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皇子身边,明面上有女官、宫人和侍卫随行,暗中亦有暗卫相护,衣食住行都有轩辕烨的人负责,只怕连皇后都插不进去手。况且轩辕烨如今正值壮年,若是想要亲生的孩子,几十个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他现在想自己培养一个优质的继承人罢了。
……
窈娘笑笑,说二皇子确实出色,又问我要不要吃点果脯。
我点头,以前在南梁总嫌那些果脯甜的甜,酸的酸,一天都吃不了一块,到了北辽来,却觉得怀念,常常是窈娘劝着我别吃太多,仔细坏了牙。
可今日不知为何,我刚吃进去一块,就觉得反胃,直接吐了起来。
窈娘急得给我拍背,直说是不是昨岁我被越贵妃踹的胃疾又犯了,就要给我叫御医来。
我摇摇头,觉得可能是老毛病,示意她先叫我从南梁带来的那位御医过来看看。
御医来了之后,先替我诊脉,他刚搭上手,就皱起眉头,我本以为自己可能病得重了些,却不想听他说,我怀孕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娘娘有了身孕,大概已经有两个月了。」
我坐在椅子上,手心不由得贴上自己的肚子,说不上什么心情。
只觉得我的母亲当年知道自己怀孕了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满心期待着我和哥哥的到来。
只可惜哥哥没活下来,而我光是活下来,就叫母亲操碎了心。
窈娘反应快,先封了御医的口,又送人出去,对外只说我又犯了旧疾,要好好休息。
她回来时,我还在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我知道两个月的孩子不会有胎动,也不会有心跳,可对我而言怀孕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的肚子里会有一条小生命。
我回想起我从猎场回来的路上依旧不舒服地蜷在马车上,茶饭不思,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我的肚子里,顽强地陪我颠簸了一路,依旧存活。
纵使我对他的父亲极为不喜,可我不愿迁怒这个孩子。
我的手心贴在小腹上不肯挪开,却突然想到,轩辕烨会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吗。
正当我沉思之际,窈娘跪在我身前,问道:「公主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陛下大概是不会允许的。」我哑着嗓子,仿佛不是我在说话一般,「更何况,一个和亲公主生下的孩子,身份实在是尴尬。」
「公主若是想,奴婢倒有一个主意。」窈娘不笑的时候就同其他严苛的女官很是相像,我一时间有些怔住,听她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月,就是您的回门宴,到时候南梁会派使者来,您若是在宴会上宣布怀孕的消息,陛下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或许会同意您生下来。」
我闻言只觉得窈娘天真,纵使我不过十五岁,入北辽后宫一年,就知道南梁是最最靠不住的。
他们不在意我能不能生下北辽的皇嗣,也不在意我在北辽的后宫里有没有受到欺负,甚至不在意我能不能在北辽活下去,南梁的皇帝送我来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想少给一些岁贡。
可他虽不想交岁贡,但更害怕我父亲守在边关会背叛他,所以宁可给北辽交大笔的岁贡,给北辽银钱养活北辽侵略南梁的兵马,都不肯将我父亲派回边关。
至于什么「回门宴」,不过是打着我的名号的两国邦交罢了。
我的父母亲不可能来,我也更不可能回南梁去,来北辽的南梁使者我都未必认识,这样的「回门宴」,与我何干。
只是若还能见到去岁送我和亲的那位将军,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想明白了,南梁最没有风骨、没有气节的人,其实是南梁的皇帝。
13
我摸摸小腹,还是下定了决心。
窈娘难得与我争执,她软了嗓子:「奴婢只见公主一人在这北辽举目无亲,每每深夜垂泪,奴婢只想着若是公主能有个孩子陪着,也不至于这般思念故国。」
我闻言也没忍住落泪,可想想轩辕烨的独行专断,想想我如今在北辽的尴尬处境,若是我的孩子生下来,他的处境,又怎会比我好上几分。
「哪怕是个女孩也好啊,」窈娘轻轻伸手抚摸我的肚子,「只要是公主的孩子,奴婢一定会拼上性命护着她的。」
生下来,是个公主又如何。
公主威胁不到二皇子,可公主的命更苦。
将来若是长大了,被轩辕烨随便送出去和亲,只怕也会像我一样,只能在梦里见一见母亲吧。
我狠下心来,叫窈娘去请轩辕烨来。
窈娘面色复杂,百般不舍,最后还是依命去了。
……
只是轩辕烨没来,来的是皇后和轩辕烨身边的大太监。
那人赔笑着,端了一碗药,我便明白了,平静地说道:「陛下不肯留他。」
「陛下心疼娘娘身子不好,十月怀胎艰辛,陛下舍不得娘娘受苦。」他牵强地安慰我,「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陛下说,娘娘若是喜欢孩子,将来抱养个女孩承欢膝下便是。」
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只觉喉中苦涩,恨恨道:「你回去转告他,即便是女孩,也不是他养的一只小猫小狗,能随便从生母身边夺走送人!」
「何况即便是给我抱来了一个女孩,将来长大了,再被他当个小猫小狗送出去,焉不知母女分离之情,肝肠寸断?!」
我气到不肯用敬称,还是没忍住落泪,皇后只能怜惜地看着我,拿过帕子替我拭泪。
药效发作,我的小腹一阵阵绞痛,疼得我蜷在地上,窈娘要扶我上床,我痛到难以挪动,却只能生生挨着,又断断续续挤出一句:「他不想要……孩子……何苦停了……我的避子汤……」
我疼到快昏过去,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最后瘫在窈娘怀里,几乎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句:「娘……」
……
小产之后,我有些郁郁寡欢,御医嘱咐我要静养,我便日日坐在床上,回想着在母亲身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