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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用这么客气。”吴妈自己也有个女儿,比岑栀大不了几岁,因此对她很亲切,“洗过澡了啊,这边还习惯吗?没什么问题吧。”

    岑栀捧着牛奶杯的手紧了紧,轻声说:“刚刚水压似乎不太稳,停了一会儿。”

    吴妈皱眉:“这样啊,那你赶紧吹干头发别感冒了,说起来也是,这栋别墅还是先生太太的婚房,建成二十多年了,建成后你这间房子就没住过人,虽然每年定期检修,但先生太太常年不在家,那些人肯定就走个过场,这样,我明天叫人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问题记得跟我说,床头柜有座机,有事直接拨快捷键找我,别怕麻烦。”

    岑栀点点头,道了谢。

    吴妈又嘱咐了几句,收拾好空杯和餐盘就离开了。

    岑栀听着吴妈的脚步在走廊上逐渐走远,然后咔哒一声反锁上房门。

    等到确定走廊上再也没有脚步声时,她松开门把手,沉沉地呼了口浊气。

    .......

    岑栀一夜没睡好。

    倒不是因为认床,毕竟她跟夏岚这些年搬家频繁,早就练就了一身在哪儿都能快速入眠的本事。

    岑栀怕的是那位小少爷万一折回去越想越烦,又突然跑过来宣示主权。

    好在小少爷睡眠比她好,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到凌晨三点都再没听到其他动静。

    淮宜一中的新高一高二是明天开学,今天还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给她适应。

    邹建国晚上的飞机飞澳洲开会,但依然维持着东道主的热情,白天带着岑栀去淮宜市不少标志性的地标转了转。

    岑栀本来还担心在邹建国面前不知道怎么跟邹聿相处,不过小少爷显然更排斥这种会面,一大早就和朋友们出去了,根本没给邹建国拦他的机会。

    临近傍晚邹建国让司机开车到了一片正在开发的郊区,施工地的牌匾上挂的全是捷盛集团的LOGO。

    这里是邹家旗下的开发区。

    “小栀,你知道以前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岑栀看着外面施工的建筑工人,摇摇头。

    “这儿以前是空军飞行员的训练基地。”邹建国望向窗外,有些怀念,“我当年就和你爸在这儿训练,那时候他还是我上级,训起人来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岑栀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岑遂,她只能通过夏岚的只言片语知道岑遂是淮宜人,以前是空军飞行员,是个很刚毅铁血的军人,夏岚和岑遂在淮宜相知相识相爱,仅此而已。

    邹建国说:“你爸这个人啊,对底下的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看上去就是个严肃得不行的空军少校,遇到你妈之前不知道吓跑了多少小姑娘,我们都以为他铁定打光棍了,可谁知道你妈妈偏偏是个胆大的,后来谈起恋爱来全靠我们这群人打掩护哈哈哈——”

    上个世纪的空军训练基地早已经荒废,邹建国是念旧的人,哪怕这块地皮地理位置并不符合商业选择,但前几年政府拍卖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买了下来。

    邹建国回忆起往事就开始滔滔不绝,见岑栀听得认真就更来劲:“我打算以后在这儿建个展览馆,就专门盛放开国以来所有问世的飞机模型,你觉得怎么样?”

    岑栀认可地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邹建国一拍大腿,一副遇见同道中人的模样双眼发光:“哎呀,我就说女儿是最贴心的小棉袄!你不知道当时我说这个想法的时候你谭阿姨跟我闹得差点把房顶都给掀了,非要建成什么劳什子油画馆,哪有飞机模型展览馆好.......”

    邹建国很懂分寸地没有和岑栀提过于沉重的话题。

    他就像每年过年回村看到小辈都要笑眯眯地塞个红包的事业有成的隔壁家叔叔,一点点融软岑栀高束的防备。

    后来邹建国带着岑栀去空中餐厅吃了人均五位数的晚餐,然后在出发去机场之前,先把岑栀送回了滨江水岸。

    邹聿还没回来。

    岑栀和吴妈打过招呼后就上了楼。

    昨晚的事情属实给她带来了不少阴影,所以今晚反锁上房门后,岑栀不仅把换洗衣物全套拿进了浴室,还在洗澡之前把两个床头柜都搬过来抵住了房门。

    虽然看上去有些鸡肋,但也聊胜于无。

    好在一切正常,今晚的热水也没有突然停掉,直到岑栀洗漱完毕背完单词,小少爷都没有回家。

    她晾着半干的头发趴在书桌旁的窗台边吹风,三楼的这个视角刚好囊括整个别墅园区。

    园区修剪整齐的花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再往远看能望见长江粼粼的波光,如此静谧,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忽然,机车引擎突兀的嗡鸣打破了这一片安宁。

    那道低沉有力的咆哮迅速由远及近,川崎H2R漆黑的车身线条流畅锋利,如同驰骋在黑夜里的野兽,幽暗小路上亮起的感应灯跟不上它炫目穿透的光芒。

    刺啦——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停在铁艺大门前的机车少年撑着车头的手臂肌肉线条犹如雕刻般流畅,充斥着完美的力量感。

    邹聿穿着深色系T恤下搭同色系工装裤,他单手摘下头盔,碎散的短发搭着淡漠的眼帘,随性又不羁。

    仿佛有所感应,少年散漫地抬头。

    月光如水,夜晚星空璀璨,楼上女孩半干的短发因夜风缓慢摇曳。

    就在他们的目光短暂碰撞上的那瞬间。

    啪!

    三楼窗户被猛地阖上。

    “.......”

    邹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昨晚走的太急都没注意看阿聿异父异母的妹妹,邹聿,快来讲讲你那妹妹长得怎么样啊哈哈哈......”

    蓝牙耳机在耳窝闪烁,邹聿停好车刷开大门,耳机里的损友七嘴八舌好不聒噪。

    “我倒是多看了一眼,那小细胳膊小细腿,扛不住邹聿两拳的样子。”是孟辰飞没心没肺的大嗓门。

    边扬无语道:“打打打你就知道打,你那蠢脑子能不能想点风花雪月的事儿?”

    孟辰飞也看不上他:“雪雪雪你就知道雪,你一年换八百个女朋友迟早搞出事儿!”

    边扬嘿了一声:“你看上去呆头呆脑的还知道什么叫搞出事儿?我谈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是发那什么.......”

    几个人凑不出一句古语。

    万闵慢悠悠地接上:“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边扬:“对对对,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孟辰飞你真24K纯纯蠢货!”

    孟辰飞气得七窍生烟:“边扬你他妈再骂——”

    万闵笑着打圆场:“行了,阿聿不是说要让你爸明白什么叫后悔莫及吗?别是把人家妹妹吓哭了吧。”

    孟辰飞立刻把刚刚的不爽抛到九霄云外,激动得摩拳擦掌:“是啊,聿哥你昨晚战况如何,那妹子有没有被你的雄风狠狠地威慑到!她要是懂分寸今天必然连滚带爬地离开你家!”

    边扬:“……你他妈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邹聿刚好走上三楼路过岑栀的房间。

    他瞥了眼门缝里的光,打开隔壁电竞房的房门时轻嗤:“很显然她不懂。”

    耳机那边又是一通嘈杂。

    孟辰飞嚷嚷得最大声:“我靠!你究竟对人家干什么了!折了还是残了!”

    边扬:“聿啊,那妹子究竟怎么样,哥是真的好奇了,你怎么这样,昨天是不是哥几个给你打掩护你爸才没想到下个月要扣你的生活费,你怎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万闵发出肯定的声音:“不错,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

    又觉得不对:“你们俩才是驴。”

    孟辰飞、边扬:“.......”

    邹聿不耐烦地随手拉开电竞椅:“闭嘴,上号。”

    .......

    岑栀刚关灯躺下酝酿起睡意,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如飞云驰电直接惊醒了她。

    紧接着机枪射击声、战斗爆炸声和战机嗡鸣声此起彼伏接连不绝。

    岑栀茫然地坐起来,恍惚中还以为自己空降到了中东某战场。

    她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声音离自己很近。

    好像......就在隔壁房间。

    .......

    第4章

    第

    4

    章

    异父异母的妹妹。

    隔壁的战况显然不容乐观。

    短短两个小时,岑栀在天地震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听到了来自小少爷的三百六十八句“你他妈是不是瞎了!”,二百七十五句“火力火力火力掩护我!”,一百九十八句“看你爹侧翼速杀!”,以及若干“狙他狙他狙他狙他狙他狙他!!”、“大残大残!补一枪补——”、“老子操****这都打不中!”、“滚滚滚滚让你爹来!”、“脑干缺失就他妈早点找个厂上班——!”

    倒也不是这里的房间隔音不好。

    实在是隔壁的外扩音响刚好连着这边的墙面,物体传导的声音不输于空气,小少爷更没有收音的意思。

    岑栀清醒地眨了眨眼,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一点五十八。

    隔壁新一轮战局开启。

    岑栀默默用手机定了五个闹钟,屏幕跳出“闹钟四小时一分钟后响铃”的通知。

    她关上手机,换了个姿势侧躺,用枕头盖住耳朵。

    .......

    岑栀在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不上早自习,老生在七点钟之前到校即可,但她作为转学生要比老生提前去学校找郑强报道。

    淮宜一中的夏季校服是深蓝衣领加白色主体的POLO衫,下面是黑色的宽大直筒裤,上衣是同POLO衫色系的外套,和南城一中的校服版型上相差不大,就是颜色有些区别。

    岑栀快速洗漱完毕换上新学校的校服,戴好校牌装好书本下楼,吴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岑栀简单吃过饭,邹建国特地安排的司机小王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等在门口。

    然而等她上了车才意识到,邹聿根本就还没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司机小王往外探头了几次,吴妈也有些着急地上楼叫人。

    岑栀不知道邹聿有没有醒,反正大门慢悠悠地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此时,男生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面包,漂亮的桃花眼半耷拉着褶皱,单肩挎着包走出来。

    他没穿校服,上衣是和前两天同一个潮牌的灰白相间T恤,下面搭着玄色束脚裤,以及一双某奢侈品牌的荧光绿球鞋。

    这位哥明明生了一双惹人眼红的大长腿,可就故意似的走的极其缓慢,一片面包硬是被他吃出了一种闲庭信步的味道。

    六点三十五,小少爷终于上车坐到旁边,长腿直直拽拽地横到她面前。

    岑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个位置。

    司机小王发动引擎,保姆车迅速驶离园区。

    这个点还不算上班高峰期,但是高中生上学高峰期,从滨江水岸到淮宜一中虽然不算远,却要路过四五所高中,保姆车很不幸地堵在了路上。

    倘若刚刚早点出发还不至于撞上这一波人流量,因此等车真正停到学校对面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五十五。

    岑栀焦急地等着保姆车的自动车门缓慢打开,直到开出她能出去的缝隙后,她迅速背好书包给司机小王说了声“谢谢”。

    谁知道小少爷上车倒头就睡,一路也没有收起来自己的大长腿,岑栀刚站起来就猝不及防地被绊得踉跄一步,还顺道踩了他一脚。

    “嘶——”邹聿被很不爽地踩醒。

    “抱歉。”岑栀勉强回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下车扎进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群之中。

    “……”

    邹聿看着自己新裤子上的脚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

    岑栀跑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郑强刚刚拿着教案出来。

    她叫了声郑老师。

    郑强说:“来了啊,正好,帮我把这些卷子拿上。”

    老师的办公楼和学校的教学楼并不在一栋,它们之间隔着香樟大道和其他若干小径,其中两侧还立着往年的高考光荣榜,已经历届有名的校友,香樟大道的左侧是篮球场,右侧是大操场。

    今天操场上正在开高三年级第一次全省联考动员会。

    “把奋斗目标细化、量化,各班树立典型,稳扎稳打强化辅导,点面结合......”

    校长悠长又官方动员词在话筒回音中扩散。

    郑强见岑栀看得认真,笑着道:“我们学校每年过线京大和清大都是全省人数最多的,这些都是你前几年被录取的学长学姐们,还有些优秀校友,你看这边新修的凉亭还有旁边的石头,都是2003届毕业生赠送的,你成绩好,努努力把缺下的课补起来,等高三分班考的时候肯定能进火箭班,再过几年就可以在这里看见你的名字了哈哈哈......”

    朝阳缓缓升起,穿透成荫的树丛,在地面落下斑驳的光影。

    淮宜一中是典型的重理轻文学校,整个高二年级只有四个文科班,其他全部都是理科班。

    教学楼是南方标准的露天外廊式四合院结构,分东南西北四面,一共五层,北面一到三楼是高一,南面一到三楼是高三,整个四楼五楼是高二。

    高二四班在教学楼以南,是靠近卫生间和楼梯那侧的五楼。

    “我靠老子真服了,凭什么高二的就要在最上面两层,我们班还要在整个高二的最上面,爬死老子了!”边扬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孟辰飞就一个大跃步从后面跳他背上。

    “Hey

    bra!”

    “……”边扬两眼一黑,差点没被压吐,“bra什么bra,是bro!”

    孟辰飞勾肩搭背,笑得很没心没肺:“哎呀都一样都一样,啊,我真羡慕万闵那狗贼,国际班凭什么比我们迟几天开学——不过昨天晚上聿哥也太猛了吧,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旁边路过的同学刚好听到这句话一脸三观尽毁,边扬忍无可忍一巴掌把背上的人掀飞:“你他妈缺心眼吧,闭嘴!”

    孟辰飞刚想回呛,余光就偏见了转角处:“聿哥!”

    这一声喊得整个走廊的人都跟着回头。

    此时此刻,在人群中身形最显眼的小少爷顶着一张“谁他妈惹老子谁就死了”的臭脸从后门拐进教室直抵最后一组的最后一排。

    啪的一声,单肩包被随便扔到桌上,邹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他痞里痞气地一坐一靠,伸长的裤腿有没拍干净的脚印。

    边扬跟着进来,促狭道:“哟,谁惹咱们少爷了这是?”

    孟辰飞盯着他的鞋子双眼放光:“卧槽,聿哥,这可是限量款!”

    这个年纪的少男之间谈论的莫过于篮球球鞋女生,孟辰飞这一嗓子直接引来班上一大群男生们讨论。

    毕竟在别人班对着手机官网看的东西,在这儿可以看到正儿八经的实物。

    男生们七嘴八舌,第一节课的物理课代表在讲台上喊着发自习的卷子。

    由于前桌没人,发来的物理卷子需要侧前方的人传过来,虽然这对一进来就趴在桌子上补觉的邹聿来说没什么影响。

    “邹聿。”侧前方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孙淼递来卷子并没有转回去,“你要物理卷子的答案吗?”

    这话顿时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不满。

    孟辰飞嚷嚷:“孙淼,你这不厚道啊,咱们兄弟这么多人呢,你就问邹聿?”

    “是啊淼姐,我们也不会做啊!”

    “淼姐怎么厚此薄彼啊,不会是喜欢聿哥吧?”

    今天发的物理试卷前几天实验班提前补课已经做过,孙淼经常通过各种渠道提前拿到卷子写完,再加上班上最后一排大都是成绩差的男生,孙淼从座位调到这边来就是被供起来能提供各课答案的学霸女神。

    “都是兄弟你们乱说什么。”孙淼不着痕迹地往邹聿的方向瞥了一眼,扬起下巴,笑得很落落大方,“你们要就一起拿去吧。”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一群人的哄抢,邹聿从始至终头都没抬,孙淼有些不太甘心。

    这时有人说:“隔壁班好像在竞选班委。”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每次不都是郑强自己定的。”

    “今年的文艺委员肯定还是我们淼姐!”

    孙淼这才心情好了点,嘴上还是说:“不一定的事,你们别乱讲。”

    孟辰飞快速抄完选择题然后把笔一扔:“哎,听说今天我们班要来个转学生。”

    边扬啧啧两声:“听说还是南城一中的第一名,咦,这学校好耳熟,聿啊,我怎么记得你那异父异母的妹我靠——”

    边扬猛地往后一倒,邹聿面无表情地转着笔,长腿还勾着一条走道外某人的凳子。

    边扬:“.......”

    得,现在是提都不能提了。

    “老郑来了!!”

    一道不知名男声突然穿破喧闹的教室,紧接着一片桌椅响动稀里哗啦。

    郑强板着脸站到教室后面时,整个班上的人全部在埋头自习。

    “刚刚谁喊的?”

    郑强背着手绕到前门,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教科书重重扔在讲台上,“过了个暑假都玩野了是吧?当着老师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骗的是谁,是我吗?是你们自己!”

    “看看那边操场的高三年级,明年的现在站在操场上开省联考动员大会的就是你们了,还在这嬉皮笑脸的,上学期期末考数学又是全年级倒数,尤其是有些人大题完全不动只写个解字,步骤分都不知道怎么给!还有的人选择题都空着的!........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教室里面鸦雀无声,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郑强骂累了,终于想起来外面还站了个转学生。

    “进来吧。

    ”郑强说,“这是从南城一中转来的岑栀同学,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班学习,来,岑栀,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第5章

    第

    5

    章

    “凭什么?”

    “大家好,我叫岑栀,山今岑,栀子花的栀,很高兴能和大家做同学,未来请多多指教。”

    岑栀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欢迎新同学!”她话音刚落,坐在最后一排的孟辰飞突然站起来带头鼓掌。

    “欢迎新同学!”

    “欢迎新同学!”

    掌声从稀稀拉拉变得热烈,岑栀刚想说谢谢大家,忽然一眼望到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邹聿手肘搭着椅背,眼神冷漠地好像结了层冰渣子。

    边扬赶紧伸手把气氛组担当孟辰飞拉下来。

    “你干嘛?”孟辰飞不满。

    “你不觉得这转学生有点眼熟吗?”边扬小声说。

    孟辰飞鄙夷:“漂亮妹子你都眼熟。”

    边扬:“........”

    “卧槽!”孟辰飞陡然惊醒,“她她她她是.......”

    郑强满意地看着岑栀,向下做噤声的动作,夸张地开始添油加醋:“好了,岑栀同学以前在南城一中的时候可是经常考年级第一,今年上半年的南城市联考还是当地整个年级的市第一!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向她学习,来岑栀,你先坐那边吧。”

    郑强指的是最后一大组的倒数第二排,也是目前班上唯一有空位的地方,更是邹聿常年空闲的前桌。

    岑栀面不改色地走下讲台。

    “哇,南城一中的第一名怎么会来我们班啊!”

    “南城一中也是省重点吧,这人得多厉害?”

    “长得也好好看,竟然能驾驭这种发型......”

    压低声音的议论此起彼伏,岑栀迎着邹聿阴沉的视线走到他前桌。

    邹聿的前面一直空着没人,他的桌子已经占了前面大半的位置,并且没有一点要往后让的意图。

    此刻,他抬眸,眼尾自然上扬的桃花眼里只有冷意。

    “这个转学生怎么惹到聿哥了?”

    “......她不会要哭了吧。”

    “老郑看过来了!”

    岑栀平静地与他对视两秒,然后取下书包放到桌脚旁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那几乎只能算是一条宽一点的缝的座位里面。

    “我靠,她腰好细!”

    “这都能坐的下去??”

    细碎的惊叹不断响起来,郑强隔得远,只多望了一眼就继续讲下一个话题。

    邹聿指尖转着笔,看着她单薄又直挺的后背扯了扯右唇角。

    开学第一天的早上一般会有半个小时的班会时间,然后再就是自主自习等待上第一节课。

    所谓班会左不过都是班主任去总结上学期的学习成果,强调新学习新气象,好好学习之类等等。

    只不过今天因为岑栀,高二四班还多了个介绍转学生的环节。

    岑栀的新同桌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岑栀放书的时候刚好与她视线对上。

    岑栀准备礼貌性地打个招呼,结果这个女生敷衍地扯了一下嘴唇就移开了视线,似乎并不是很想和她搭话。

    岑栀没有当回事,讲台上郑强的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

    “别看现在还有一年,实际上离高考根本就没有多少天.......”

    “你们减去吃饭睡觉还有寒暑假,掰掰手指头仔细算一算.......”

    “都说什么啊,哎对——得数学者得天下!你看看你们的数学成绩,在根本上就已经被别人甩了好几圈.......”

    “高考一分压倒一千人.......”

    郑强的碎碎念跟念经似的,和南城一中的班主任相差无几。

    岑栀打了个哈欠,昨晚因为小少爷几乎打了个通宵的游戏,她也没怎么睡好。

    她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昏昏欲睡的,趁机抄暑假作业的,偷偷吃零食的.......应有尽有,不愧是著名的最后几排。

    同桌在堆砌的书本后面对着一面手掌心大小的镜子涂bb霜,岑栀不经意看到她的镜面,刚好能照到背后的邹聿。

    小少爷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发顶还竖着几根呆毛。

    “好了,我们来说一下这学期的计划。”

    郑强“砰砰”几声敲响讲桌,下面东倒西歪的一个个激灵坐直。

    郑强推了下眼睛,又咔哒打开保温杯抿了一口,最后长呼一声:“我们先来定一下这学期的班委啊,班长,高书哲。”

    诚如之前有人所说,别的班稍微年轻一点的班主任都会选择竞选这种相对公平且更能锻炼人的方式竞选新一学年的班委。

    但对郑强这种教书三十几年的老教师来说,在一个搞学习的省重点高中搞这些都是浪费时间,与其竞选,不如选择他觉得更适合的人成为班委。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深谙用人之道。

    比如选择当过很多年班委的人继续当班长、团支书之类的重要位置,可以避免很多细节上的问题,更节省时间。

    再比如例行选择最纨绔的学生凑个班委,试图唤醒他的集体荣誉感,哪怕效果微乎其微。

    “体育委员,邹聿。”

    又比如让一个刚来的转学生担当一个无伤大雅的职位,使她更快融入班级。

    “文艺委员,岑栀。”

    最后一个班委人选落定,底下登时哗啦啦一片惊呼。

    孙淼从郑强说到班长高书哲开始就双手叠在课桌上,坐得端端正正,可当“岑栀”两个字落下的时候,她那刚涂好bb霜的精致脸蛋出现了一丝裂痕。

    “今年的文艺委员是岑栀啊。”

    “可是孙淼上学期还出去代表学校参加啦啦队体操比赛得了优秀奖啊。”

    “优秀奖不就是个团体参与奖吗?”

    “哎呀,老郑选班委都是随机的啦,反正我们和文艺之类的东西也不搭边.......”

    “怎么不搭边了,我每天都在盼着明年的艺术节!”

    孙淼抿着唇把最上面的物理卷子拿下来,却不小心把一本书带掉到了岑栀桌上。

    岑栀刚准备把书给她推过去,孙淼一把探手过来夺走。

    哗啦两下书皮翻开露出她的名字,岑栀随便瞥了一眼。

    原来她就是孙淼。

    郑强嘱咐完大小事宜,然后喊高书哲去讲台上看着自习。

    第一节课是物理课,早在之前物理课代表就把这节物理课自习的自测卷发下来了。

    岑栀上学期因为舆论停了一个月的课,最后的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也因此落下了不少内容。

    好在这张卷子是上学期所有知识点的总和,她没有学的那一部分在里面并不算大头。

    岑栀把会做的部分快速算完,然后对着物理书把落下的章节做了标记。

    后面几节课依次是化学、生物、数学、语文,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为了让放了一个暑假的学生们收心,无外乎都是选择了用自测卷的方式检测大家还记得多少知识点。

    老师们没有亲自来,班长在讲台上看顾每科的自习。

    岑栀沉浸在做完会做的和标记不会的流程中,然而后背的挤压感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上午五节自习邹聿睡了三节,第四节的时候人终于醒了,岑栀趁他下课出去的间隙将桌子往后移了移。

    前座的女生刚好转过来看见,惊呼道:“你竟然敢动他的东西!”

    前座的女生叫江梦鱼,是个扎着低马尾留着齐眉刘海的女生,她脸上有点婴儿肥,在第一节课的课间她就转过来和岑栀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岑栀已经把邹聿的座位移到了和他旁边人一条水平线的位置。

    岑栀不解:“为什么不能动?”

    江梦鱼拉着她坐下,夸张地小声道:“他可是以一己之力让咱们一中的月假变成半月假的男人!”

    原来在邹聿这届新生没来之前,三个年级常年都是一周七天无休,只有每周日下午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再然后就是每个月放两天假,俗称月假,高一高二和高三唯一的区别就是寒暑假多个两三天。

    可就在邹聿来了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当年新高一刚开学一个月,这位哥直接打电话到教育局实名举报淮宜一中非法补课,硬生生把高一高二的月假变成了半月假。

    这还算是收敛的,去年寒假,本来高一高二初七开学,结果就在开学前一天学校紧急通知元宵节后再开学,原因无他,依然是因为教育局的实名举报。

    这两次实名举报简直成了这位哥的封神之战,后面气走科任老师之类等等都算是基本操作了。

    “这位哥很喜怒无常脾气极差!平时没人惹他他能在后面睡一天,但是要是谁惹了他那下场真的超级惨的!我听说上学期隔壁学校和他们打球搞了点黑手,聿哥直接把人给打医院去了........他家也巨有钱,哎,你看到那边那栋实验楼了吗?”

    岑栀顺着江梦鱼的视线往窗外看,一栋修了一半的大楼赫然耸立,还能看到外面架的脚手架。

    “那是他家捐的!”江梦鱼表情夸张,“听说就是因为捐了这楼,邹聿才能择校来我们一中!”

    岑栀:“哦。”

    江梦鱼难以置信,半天才憋出:“你都不惊讶吗??”

    岑栀淡淡道:“还好。”

    见过邹建国因为念旧拍卖下了之前的空军飞行基地旧址准备建飞机模型馆,一栋楼确实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孙淼已经很不耐烦了,她把笔一摔,声音很冷:“江梦鱼你卷子写完了吗?下次别又考不进前四百拉班级平均分。”

    江梦鱼撇撇嘴,嘟囔地说了句:“就只会对男生装。”然后也不管人脸色如何就转了过去。

    ......

    邹聿和边扬等人打完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节课快结束。

    夏日炎炎,充斥着青春期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在一群男生进教室后达到了极点。

    稀稀拉拉的几声桌椅拖动地板的声音响起,边扬朝邹聿扔了一瓶冰可乐。

    班长高书哲在讲台上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邹聿随手拎着罐身,曲起食指咔哒拉开易拉环,滋滋滋的气泡伴随着可乐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走到自己桌位前,视线扫视过自己明显被移动过的桌子,以及前桌女生薄削的脊背。

    邹聿半抬着褶皱明显的眼皮,舌尖抵住下颚。

    这是他失去耐心的前兆。

    砰——

    岑栀只觉后背一痛,内衣搭扣被桌沿撞进皮肉,她下意识握紧笔杆,笔芯在化学试卷上划出重重的一笔。

    教室里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声音彻底停了。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少年的声线平缓,却让人不寒而栗。

    岑栀深呼了口气缓过那阵疼痛,转过身抬头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畏惧:“你的桌子越线了,麻烦往后挪一挪。”

    邹聿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他腿还勾着桌子下面的横栏,单手撑住桌沿微微弯腰,俯视她,一字一顿:“凭什么?”

    岑栀抿住嘴唇不说话。

    “聿哥聿哥,不至于不至于.......”边扬本来还在旁边看戏,刚刚见岑栀露出痛色一下子就感觉玩过头了。

    “也不是不行。”邹聿吊儿郎当地将可乐一饮而尽,随手一扔哐当精准丢入垃圾桶,“你不是南城一中的第一名吗?”

    他哗啦扯出自己桌子上五张一字没动的自测卷扔过去,挑衅地勾起唇角:“给我把卷子写完,我就往后挪。”

    ........

    第6章

    第

    6

    章

    “她不是挺能耐么?”……

    班长高书哲眼看着事情要走向不能控制的趋势,也不能再装死,从讲台上下来:“有什么事你们好好说,现在是自习时间......”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高书哲面露为难,他作为班长最重要的就是平衡班级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

    可这儿一个是根本惹不起的混世魔王,一个是刚来且被班主任重点保护的转学生,哪一边都不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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