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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下一刻挂了电话,

    拽着她书包带子就往前走。

    刚才那通电话大概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施今倪被这么粗鲁对待也没脾气,

    自己加快步伐跟上他那两条长腿。

    但再怎么小跑着,也还是有些剧烈运动后的吃力:“漆、漆司异,喝不喝东西?”

    漆司异总算回过头看着她小口喘气,

    松开手,

    放慢了脚步。

    以往他要么走在施今倪前面,

    要么走在她身后。把人送上公交车就离开,从来没说过话。

    这是第一次他停下来,和她并肩。

    离公交站还有几十米的一家奶茶店前,施今倪拿着两杯果饮往回走时在一家粿粉店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张雁在吃晚饭,

    她手边上有个做过ct检查才会有的袋子,

    上面写着深州市医院。

    而她身边坐着一位躬着腰的憔悴大婶,

    大概是她的亲人。

    两人短促地对视一眼,

    她同样看见了施今倪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漆司异。并没打招呼,彼此侧过头就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乌龙茶,少糖的。”

    施今倪把其中一杯递过去。

    她不太了解男生的口味,但她发现漆司异这些方面似乎都不怎么挑剔,没有那些所谓的少爷公子病。

    在邝盛的朋友圈里能偶尔看见他的动态。

    既能和邝盛那些人赛车、在海上开游艇。也会和郝运他们一样在鱼龙混杂的网吧里厮混,会在路边摊上和那群家境普通的男生一起吃烧烤喝啤酒…

    一面是颓懒的随心所欲,一面是淡薄的冷眼旁观。

    偏偏也是块越接触,就越容易让人着迷的沼泽。

    而且,他也并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

    两个人并排走着,施今倪有些心不在焉地握住那杯冷饮,站在了站台前突然想起什么,把手上的外套给他:“这个,谢谢了。”

    54路车即将开过来,她低着脑袋在找公交卡。

    漆司异看着她勾下的后颈,少女裸露出的肌肤白腻干净,背对着他,毫不设防的背影。

    他突然用手上的饮品冰了下她。

    施今倪预料不到地被冻哆嗦了下,转过头来有些不解地抬了抬眉,看着他:“怎么了?”

    她好像真是不会发脾气的,很多时候都极少有情绪。不知道是只在自己面前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漆司异刚才那股顽劣的兴致慢慢消下去,从兜里掏出块金牌往她脑袋上套,眼皮懒洋洋地耷着:“走了。”

    车恰好停在施今倪面前,她看了眼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刷卡上车。坐下来时才摸到胸口这块金牌,是她三千米的奖章。

    -

    运动会开两天就结束。

    闭幕式是圆满完成了,可大家野了的心都还没收回来。

    周四的教学楼闹哄哄成一团,早自习过后的教室里弥漫着包子、粉条的早餐味道。

    女生们有的在互相交换最近看的,或者拉帮结派地去小卖部和厕所。

    邝盛那一伙人在后门逗着一位个子矮的男生去摸门最顶上的横梁,闹完后又开了包花生米在抛物投篮般吃着。

    “真幼稚。”殳絮看了眼后边那群宛如花果山猴子的男生们,脸上不掩嫌弃。又坐到施今倪桌前那个位置跟她聊天,“你知道吗?今早我听说柴近芝去跟小乔请辞了。”

    施今倪在练英文字体,也没特意放下笔,随口道:“请辞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千辛万苦拉票得到的班长位置呗!好像是有人在小乔的意见信箱里投稿说她玩忽职守吧,她不是总在管纪律的时候纵容和自己玩得好的嘛?”

    殳絮幸灾乐祸地又说:“反正这段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加起来,她确实没干成什么正事儿,自己心虚了吧。就跑小乔办公室里哭哭啼啼了一通,说胜任不了。”

    与其被推下台,不如自己主动把这个位置让出来。这确实是柴近芝这种面子大过天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她不当班长了,那你可以当吧。”

    殳絮摇头:“我都捡了个体委干部了。你猜怎么着?她可能也怕是我捡漏吧,好像跟小乔聊里分享实时八卦的。

    生物课代表正好在让大家把昨天写的卷子交上去。

    讲台上代替老师坐班的施今倪顺手帮她抱了:“我正好要去学生会开会,帮你顺便抱过去?”

    课代表游戏还挂着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那多谢你啊。”

    ……

    从生物教研组出来,施今倪抽空看了眼手机。

    发出去的信息并没得到回复。

    朗御的校园面积很大,光是高二年级这一块区域都有许多栋楼。

    在空旷安静的校园里找了找,她突然想起了足球场附近那面围墙处———那只猫的老窝,也是最不可能有人会经过的地方。

    毫无意外,漆司异正独坐在台阶上,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身上那件抽绳冲锋衣外套敞开着,衣摆被冷风吹动。

    他手肘抵着膝盖,低着脑袋看向地面,身侧放着一瓶灌了一半的矿泉水和一板应急的过敏药。

    手臂和颈侧都有红疹渐渐起来了,看上去人又颓又难受。

    施今倪走过去,半蹲在并无反应的少年面前。用手轻轻摸了下他潮热的额头,是在试温度:“过敏的话,刚才都和花粉贴着皮肤接触了,会怎么样?”

    鼻间是她手上护手霜的味道,浅淡清香的,很特别。

    他喉咙显然也受到影响,嗓子沙哑:“会很痒。”

    或许是被风吹了许久,她的手很冷,在这时候和他身上的体温正好相反。

    漆司异没忍住,痒又红肿的手背在膝盖上的工装裤布料摩挲,而后攥紧。贴着她掌心的额角往前得寸进尺地蹭了一下。

    施今倪头一次看他这种状态,好笑地要把手作势收回去。纤瘦的后颈处却覆上一只滚烫的手掌,把她猛地往前拉近。

    两人额头相贴。

    他密长的眼睫覆下,闭着眼:“别动。”

    作者有话说:

    某人很理直气壮地把老婆当散热宝嘛(

    -

    来晚了!给大家发小红包T0T

    17

    第

    17

    章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年级里全在上课,

    校园一隅显得隐秘阒静。

    他此刻的滚烫贴着她的温凉,肌肤相触的感觉很怪异。

    她蹲着比漆司异坐着矮不少,被迫当他的散热工具时只能稍稍仰长脖颈。后颈又被威胁般地摁住,

    整个人快要扑进他怀里。

    施今倪为避免摔倒,

    只能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鼻间充斥着少年身上锋利沉静的气息。漆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下,

    似蝴蝶翩跹扇动薄翼。

    要不是他斜了下额,彼此的鼻梁就要碰上。

    “你变烫了。”

    漆司异嗓音磁沉,

    听上去几分钟前好了不少。

    但他仍旧坦然自若地把额头挪开,皱着眉往她冰凉的颈间移过去,

    继续贴住,

    那只桎梏住她后颈的手放在了她后腰。

    “……”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做着这种占便宜的事情还能如此从善如流。

    施今倪感觉自己在被他身上的体温传染,脸也愈红:“漆司异,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呼吸浅浅,灼烫她颈侧的肌肤,

    心安理得地甩锅:“是你要来。”

    她捏紧了手,心跳声砰砰作响,语气听着有些恼:“我担心你才来,

    不是来让你这样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反正又没想让你这样,

    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里没人。”

    “……”

    施今倪很气。

    这种厚颜无耻又有些孩子气的话,

    他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良久,把她裸露的肌肤都染热后,漆司异就过河拆桥地松开了这个对自己没有可用价值的散热工具人。依旧处变不惊地坐着,看着她绯红一片的脖颈。

    他手臂上的红疹并没继续蔓延的趋势,

    也许是药效上来了,

    眼神也比刚才清明不少。睫羽很长,

    眼皮懒懒耷着,

    眸光有些病态的冷淡。

    施今倪和他定定对视着,突然明知故问地笑了下:“花好看吗?”

    漆司异望住她的眼睛,不说话。

    “罗迦洛雏菊的味道很香吧?是我们店卖得最贵的一类花。”她鼓了鼓腮帮,佯装一脸遗憾地说,“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呢,你这样直接走掉多让近芝伤心啊。”

    漆司异垂眸:“你倒是挺开心的?施班长。”

    听他阴阳怪气地叫自己的新头衔,施今倪笑得玩味:“我哪里开心了?”

    “你该开心。”他淡漠的深眸不动声色,却话里有话,“转学过来才两个月,已经干不少事了。”

    先是把柴近芝的头号追求者变成了自己的,再是明里暗里地向她公然喜欢的男生示好。现在,居然把开学时投出去给她的班长位置又拿了回来。

    那么合理又那么诡异,但只要用心串一串这些事就能发觉其中的不寻常。

    漆司异伸手扫开女孩额前被自己弄乱的刘海,指节屈着反扣在她眼皮上,徐徐地摩挲着。声音似引诱,把话说得很直接:“和她有过节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贴近了,带着点他与生俱来的侵略气场。

    施今倪被迫闭上眼,紧攥着的手掐进了掌心保持清醒。在听见一声猫叫后,眼皮轻颤着把他的手打开:“漆司异,你以为我在演电视剧吗?”

    他脸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懒怠的笑,好整以暇地低眸睨她。

    “你是担心我对你的心思不纯吧?胆小鬼。”施今倪不满地瞪他,突然伸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他耳朵里。

    是只耳机,正在放她前不久在听的歌。

    她红唇开阖,将里面的歌词面对面地对他念出来:“生日快乐。才知道你是今天的生日,所以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漆司异任她那只耳机在耳边放着歌,手抵着唇,轻咳嗽了声。在这消磨这么久,他颈侧的红疹症状已经没有了。

    像是完全不在意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恶意猜测,施今倪“诶”了声,话峰突转:“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得叫我姐姐。”

    他低眼看着两膝之间挤进来的人,不作声。

    那只猫今天从灌木丛里探出脑袋,看着两个眼熟的人,却并没看见有食物,“喵呜”了声就悄悄离开。

    施今倪晃他垂在膝盖上的手腕,要他应:“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嫌她吵,漆司异蓦地上手掐着她脸上那点软肉,审视又不耐烦的目光落在她弯起的唇角:“你做梦。”

    “……”

    柴近芝在班上大张旗鼓地送花被拒后,很快在年级小群里被传开。有人看热闹说风凉话,也有不少人假意安慰地送温暖。

    但这些同情和嘲笑的舆论在当晚10点钟之后,又全然转变了风向。

    漆司异这个人虽然懒慢,很多时候看上去都不像是个喜欢喧闹的人,但他这样朋友多的自然不会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天。

    当晚放学后,邝盛就在社交平台上喊话,说要给他组个庆生party,愿意来的都来。

    施今倪见识过他们这伙人的社交圈有多广。

    不仅是朗御内部,甚至附近学校里一块打过球、爬过山的同龄人伙伴都能组出十几个足球队。

    手机亮了下,是温宁问她今晚会不会去:【听说漆司异住在九瑰台,那一块别墅区的房价贵到我不敢想!而且他还是一个人住那,这么大的房子,有泳池又有私人的海景露台,今晚肯定很热闹。】

    施今倪回了一个猫猫头的表情包:【不去啦,那边离我家太远。】

    温宁:【我也是,我妈还说8点前不回家就别回来了TvT。少了一个豪宅一日游的机会,太可惜了!!】

    这种局子,殳絮和邝盛当然也都邀请了施今倪。

    但她都礼貌地推了,让他们玩得开心。她那会儿在从花店回家的地铁上,手上拿着本英语单词册。

    再看见温宁发来的消息正好是晚上10点过几分,连发了好几个窗口抖动,让她去看柴近芝的新动态:【不愧是我们的近芝大小姐啊!我还在担心她今天那样之后会受挫,没想到这关系都更进一步了!】

    施今倪放下写试卷的笔,在好友圈里找到柴近芝的账号。

    她最新的一条动态有不少人点赞评论,因为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靠着车窗的自拍,背景正好是九瑰台别墅区坡下不远处。

    施今倪去那给同住在那个小区的殳絮送过几次花,对那一块的环境还算熟悉,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另一张,是柴近芝镜头下的漆司异。

    布置好生日会的露天泳池边上有一串紫红相接的气球,边上的茶几玻璃处倒映出檐下炽白的灯光和电子壁炉的仿真火焰,香槟泡沫和喝空的啤酒瓶随处可见。

    泳池旁的边边角角处趴着七、八个人在玩猜拳,富家公子哥开party的做派很足。

    而这张图的中心人物穿着身棉质的白T灰裤居家服,漆黑的碎发被海风吹得微微凌乱。宽松上衣勾勒出少年人青涩利落的肌肉线条,紧劲而结实,浑身透着股自在随意的懒。

    他屈着长腿盘坐在泳池瓷砖边,身型落拓。

    一只骨感的手臂撑在身侧,露出食指的银色十字素戒,另一只手在摸一只阿拉斯加犬的脑袋。

    那只狗显然在池水里刚搅弄过一番,现在也还在泳池里扒拉着两条前腿,蓬松的毛这会儿全湿了。

    长毛贴着肥胖的身躯,伸出红红的舌头朝他手掌下凑近,模样又丑又可爱。

    漆司异只露出个侧脸,冷白皮,英挺桀骜的眉骨微抬,喉结凸出。嘴角轻勾着,能看出是个漫不经心的笑。

    那条阿拉斯加是柴近芝带过去的家里宠物。她表面上是在拍狗,其实是在拍人。

    发出的这条动态配文是:「看来我的宝贝儿把今晚的寿星哄得很开心。蛋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变相官宣吗?】

    【柴宝,你的宝贝1号把你的宝贝2号哄得很好,甜死!!】

    【话说漆司异这张脸真的自带氛围啊,好有感觉。别说我们朗御了,他在哪不是嘎嘎乱杀啊!】

    【所以漆司异家里是啥样的?好想去长长世面呜呜呜,平等地羡慕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群人里对比一下,他简直更帅到令人发指,真就随手一拍都是巨幕海报。】

    【一人一狗,有点意思哦!寿星帅哥笑得蛮开心,迟来的生日快乐。】

    ……

    尽管主人公漆司异并没在这条动态下表态。但一条暧昧的文案已经让不少人都憋不住冒泡,没人再记得下午教室里的小插曲。

    有的感叹脸,有的感叹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动人心弦。

    施今倪看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放大到男生的侧脸轮廓上。弯唇笑了笑,而后轻飘飘地点了个赞。

    -

    周五体育课,原地解散后的施今倪没跟着温宁她们去玩。

    昨晚那场生日会的后劲还在,一群女孩吵吵嚷嚷地在问柴近芝有什么可供分享的趣事细节。

    她话没说多少,只是红着脸模棱两可地笑,让旁观者脑补更多。

    深州的初冬并不冷。

    但阴天总会显得很低迷,连带着人的心情一起。

    施今倪看了眼不远处物理实验楼的天台,剥开颗糖放进嘴里,往那边走了过去。但人才上了几步楼梯,就看见了慌慌张张跑下来的张雁。

    两人措不及防地碰上面,差点在拐角处相撞。

    施今倪抬了抬眉,往她身后看过去,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你要去哪?”张雁咽了咽口水,和她同时出声。

    施今倪并没注意到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回答道:“这栋楼在学校最高,想去楼顶看看能不能看到城市边缘的海。”

    “能看到,但是你来晚了。”张雁拉着她往外走,“楼顶已经锁上了,没有钥匙或指纹解锁根本进不去。”

    施今倪不太意外地“噢”了声:“为什么说我来晚了?”

    “以前是不锁的,但是有人跳下去出过事故后就锁上了,也不让大家进去。”

    “跳楼?”施今倪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奇,顺着她转身时又往后看了眼,“有人救他吗?”

    张雁蹙着眉:“你认识他?”

    她捋开额前的碎发,偏了偏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是你怎么会这样问吧,外人都是问跳下来之后的事情。”张雁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度了点,撇了下嘴。

    施今倪了然,还是笑:“那他跳下来之后呢?”

    “救援队来得及时,在下面铺了救生充气垫。但是这栋楼太高,那人好像还是受了伤。”张雁淡声,带着几分唏嘘,“退学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

    “这样啊。”施今倪没再多问,只是闲谈般提起,“你最近好像不怎么被品婕那伙人找了。”

    提到这个名字,张雁有些不自在地低睫:“我换了个男朋友。”

    “他会保护你吗?”

    “何止是保护,他可以帮我把之前受过的伤害全还回去。”她情绪里带着恨意。

    以暴制暴,是她现在选择的办法。

    施今倪迟缓地点了下头。

    张雁见她沉默,又说了句:“你上次在粿粉店见到的是我妈妈。”

    想起那时候看到的医院袋子,施今倪出于礼貌地问道:“阿姨是生病了吗?”

    “乳腺癌早期,在等年底做手术。”张雁有些轻松地耸耸肩,难得一见地露出个笑脸,“终于快把钱攒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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