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助手怀疑遇到了趁病碰瓷的人,当即要报警。病房里乱成一锅粥,贺任沅恰恰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脑门疼得厉害,眼皮昏昏沉沉,费力地抬了好多次手,被一双温暖柔嫩的手掌托住。
助手见老板醒了,连忙扑过去:“老板,你怎么样?要不要转院回南城?这里有个人说是你对象,阻拦我转院,我要不要报警?”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把贺任沅的脑子问宕机,他抬眼看向床边的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映入眼帘,剧烈的熟悉感包裹着他的心脏,但是脑子却异样清醒——
很熟悉,他却丁点不记得这个人,他失忆了。
“他说是就是吧。”
贺任沅吃力地吐出一句交代,“听他的。”
助手:???
贺律师一向一是一,二是二,这种话助手也是第一次听。
助手这才打量起声称是老板娘的大美人,呃,如果忽略常理,这样的大美人当老板娘也很合理啊。
助手一下子变得毕恭毕敬起来,面对大美人说话还有些磕巴:“对、对不起,我是老板的助手,您有什么吩咐吗?”
白清语抬眸看他:“他的钱在你那儿吗?”
助手:“您要买什么?”
白清语:“邓伯刚才垫钱了,你还给他。”
助手:“行。”
白清语守着贺任沅一会儿,和邓伯回家去了。
失忆了感情归零,没有必要陪床,反正贺任沅有助理。
助手一脸懵逼,仿佛刚才那一场是幻觉。
翌日,贺任沅才算真正清醒,四肢的力量也重回身体里,从自己坐起来到下地行走,居然有种对肢体掌控的陌生感。
只消一会儿,贺任沅重新掌控了躯干,同时助手带来了警方录口供。
录完口供已经是半小时过去,出这么大的事,南城那边的律所要翻天覆地了,贺任沅此刻却没有心情顾及,而是冷着脸问助手:“我的……那个说是我对象的人呢?”
助手:“回家了。”
贺任沅无端感到焦躁:“你送到家的?”
助手心虚:“没有,他俩门口坐公交就走了。”
贺任沅心里浮上更多的焦虑:“你知道地址么?现在带我过去。”
直觉告诉他,他失去的记忆里,那个人对他很重要,说不定他还爱上过对方。
就算失忆了找不回当时的喜欢,责任还是要肩负起来的。
虽然贺任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找不到任何支持他谈过恋爱的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违背直觉会让他浑身不安。
况且,他觉得对方也是很爱他的,从他握着自己的手陪护就知道了,他不能当负心汉。
贺任沅:“他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助手想了想:“让我把医药费还给他大伯。”
贺任沅:“……”
贺任沅给自己办了出院,脑袋缠着纱布,颠簸了一小时,来到一栋小屋前。
助手小心观察老板,觉得他怕是摔坏了脑子,糟糕,要通知老总。
白清语正在和邓伯一边晒太阳一边剥花生种子,电视开得很大声,主角的对话从屋里传来,不用看画面都能理顺剧情,场面其乐融融,看起来并不记得老攻昏迷在医院。
贺任沅的嘴角僵了一僵,站了半天才被发现。
邓伯:“你出院了?身体好些了吗?”
贺任沅:“好些了。”
邓伯:“你记得我们清语吗?”
贺任沅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邓伯:“那到底是记不记得?”
贺任沅定定看着白清语,道:“我记得你是我老婆,其他的不记得。”
白清语和邓伯对视一眼,贺任沅的情况和他猜想的一致。
他们昨晚商量了一下,如果贺任沅还记得,就再试着培养一下感情。如果贺任沅不记得,也不来找他,反正双双失忆干脆一拍两散。
在神境里,茶神是唯一的上位者,但人间可不一样,古书上的茶神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目前这种情况,邓伯的建议是不要暴露身份,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失忆的贺任沅会做出什么事。
邓伯吓唬白清语:“搞不好遇到渣男,他会把你的头发剃光,连小茶宝的头发都不放过!”
白清语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也不想以后茶宝变成光头宝宝。
至于帮助贺任沅恢复记忆,更是不妥当,白清语还没想起来,可不能让凡人先掌握信息差。
在神境里,贺任沅只能依赖茶神生活,自然百依百顺,出了神境,失忆的贺任沅才会暴露本性。
邓伯琢磨着,这恰好是一个看清贺任沅真面目的机会。
他觑着贺任沅,故意道:“你忘记了,我们清语也忘记了,干脆一拍两散。”
他和白清语一看就是一穷二白的人家,贺任沅这样的豪门公子,听见白清语不纠缠,会不会还松一口气?
邓伯紧紧盯着贺任沅的反应,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
“不行!”贺任沅斩钉截铁地否决,“我要带他回家,我会负责到底。”
邓伯:“负责?你能跟他领证?能说服你父母找个男儿媳?能一辈子忠诚不二?”
贺任沅:“我能。”
邓伯扭头看茶神的意思,他自己不会照顾孕期的茶神,家里条件也不好,纵使万般担忧,但说实在的,如果贺任沅愿意负责,对白清语是最好的。
白清语把盆子从大腿上挪走,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花生壳碎屑。
他还没去过城里呢,人类社会很发达,看看也无妨。
白清语对上贺任沅的视线,抿了下嘴角:“我跟你回家看看。”
贺任沅一颗心总算踏实了,目光往下一移,瞳仁倏地跳动了下。
他大步走上前,有些手脚无措,想扶着白清语,不知道该把手放在肩上还是后腰上……他们太陌生,有些动作过于冒犯。
“你怀孕了?”贺任沅低声问。
白清语点点头:“你可以叫他小茶宝!”
贺任沅虽然还是处男,但丝毫没有怀疑孩子的来历:“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奔波?”
他不能再让怀孕的老婆住在这栋小土楼里,光线都不好,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白清语:“可以出远门。”
“我想坐火车!”白清语眼睛亮亮地说,“要绿皮的。”
贺任沅:“高铁行不行?更快。”
白清语坚持:“那你坐高铁,我坐绿皮。”
贺任沅劝说:“要不飞机?在天上飞的。”
白清语:“不要,我就要绿皮。”
茶神的固执可见一斑。
贺任沅无奈顺从,在他眼里,怀孕一定会需要最精心的照顾,但他也知道,心情比吃多少营养品都重要。
“行,绿皮。”
从武夷山到南城,白清语精力旺盛地坐在靠窗凳子上看着窗外。
贺任沅坐在他对面处理律所合伙人。
看起来就像萍水相逢,除了中途问他要不要喝水吃东西,两人几乎不沟通。
合伙养娃的关系,没必要废话噢。
他们要在绿皮上过夜,贺任沅花钱包了一等卧,除了火车声音有些吵,倒也勉强能睡。
贺任沅一整天大脑就没放松过,录口供,接老婆,拆律所,找证据送合伙人吃刑事和经济牢饭,还要时刻揪心怀孕的白清语,连睡觉也不安宁。
半夜,他的额头隐隐作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见推他的凶手,梦见事发前的端倪,还有乱七八糟的,他梦见了一条很关键的证据,让他的思路都清晰了起来。
贺任沅不顾意识昏沉,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抓过桌上的纸笔写了下来。
翌日,贺任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昨晚的笔记。
【洗发水能喝,洗澡水不能喝。】
“……”
梦了个什么玩意儿!
第67章
(2)
火车夕发朝至,白清语早餐就喝了个豆浆,其他的都不要。
贺任沅正常地吃了一份完整的早餐,差点不消化——因为白清语不吃。
火车到站南城,贺任沅提着白清语的大包小包率先踏出一步,朝白清语伸手。
火车和站台之间有条缝隙,需得小心。
白清语没有意会到贺任沅的用意,把手上没喝完的豆浆递给他。
主动吃剩饭不浪费食物,在茶神这里非常加分。
贺任沅路过垃圾桶,随手就要扔,白清语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你忘记喝光了吗?”
贺任沅垂眸,看着白清语自带豆浆粉冲泡的饮料,他们之间没有亲密到吃对方剩下的东西吧?
白清语把豆浆拿回来:“对噢,我们不熟,我自己喝。”
白清语吸了一口豆浆,随意地闲聊:“你几岁了?”
贺任沅:“26。”
嘶,才26,白清语一边喝豆浆一边摇摇头,真是太小了啊,难怪还会浪费食物。
贺任沅记得白清语身份证上写着23岁,这是嫌他年纪大?差三岁算什么,又不是差三十岁!
两人在火车上相对沉默,贺任沅在善后,白清语在欣赏风景,出站的这一段路程,可能是即将同居的感觉越来越真实,双方都想增进一下了解。
贺任沅:“你应该毕业了吧?”
他觉得白清语若是还在读书,自己应当不会轻易让他怀孕。但也不一定,万一是发生了一夜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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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语面颊飞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读过书。”
贺任沅蹙眉,“没有读过是什么意思?高中没考上?考上了没钱读?”
“幼儿园都没读过。”白清语觉得贺任沅很笨,他明明表达得很清楚了,“你呢?高中考上了没?”
贺任沅定了定神,一个气质优雅的大美人结果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自己竟然这么看脸?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刻意炫耀自己烫金的学历:“我上过大学。”
白清语笑起来,有学历可以加分:“对哦,没读书不能当律师,我以后一定要让茶宝从幼儿园开始读。”
贺任沅已经习惯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小名,他也觉得很可爱:“嗯,三岁就能读幼儿园。我们的孩子……几个月了?”
文盲被判定为高危妊娠的一种,因为往往伴随着不注重产检、错误理解医嘱、饮食随意、营养不良或过良……等可能发生胎儿危险的行为。
伴侣低学历,作为高学历的一方,贺任沅有必要全程监视照顾。
白清语早就忘记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摸着肚子掐指一算:“应该有六个月了。”
休眠会让茶神神体清瘦,加上他穿着两件宽下摆的衣服,不注意看不明显。
贺任沅下意识回忆半年前的经历,是哪一天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导致他跟白清语有了一个孩子?
粗略一想并无答案,贺任沅暂不追究,继续了解情况:“产检过了吗?”
“产检?”茶神的神色出现迷茫,产检是什么东西,检查吗?
贺任沅握紧了手提包的拎带,看来是一次都没有检查过,但这不能怪罪于白清语的低学历,而是对方以男人之躯怀孕,找不到合适的医院,怪自己没有提供条件。
要不是他恰好来到武夷山接诉讼,名气又大,传到了村里,被邓伯知晓,邓伯带着白清语去找他,或许他要永远地错过了。
贺任沅因为掉崖伤到脑子而失忆,据邓伯的说法,白清语是因为前阵子清晨买早餐被闯红灯的电动车撞失忆的。白清语见对方可怜,没有找他麻烦,结果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发现忘记了好多事。
贺任沅想想便觉得怒不可遏,把人撞失忆的力度肯定不轻,肇事司机居然不送白清语去医院,仗着白清语人傻好说话就跑了。
如果他当时在……他在就不会让白清语被车撞了。
贺任沅有一部备用机放在助手那儿,直接给白清语将就用着。白清语在手机上悄悄搜索“产检”,喔,原来就是用科技手段观察胎儿的状态,还能看出性别。
这有什么?他只要一进神境变成茶树,就能直接看见茶宝的小小幼苗。
长得很好,叶子嫩嫩的,神境里也没有雀虫鼠蚁会咬他,等呱呱落地变成人形后,肯定皮肤白白嫩嫩的。
白清语怕这个人类看不起他,于是改口:“我检查过,我们有一个儿子。”
贺任沅微微窒息,没有正经产检,但验过性别,是私下验血得知的?谁这么教唆他老婆的?他想说这样的做法有些多余,但看着白清语那张天真漂亮的脸,又说不出来,只能把扫盲提上日程,道:“好,我知道了。”
白清语警惕道:“你好像不是很高兴?不喜欢茶宝吗?”
贺任沅:“我很喜欢,我只是在想怎么胎教。”
胎教?胎教茶神听说过,就是听音乐,他可以拉二胡。
司机陈束的车停在车站地下停车场等候多时,看见老板脑袋缠着纱布,手里提着两个蛇皮袋行李,差点没认出来。
他连忙下车打开后备箱,帮忙提行李,又打开后座门。
贺任沅抬手按住车门上方,“你先上。”
陈束这才发现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长得好看他差点以为是短发姑娘,既然是漂亮姑娘那肯定不是跟他们禁欲系的老板一道的。
陈束眼睁睁看着大美人上车,被贺任沅眼风一扫,沉默是金地去前面开车。
看这贴心样,老板出差一趟,还找了个媳妇回来?
半小时后,车辆停稳在一栋豪华别墅前,白清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豪宅,感叹:“原来当律师这么有钱。”
司机嘴角一抽,再大的律师都不能靠工资买下这种房子。
管家齐云听说了少爷在武夷山的惊魂,那么高的山崖,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竟然住院一天就出院了,他煮了一碗面线两个鸡蛋给少爷洗尘,还把家庭医生叫过来了。
贺任沅无视众家政的目光,先带着白清语上楼,把自己的卧室让出去:“以后你睡这里,我睡隔壁的书房,你先休息休息。”
他去隔壁打印了一些在火车上拟好的合同,转身下楼。
他需要所有家政签订保密合同。
几位家政一字排开,瑟瑟发抖,贺任沅一向是不管他们的,一旦严格起来,他们毫不怀疑如果破坏合同,将面临严厉的追责。
尽管头上缠着纱布,贺任沅扫过去的目光依旧令人胆寒,甚至多了一层威慑——劫后余生的人往往心更硬。
贺任沅:“不想签的,觉得自己嘴巴不严的,去管家那儿领三个月薪水辞职。”
大家纷纷表示要签,好不容易有贺任沅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说明了贺任沅本身对他们是信任的。
等敲定事宜,贺任沅宣布涨薪100%,“白清语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想干什么,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都让他干。”
管家:“是。”
少爷真是出息了,不声不响老婆孩子都有了,还格外与众不同,不愧是少爷。
夫人更是超乎意料的美貌,不敢相信小少爷该有多可爱。
贺任沅:“这件事先瞒着我爸。”白清语还不适应城里生活,没必要一来就面对家长,先让他适应了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再面对贺望重和舒枚更有底气。
管家:“是。”
贺任沅提点管家:“你要注意措辞,培养他的主人翁意识。”
管家:“没问题。”
贺任沅想想一切都交代清楚了,律所那边他还有一堆事要忙,遂上楼把白清语带下来,介绍家里的人给他认识,“你头一回来,我理应在家里陪你,但那边实在忙不开,等我处理好了律所的事再抽时间陪你。”
白清语很理解,合伙人谋杀未遂,是天大的事,“你去吧。”
管家:“夫人真是通情达理。”就是少爷和夫人怎么有点客客气气的?
贺任沅去公司,管家带着白清语熟悉家里的布置。
十分钟后,白清语提出一个小建议:“我可以在家里养鸡鸭吗?”
管家内心慌张,面色淡定。怎么办,如果他不一口答应,岂不是违反了少爷的指令,夫人本来就有权安排家里,但若是答应了,少爷会不会想卖掉房子?
真是棘手。
管家:“自然是可以,但是夫人为什么要鸡鸭,我们可以采购鸡肉和鸡蛋。”
白清语抿唇,因为你们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每天肯定有很多剩饭,不喂鸡可惜。但是贺任沅好像并不是一个节省的人。
“因为在我们那边,怀孕了要养两百只鸡鸭坐月子吃。”白清语先说得夸张一点,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律师最会砍价了,如果他说养五只,最后可能只能养两只。
两、两百只?
管家微微震撼,对不起,他只能管理十人家政小团队,两百只要请示上级。
片刻,在律所沉着脸色的贺任沅接到管家的电话。
“你是说,他要养两百只鸡鸭坐月子吃?”
贺任沅一边说一边在浏览器敲下这行字,发现白清语并没有胡说,真人真事还在发生。
但那是乡下,有大片的田野山地当养鸡场。
管家:“您没听错。”
贺任沅:“……”
白清语接过电话,弯着眼睛道:“我隔壁的张瓦子儿媳怀孕,他买了两百只鸡鸭,其实根本就吃不完,他儿媳闻到鸡汤就想吐。我不用喝太多,养少一点,你觉得养多少只好?”
贺任沅捏紧了手机,良心被谴责了一秒,但不多:“两只。”
白清语:“……”怎么还是只能养两只?
他直抒胸臆:“我想养五只,两只母鸭,三只母鸡。”
贺任沅:“……行。”
白清语把手机还给管家:“谢谢你。”
管家:“夫人威武。”
晚上,贺任沅很晚才到家,他似乎很忙,吃饭的时候还在接听电话。
白清语听见他在联系什么绿色有机牧场,要从现在开始奶牛要怎么喂养,过几个月要制作出最好的一段奶。
喔?是给茶宝准备奶粉?但是茶宝刚出生只能喝露水,不能喝复杂的东西,会不消化。
白清语:“不要奶粉。”
贺任沅:“吃米糊没营养。”
白清语:“不是,我自然有办法喂他,这个你不用操心。”
贺任沅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胸前一瞥:“什么办法?”
难道……难不成……这就是白清语坐月子要喝很多鸡汤的原因?
贺任沅突然觉得今晚有些热。
白清语神秘道:“保密。”
第68章
(3)
等贺任沅处理完律所的事,即将上任舒贺集团,已经是一个月后了,白清语还是很瘦,一点没胖,家里的鸡鸭倒是肥美。
贺任沅看看白清语,再看看鸡,难道他养人的本事不如白清语养鸡?
他问管家:“白清语胃口不好?有孕反?”怎么没人告诉他?
管家:“看着不太喜欢吃饭,但胃口……似乎也可以,一起吃饭时也能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