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至于分手后,隔了许久的空档期,世界里再没有对方的消息,这份热忱更容易退却。即便在两人重逢时,那种怔忪也只是一瞬,就像是一刹那屏住的呼吸,好像在慢镜头中时间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有一秒钟而已。人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是很难再有青春年少时那样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的热恋的。
她爱过他,她大方承认。
但现在不爱了,她也没法骗过自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说他是被单方面通知分手的,可是分手之前,她所有的纵容,每一次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在道别。
而现在,她像是那种看着情人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大款,看在往日点滴的份上想给他一个满意的价格,为了他未来的日子能更好过一些,也为了再一次将两人的关系切段,宣告回忆终究是回忆。
与程砚靳的联姻是因为还在起步阶段,生死存亡之际,她没得选择。
而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来与边述探讨探讨筹码和利益。
他要情,她只能演。
很抱歉。
这也是分手之前,她所有的纵容。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妹宝甩了男性角色真的很爽的,就是那种妾心如铁郎似水,温柔刀,再甩一次。
程也快了。
不过程跟初恋哥还是不太一样的,一个是火葬场文学,一个是败犬文学
“我那演技拙劣的爱人,我深知你每一次看向我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爱意,但是,但是。”
第
65
章
吃饱了吗?
边述并不好骗。
他瞧着是一个出身不高的寒门子弟,
为人处事也总是规行矩步,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古板,但这并不代表他天真愚蠢。
相反,
他从小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各种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同样在为生计发愁或是耍心眼的人,
更是接触得多。
他小时候生活的环境非常贴切地符合那句“越是穷山恶水越是出刁民”,因为没有财力和权力支撑眼界,
所以遭受身边人给他穿小鞋的经历会比普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小孩要更恶劣也更频繁。
因此,
他能分清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
抑或是虚情假意。
林琅意以为自己趁热打铁提出请求会因为他正处在泪眼朦胧情绪上头的时候而一举成功,但边述只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抬手按住了山根,
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眼泪。
他冷静了一下,
问:“你的意思是,
你和未婚夫……你和程砚靳的联姻也是形势所迫,需要再等等才能解除婚约,
是吗?”
“是的。”
他那哭过的双眸如水洗一般清澈,像是能看透一切污浊:“等到什么时候?”
林琅意迎着他的眼睛,
有一种哄骗糠糟夫自己功成名就后再来娶他的浪子回头感,诚恳回答:“等到特色小镇确认申报成功,并在政府部门的统领下开始正式运营后。”
边述看着她,
眼皮微微有些肿,也许是刚才哭狠了。
“大概要多久?”
“按照现状,其实进展一切顺利,
但是依然会花一点时间;当然,
如果能买到你的技术并用于推广生产,
那也许你在喝上我跟程砚靳的订婚酒之前,我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边述听懂了,这段话给他的诱惑力并不小,他点头:“所以,只要我愿意等你——”
“诶诶诶,我可没让你等我。”林琅意不愿意给自己挖下任何一个坑,她按了铃请护士进来,“我讨厌等待,也犯不着让别人等我,边述,我只是在跟你闲聊,聊现状,聊未来,你卖我我自然高兴,不卖我,我也没什么办法。”
护士很快推门进来了,看到床单上滴落的血滴、完全拔出的针头和边述手背上狼藉的血迹,吃惊地“哎呦”了一声,皱眉:“这是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边述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琅意手背上被抹花的血渍。
林琅意笑着跟护士讨饶,护士也没多说什么,换手入针,这一回更是缠上了更多的胶带,提醒:“小心点,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出了门,边述才慢慢接腔,语气有些空洞的低落:“我要是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说‘是,你等等我’。”
“你等等我,等我分手,等我离婚?”林琅意恍然大悟,“是诶,我怎么抄公式做题都不会?”
她脸上表现得后悔不迭,可眼睛里却没半分遗憾:“但你不是说,我有没有在骗人,你一眼就看得出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抽了几张纸巾,蘸了点杯子里的水,伸手将她的手拉近,然后将她手背上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
林琅意没动,低着头看他坐在床上,身前的被子卷在腰腹处,露在外面的那节腰身精瘦有力。
他擦干净后仍然没有收回手,就这么握住她的手指说:“可是你如果在感情上骗我,我愿意的。”
这一句话说完,他像是瓶盖“叮”地被撬开的汽水,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像是疯狂上涌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下一句话就显得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说:“以前,你不愿意等我;但是现在我愿意等你。”
林琅意的呼吸微微窒住,第一反应居然是竖起耳朵,假装自己没有在检测隔墙有耳。
白给得有点太快了。
一对三骗出一对王炸。
边述定了定神,好像天地间的风和他都重新活了过来,于是终于能恢复往日里的镇定,保证道:“等待确实很磨人……我会考虑的。”
“考虑什么……?”
他缄默片刻,就用擦过她手背的湿纸巾继续将自己手背上已经凝结的血迹也擦去,然后在手中揉成一团。
“考虑是在等待期什么都没有,还是边等边跟你创造回忆。”
林琅意的手背上还湿漉漉的带着来不及挥发干净的水,被冷气一吹更加凉飕飕的。
不是吧……什么意思?什么叫等她解除婚约之前跟她创造回忆?这是边述这种讲规矩收礼仪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边述看了她一眼,自然也看出了她脸上的震惊。
他稍偏了下头,确定了下垃圾桶的位置,扬手就将揉成团的纸巾丢了进去。
林琅意搓了搓手,觉得边述那个扔垃圾的动作有点眼熟。
果然,下一秒,他又平静地看向她,好像是从前在告诉她这道题解错了一般客观:“那位原总,也愿意等吗?”
林琅意的呼吸都停了一秒。
救了命了,跟边述聊天总有一种自以为题目解到最后一步即将胜利却发现第一步就出现了纰漏。
理工男好麻烦啊。
她一个头两个大,还要冲着他露出骇异的夸张表情,才刚说了半句:“怎么可能——”
他就直白打断她:“别骗人。”
林琅意:……
她坚持:“你看他像是那种人吗?”
“不像。”边述否认。
她暗自松了一大口气:“对啊,所以说你们男的就是一天天的瞎想,有那点时间干点正事不好吗?”
“但是他这种资本家,没有尝到一点甜头,是不会像我一样好打发的。”边述逻辑严谨,娓娓道来,“所以我觉得他既然这么对你睥睨窥觎……”
他抬起眼,那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究脾性又来了,盯住她,好像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试管里瞬间的化学反应,一秒也不肯错过。
“他是不是并不是一无所获?”
“他在等待期,也在跟你创造回忆吗?”
不行,边述太机敏了,不搞定他,迟早是颗定时炸弹。
林琅意忽地快速凑过去,脑袋几乎要顶到边述脸上,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边述沉静稳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功,他好像是那种接触不良的电路,只要她一靠近,那脑电波的开关就失灵了。
林琅意觉得既然如此,那保持这个暧昧的距离谈话就是好方针。
她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边,眉心哀哀拢着,无比可怜地“嘘”了一声。
边述剩下那些严正整肃的话终止,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林琅意,没再往下说。
“我拒绝啦,你不知道他跟程砚靳是好朋友吗?这要是被知道了,那我怎么办啊?”她皱起一张脸,委屈极了。
“所以我怎么可能放任一点可能性?当然是严厉拒绝,半点机会都不能给。”她在他面前稍稍晃了下脑袋,将错误全部推给别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你知道的,他是合作方和大金主呀,我哪怕是说明立场,那也不会真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说话委婉了点,可能他觉得还有机会。”
眼看着边述又皱起眉,林琅意一摆手:“但是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反正我这儿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他愿意演独角戏,他自己玩去吧,时间久了,他总会放弃的。”
边述凝视她良久,反复确认:“他真的没有拿权势压迫你?”
林琅意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他确实是资本家,但好在不是丧心病狂的那种……主要是他也得忌惮好兄弟啊。”
“那他没有拿利益诱惑你?”
林琅意脑壳一炸,心说旧情人就是这点不好,在一起时间久了,半点心思都藏不住,被他一下子就点出了精髓所在。
边述说:“我知道你吃软不吃硬,他那么聪明,有没有……”
“也没有。”林琅意一口否决,发笑,“原来你知道我吃软不吃硬啊?那你还拿着专利技术跟我谈条件?有意思。”
边述的脸又灰败下去,嘴唇翕动:“是我不对,我只是太心急了,而且我只有这些,我……”
“很正常,人之常情,你也没做错什么。”林琅意对他颇有好脾气,“但你也要想想,就连你都会拿着专利技术跟我谈判,原楚聿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家怎么会白白送我利益?”
“就为了一个我?”她笑起来,“那还叫资本家吗?”
这句话确实很有说服力,边述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林琅意见他信了,将身体舒舒服服地靠回去,往窗外眺望了一眼。
艳阳高照,夏日总在潮湿氤氲的梅雨季节后彻底到来,万物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茂盛热烈,哪怕是无序的、放肆的、刺目的,都是限定的夏天。
没有失序,不能称作夏日,原楚聿是,她也是。
边述拿捏着专利跟她谈复合的时候,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回忆起躲进原楚聿车里跟他谈商业借款的那次。
同样可以借由这么好的机会来谈判,他却没有这么做。
连在她眼里这样正直耿介的边述都会用专利来试探她,原楚聿这个最像能做出这种这种事来的阴险资本家却轻轻放过了。
而且还不止一次。
真是奇怪,她身边这几个人性格各异,原楚聿本该是最理智明断的性格,就连看人很准的边述都认可原楚聿不会是这种昏了头的性格,但却偏偏一次两次三次地做出了最出格的决定。
林琅意心想,可能是痛经让她那晚的记忆越发深刻,所以才会将那一次的点点滴滴都记得那么清晰。
她眺着窗外那棵槐树的树叶,看那些透过叶片罅隙的碎金日光随着微风轻轻移动光影的位置。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地用甜腻的嗓音对边述说:“所以这件事你要帮我保密哦……我可是无妄之灾。”
“好,我会帮你在你未婚夫那里隐瞒的。”边述郑重答应,“不是你的错,别在意。”
她这才甜甜地笑起来……他答应过的事从未食言,这点子信用,她还是相信的。
手机上“叮咚叮咚”地连续发来几个消息,林琅意打开,先是程砚靳在问她晚上几点下班,今天还要不要加班。
林琅意“哒哒哒”地打字,回过去一句:【不加班。】
“在家陪老婆勿扰”:【那我晚上准时来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你想不想玩滑板?】
pearl:【我不会。】
【我可以带你。】
【你要是敢让我摔下来你就死定了。】
【放心,我腿断了也不会让你摔的。】
他发了两个高高托举的表情包。
pearl:【1】
程砚靳快快乐乐地刷了许多撒花花的表情包。
林琅意退出微信,点进邮箱,发现从汉弗莱教授演讲ppt上截图来的邮箱有了回复。
她先前诚恳地向教授发了一段自我介绍和请求,为的就是联系上M国试验田的负责人,除了边述,她还想从教授那里试试能不能有转机。
毕竟按照原计划,边述跟随教授,只在国内待十天,万一十天内谈不拢,她也可以转变方式去联系试验田。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林琅意还特意去搜索了教授几篇著名的一作,打算后写一段彩虹屁作为开场白。
但她毕竟不是生计类专业,看外文原著碰到一些专业术语更是棘手,所以为了偷懒,直接找了原楚聿当救兵。
彼时他也在忙,回了个简短的“收”,就没有了下文。
等到第二天醒来,她才在手机里看到了凌晨两点五十七分发来的“成品”。
先精准地总结概括,再一一对照原文,尤其是精妙创新处抒发赞叹之意,最后针对一些数据和模型求学若渴地提出了点疑问,期许教授指点。
标准三件套。
就这样,林琅意现在意料之内地收到了教授详尽的回复,不仅是对于那些疑问的解释,更将边述和试验田两方的邮箱地址都发给了她。
“我今天收到了母校的邀请,请我去录一段优秀毕业生的视频,用在校庆的开幕式上。”边述一直看着她在手机上打字,看她对着屏幕源自内心散发出来的笑脸,“大概就这段时间,你去吗?”
林琅意正欢天喜地地给教授回感谢邮件,闻言将手机一锁屏,看向他脑袋上的纱布:“你这几天怎么拍?”
“医生说大概一周可以拆纱布拆线,等拆了我就去拍。”
林琅意算了下时间,突然问:“诶,你什么时候走?”
边述顿了顿,抬眼看她。
林琅意连忙纠正:“啊,不是,我就是怕你来不及。”
“我受了伤,肯定不会跟着教授马上离开。况且我已经超额满足了毕业的条件,现在在学校里也只是跟着教授额外做项目。”他望进她的眼底,轻声说,“所以我并不着急回去,教授为人和善,也不会催促我。”
“因此,我打算等我的伤彻底好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林琅意心里一动,非常恰当地露出了个甜美的微笑:“好啊,正好我也可以请你吃顿饭,等你可以下床了,再陪你逛逛校园。”
“医生说我可以走动,适当的散步没有什么问题。”他适时接上,好像用余光撇了一眼她的手机,好像又没有。
他问:“你今晚有事吗?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去走走?”
林琅意考虑了一下,点头:“好啊,我晚上没有约。”
他这才露出笑容,像是此刻窗外的好天气。
林琅意说那就晚上见,现在先回去处理一下公务,于是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里,两人告别。
一走出门,林琅意肩上挎着包包,掏出手机给程砚靳发消息:
【完了,临时通知,晚上要忙了,滑板改期吧?】
他的消息回得飞快,一条接着一条:
【啊?(哭哭脸)】
【那要到几点?】
【要不我过来陪你吃顿晚饭,然后你管你自己忙,我去休息室,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林琅意继续编:【不,我要去客户那里,并且晚饭也跟客户一起。】
他关键时刻脑子还是灵活的:【需要喝酒吗?我酒量很可,帮你顶场面如何?保管让你的客户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下回看到你就抱拳讨饶。】
pearl:【……今天的客户不喝酒,我们喝茶。】
他又刷了好几个垂头丧气的恹恹小狗表情包。
【那你几点结束?我晚上来接你。】
【不确定,晚上再说吧。】
林琅意刚收回手机,甫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护工阿姨。
她一直翘首以盼地等着,见到林琅意这才展开笑脸,连忙迎上来将手里的食品袋递上来。
林琅意愣愣地接过来,往里一看,是一份快餐,热气腾腾的,看模样应该是新鲜出炉的。
护工阿姨笑着说:“哎呦,林小姐是吧?刚才有个姓原的先生托我烧一份午饭给你,说中午菜少,你可能没吃饱,下午上班没力气。”
林琅意再次透过透明的快餐盒盖子往里看,三荤三素,都是家常菜,非常丰盛。
最重要的是,都是和她口味的菜色。
护工阿姨亲切道:“您放心,我在医院里做护工,我家那位就在医院对面那小店里做餐饮的,原先生给的价高,我们都是按他点的菜一碗一碗给您现烧的,可不是大锅菜奥!”
林琅意怔怔谢过阿姨,护工阿姨连忙摆手,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是你们客气,几个菜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那个,要是觉得口味不错,下次可以再找我们哈!”
是因为双人份最后是三个人吃的,而且她中午光顾着看文件条款,所以在他眼里没吃多少吗?
林琅意顺着医院楼梯往下走,手腕上挂着的袋子偶尔碰到她的腿,热烘烘的。
她在医院外面的长凳上吃完了这一份快餐,味道不错。
吃的途中,她想起他中午应该也没吃多少,还是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pearl:【好吃的,谢了,你呢?】
他的消息直到她吃完,将残羹丢进垃圾桶才回过来,大概是实在太忙了。
也不知道忙成这样的他,是怎么想的,才会中午特意开车过来,想跟她一起吃顿午饭。
如他所说,在公司里慢慢悠悠地享用一顿,有多余的时间还可以眯一会,这不香吗?
Y:【好吃就好,开车慢点。】
稍顿:【我吃饱了的。】
【??作者有话说】
我吃饱了的(划掉),我气饱了,吃不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
66
章
故地重游
林琅意换了一身常服,
还特意将头发梳了一个高马尾,试图在大学里混入其中,伪装成一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她是没问题,
但问题是,边述脑袋上的那圈纱布实在是太显眼了。
为了不要一路过去都是回头率,林琅意甚至在途中经过商场,
在专柜给他买了顶帽子。
压马路最好的地方肯定是操场,但是操场人太多,
林琅意借口“月亮也有紫外线”——
边述就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戴在她头上,
然后非常认真客观地解释:“月亮的紫外线是反射太阳光,
所以非常微弱,不用担心晒黑。”
林琅意:……不是,帽子还是你戴吧。
她只能说:“操场上没什么好看的,
我陪你逛逛校园吧,
带你故地重游。”
这是个好理由,
边述觉得可以,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
真像是藏木于林的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她边走边向他介绍母校的翻新和与以前的不同,而边述则不论到哪一个角落,
都能回忆起彼时发生在这里的两人的回忆,如数家珍。
最后走到了校内的招待所,一到这里,
边述原先徐徐道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林琅意想要装不知道都不行。
主要是,这儿哪怕他不讲述回忆,
她也记得。
边述是个超级无敌死板的老古董,
要他婚前忄生行为跟唐僧吃肉一样难上加难,
可林琅意凭什么依着他啊!
先是明里暗里反复提示;再是装作一不小心把女性向资源发错给他,然后又很不幸地错过了撤回时间;再是几次拉着他说要通宵学习,想拖着他不让他回宿舍,但奈何边述就是油盐不进。
最后林琅意不耐烦了,直接硬生生在他将她送回宿舍后又跑出去,然后等到宵禁时间过去后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回不去了。
边述没办法,带着她去校内招待所,来的时候手上还抱着笔电。
林琅意当时看到他的电脑包就觉得这事不太妙。
果然,边述确实因为她呜呜咽咽地表示一个人很害怕而红着脸留下了,然后打开笔电开始写论文。
林琅意从没想到有一天,她带男朋友来开房,居然真是纯室友,一点荤都不带。
不是,这男朋友谈着有什么用啊??
她面无表情地洗了澡,面无表情地上了床,最后面无表情地外放了片。
很久都没有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林琅意无所畏惧,反正这时长足够边唐僧喝一壶。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男女主角都渐入佳境,外放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林琅意还在那里真情流露地感概:“这姐姐身材超级棒!”
“这男的也好帅啊。”
“主要是,他好白。”
“哇,他还好粉。”
边述忽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你干嘛去?”林琅意抬起头。
他根本不敢看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想起我实验室的门可能还没锁,我要再去看看。”
林琅意阴森森地吐出三个字:“你敢走?”
边述到底是没敢反抗她,站住了,但他斜侧着身体背对着她,就是不肯看向她。
林琅意连拖带拉地把他摁坐在床上,但他的腰板死硬,宁死不屈就是不肯躺下。
没事啊,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喜欢坐着,那她也能坐着。
诶,都坐着!
边述最后被她磨得受不了,猛地伸手抄起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几步向前把她放在桌子上,自己则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床边上退无可退。
“这里不行。”他气息不稳,微微躬身拉了下衣服下摆。
林琅意往后撑手是泛着凉意的桌子,他的笔电还开着,散发出冷白的光,那屏幕上,明明没写几个字。
往背后看,是一面镜子。
往右边看,是窗户。
她巡视完场地,肃然起敬:“哦,你可真看不出来啊……那你喜欢哪个地方?”
本来以为闷骚的人到了这份上也该由闷转骚,但没想到边述稳了稳心神,转身去了浴室。
水声响起,前一秒还在开心这小子终于去洗澡了的林琅意后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听出来那水声不是花洒,是盥洗台。
边述洗了把冷水脸出来,穿着短袖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也都是水,像是光速给自己降了降温。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他身上转了转,发现冷水不过是杯水车薪,其实他半点没降下去。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越近,她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边述走到她身边,身上湿淋淋的水汽散发着凉意。
他将文档保存关闭,很好。
他将笔电关机拔掉电源,很好!
他将东西都收拾好,然后重新将电脑包背上,很好——不好!!
“边述你要是敢走你真的完了。”林琅意气不打一处来,“我只会怀疑你是不是有隐疾,我告诉你,这样的恋情是不长久的,我是绝对不可能找一个不行的男朋友的。”
那句“不长久”才刚出口,她就看到他的眉心猛地皱了起来,脸色一板,像是平时生气的前奏。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换好衣服,跟我走。”
林琅意瞪眼:“走?我不走。”
他看向她,嘴唇翕动几下,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不敢看她。
那句声音很轻,但足够慢,也足够让她听清。
“这里环境差,离学校也太近了,对女孩子不好,我们去好一点的酒店。”
林琅意回忆完毕,还是觉得很有意思,拉了拉边述的袖子:“诶,你别说,那酒店现在涨价了。”
边述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诶,不是,林琅意奇怪,这哥怎么不跟以前一样听到这种话就方寸大乱?
他以前听到这种话还会严厉斥责她,好像她在说什么天地不容的淫.乱话术。
她那时候觉得他装挺像。
明明第一次去酒店的时候,他一板一眼严格按照流程,林琅意昏头转向之际艰难地想了半天,后来才想起这流程跟她“误发”给他的女性向片一模一样。
好一个治学严谨的优等生!
林琅意玩心大起,作势拉着他要往招待所走,想再看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可边述居然心平气和地被她拉着主动往前走,浑身上下写满了三个字:
“我愿意。”
两人径直走了十几米,招待所的大门就在不远处,侧面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琅意姐?”
林琅意止住脚步,回头一望,看到了正抱着材料路过此地的池疏。
池疏虽然在跟林琅意打招呼,可那眼神却是一刻不移地紧盯着身边将帽沿压得很低的男人。
“琅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池疏在林琅意和边述之间那半个肩膀的距离转了转,一如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
边述忽然往林琅意身旁移了半步,两人的手臂碰在一起。
林琅意没留意这些小动作,对池疏说:“来学校里散散步,饭后消食,你今天也在学校?”
“嗯,最近都在。”池疏也不问消食为何会散步到招待所门前,只对着林琅意笑,“下次琅意姐再来散步的话,记得叫我啊。”
池疏高产得不行,前前后后寄了不少作品给她,林琅意心想他毕业后就要北漂,也难有再见面的机会,就宽容地将这句话当做了“有空一起吃饭”这样成年人的托词,点了点头。
“行啊。”
话音刚落,边述忽然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摸了摸,轻微地抽了口气,又去摸裤兜。
他与她贴在一起,手臂的动作难免会碰到她,林琅意疑惑:
“你找什么呢?”
边述的声音不响,但吐字清晰:“身份证……身份证不见了。”
“啊?”林琅意一时没想通。
边述很短暂地往招待所看了一眼,脸上快速闪过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就放弃了找东西的动作,手一垂,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起来了,在的,等下去拿一下好了,没事。”
林琅意茫然地从他身上收回眼神,再望向池疏时,几乎要错过他盯着边述时那一瞬间的阴沉脸色。
她怔住,晚上夜色浓重,她不清楚那一眼看到的恶毒憎恶的表情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是不是……边会长?”池疏脸上的表情收得很快,他微微弯下腰,侧着脑袋从下往上看,“听声音很像……”
“是,好久不见。”边述大大方方地将头抬起,伸手调整了一下帽沿,让自己的半张脸露出来。
“真是师兄!”池疏惊喜不已,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琅意姐,师兄回国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难得的机会差点就错过了。”
“哪里来的及每个人都见见?”边述脸上的笑容很淡,与他以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如出一辙,“所以只能挑着几个重要的人见一面。”
“师兄这是在说我不重要了。”池疏佯装难过。
林琅意就在一旁看着,她记得池疏口中,一直很尊敬边述,更是在她面前多番提起想以边述为榜样,所以这时候拉几句家常非常正常。
聊了几句,池疏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帽沿下没有藏好的白纱布。
他表情一愣,倒抽了一口气:“师兄,你,你头怎么了?”
“没什么事。”边述依旧惜字如金。
池疏只能将担忧的目光转向林琅意。
她迟疑了一下,在外人面前,既然边述自己不想多说,她自然也不会多提,只含糊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