成为刀下亡魂的通知。

    没有哪个妖族会不害怕。

    屋顶上的小蝴蝶忍不住蜷起了圆润的足尖,抿着唇,撑着身体往下看他。

    沉默片刻后,他耸了耸鼻尖。

    对着男人招了招手。

    闫循观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青年会逃跑,会被吓到说不出话,但现在看来,青年的胆子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

    男人原本只是五六分的兴趣瞬间涨到了十分。

    传闻中极其厌恶妖族的国师就这样听话地走到了屋檐下。

    一个能够让小蝴蝶轻松看见他的位置。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闫循观像是在等待别人交代遗言,每个字眼都听着格外刺耳。

    许玉潋撑着脸打量闫循观,好半天没说话。

    身上的长衫松松垮垮,白皙的肩头娇气地耸着,直到闫循观还要往他这里靠,他这才皱起眉头,小声地说了句。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好臭。”

    第100章

    养兄如妻

    你别怕我

    握着剑柄的手微不可查地僵硬了瞬。

    闫循观眼眸晦暗,

    看向仍坐在屋顶上的人,重复道:“别人的味道?”

    还不是单单说有味道而已,小蝴蝶对男人说话可不客气,

    如果不是只知道那几个词,估计还能说得更恶劣些。

    南黎国受人崇敬的国师大人,

    府上每日清扫的奴仆都数不胜数,更别提他自己本身就有点洁癖的问题。

    何时得到过这样难听的评价。

    但闫循观侧开脸,

    只在确认空气中只有淡淡花酒香的存在后,

    稍稍掀起眼皮,再次问道:“你确定是在说我?”

    许玉潋皱着鼻尖点点头,似乎再次闻到了那些他所说的臭味。

    小蝴蝶不讨厌这样不请自来的新朋友,

    不过这个情况,

    就需要另谈了。

    那张漂亮小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你身上的味道,

    很多,

    很杂。”

    月色澄澈,闫循观站在院子的树下,隔着不算远的距离,

    能看清青年说完话缩回去的小脑袋,

    透亮眼眸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妖族里很少会有人这么大胆地跟他说话。

    长剑收回,闫循观站定原地,面上神情却莫名缓和了下来,

    “是吗?”

    闫循观厌恶妖族,但也因此和妖族打过不少交道。

    他清楚妖族的嗅觉比常人灵敏,能察觉到许多常人无法发觉的气味,不过,鲜少会碰到妖族去主动说出来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别人身上存在的味道,对于妖族来说,

    有独特的含义。

    没想到小蝴蝶会提起。

    “应该是在营中审妖时不小心沾上的味道。血流得多了,气味也就重了。”

    闫循观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三言两语解释完,他挑眉,“你嫌弃我的味道?”

    “什么……”许玉潋迷茫地眨了眨眼,表情无辜。

    闫循观问得突然,小蝴蝶都来不及去细想他口中的营地是什么,可闫循观显然不想放过他。

    “许公子?”

    闫循观三两步借力直接跃至屋顶,袍子一撩,极其自然地坐到了许玉潋的身旁,“怎么不回答。”

    小蝴蝶自然是嫌弃的,可单独拎出来问还这样回答,那就好像显得不太客气了。

    所以他抿着唇,移开了视线,“我只是说你有点难闻。”

    闫循观视线凝在青年绯红的面颊上,没有纠结他那些话,无赖般的,问他:“谁身上的味道你都会管吗?”

    “……你不要乱说话。”小蝴蝶皱了皱眉心,半坐起身和闫循观对视,小脸认真:“那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才会问的。”

    “有我的味道,就应该是我的东西。”

    在小蝴蝶看来,喜欢的朋友和玩具都需要用气味标记。

    只有那样,才能真正把对方占为己有。

    他不太开心地瘪唇,上下打量了闫循观一会,怎么也琢磨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人身上留味道,拧巴道:“但是脏了就不要了。”

    莫名成了眼前小蝴蝶的人,又莫名失了名分。

    闫循观面上并无惊讶,眉眼温和垂下,平静追问道:“拿到你的东西,沾了味道,就会被同化成你的东西,这算是什么道理。”

    他的质疑让小蝴蝶有些掉面子。

    许玉潋反驳道:“我可没那样说。”

    “真不要?”

    “对,反正我是不要了,我很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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