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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沙溪岛在降湖东南方,说是一个岛,实际面积并不大,在降湖被圈起来成了自然保护区之前被应元集团买下了岛上废弃的院士专家大院,后续改造成了私人的度假区。

    林琅意从船上下来,脚底踩上“金沙”沙滩时传来沙沙的绵实触感,巨大的棕榈树似乎把尘世间的纷扰都隔绝在外,抬头眺望时可见悬崖之巅上阶梯式的公馆露台。

    景色很美,可她心情很糟糕。

    程砚靳那混蛋把她骗上船,转头不声不响跟狐朋狗友跑了,只在微信上留下一句“迟点来”。

    所以他说的“介绍给原楚聿”就是把她送到目的地然后让她自力更生?

    林琅意脑子里疯狂回忆着他最后给的一些信息:

    “金沙公馆上上个月刚翻新完重新开业,前年这里的房子给了聿哥,他就把格局都改了,我们之前吵着来进屋,所以这次一起聚聚。”

    “今天来的都是我们这一辈,大家平时也玩的比较好,别有什么压力。”

    林琅意安慰自己,既然没有长辈在场氛围总是会轻松点,真不行就当做一只不会说话的鹌鹑独自待在角落里,总归这次不行的话想办法跟原楚聿约一个下一次。

    她抬眼看了眼亲自在前面引路的原楚聿和围在他身旁的一群男男女女,脑子里缓慢地将名字和人脸一一对应过去。

    “欢迎大家,坐船还舒服吗?”原娉然撑着一把伞,笑盈盈地从一个亭子里走出来。

    林琅意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说好的没有长辈呢?

    一众人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林琅意把自己藏在人群后方,像一条要掉不掉的小尾巴跟在后面。

    金沙公馆的西侧都是对外开放的酒店住宿,原楚聿带人进去时大厅的服务生上来拎行李。

    他稍稍拧了下手腕,将行李箱靠近自己腿边,温和地笑着说:“我自己来吧,看看后面其他人有没有需要。”

    “是啊,让他自己拿。”原娉然将伞递给门童,见上来的行李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服务生,说道,“哪有让女士来拎包的道理。”

    “原阿姨好严格哦。”一直黏在原楚聿左手边的庄岚咯咯咯地笑,她伸手去抢原楚聿那丁点儿大的黑色行李箱,“我帮你拿。”

    原楚聿正在检查手中的房卡,眼皮也不抬,长腿一别,膝盖往边上压了两寸,将行李箱纹丝不动地夹在前台和腿之间,语气还是平和的:“没有让女士来拎包的道理。”

    他将庄岚的房卡递过去:“你的。”

    庄岚伸长脖子去瞧剩下的房卡,心急道:“你住哪里?是不是还是顶楼?我也要住那里!”

    原楚聿将房卡分给几人,抬眼间原娉然依然笑盈盈地看着这里,他复又神色如常地垂下眼皮,淡淡道:“我晚上不住,等下有点事要回应元一趟。”

    “那好没意思……”另一旁,楚家老三的小儿子楚弘唉声叹气,“堂哥你忙成这样,我都要怀疑大人说的高考完了就解放了是不是真的了。”

    “你反正不参加高考,出了国别把心都养野了。”萧璞城一手勾住原楚聿的脖子,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贴过来的庄岚隔开,打趣楚弘,“你只要让你爹少吃点降压药就算孝顺了。”

    原楚聿将事先就预定好的房卡一一分给众人,萧璞城也跟着帮忙,一边帮,一边冲着原娉然笑嘻嘻道:“原姨,您不是要去氧疗吗?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就别花心思在我们小辈身上了,这里有我跟阿聿呢。”

    原娉然轻飘飘地看了眼原楚聿,又将视线移到庄岚身上,最后又看回原楚聿,轻轻挑了下眉。

    见对方面色沉静地与她对视,原娉然才挪开眼,嫣然一笑,点头说:“你在我当然是放心的,那我就先走了……小聿,你多照顾着些。越原楚聿颔首。

    林琅意在后面瞧见只觉得稀奇,她见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女,却鲜少有原楚聿这样事事亲为且情绪稳定得仿佛没有脾气的,就好像他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公子,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

    房卡分到最后几个,林琅意原本想接着这个机会与他先打个招呼,谁知道原楚聿发到手里还剩三四张时把剩下的房卡一收,一齐递给了萧璞城:“麻烦了。”

    林琅意一愣,等到房卡由萧璞城递到面前时有两张房卡,一张是她的,另一张是程砚靳的。

    萧璞城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笑得很坏:“林小姐,靳狗……不是,程砚靳他去哪儿了,这第一次来,怎么都不陪陪女孩子,让你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林琅意抿了下唇,面带委屈:“他被人一通电话叫走了,说迟一点再来。”

    萧璞城“啧啧”了半天,脸上已然是“我就知道”的表情,却安抚她:“他这人脾气就这样,我跟他还有阿聿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他只是玩心重,没恶意,你……你千万别伤心,他以前可不带女孩子出来,你是不一样的,刚才他还给阿聿打电话让他多关照关照你呢。”

    林琅意眨巴眨巴眼,睁眼说瞎话:“嗯,他也跟我说了,说原……聿哥就是我哥,让我只管跟着他走,他最靠谱。”

    萧璞城赞同地点点头,直接把她领到原楚聿面前:“给你,白帝托孤,靳狗家的那位。”

    原楚聿的视线在她面容上一触即分,像是镜子上划过一块冰块般了无生息,平静得好像她只是一个透明人。

    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两人隔着两三步远的远超社交的距离,淡声说:“你好。”

    林琅意云里雾里地感觉原楚聿似乎突然与她之间有了堵无形的沉重的墙,她不知道缘起何故,但他应该是一个对待他人礼仪得体的翩翩君子,却忽然对她比陌生人还疏离,比初见时更回避。

    咋回事啊,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没开口呢!!

    可是他退一步总得她进一步,这可是大金主,争取投资这事她有经验。

    首先,是要自来熟地跟目标对象拉近距离。

    林琅意装作没发觉他特意表现出来的冷淡,冲他笑弯了眼睛,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聿哥。”

    他的睫毛快速又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皮下耷,避开她的笑颜。

    她举了下手中的袋子,递过去,声音像是裹了蜜糖:“你上次弄脏的领带,我洗干净给你带来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妹宝:你的领带弄脏了,我给你洗净带来了

    以后原:我昨晚领带落在你的躺椅上了,我可以过来拿一下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你有喜欢的女孩了?

    周遭安静了一瞬。

    还是萧璞城先大惊小怪地来回瞅人:“你俩之前认识?”

    林琅意点点头,乖巧道:“聿哥来过我们那儿看珍珠。”

    “那还用我领人?随意点,都是一家人。”

    再刻意避嫌下去就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原楚聿拢了下眉,伸手过来取走她手上的袋子,低声说了句:“麻烦了。”

    他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为了避免两人的手指误触到,特意没有拎提手绳,而是退而求其次地捏着礼品袋的边缘取了过来。

    林琅意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庄岚猛地挤进来打断两人的“叙旧”,她脑袋一甩,面向原楚聿想去翻他的领带瞧,甩头时那辫子卷着风像是条小鞭子一样高高扬起。

    林琅意连忙往后仰脖子,还是没来得及躲开,那辫子用力抽在她下巴上,让她想起拉布拉多的实心尾巴,抽在不锈钢盆上能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林琅意自己揉了揉下巴,庄岚去翻袋子未果,气得又要甩辫子,原楚聿拧了下眉,侧身跨了一步抬手在林琅意面前挡了一下,那辫子只来得及打在他手上。

    “你的头发。”他警告。

    林琅意的呼吸细碎地洒在自己面前的手上,他的手很漂亮,白、瘦、筋脉起伏,手指骨肉匀亭,很容易让人产生旖旎的臆想。

    林琅意因这只手短暂地屏了一下呼吸,往后退开,像最初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一样远离。

    原楚聿顿了一下,手背处忽然如星星点点的滚油烫过一样发起烫,这种灼热让他大梦初醒般很快就放下了手,还不自知地小幅度拧了一下腕子,像是要甩去某些让人心浮气短的痕迹。

    他撇过头,仍然只跟庄岚说话:“等下你们不是要玩水球?戴好泳帽,别乱甩。”

    庄岚跺脚:“戴着泳帽一点都不好看,像颗卤蛋一样,丑死了!”

    原楚聿不为所动,他的眼窝略深,睫毛黑长,衬着那漆黑的瞳仁像是浓重的墨玉,不带笑时瞧着有些凛然,他语气平淡道:“那你就别玩了。”

    庄岚怨气横生,袁家二女儿袁翡大着胆子问她要不要戴自己的泳帽,那是一顶樱花纽结的粉白色漂亮泳帽,可庄岚毫不领情,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然而林琅意却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抬着头,迷茫地喃喃道:“要玩水球?”

    袁翡是跟哥哥袁应贺一起来的,她也是初来乍到,性格内向,在船上时与同样坐在角落里的林琅意聊了几句,立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贴得形影不离,方才尝试与他人交流却被庄岚顶回来,立刻缩回了自己的小世界,只巴巴地贴着林琅意走。

    她见林琅意一无所知的模样,小声道:“这里有好几个泳池,先前大家约好来打水球,你不知道吗?”

    林琅意默了两秒,一边缓慢地点头,一边用力吐出一个名字:“很好,程砚靳,很好!”

    袁翡:“我带了泳衣,是我哥硬要我带上的,说我不合群应该多参加点集体活动,其实我一个人的话也不想玩,你等下如果不下水,我也不下水。”

    林琅意摇了摇头:“没事,你不下水你哥哥回去又要念叨你,大家应该都是瞎玩的,没有那么强调竞技性,就当是玩水了,等下我在岸边陪你,你不想玩了就上岸,我们一起吃点心。”

    袁翡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林琅意的胳膊,小幅度地点点头。

    一群人乘坐电梯上楼,林琅意按住开门键一一放行,停停走走快到顶层,电梯里却只剩下萧璞城和原楚聿。

    方才在楼下时就说了这里生意火爆,房间大批量地被游客定走,而提起来玩也是临时起意,提前一周半并不能包层,只能见缝插针地订房间,所以只剩下电梯里这几人,林琅意也没多大惊小怪。

    “林妹妹好运气。”萧璞城挤眉弄眼地在一旁邀功,“顶层视线开阔,风景也好,很难定的。”

    林琅意看了下两张连号的房卡,心知自己大约是沾了程砚靳的光,再抬头时问的话却直击痛点:“刷的是程砚靳的卡吧?他都不来住,他的房间也要我付钱吗?”

    刚才在大厅里那跳出来的数字已经离谱到她宁可花这钱去租两小时游艇出海,程砚靳,事不过三,要是他连钱都没付,她现在就开船回去杀了他。

    萧璞城:“那小子不是卡被冻结了吗?他哪来的钱?”

    林琅意深呼一口气,当机立断把房卡塞还给原楚聿:“刚才庄小姐不是想住同一层吗?她一定愿意出这个冤大头……不是,这个钱。”

    两人的手撞在一起又分开,原楚聿手指一颤,及时分开手。

    可分开后,他却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房卡,两张房卡被女孩子捏在手心,已经有了稍许的温度,就好像夏日午后突然降临的一场雷阵雨,雨滴落在皮肤上是有热度的,潮湿,闷热,然后又被淋得浑身湿透。

    他提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密闭的空间,他刻意让萧璞城挡在前方,好像这样就能掩耳盗铃般避免把视线投向那个方向。可她还是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他的手里,就像她这个人本身,在初夏的一个夜晚,忽然蛮横又不讲道理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可夏天的雨都是很短暂的,轰轰烈烈地来,声势浩大地将一切浸透,最后又干净利落地停,只消一两个小时,地面上的水痕就能蒸发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

    “钱付过了。”他把房卡还回去,还是捏着短边,与她的手指隔了一整个长边的距离,他低声说,“玩得开心。”

    “不是,你付过了??”萧璞城几乎要跳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跟哥说要自己出钱,给人家免费,靳狗是兄弟,我不是兄弟是吧?”

    原楚聿乜他一眼,屈着腿往后靠,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卡也被冻了?”

    “这是卡冻不冻结的问题吗?这是兄弟感情的证明!好小子,万恶的资本家资本到哥头上来了,不行,你赶紧给我也免了。”

    林琅意被逗趣,乐得一直冲萧璞城笑。

    恍惚间好像看到原楚聿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信息,然后很快朝她这里滑过一眼,可她光顾着看萧璞城跳脚,并未分去眼神。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林琅意靠近门边,她按着开门键往边上退开一步,依旧体贴地请他人先出去。

    萧璞城率先一脚迈出去,她刚要回头看另一个人,按键忽地被另一根手指按住了,那只手掌心宽厚,虚虚地笼罩在她的手背上。

    她诧异地往后抬起下巴看人,只看到原楚聿流畅的下颌线,漂亮的皮囊紧密地贴着骨头。

    他垂下眼睛看她,眼皮很薄,双眼皮的褶皱因为垂着看人显得更加深邃,让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宛如一汪深井。

    她又一次下意识地想起那句俗语,水绿则深,水黑为渊……真是奇奇怪怪的联想。

    “女士优先,”可他带着温和、细腻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得体,“往右手边。”

    “啊,奥。”林琅意回神,抽出手时难免擦过他的掌心,原楚聿一动不动,目光追着她出了电梯,才慢吞吞地收了手跟着出去。

    他的手掌自然垂在腿两侧,轻微地收拢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

    林琅意往右转后径直走到了房间,对了一下房号抽出一张房卡,身后的声音又不急不缓地响起,原楚聿礼貌地询问:“另一张卡能暂时给我吗?”

    “啊?”林琅意已经“滴”的一声打开了门,她转过身,原楚聿的下巴往边上那间房点了点,眉宇间轻轻攒着,有些抱歉。

    “我没有房间,砚靳不在的话,能让我暂时借用一下吗?我下午就离开了的,走之前会让阿姨来清扫一遍。”

    “当然。”

    林琅意立即将房卡递过去。

    钱是人家出的,地方是人家的,再加上现在她听到程砚靳三个字就想揍人,当即表示没问题。

    原楚聿斯斯文文地接过,走到几步之遥的隔壁,刷卡,进门,关门,这才取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明晃晃的楚关迁三个字。

    “阿聿,今天下午可以不着急回公司,你那边好好招待客人,都来了吧?”

    原楚聿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在床沿,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原娉然自然会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楚关迁,何必多此一举。

    “听娉然说,庄家女儿也在,你要好好照顾人家。”楚关迁用开会的公事公办的语气道,“砚靳不是也要收心定性了么,你还比他大上几岁,也该上点心了。”

    原楚聿失笑:“您哪怕无所谓我的想法,也该考虑下庄岚的想法,知道程砚靳要联姻了,她可是哭过一场,您平日里眼光如此老道,在这种事上看起来还是差了点。”

    楚关迁:“所以庄岚不是跟程家没可能了吗?她从小喜欢跟在你和程砚靳后面跑,有什么区别?”

    原楚聿脸色淡下,腔调一转,古怪地“啊”了一声,边颔首边说:“听起来像是菜场买菜,青椒可以炒牛肉,也可以拌辣椒。”

    楚关迁没想到被回敬了这么一句讽刺,原楚聿除了工作上手段强硬,私底下他历来不怎么动气,以前提到这个话题他也都是打着太极转了话题,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自己儿子已然冷冷开口:

    “如果应元未来需要靠联姻巩固地位,靠绑定一个女人来扩大势力范围,”原楚聿轻笑一声,自小孕养出来的慑人的精英气息终于浮现出来,傲慢得淋漓尽致,“那我觉得,应元还挺没用的,也挺掉价的。”

    “在股东大会上听那群一桌子人发疯撒泼还不够,回到家再面对一张不爱的脸装作岁月静好,”他的唇畔染上些微冷峭的弧度,鲜少露出这样凌厉逼人的表情,“这方面我的确还需要向父亲多多学习请教。”

    楚关迁被明嘲暗讽了一顿,也冷声道:“程砚靳可以,你不行?”

    “哦?原来应元的定位和程氏是一样的?您要是只有这点抱负当初何必委曲求全。”

    楚关迁被这一连串连讽带贬的回击怼得哑言,他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觉得电话那头的儿子像是被人夺舍了,才会忽然如此咄咄逼人地说出这些本不该是他该说出来的话来。

    “你……”楚关迁迟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怎么了今天是?反应这么大,有喜欢的女孩了?”

    刹那的停顿都没有,一句坚决的“没有”立刻脱口而出。

    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楚关迁并未多想,刚才那些话重新在脑海里闪过,被震惊短暂压倒的怒气终于烧了起来,扔下一句“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姓改了再说这种话吧”便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原楚聿松了松肩膀,随手将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到盥洗室里细致地洗了个手,他反反复复地冲洗,最后再用纸巾一点点地按掉水分。

    转出盥洗室,他面色如常地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一口灌下去。

    喝完半瓶,垂眼时他瞥见自己随手丢在桌上的房卡,默了两秒,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抚了几笔。

    一个字越写越慢,到最后没写完就收了手,伫立良久,他才短促地怅然笑了下,而后重新回到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反复掬起凉水扑在脸上。

    物理降温让头脑彻底冷静下来,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额前的发丝也被冲湿,软趴趴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蜿蜒的痕迹簌簌往下流,将他领口处的衣服布料也洇湿了几处。

    他微微挑起下巴,用手背粗鲁地蹭了下下巴处的水珠,手背处皮肤下的血管起伏明显。

    原楚聿想把那些纷杂的思绪连着灼热的热度一起用水冲洗掉。

    没有。

    没有的。

    【??作者有话说】

    金沙公馆剧情走完,会有原楚聿视角的初见到金沙公馆结束,给大家看看他起起伏伏的少男心事(bushi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打赌

    休息了不到四十分钟,袁翡在微信上喊林琅意去西楼十层。

    那一层有一整个空中花园,圆弧背后则是半敞开式无边界泳池,最远端可以升起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供人品着红酒时欣赏影视来享受闲暇时光。

    林琅意出门前还去隔壁敲了敲门,斜对方萧璞城率先打开门,他手上没有多余的装备,一看就是连泳裤都换好了。

    他见她站在本该是程砚靳的门口,打了个哈欠问道:“他来了?”

    林琅意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摇头:“是原……聿哥。”

    萧璞城那个哈欠还没打完,闭上嘴之前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有个常年包着的套房吗?”

    门忽然打开了。

    萧璞城:“你怎么回事,自己房间住腻了?”

    原楚聿也什么东西都没带,可他身上的穿着明显是不打算下水:“我等会就走了。”

    萧璞城“哦”了一声,蹿过来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什么意思?不想炸鱼是吧,蝶泳选手不屑与我们过家家是吧?”

    这话一出,林琅意的目光就止不住地往原楚聿的胸膛和腹部幽幽望过去。

    可是原楚聿换了件简单的宽松T恤,下面也是简单的黑裤子,掩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他优越的肩颈线条和举手投足间偶尔才泄露出的那一点隐藏的风光。

    隔着衣服不好猜啊。

    原楚聿似乎感应到了那股探寻的视线,他往林琅意那儿短暂地扫了一眼,回答:“砚靳不在,人数成单,我就不下去了。”

    林琅意举手:“我没带泳衣,我不下水,你玩吧。”

    “你想玩吗?”原楚聿问,“旁边有泳衣卖的。”

    萧璞城忽然反应很大地朝原楚聿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林琅意并没有留意,她摆摆手笑道:“不用麻烦了,先去看看吧,大家也没那么严格非得七对七,少几个人也能玩。”

    几人一同前往泳池,整个西楼十层被包了场,花园亭子里有各种精致的下午茶茶歇。

    林琅意终于找到了金沙溪岛一日游的价值,立刻约上袁翡去花园里吃小甜点了。

    想尝的口味很多,许多漂亮的甜品越看越诱人,不尝一下总觉得错过,而一个又太占肚子,林琅意和袁翡就两人分食一个,这样可以空出肚子来多吃几种。

    正兴致勃勃地试了两种小蛋糕,侍应生忽然进来恭敬地打断了几人,将茶歇桌上的甜品又切成了更小份。

    这可太好了,几个女孩子都挺开心,林琅意转头望了一圈,只看到原楚聿在另一个隔了老远的亭子里,脸上盖了一顶鸭舌帽,似乎在闭目养神。

    “你看什么?”庄岚警觉。

    “看树。”林琅意收回目光,用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荔枝慕斯,新鲜的荔枝肉清甜可口,蛋糕体还有淡淡的茉莉抹茶味,相当美味,她点评,“我觉得这个口味最好吃!”

    另一个女孩子陶姝立刻凑过来:“真的吗?”

    林琅意帮她夹了一块:“真的!不是很甜,口感清爽,你试试。”

    “你看什么树?”庄岚却不肯轻易放过林琅意,仍然虎视眈眈,“这里都是花,有什么值得看的树?”

    林琅意抿去叉子上的奶油,笑道:“摇钱树呀~”

    庄岚并不接她的插科打诨,她盯着她,语气很差:“哪怕结了婚,我跟砚靳哥哥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改变。”

    林琅意点头:“嗯,你跟他的交情完全不用过问我,以前是怎么样,以后就是怎么样,不必在意我。”

    庄岚依旧瞪着她:“我不信,你们所有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结果全都反悔。”

    她说完就把小碟子丢在桌子上走开了,袁翡凑过来悄悄与林琅意耳语:“庄岚刚有个弟弟了,所以周围人对她,包括她的家人,嗯……落差比较大。”

    林琅意顿了两秒,重新望向庄岚,她正左右巡视了一番,大约是这里的女孩子她平日里都并不屑于交际,所以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亭子的一条长凳上。

    庄岚独处的时间里,视线中最后选中了一个人,高喊了一声:“小矮子,你过来。”

    “庄岚我说了你不许这么叫我!”楚弘霎时火了,“我才几岁?我还会长的。”

    “过了十八还能长什么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庄岚和楚弘离开,其他想要去玩水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往泳池走去,林琅意意犹未尽地盯着桌子上最后一块荔枝慕斯,最后还是忍痛放过。

    不吃最后一块,好像是既定的默认礼仪。

    她陪着袁翡往泳池边走去,女孩子们都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漂亮泳衣,果绿色的挂脖式,枫叶色的比基尼,酒红色的大露背……

    林琅意目不暇接地来回看了好几遍,转头时袁翡也已经脱去了外套,是一件非常可爱的金黄色分体泳衣,裙边还有一串白色的柔软蕾丝。

    “好可爱!”林琅意上手摸了摸她的刺绣蕾丝,安抚着脱去外套后像是脱掉壳的小蜗牛一样拘谨的袁翡,“我看那边还放着水枪,大概率都是闹着玩,别担心。”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一般,林琅意话音刚落,侧面忽然飞掷过来一个装满水的软气球,“砰”的一声砸在她的侧腰处,立刻炸开,里面装着的冰水“哗啦”一下全洒在衣服和裤子上。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源头,甫一转头,那边紧跟着激射而来一串水柱,楚弘持着一把比他手臂更长的水枪直登登地对着她的眼睛射。

    “听说你跟砚靳哥要联姻?”楚弘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忽然跟她杠上,虎视眈眈的。

    他见林琅意错开脸躲避,恶意地逼近了两步将水枪档位拨大:“砚靳哥怎么不来?是不是嫌烦躲你呢?”

    林琅意接连退开几步,她半身衣物都湿透了,半贴不贴地黏在身上。

    可她根本没因为身上衣物的不适而局促瑟缩,依旧站得笔直。

    林琅意没管衣服,只转头从头到脚缓慢地打量了楚弘一圈,又慢吞吞地从下往上看了一遍,然后摇着头笑了。

    “你笑什么?”楚弘水枪一停,往前逼了两步,“你那什么表情?”

    “砚靳不来,当然是因为懒得跟你……”林琅意及时收口,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原来他们说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林琅意摆摆手,“玩去吧。”

    “看不起我?把我当小孩?”楚弘最恨别人这种态度,把水枪往林琅意脚边一砸,顿时毛了。

    “不是吗?”林琅意懒洋洋地瞧着他,突然福如心至道,“我171,你才多高?”

    楚弘突然就爆红了一张脸,嗓音都吊了起来:“你们有病吧?我还不到19岁,我会长的。”

    “嗯嗯嗯,继续玩你的水枪吧,我以为是竞技运动水球,结果是团建互砸的水气球,小孩就去浅水区玩,哦对了,我真的171。”

    楚弘气得喊破了音:“我会长高的!”

    “好的,可我171。”林琅意突然就理解了180+的男人死都要刻在墓碑上的身高,这玩意儿可真好使啊,便继续拱火,“你努努力,先长到171。”

    “我是我家唯一的香火,是独子,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你这种性格恶劣的暴发户以为让我程伯父和姑妈看走眼后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他彻底破防,大喊大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林琅意角度清奇:“啊?唯一香火啊?那你妈妈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楚弘震惊地张大了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琅意眼疾手快,一把捡起脚边的水枪,冲着他张大的嘴滋了进去。

    “呕……”楚弘猝不及防咽了两口,立刻被呛到,呕得脸红脖子粗。

    林琅意撇嘴:“你是独子是谁的错?还不是你克你弟弟妹妹?做生意的都爱烧香拜佛,你回头听听你家祷词中有没有子孙满堂这句。”

    楚弘还在咳嗽,闻言不可置信地梗着脖子抬头看她,一根手指更是晃动着直直指着她,彻底惊呆了。

    他从来没听过别人敢这么蛐蛐原家和楚家的。

    林琅意脸上逗弄的笑就没停过,她初来乍到,只能把这些话模糊在玩笑和反击的边界间,用最甜美的微笑吵最凶的架。

    “而且性格恶劣怎么了?”林琅意说,“乖巧、懂事、听话这种利他性的规训赞美之词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人服从安排,表面上受了表扬,实际上什么实际利益也得不到。”

    庄岚忽然朝她这里望了过来。

    林琅意若有若无地往她那儿飘去一眼,两人的视线接触,庄岚立刻就撇过了头。

    林琅意笑了下,重新面向楚弘:“反而你这种难管教的刺头才能得到一切,但是我劝你,眼界放高点,别成天虚空索敌,有那闲情逸致,多游游泳看能不能运动长高。”

    楚弘涨红了一张脸,他听到周围人窸窸窣窣的笑声,知道大家又把自己当成了小孩看。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像一只充饱了气越涨越大的河豚,气急败坏之下瞥见水上飘着的球,一指,挑衅道:

    “水球有什么玩不了的,我们本来就是来玩真的,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小孩。”

    他想着水球号称水上足球,对于体能和水性的要求极高,林琅意一个纤瘦的女生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一个男的?

    更何况他们这个圈子以前也是玩过的,而林琅意第一次来,这辈子有没有玩过水球这种运动都难说。

    楚弘越想越是胜算,优势在我,势必要让大家都看看谁是嘴强王者:“谅你也撑不住四节比赛,我们玩两节,你要是输了以后就再也别出现在我们面前,这里不是你能混的圈子。”

    “哦,”林琅意脸色不变,“那你输了呢?”

    楚弘想当然地用鼻孔看人:“你要多少钱?”

    “嗤……”林琅意嘲讽一笑,“钱?怎么好意思跟小孩要钱。”

    他的眉毛又要竖起来了。

    “告家长也不太好,打小报告是小屁孩才干的事。”林琅意思索一番,笑得眼睛弯弯,“可是子不教父之过,不好意思叨扰你父母,你输了就让你堂哥跟我道歉吧。”

    她一字一句道:“以后每次有你出场的活动,你堂哥都得亲自开车来接我,嘿,偏偏我每个圈子都混。”

    【??作者有话说】

    坏消息:妹宝距离171差2cm,她出门在外自己给自己挣面子的

    好消息:就这,楚弘也没她高(摊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楚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听到这事很有可能牵扯到原楚聿,突然就瞻前顾后跟焉了的黄瓜的一样气势弱了大半。

    他正喏喏着要否决,却猛然瞧见林琅意背后的人,顿时脸色巨变,讪讪地喊了句:“堂哥……”

    林琅意脸上的笑一窒,跟着扭过头去。

    原楚聿不知是什么时候在的,他站在环形门之下的庇荫处,没有被太阳晒到一分一毫,唯有一点反射的光从水面遥遥映在眼尾,他没有往楚弘那里分去一眼,而是自始至终无声地盯着她瞧。

    “泳衣送到了,来选吗?”

    陶姝惊讶:“这里的商业区不是还没开放吗?居然有泳衣卖吗?”

    原楚聿的视线在林琅意湿透的侧腰上停顿了一秒,移开:“砚靳让人送过来的。”

    萧璞城又侧头往神色平静的原楚聿脸上瞟了一眼,表情不明。

    “堂哥,我们那个打赌不算的,我……”楚弘着急起来。

    可是原楚聿犹嫌不足,淡淡地补上一句:“赌注很好,另外,你爸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输了的话,除了刚才所说的要求,这趟金沙溪岛的钱都由你出。”

    楚弘大惊失色,他顽劣成性,爸妈一直宠着,先前终于被狠狠制裁了严管零花钱,并且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推手就是他这个堂哥。

    从那之后,他手头就再也没宽裕过。

    这趟游玩如果都是他出钱,起码三四个月他什么娱乐活动都参加不了了。

    楚弘悔不当初,手忙脚乱地摆手:“堂哥堂哥堂哥!我……”

    原楚聿转身带林琅意去选泳衣,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脸上如常的浅笑配上毫无波澜的语气,有一种隐隐的威慑:“是男人的话……哦,小孩确实不用请客。”

    林琅意听着身后楚弘又气又急的哀嚎声,跟着原楚聿重新穿过花园去东面的更衣室。

    她的脑海里正在疯狂复盘方才说的话,有没有可以胡说八道的角度来让原楚聿相信她对他这位堂哥并没有意见。

    “原来你有171?”他先开口,寻了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毫无杀伤力,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琅意沉默两秒,决定坦白从宽:“其实没有,差2cm。”

    原楚聿略有不解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啊,我就是试试你们男的的常规操作,感受一下虚报身高的虚荣感。”林琅意振振有词,“你们不是168说170,172说175,178说180吗?那我这吵架的时候加个码也不过分吧。”

    “再说了,”她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像是一株骄傲的茁壮成长的小麦,“我是没突破170,可那楚弘也没我高啊,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吵架不就是挑着最一针见血的角度扎吗。”

    原楚聿好像抿唇笑了一下,花园里隐隐绰绰的阳光透过树叶投在他脸上,让他此刻看起来无比温柔。

    “是因为程砚靳做的不好,所以才需要你这样辛苦地自己挣面子。”他忽然开口。

    “你今天第一天来,带你进圈子的人却不亲自出面本来就是一种轻视,而引荐人的轻视会传染给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只是有些人善于伪善,另一些譬如楚弘这样被宠坏的蠢蛋会直接表现出来。”

    林琅意愣住,她没想到原楚聿会这样维护她,在教训楚弘后,还能毫不留情地批评“始作俑者”的程砚靳。

    这可是他好兄弟,他都能这样公平公正地为她站队,还在她面前说程砚靳的不是。

    她当然知道楚弘的价值观,世家看不起富二代,富二代看不起暴发户是这种人骨子里的鄙视链。

    更别说她是干实业的,那电视剧里,霸总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了身份,全是什么高科技新贵、投行操盘手……玩的都是金融科技这种一听就高端的玩意,哦,比如眼前的人,家中就有涉猎。

    而她一个养珍珠的,就像那些路边摆摊开店的,其实真的很有钱资金链很富裕,可听起来就是不上档次。

    谁说工作没有三六九等,谁说人没有三六九等,只是大家都不说出口罢了。

    可是原楚聿似乎对她从来没有偏见过。

    林琅意真诚感慨:“聿哥,你真的是个好人。”

    原楚聿却看她一眼,忽然唇角一抿,笑得有点捉弄的意思:“我是好人?那我怎么记得,符合利他性的规训之词的我让人觉得无趣和伪善,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才怀疑我不是好人?”

    在这儿等着她呢!!

    林琅意的额角突突地跳,这人到底听到了多少啊救命,而且初见时是她偏见多疑了,她承认,但也不至于现在开始翻旧账吧。

    她硬着头皮,多年来的舌灿莲花功底大爆发:“但是,聪明、果断、成绩优异、擅长人际交往是利己的内部积分,你同样做的非常完美,是别人家的小孩。”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君子论迹不论心,想要获得周围的人的一致好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回敬。

    “况且,那些懂事、大度的外部积分虽然利他,却让本来就拥有强大内核的你显得更加超然绝尘,谁说‘利他性’和‘不好惹’不能共存呢?你如果先用‘利他性’让他人尝到甜头愿意为你所用,再加以‘利己’,这不就是答案吗?”

    原楚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阳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过,经过眼睛时难得让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有了点光泽。

    他轻声说:“所以你之前也是那样拿到你家Y市和G市其中一个公司的,对吗?”

    林琅意脸上一僵,脚步跟着乱了。

    他不急不缓道:“借着商业贷款的机会转了法人,明面上是你背负债务赌一把自动化清水养殖,实际将整个公司都提前拨入了你的口袋。”

    “那公司不管最后给谁,你已占先机,你如果不签字,谁也从你手里拿不走。你下手毫不留情,嘴巴上倒还是说着甜蜜温馨的话。”

    他一针见血:“俗称,嘴甜心硬。”

    两人彻底走出花园到了廊檐之下,阳光再不能直射,空气都稍稍冷凝了些许。

    林琅意的脸色同样阴晴莫测。

    原楚聿脸上却仍然挂着温和皎然的笑:“林伯父只说了你贷款赌政策赌对了的事,夸你有先见之明,剩下的都是我猜的……所以第一次我想来见见你。”

    他见林琅意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浑身像是竖起了刺一样,柔了声线安抚:“别怕,我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其实是同类。”

    林琅意干巴巴地反问:“同类?”

    “嗯,你答应人做一件事时哪怕心里不喜,答应的话也是痛快爽朗的,因为如果推三阻四最后却还是做了,那那些牢骚话除了让对方降低对你的评价外根本没意义;但你如果想拒绝一件事,你会在言语上极尽为他人着想,然后在行动上直接拒绝,对吗?”

    他冲着她微微笑着:“很厉害的女孩子,总是反人性的。”

    林琅意心里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这种情况下,她还要向他开口。

    可偏偏原楚聿此时说话的声音温柔到爆,林琅意心一横,顺着他拉进距离的那句“同类”直接把程砚靳说的那个大宗现货市场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

    原楚聿侧着脸凝视她,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为何事而来。

    他在谈正事和闲聊时完全是两个姿态:“我需要一个理由。”

    终于到了重中之重的话题,林琅意的肩膀打直绷紧,打包票:“林氏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仍然一动不动的,鸦羽般的黑长睫毛敛起,就那样看着她。

    林琅意恍惚之间觉得那双眼睛里是有翻滚的情绪在的。

    他好像正在清晰直白地通知她,他能帮她。

    他能很轻易的、很简单地、举手之劳一样帮助她,只要他愿意。

    当然,这需要她再给予一些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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