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逢夕见他终于安静下去,也松一口气,她附去小尼旁边,问他:“交流得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刚把几个材料发给他们。对了,逢,明天开始录制节目,记得去。”
“OK。”
电视台那边这档节目已经筹备很久,大体上都筹备得差不多了,主要嘉宾阵容也早已确定,不然不会吸引来沈清悠。
到最近还在敲定的只是个别几个问题。
而现在也都已经准备完成,所以这么快就开始录制,不足为奇。
小尼偏头撑着脸问她:“会紧张吗?”
逢夕笑了下,“不会。我只是去回答一下问题,都在我把握的范围内,所以不紧张。”
她很有信心,信心就是底气。她能确定自己的专业度都是实打实的,所以面对这个场面一点不慌。
小尼给她点了个赞,“你真的好棒,逢,你都不知道你自信的样子有多迷人。之前你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是,我感觉你身上都在放着光。”
他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边工作,一个原因是他们确实兴趣相投,逢夕现在所做的工作很吸引他,另一个原因则是逢夕已经在这个领域深耕,她身上散发的光芒不自觉地折服了他,叫他心甘情愿想为她工作。
国外在这方面的重视程度会比国内强,在国外的时候,她受到的关注度远比现在要高得多,接受采访是常事,她的作品经常登杂志,也有积累一小部分自己的粉丝。
「FENG」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可超越的存在。她的拍摄手法、拍摄风格,大胆而勇敢的拍摄手段,世界上很难找出第二个人。
现在参加这档节目,真的是北城节目组高攀了。
逢夕揉揉他金色的柔软的头发,轻轻一笑:“那希望我明天的状态也能这么好。”
“肯定!我相信你!我要守着看你的节目。”
逢夕的进步,他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看着她从从前那个完全不曾涉足过这方面的人,变成一个专业人士。也看着她从一个胆子并不大的小女孩变成如今尽情与大自然交流的王者。
等到晚餐时间的时候,逢夕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吃一点就好,小尼嘿嘿一笑:“你去就好啦,逢,我看中了一家很好吃的外卖,我想吃它。”
因为被柏助带着玩了好几天,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外面吃一些地道的饭菜,他自己很久没有点过外卖,现在十分想念。
逢夕也就没有强求,自己拿着手机下楼。
她找到中餐厅,寻了个位置坐下。
原本她是准备一个人用餐,但是她前脚刚点完餐,后脚就遇到了个熟人。
戚榆紧张地捏紧手包,站在桌边询问:“夕夕,一个人吃饭吗?”
逢夕蹙了下眉,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戚榆。
──说实话,那天分开以后,她以为他们应该不大会再见面了,起码近期内。
她不知,如果戚榆不主动找她的话,她们确实不可能在这里凑巧遇到。
但是戚榆一直有派人在看着,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一搬来这里后,戚榆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逢夕点了下头。
戚榆牵起嘴角笑了笑,“可以跟你拼个桌吗?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求,只想与孩子多待一会儿。
仔细回想从前,她们母女俩单独相处的时间确实是太少。明明只要她有心,她可以与女儿有很多的单独相处机会,可她那时不知珍惜。现在再也不能如她所愿地随意得到了,她才悔之莫及。
逢夕踟蹰片刻,方才点了头。她待人向来很大方,能答应的事情也就答应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与逢夕有关的问题上,她一直是被排斥,被迫退避,从不能接近。而这回她没想到逢夕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戚榆叫来服务生,又添了两道菜。
她有些内疚地说:“家里孩子太多,即使再想要都顾全,也很难。如果以前我能多注意一点,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的话……就好了。”
逢夕动了动手中的杯子。和这个人面对面坐着用餐,这一幕在脑海里总觉得不陌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抵曾经也发生过许多次。
她想了想,给出客观理性的评价:“以前我需要独立,但是独立得不好。现在不会了,现在独立得还不错。”
平时她也都是一个人生活,自己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她也更习惯一个人,来去自由,不用对太多人做交代,想走就走,自由如风。
她当初决定以「FENG」为名,一个原因是名字首字为「逢」,一个原因是取自「风」的谐音。她希望自己能像风一样自由随性,能够去往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羁绊也没有拘束。
减少依赖,减少期待,减少情感影响,就能够给自己更大程度的自由。
一开始是不太习惯,刚刚失忆的时候她也度过一段很痛苦的适应时间,但是现在她觉得挺好的。
放下的越多,执着的越少,人就会越轻松。
她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
有时候她也会想,从前的逢夕那么痛苦,是不是因为执着的东西太多?在意的人、事太多?她放不下,却又得不到,也就形成了痛苦的根源。
现在的她无法评价以前的对错,也不想去评价。因为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变化,她希望可以接受所有状态下的自己,也能接纳自己所有不完美的另一面。她希望自己可以更爱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爱自己,自己也一定不能放弃,而且自己要做最爱自己的那一个人。
世界很大,世界上还有很多风景在等着她去看,还有很多濒危险境等着她拍照记录、传递给更多人所知,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她也还在等着能够拍出超越自己前一时期的作品。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会再选择放弃自己、放弃生命。
她这般释然,可是戚榆恐怕永远也无法释然了。听了逢夕的话,她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泪意涌得更狠,喃喃着说:“不,你那时候才多大呢?一个孩子,怎么会需要独立?独立得不好也不是错,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独立。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合格。你那么小,就已经让你这么不开心了。”
戚榆揪着手心,不安地说:“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但是妈妈还是想跟你说,当初将你找回来的时候,妈妈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跟弟弟一样,没心没肺地开心就好了。当然,这里不是贬义词,就是说心上什么事儿都没有那样……”
但是每个孩子都有每个孩子的性格,逢夕和清鹤性格并不相同,而他们也没有及时地照顾与处理。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当时确实精力偏移,分身乏术。
“你都不知道,爸爸哭过多少次。因为你跟他说,当年手术完他抱着清悠回家,你站在旁边,想找他,但是他没有看到你。”话匣子一打开,戚榆有些收不住,只是想和女儿说话,“他一直在说,他当时怎么就没看见你呢?有时候心里难受,他就喝酒,酒喝多了也要说。他一直走不出来这一块,觉得很对不起你。那个场景,只是一想,就心痛得喘不过气。你当年才那么小呀,怎么能看不见你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双手掩面,盖住失控的情绪,“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了,对不起,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只是没想到,几年没见,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那些沉淀在心里的苦痛,即使是在重新见到她以后,也依然被堵在心里,无处诉说。而且可能永远也无法同“她”说了,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已经知道错误,但是那声道歉却再也给不出去。
他们已经反省,但是没有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们,他们也无处弥补。
做错事,道歉,弥补──这反倒是轻松的。
痛苦的是,过程中断,他们所对不起的人,可能再也接不到他们的道歉。他们只能在心里内疚一辈子,懊悔一辈子,永远将这件事堵在心里,可能这辈子都难以走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想回到过去。
比如沈经垣,就算别的时候都不允许,那也请允许他至少回到那个他带着沈清悠从医院回家的下午。他会将清悠交给别人,然后自己蹲在逢夕面前,朝她温柔地笑一笑,摸摸她的头,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脑袋说:“爸爸最近是不是忽略我们逢夕啦?好几天不见,爸爸可想逢夕了,逢夕想不想爸爸呀?”
那个小小的孩子,一定会很开心地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地与他说着想念,说不定还会大胆一点,说出更多心里话,比如说:“爸爸妈妈不在家好久,我好想你们,可是你们都不在。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想要你们就跟陪清悠那样,也陪陪我。”
──这些话,那个时候的他们从来不知。
在听她说完以后,他们一定会很讶然,也会很愧疚。
然后他答应着她,与她承诺,他们不会再这样了,会在家多陪一陪她。
……
这样多好呀。
逢夕一定不会走到最后一步,一定不会自杀,一定不会确诊抑郁。
他们会好好爱她,他们一家都会好好的。
不至于刚治好一个生病的孩子,另一个却没顾好,也生了病。
不至于决绝地与他们割裂,自那个雨夜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不至于一走经年,且回国后再也不记得他们所有人。
她哭得太厉害,又怕逢夕不开心,在竭力地控制着情绪。
逢夕默之又默。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眼前的人情绪失控,最终她也只是好心地递了张纸巾过去。
戚榆愣了下,抬眸看她,见她并无太大波澜,如对一个陌生人那般,悲悯地递来一张纸巾,一时间不由更加恸哭。
那样的场景,到底只是幻想,也是奢想。
根本不可能的。
现实就是,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很快地擦干眼泪,调整好情绪。好不容易能与逢夕一起吃顿饭,她肯定不能太惹她厌烦。
戚榆强撑着笑了笑:“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用餐的心情。”
她太勉强了,即使是这么勉强的时候,也看得出来,还在哄着自己开心,以一种卑微的讨好之态。
逢夕有些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抿着唇,笑着摇头:“不会。”
作者有话说:
写到泪目,哭哭。可是没有回头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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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暗涌(二更)
◎暗度陈仓◎
一边用餐,
戚榆试图一边同逢夕说一些以前的事情。
说了一会后,她顿了一下,很小心翼翼地看着逢夕说:“妈妈现在放下了所有的事情,
有很多时间,
可以好好陪你,也只陪你,
你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逢夕之前说过,
她也很羡慕沈清悠和自己经常单独出去,
但是她和自己单独出去的次数却是不多。她其实并不喜欢三个人一起,她也想单独拥有妈妈,
单独和妈妈一起逛街。
——当然,她不是没有主动喊过戚榆出门,只是清悠总是会跑过来,高兴地说她也要去。然后就再次变成了三人一起。
后来,其实逢夕和他们一起出门的次数少了很多,有时候他们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总是推脱,
说自己不想出门。
她不是真的不想出门,
只是不想和所有人一起出门,也不想总是与清悠一道。因为她知道,只要有清悠在,大家的目光总是会更多地落在清悠的身上,下意识地去注意清悠、关心清悠。
她太讨厌这种感觉了。
所以她还不如不去。
她抗拒,她排斥,
但是她从不曾言之于口,
也从来没有人发现。
她喜欢去宋家,
因为那里没有清悠,
不会有人偏待,不会有人眼里全都只是清悠。
他们看得见她,她能得到关注,她不再是一团被忽视的空气。
没有孩子天生大方,总有孩子对父母会有占有欲。这并不是自私,谁也没有资格说一声这样的孩子自私,他们只是爱爸爸妈妈,才会对他们心生依赖。
可那时候戚榆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现象,也不曾发现过她的需求,直到她说出来的那一天,戚榆才乍然惊觉,心如刀绞。
小女孩儿嘛,心思细腻一些,敏感一些怎么了呢?可是一想到她揣着这些想法自己扭捏着,从来没有说过,只是自己伤心,戚榆就已经涌上热泪。
她想告诉逢夕,现在家里已经没有清悠了,他们为她腾出来了一片只属于她的世界。可是逢夕早已不记得这些,她也无从献到逢夕的面前。她不知所措,也无从悔起。
逢夕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对面的碗中,微微一笑:“谢谢您,但是我不需要了。”
——妈妈现在有时间可以只陪你一个人了。
——谢谢您,但是我不需要了。
孩子与父母其实不过是风筝与风筝线。
当有一天,风筝不再需要风筝线的牵引,她已经可以自己去飞……
戚榆也想对她笑一下的,但是她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们没能将她牵住,后来的后来,她成长至一个能够完全独立的地步,她使自己变得强大、坚韧、能够独自面对风雨,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风筝线的眷顾呢?
孩子总是比父母想象的要坚强,他们成长得很快,也可以成长得很好,只是变化太大,时间过得太快,不能接受的反而是父母。他们还没能接受孩子不需要自己,孩子就已经彻底独立,所以他们一时间根本放不开手。
逢夕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可是却见得她这么难过。她不知道对方是联想到了什么,其实她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这句话里没有太复杂的蕴意,也没有包含太深的感情。
想了想,逢夕还是轻声道:“我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二十七岁啦,不用您太顾念我。”
她很有礼貌,说话也很温柔。
可是就像一车沙砾堵在戚榆心口一样,她总是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们母女这一世,缘分说是很深,毕竟得修多少年的缘分才能修成一世的母女呢?可是缘分又是很浅,因为她们虽是亲生母女,却到逢夕十七岁的时候才见过第一面。
天底下极少有母女,如她们这般,十七年过去,仍是见面不识的陌生人,将将开始认识,也将将要开始熟悉。
一晃眼,便又是十年。
十年弹指一挥间,三千六百五十几个时日,可是一切终成空,最终她们依然只是陌生人,女儿对母亲礼貌地道了一句:“不用您太顾念我。”
戚榆心里只想着,便是死过一回,也莫过于是这么难过的滋味罢了。
她凄婉地笑着,温柔地看着她的孩子:“夕夕,妈妈总是要顾念孩子的,没有办法不顾念。即使你已经长大,就算你长到了九十九岁,只要妈妈还在,妈妈就不可能不去顾念你。就算今日你行至千里,妈妈也都会在这里惦念着你,放不下的。”
逢夕微怔。
戚榆哭得实在太厉害,她没有忍住再递去一张纸巾。可是戚榆没有接,她不想再看女儿眼中的悲悯——她主动拒绝性地垂下眼,“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但是不管你以后去哪里,我就只想你记得,你在这里有一个家,有个妈妈在这里等你……可以吗?”
她并不知道逢夕会不会停下来,她猜测着,这里可能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站,说不定,不日她又要离开。
她不会去阻止,也没有资格去阻止,她只是希望,不管逢夕去到多远的地方,哪怕是地球的另一边,哪怕是世界上离中国最远的地方,也能记得,她是有一个归处的。即使是一个她不会再回去的地方,但是心里能有一个小角落记得这个,也是好的,或许能有一点眷恋,也或许会在某个很寒冷的时候感到一点的温暖。
她知道,她留不住女儿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同全天底下的父母一样,试着牵绊住一二。
风筝线断不了,即使是在一刀割断的瞬间,它在下落的时候,也都会还满眼眷恋、不舍地看向飞走的风筝,直到彻底看不见,也无力再挣扎,才会不甘地坠落于地面。
逢夕垂眸静静地听着,等戚榆说完以后,她在心中微一叹息,点了下头:“嗯,我答应您。”
戚榆扯了扯唇,接着说:“家里有钱,有很多钱,有一份,爸爸妈妈是留给你的,你是女孩子,爸爸妈妈不放心你,给你留的比哥哥弟弟的要多些。等我们百年以后,就会记到你的名下。当然,你要是有困难,就随时回来,爸妈一直都在,我们养得起你。”
她总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数,反正,就是想先交代给她知。无论如何,这里都有一份准备好的退路,随时等着迎接她回家。
逢夕蓦然抬眸看她,眸中具是震惊。
她确实没想过他们会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她时常脱离人类文明,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视金钱如粪土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她也知道这么重的东西她不能收。
逢夕蹙眉,她细细思量过,才很正式地开口拒收:“您听我说,那些财产都是您和您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打拼下来的,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我并没有对其做出过任何贡献。今后,您和爸爸的养老,应该主要也是靠哥哥和弟弟,我并不确定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在这里——当然,如果需要我出力的话,我不会推辞,毕竟您养育过我,我为您养老是理所应该。但主要还是得靠您其他子女,所以您分配这些不用考虑我,全都给他们就可以,我这边不会有任何意见。”
她对自己今后的发展规划心里有个大概的轮廓,她知道她不太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但不管是否待在这里,需要她,她会上,以报生养之恩,不需要她,那她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不会为此有太多停留。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与财产分配没有关系。
她不需要这一份分配,主要还是她觉得这一份财产自己本不应得。与他们之间本就生疏,没理由到了分配财产的时候又一下子凑上前去。既然与他们之间的瓜葛本就不多,那么财产分配也是一样。
而且她自己收入不低,完全足够自己的花销,还能存上一份存款,自食其力没有问题,她并不需要这笔分配。
戚榆没有想到她拒绝得这样快。
其实归其原因很简单,因为与他们不亲,所以也不会想着要他们的财产。
只是她不要,他们却不会不给的。这个决定,是他们早就做下的,沈昼清鹤对于他们的分配都没有意见。
她摇摇头,与逢夕说:“父母的分配,子女无权干涉。逢夕,这是爸爸妈妈想给你的,你不要想那么多,只要知道,以后这里会有一份财产属于你就好。”
她语气难得强硬,不容置喙。不管逢夕说什么,她都不会更改决定的。
他们这一世亏欠她已经足够多,用金钱方式的弥补已经是最浅陋的手段。
逢夕蹙紧眉。她垂眸看着碗中雪白的饭粒,忽然很想知道一下,第一次喂自己吃饭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提出说:“我有个请求。”
“你说,你说。”戚榆有些受宠若惊。仿佛能被请求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一般。
而对她来说也确实荣幸,因为逢夕从未请求过他们什么。
逢夕说:“我能不能见一见,我以前的那个妈妈?”
戚榆愣了下。
“我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逢夕解释说。
戚榆与她对视,见她确实是认真的,不由得捏紧手心。
她竟是生出了很不愿意的抗拒心理。这是她的女儿,她并不愿意去和林妈分享……逢夕连自己都这样不亲近,为何却想见林妈?
林妈只是她从前的妈妈,对她谈不上有多好,她们也素来不亲近,怎么、怎么比得过自己呢?为什么逢夕会想见林妈呢?
她惶然地看着逢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下头:“好,我去安排。”
还是不可能不应的。
她第一次,很切身也极其深入地感受了一遍逢夕的心境。
历史总是相似,她现在心生的不愿,只想独自拥有女儿、希望女儿只有自己一个妈妈的霸道,又何尝……不是当年的逢夕?
原来、原来竟是这般酸涩至发苦生疼的感觉。
很不甘心,但是又不得不点头,因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切简直,一模一样。
像到了极点。
用餐结束的时候,逢夕还是与她说:“谢谢您养育了我,养好一个孩子本就不容易,我只是比较难养一点。那些往事,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就让它随着时间过去就好,不要过多介怀,我现在过得很好。”
每次见到她时,她总是在哭,总觉得有满腹的心事,而且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心事。
逢夕现在已经过得很好,她希望他们也不要再被困在过去。
可是她不知道,戚榆根本走不出来的。
明明是自己没有做好,明明是她受尽委屈,到头来却还是她笑道一句:“我只是比较难养一点”。
这又令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走得出来?
看得出来,逢夕已经释然。
不再计较,也不再指责,甚至还在试图劝他们走出来。
事情过去经年之后,她已然放下。
戚榆知道,她一直都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当年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一直没有变过。
可是,在这份纯善之下,才更令人感到愧然难安。
戚榆无声地摇了摇头,在她准备回房间之前,主动提出道:“我能抱抱你吗?”
逢夕没有拒绝,很大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随后与她挥手道别。
戚榆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看着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一点留恋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