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本官来看看你的事做的怎么样。”陆尚仪随便走了两步,“对了,我看你今日去太子殿下车驾内侍奉,好像伺候得不错。”
阮清起身,“殿下和几位公子途中乏味,下官又拿错了书,便被罚从旁伺候着,看了会儿叶子牌。”
陆尚仪白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哦,是嘛?到底是几个人一起看牌,还是一起看书,咱们在外面的可就不知道了,只不过,那几位公子的放浪笑声,可是大老远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阮清心里一阵犯恶心,“陆大人慎言。太子尊崇,品行贵重,几位公子也是人中翘楚,未来不可限量,他们的言行,是非我等可以妄加揣测的。”
陆尚仪瞪眼,压低了声音,“少拿太子殿下来压我!偌大的皇宫,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在这尚仪局,我说了才算!”
她踱到阮清身后,见她没穿外衫,目光嫉妒又恶毒地看着她雪白的颈项和纤细的腰。
“阮清,就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小心做人,本官或许还能关照你一二。否则,你干的龌龊事被捅出去,丢我尚仪局脸面,我可不饶你!”
阮清瞟了一眼桌上用外衫包着的砖头,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耐着性子与陆尚仪道:
“既然陆大人话都已经如此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辩白了。你今夜前来,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吧,无需拐弯抹角。”
陆尚仪在心里骂,果然是个不要脸的!
“好!既然你不否认,那我也正好无需再费唇舌。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就可以继续安安稳稳地在这尚仪局的卷库里混下去。从今以后,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官全当看不见。”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白纸,摊在桌上。
“把你今日在马车里,如何一个人伺候四个男人的淫乱过程,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写下来,签字画押!”
以为还有什么大出息,居然是想出这么个蠢法子。
阮清眉心一拧,偏着头看她,一副珠玉欲碎的模样,甚是容易拿捏:
“陆大人,是不是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会放过我?”
陆尚仪轻蔑一笑:“哼,我听说你在侯府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只要你每月银钱按时孝敬,不要再妄想往上爬,本大人也不是不能容你一个小小的司籍。”
原来她不光是嫉妒,还想要钱。
不但要钱,还生怕阮清有朝一日会抢了她尚仪的位置。
阮清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甚至有点后悔提前拣了砖头进来。
如此鼠目寸光之人,根本不足为虑。
但是……
“好,下官明白了。”
阮清恭恭敬敬,屈膝,低头,冲着陆尚仪行了个大礼。
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陡然闪着犀利如冰棱样的光。
你这货,错就错在,居然拿谢迟来威胁我!
“陆尚仪属鼠的,今年该有三十有四了吧?”
陆尚仪:???
“关你什么事?”
阮清不无惋惜道:“你从十六岁考取女秀才,到熬至女史,用了两年,再从女史一步一步爬上今天的位置,又用了十六年,半辈子啊,你当年喜欢的男人,已经娶了妻,生了子,却还需要你接济过日子。你每月那点俸禄,已经不够养他和他那一窝孩子了……”
陆尚仪心惊,没想到她在查阮清的同时,阮清也把她查了个清清楚楚。
“你闭嘴!赶快给我把你今天的龌龊事写下来!否则本官就将你告到皇贵妃娘娘面前,说你身为女官,勾引储君!看贵妃娘娘如何扒了你的皮!”
阮清颔首,微微低头,暗暗咬住一丁点下唇,却抬着眼眸看着她,如看一个将死之人,眸光怜悯。
“好,陆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阮清也只能从命。”
阮清来到桌前,看了一眼窗子,确定已经关好。
之后,将那张纸摊开,双手撑在上面,沉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拿一旁已经包住砖头的外衫,抓紧在手中。
陆尚仪在她身后等得不耐烦,“快写,你还磨蹭什么?我的耐心有限……”
砰!
阮清使出全身的力气,转身狠抡,一击而中!
衣裳里面包着的砖头,重重砸在陆尚仪的太阳穴上,人咕咚一声倒地!
“太子殿下的清誉,是你说毁就能毁的?!!”阮清咬着牙根,抡起衣裳,又是一砖头。
陆尚仪刚要爬起来,又被砸倒在地。
额角已经塌了个坑,人是懵的,但居然还没晕过去。
“阮……清……你……”
她挣扎着,艰难朝着门口爬。
“我是个寡妇,可也不是任人诽谤磋磨的。”
阮清缓步跟在她身后,拎着包着砖的衣裳,在手里紧了紧,抡起来,又是一下,正中后脑。
这一下,陆尚仪彻底不动了。
阮清弯腰试了试,还有气。
这里是内廷。
杀人不能见血。
她弯腰,将陆尚仪拖到安置彤史的那一排书架前,之后,绕到书架后,从卷册上方的缝隙里,盯着地上的人。
不知是今天用布包了砖,杀不死人,还是姓陆的命硬。
陆尚仪躺在地上,居然又睁开了眼。
她一眼看到书架后阮清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一阵惊悚,又挣扎着想要爬走。
阮清也同时转身,快步绕过几排书架,就在陆尚仪的脑袋从书架之中的窄道里探了出去时……
用力一推!
轰轰轰轰……
一阵灰尘四起,长长一排书架,一连串地拍倒下去,一个叠着一个,重重砸在了陆尚仪的身上。
她大半截身子被压在下面,只露了肩膀以上在外面,痛得惨叫,口中吐血。
阮清麻利上前,用方才包砖头的外衫,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她骑到她身上,手的力气不够,就用膝盖递上去,牢牢压住。
陆尚仪喘不过气来,口中的血又从气道倒灌回胸腔中,没过多会儿,便不挣扎了。
阮清平静在尸体上坐着歇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死了,才起身来到桌前。
杀人也很费手。
桌上,她之前看的那本书,看的陆尚仪亲笔录写的去年尚仪局诸事盘点。
阮清拿起笔,沾了墨,模仿书上的笔迹,用陆尚仪带来的纸,颤抖着写了一行字:
此生尽悔成灰烬,深宫离怨已白头。
最后一笔,特意向上撩了一下,之后,来到陆尚仪尸体前,将纸压在她脸下,又将笔塞在她手中,做出临死绝笔的模样。
之后,退开一步欣赏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吹了灯,出去,平静关了门。
一开门,就见梁雁止揉着睡眼,提着灯笼,正迷迷糊糊站在卷库门前的空地上。
第108章
寡妇命格贵重
阮清回身关门,并不上锁,“梁大人怎么来了?”
“今晚我轮值,听着这边动静不小,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梁雁止揉着眼。
“没事,刚闹了耗子,打了半天。”
一说耗子,梁雁止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那……,现在耗子呢?”
“打死了。”阮清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灯笼,“你困了就去睡,我替你当值。你若有话本子,随便找来个给我看看。”
“这……不太好吧,万一被陆尚仪知道,咱们俩都要挨骂受罚。”梁雁止到底是虽然不老实,但很胆小。
“无妨,陆尚仪之前来这里看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什么天下男人都是薄情郎,估计没空理你。”
梁雁止惊叹:“天呐!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地像个尼姑的陆大人,果然是个怀春的。难怪我曾听人说,她在宫外有个相好的,是个有妇之夫。”
“就是。”
两个人嘀嘀咕咕,打着一只灯笼走了。
……
御书房那边,彻夜灯火通明。
谢肃安要处理行猎这几天积压的政务,谢迟在下面陪着。
谢肃安不说话,他便不能开口。
谢肃安不让他坐,他就只能站着。
这期间,惜时还派人来请了两次,最后一次,那太监还没靠近,就被薛贵给轰走了。
皇上不悦,这新来的东阳娘娘是半点眼力价都没有。
直到快到了上朝时间,谢肃安才放下朱批笔,抬起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看向谢迟。
“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谢迟被罚站了一晚上,也只能默默隐忍。
他故作思忖了一下,“儿臣此番行猎,除了未能管住雀翎,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做了什么事,惹父皇不悦。”
谢肃安靠向椅背,“谁让你在猎场上戴那个破玩意的?”
他说的,是谢迟的黄金面具。
谢迟一笑,“白棣棠是南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身经百战,一向所向披靡,儿臣担心夜猎输给他,丢了父皇的颜面,所以弄了几个替身,没想到这样的把戏,根本瞒不过父皇的眼睛。”
“是吗?朕怎么听说,雀翎曾言,她在望月台上,亲眼看见有人戴着你的黄金面具,拧了孟玉莲的脖子呢?”
谢肃安沉沉盯着他。
君心似海,万分难测。
他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谢迟想与天子斗,就要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错。
他无奈笑笑,摇了摇头,“雀翎她啊,本是什么都好的,就是太过天真害了她。她以为将杀人凶手说成是儿臣,这件事便能过去了。却不知我大熙朝王法如山,太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谢肃安眸子不眨地盯着他,“她几时见过你戴那面具?”
“在猎场林中,许多人都有见过。”
谢肃安抓起砚台又想砸他,但是这次想了想,没动手。
他压下一口气,“阿徵,你记住,你现在是太子,是储君,你的身上,不准许有任何瑕疵。”
谢迟颔首低头,恭顺应承:“儿臣明白。”
“那几起金面人灭门的案子,让大理寺尽快结了,朕不想再被人提起此中的牵连。”
“是,父皇。”
谢肃安叹了口气,“唉,当年禄王谋反,虽然未成气候,及时扼杀,但他的党羽甚多,漏网之鱼也有不少。朕每每想起,都夙夜不能安枕。”
谢迟:“父皇放心。儿臣身为太子,自当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只是当年参与禄王夜宴之人,并没有确凿的名单,想要全部清剿,还需时日。”
“嗯。”谢肃安沉沉应了一声。
行猎三天,又得了新人,如今再通宵达旦批阅奏章,他已经深感体力大不如前。
再看谢迟在下面站了一宿,仍然神采奕奕,便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
“去更衣吧,陪朕上朝。”
“是,父皇。”
谢迟退出御书房,与进去伺候的薛贵含笑点头。
他又直又长的睫毛,遮了深深眼底。
又过了一关。
谢肃安刚才那一只砚台没舍得打过来。
父子亲情,便是更近了一步。
只不过,他来日下了黄泉,见了文昌侯,知道他满门男丁都是冤死的,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谢迟心里在笑,面容上没有一丁点表现出来。
可出了殿外,就见朱砂怂怂地在候着。
“出了什么事了?”
谢迟赶着回去换朝服,大步走在前面。
朱砂紧跟在后,“殿下,是阮姑娘。”
“她怎么了?”
“但……,其实也不是阮姑娘。”
“到底怎么了?”
“是尚仪局那个姓陆的,死在了阮姑娘的卷库里。”
“处理掉。”谢迟想都没想。
说不是阮清弄死的,他都不信。
朱砂:“处理不掉了,惊动了皇贵妃娘娘,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
谢迟:……
他抬头看了看天。
刚刚博得了谢肃安进一步的信任,不能有任何差错。
早朝不能不去。
“让江疏想办法。”
“江大人到了,但是,已经晚了……”
谢迟心里一紧,“她怎么了?”
朱砂眨眨眼,“皇贵妃娘娘盛怒。”
谢迟停下步子,“不去上朝了,孤亲自去见母妃。”
朱砂慌忙拦住他,“殿下,不用了。娘娘虽然盛怒,但是阮姑娘有法子,只随便说了几句,就哄得娘娘改了主意。”
“你……!”谢迟抬手想揍人,“你就不能一次说完?母妃说什么了?”
朱砂赶紧道:“娘娘说,内廷女官思春自尽也就算了,临死还要坑人,把卷库弄得一团糟,于是,就命人将陆尚仪的尸体用草席卷了,扔出去了。”
谢迟终于松了口气。
阿阮到底是有办法的。
……
那一头,沈娇搭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本彤史,妖艳大眼睛死死盯着阮清看。
“阮清啊,可把你给聪明坏了啊?”
她才来卷库几天?
就挑出了彤史里的错处!
还大着胆子给改了!
把五月初一,加了一笔,给改成了五月初十。
若不是沈娇自己将日子记得死死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本彤史有什么不妥!
改了也就算了,还敢拿这欺君之罪来跟她邀功。
你杀了人了你知不知道?
把你厉害的,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儿,你还想上天了,嗯?
沈娇在心里,把阮清给骂了一百八十回,那些话,没从丰艳的唇里吐出来,却全都写在了魅惑苍生的脸上。
阮清低着头,沉静站着,接受审视。
“说吧,你跟本宫拿出这么个筹码,不会是为了一个尚仪吧?”
沈娇还以为,阮清想顶替姓陆的,坐上尚仪的位置。
谁知,阮清抬起头:“娘娘,最近可有召见过钦天监?”
沈娇:???
阮清:“殿下命硬,屡次立妃皆有血光之灾,得想个法子破一破。”
沈娇唇角勾起,玩味一笑,好像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是,她偏要问她:“怎么,你有法子?”
阮清垂着眼眸:“臣妾听闻,先朝权贵迷信,寡妇皆为命格贵重之女子,其夫乃是因无福受用才致早亡。故而有权贵争相迎娶寡妇的习俗。”
沈娇大眼睛陡然一眯,“阮清,你想入东宫?”
第109章
殿下允吗?
阮清屈膝一福:
“阮清承蒙殿下垂怜已久,可红颜易老,不知这份恩宠还能有几时。求娘娘看在阮清伺候殿下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赐个恩典。”
她说着自己都不愿听的话,藏袖中的手,指甲死死嵌进掌心。
阮临赋家的女儿,再穷也不会与人为妾。
可如今,她却要食言了。
沈玉玦不会放过她。
白棣棠不会放过她。
即便躲入内廷,谢肃安也不会放过她。
还有惜时,连城,孟如晦,常百年……,所有这些在她手底下明着暗着吃过亏的人,但凡有朝一日得了机会,都不会放过她。
小小女官,区区一个卷库,根本保不了她的命。
唯有步步为营。
唯有手握绝对的权力!
“不行。”沈娇的声音冷冷传来,一口回绝,“你若是入了东宫,那阿徵身边,还塞得进旁人吗?”
她狠狠瞪阮清。
又会狐媚子,又会装可怜,哄得他儿子大狗一样团团转也就罢了,还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这种女人若是盯上太子妃的位置,谁还抢得过她?
“这件事,你不要再想了,安分守己做你的女官,回头本宫安排你接了尚仪这个位置,正五品,比你爹那个员外郎还高呢。”
沈娇起身要走。
“娘娘,”阮清不紧不慢唤住她,“娘娘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阮清跟殿下一样清楚。”
沈娇回头又白她一眼,“本宫想要什么,路边的狗都知道。”
阮清近前一步,低着头,“阮清愿意为娘娘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至于位份,只需九品奉仪便可。”
沈娇本就长得高,此时睨着她,“你会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奉仪?”
“永不更改。”
“你图什么?”
“图的个殿下眷顾,娘娘慈悲,一世安稳。”
沈娇一双明眸转了一圈儿,“不行。”
太聪明的人,本就不好驾驭。
若是再给她对翅膀,她还不得上天?
等上了天,再喊她下来,她会听你的才怪。
她现在跟她说话儿,都得多留着几个心眼儿,将来老了,还不被她玩死?
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向来是说话不算数的。
沈娇给檀扇扶着手,扭着腰肢,冷漠走了,把阮清晾在原地。
阮清慢慢站直身子,揉了揉有点酸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聪明外露就是不好。
从小娘就教过很多次,到底是心急了。
沈娇不是吃素的,看着飞扬跋扈却心如明镜,不好哄。
这种事,若是换了娘亲,她会怎么做?
……
很快,披香殿那边的凤谕就下来了。
由阮清暂代尚仪局尚仪一职。
梁雁止与其他女官,带着一众女史过来先恭喜了一番,大家伙儿又笑着追忆了两句陆尚仪的过往,以示哀悼,接着,便开始动手重新整理卷库。
阮清亲自动手,挽起袖子,和大伙儿一起干活,尚仪局的人虽然许多还跟她不太相熟,但立时也亲近了许多。
梁雁止寻了个没人的空儿,凑过来,“喂,阮大尚仪,再过几天就是八月的桂市,可休沐一日,到时候大相国寺的庙会最热闹。咱们大伙儿一起出宫去庆祝一下,顺便拜菩萨求签,好不好?”
阮清垂眸整理卷册,“不过是暂代,不要张扬。”
“那就当消遣一下,我带你去找好看的话本子。别看我不是上京城长大的,可大相国寺门前哪个摊儿最好吃,哪个摊儿的话本子最好看,我都熟!”
阮清眸子动了动,她有几年不曾在街上闲逛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四角高墙之后,活得无声无息,死得无声无息。
如今,不但结交了姐妹,却还能堂而皇之地一同出去散心,实在是……有些不真实。
“好,我去。”
梁雁止开心,蹦蹦跳跳走了。
阮清抬眼,看着她的背影,无忧无虑,令人羡慕。
卷库一直整理到深夜。
阮清将所有人都遣散后,还在一个人收尾。
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好。
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不但将桌椅和地面全部擦拭干净,还一列列书架重新检视一遍,将别人不小心放错了地方的卷册也拿出来,重新归位。
这会儿人正踮着脚尖,一只手抱着一摞书,另一只手费力地想把一本卷册放入最顶层去。
有点够不着,又懒得再搬椅子来。
身高就差那么一点点。
阮清正努力让自己再长高一点时,忽然,细腰被身后一双大手钳住,把她给举了起来。
“现在够得着了?”谢迟又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还笑眯眯将她放在肩上坐着。
“殿下的伤还没好,又不疼了?”阮清麻利将书放上去,想从他肩上跳下来。
“阿阮包治百病,早就不疼了,再过两天就全好了。”
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放下来,又两手一撑,将她堵在书架前。
“毒妇,真是哪儿都不妨碍你杀人。”
“她说难听的话,我不爱听了……”阮清背靠着书架,低着头,糯糯道。
这杀了人,怎么还委屈上了?
谢迟越来越觉得,出了深宅大院后的阮清,更猜不透,更有意思。
他压低声音嗔她:“之前是谁说不让江疏他们动手的?合着你是想自己来?在宫里明目张胆地杀人,你哪儿来的胆子?”
阮清抬眼,明眸深处,波光涌动,有恃无恐,“自然是殿下给的。”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搬了一整天的书,指甲不小心都裂了,“我本来想给她一条活路的,但是她拿你的清誉来威胁我。”
头顶上静了一瞬。
“所以,阿阮是为了我?”谢迟的声音,忽地意外温柔。
阮清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谢迟鼻息里轻轻一笑,捏她下巴,“嫂子还真是人美心善。”
他又提这茬儿,又使坏。
“你讨不讨厌?”阮清打开他的手。
“不讨厌,如何让你惦记我?”
他将她抱起来,方便不用躬着身子就可以吻到她的唇。
“殿下当心点,随时有人来的。”阮清软软地推他。
“你在这儿杀人都不怕,还怕给人看见?”他呼吸变得紧迫。
一沾上她,他身体里就如有躁动的天雷地火,根本压抑不住。
阮清被欺负着,还要软软地问他:“这个月的庙会,我想与梁大人一道去大相国寺走走,殿下允吗?”
她破天荒地,第一次会提前告诉他,她要去哪儿,好乖。
第110章
唯一的朋友
谢迟有被取悦到,用唇齿玩着她的小耳垂,嗅着她耳畔的香味:
“母妃册封大典在即,诸事繁冗,孤没空陪着,你就与她去吧,让赤练跟着。”
“谢殿下。”阮清软腻地与他耳鬓厮磨,“可是,在这内廷,只有身官服,也不知穿什么出去。”
还跟他要衣裳呢。
居然开口跟他要东西了。
谢迟停住吻,有点受宠若惊,“阿阮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之前他不管送了多少好东西,她连看都懒得看,连句谢恩都说的浮皮潦草。
现在,不但为了他杀人,主动告诉他她要去哪儿,居然还跟他要东西。
她是终于真心将他当成她的男人了。
谢迟心潮一阵澎湃。
但是旋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捏她脸蛋儿,“说,你又算计着什么鬼心思呢?”
阮清被捏疼了,不乐意,一扭脸:
“殿下不想给就算了,还捏人!一身裙子罢了,我还是寻得着的,不若,就去找梁大人借吧,她去年逛庙会买的那身,花了足足五两银子,我看着还挺好,她若是不舍得借我,我就再求求她。好不容易出个门,总不能太随便,丢了殿下的脸,将殿下在京城过去那些哥儿们面前显得,像是养不起……唔……”
她一张小嘴儿还没嘚吧完,就被谢迟啊呜一口狠狠堵住了。
你这是骂谁呢?
孤堂堂东宫太子,养不起你了?
他凶恶咬了她一大口。
“把你可怜的!行了行了,买买买!连带着庙会上的花销,让赤练全记孤的账上,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满意了?”
阮清一双小胳膊挂在他脖子上,甜滋滋歪着脑瓜儿,“谢殿下。”
说着把他推开,“不早了,殿下请回。”
谢迟什么好处都还没捞着呢,被她推着,退着走,“你个没良心的。”
他也知道这里不合适办事儿,本也就只是想她了,想来看看她。
这会儿故意半走不走的,阮清又推不动。
就只好用头顶着他胸膛,将他往外轰:“储君夜会女官,是天大的忌讳,被人看到,是要我命的。”
“谁敢,孤看谁敢。谁看谁死。”
他一面乐,一面被她推到门外。
门,砰地关上。
“阿阮,你开一下门,孤还有事没与你说。”谢迟又在外面敲门。
“又有什么事?”阮清将门打开一条缝。
冷不防,被他两只大手捧住脸,又重重吻了上来。
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深长一吻,好久好久……
“我真的该走了。”谢迟的唇才放开她,又用拇指帮她将唇上的水渍拭去,恋恋不舍。
“殿下好生安歇。”阮清被他的身影遮在月光的阴影里,声音温柔,如夜晚流淌的涓涓细流,从心缝儿里穿行而过。
“嗯。”
谢迟又好好看了看她隐在月影中的容颜。
结果,一转身,正见梁雁止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阶下的空地上,正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俩。
谢迟这一回头,梁雁止见了是谁,吓得当场扔了灯笼和食盒,两手蒙住眼睛,扑通一下跪下: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来给阮大人送宵夜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谢迟身上陡然升腾起一阵肃杀寒意,如被从嘴里夺了肉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