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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肖征打了个寒噤,

    心说这口味也太重了:“那个……”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宣玑就突然一言不发地上前,

    跟握篮球似的,单手扣住木偶的头顶,

    粗暴地把它扭了一圈:“我来。”

    盛灵渊奇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宣玑没理他,把木偶横在地上,摸出一枚硬币,

    开始给它刮脸。

    木偶的木坯打好以后,

    通常要上一层黏土,遮挡木头上的坑坑洼洼,宣玑手里的硬币像把小刀,锉过的地方,黏土扑簌簌地往下落,

    没一会,木偶的脸皮就秃了一半,露出底下的木坯。

    “你干什么?”肖征凑过来,“哎……等等,额头上有东西!”

    只见木偶脸上的黏土被磨掉之后,大概眉心的地方,有一行阴刻的小字,只有芝麻粒大,肖征从钥匙环上解下一个便携的放大镜,放大后,发现那些“文字”都没棱没角,统一的大圈套小圈,跟东川巫人塚里出土的咒很像。

    一个外勤凑上来问:“就是这个吗?这就是玉婆婆他们那个傀儡术的秘密?”

    “这是‘傀儡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宣玑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傀儡术,这叫‘通心草’,原版是一种咒,这是跟‘符’融合在一起的简化版。巫人咒气息……能量反应都很微弱,很难被检测出来。”

    盛灵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还知道通心草?这没用的东西还没失传吗?”

    宣玑和旁边肖征等外勤人员几乎同时开口。

    宣玑:“没……”

    外勤们异口同声:“什么叫通心草?”

    宣玑:“……”

    好的,朋友们,这座舞台的拆除速度应该能破吉尼斯纪录了。

    宣玑只好强行把话音一转:“家学。”

    鲛人语、巫人咒……高山王子墓的机关,这小妖的“家学”未免也太博大精深了,盛灵渊额角跳了跳,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太阳穴。

    肖征说:“那这不是理想的间谍工具吗?为什么没有大规模推广过。”

    “因为不安全,脱胎于巫人咒,巫人咒有对应的解咒和反咒,能量反应低,意味着使用门槛低,如果被人发现了咒文,而这个人又恰好了解巫人咒的反咒规则……”宣玑说着,硬币上跳起一个小火苗,那火苗不知道什么情况,居然纹丝不动,火苗尖端燎着木偶的坯上,削得极细的笔似的,在木坯上面画出了一条极细的线——宣玑简直像是微米级操作,用火苗勾勾画画,在那行芝麻大的小字上添加几笔。

    “这是证物,你……”

    肖征话没说完,那木偶的眼睛倏地转了起来。

    木偶本来就长得很可怕了,又被宣玑刮成了阴阳脸,简直能直接送到游乐场里给鬼屋当道具,它诈尸一样地站了起来,一条腿,居然还挺稳当。

    外勤们集体哗然,后退一步,齐刷刷地按住腰间的各色武器。

    宣玑半跪在地上,冲他们伸出一根手指:“嘘——”

    只见那木偶“嘎吱嘎吱”地转了个身,面向一边的墙,突然“活”了起来,一举一动都仿佛真人。

    它好像在跟谁聊天,嘻嘻哈哈的,说得都是些家长里短。

    “怎么突然说话了,它……她这是跟谁聊呢?”

    “这是反咒,”宣玑轻轻地说,“他们用‘咒’远程操控木偶,能让木偶跟操控人同步,操控人在后面说什么做什么,木偶就会做一样的动作。‘反咒’,就是施咒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别人让他控制过的木偶跟他重新同步。”

    肖征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木偶的动作都是它操控人的实时转播!”

    “对,”宣玑一点头,“都散开一点,不要碰到它,让它自由活动,不然那边可能会有感觉。”

    外勤们纷纷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跟拍,希望能从对话里摘出透露操控人身份的只言片语。

    宣玑故意没往盛灵渊那边看,似有意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没常识也敢乱用巫人咒,自己写过的咒就像自己闯过的祸,都得收拾干净啊。”

    盛灵渊听了这句话,倏地愣住。

    宣玑知道他为什么愣,他是故意的——这句话,是当年盛灵渊亲口对他说过的。

    天魔剑刚刚能自由出鞘的时候,像出笼的鸟,迫不及待地想看清这个世界。第一次能脱离剑身的,虽然还不能离开剑身一尺,但整个人的视角都变了,他兴奋地围着盛灵渊打转,跟他比个头,冲他做鬼脸,数他的睫毛。

    世界本来同他隔了一个盛灵渊,突然,隔阂消失,近在眼前。他看什么都新鲜,像个初生的小牛犊,面对陌生的一切,他什么都不怕,满心只有活泼的跃跃欲试。

    天魔剑一度以为自己是天生的英雄性情,然而现在,宣玑回想起来,其实是因为怯懦往往来自于大大小小的创伤,而天魔剑灵在少年天子的脊背里十几年,被少年用单薄的脊背保护得密不透风,因此一出世,就自带铜皮铁骨。

    而灵渊也从来不是让他完全地与世隔绝,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有意教剑灵怎样说话、怎样同人打交道,常常豁出自己让他锻炼——有时候跟别人说话,他会让天魔剑来,天魔剑说一句,他学一句,自己不打断。

    刚开始学习怎么跟人打交道,说错话难免,灵渊就会用自己的语气和其他肢体语言找补一点,或者事后想办法圆回来,同时教他的剑灵观察各色人的各种反应。

    那时候,灵渊还不知道自己是天魔身,因为那场献祭发生的时候他太小了,还不懂事,陈太后和丹离都告诉他,他记忆中那场可怕的献祭是因为中了妖毒,为了救他牺牲了八十多位高手的性命,所以殿下一定不能辜负天下之望。

    母亲与老师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少年时对此深信不疑,还以为自己也会像凡人一样,有生老病死,长不过百年身。

    但剑灵不同,剑灵长得太慢了,整整十六年才出鞘,以后,大概又要百年、千年才能凝成实体,生命漫长得凡人无法想象。盛灵渊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是看不到他了,那么等他百年以后,这小剑灵怎么办呢?

    灵渊是个习惯于深思远虑的人,他小心翼翼的、像捏陶土一样,一点一点引导着天魔剑,让他长成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样子——快乐、无畏、肆意、永远心怀希望。

    但他后来发现,宠过了头,天魔剑有点太跳脱了。

    剑出鞘、少年天子离开东川,刚开始,对于天魔剑来说,就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游戏,他对混战的乱世毫无感觉,就知道好玩。

    于是很快,教训来了。

    天魔剑在东川的时候,看书就困,巫人语和咒文都跟着学了一些,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只捡好玩的记,这其中,“通心草”就是个非常理想的“玩具”。

    他像学步的小孩一样学会控制自己的剑身,渐渐的,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第一个成功的,就是巫人族的“通心草”,没什么门槛,只要记得住那些繁复的巫人文字,不要刻错了就行。

    天魔剑发现,他刻的通心草居然能按自己的心意说话蹦跶,如获至宝,一时玩得不亦乐乎——上树追鸟,烧丹离的竹简书,趁灵渊睡着的时候指挥小人编他的头发,往阿洛津的饭菜里倒一堆盐……

    巫人咒那些枯燥的原理、让人看着眼晕的解、反和变形,他一概没有兴趣。

    结果那次途中遇到妖族飞骑兵截杀,他们连夜拔营,混乱中,天魔剑把自己的通心草小人遗落了,到了新营地想起这码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催动不了小人了。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个半吊子,距离太远,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通心草小人被敌军捡走,妖族飞骑兵有个精通各族语言的军师,利用通心草反咒探听到了天魔剑对盛灵渊说的话,推导出了他们的隐藏地。

    铺天盖地的妖族飞骑兵杀来的时候,还是熊孩子心性的天魔剑吓得不知怎么办好。

    那是灵渊第一次让他出锋见血,第一次让他知道,他一个疏忽闯下的祸,是要赔上将士们的血和命的。

    离开东川,就没有游戏了,每一场角逐都是你死我活。

    后来援兵很快来了,把那支冒进的飞骑兵一举绞杀。灵渊让人从敌人的尸体身上搜到了那枚通心草小人,当着他的面烧了,一边轻柔地擦干净剑身上的血,一边数落他:“没常识也敢乱用巫人咒,自己写过的咒就像自己闯过的祸,都得收拾干净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援军来得也太快了,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早埋伏好了,黄雀在后——以盛灵渊的仔细,原本也不该任凭他出这种纰漏,那个通心草小人根本就是他故意布置的。

    此后天魔剑经历过的每一场战役,盛灵渊都会多少让他参与,年幼时的天魔剑以为自己在帮忙,保护欲爆棚,可是现在想来,早年间的经历完全是按照难易顺序来的,大多是灵渊精心安排的训练,既能让他知道什么叫“责任”,飞快地成长,又不至于伤害他的信心。

    他费了好大的心血……除了没料到,天魔剑并没有那百年千年的光阴要应对。

    宣玑缓缓地站起来,隔着几步,看向盛灵渊:“你说对吧?”

    你亲自写的“教案”,亲口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盛灵渊却晃了一下,后背抵在了墙上。

    宣玑一惊,连忙去扶:“你……”

    盛灵渊倏地避开了他的手。

    那小妖是朱雀骨生的灵,身上沾着熟悉的味道,在阴冷的禁闭室门口,那气息几乎带有侵略性,让他心里总是闪过一些不该回想的事。

    木偶女自顾自地说话,周围人蹑手蹑脚的衣料摩擦声,冰冷的墙面和真实的头疼……

    “有一得必有一失,”盛灵渊抽了口气,勉强挤出个微笑,朝一步以外手足无措的宣玑摆摆手,“拜你……和你家先祖所赐,不过反正这躯壳能找回来已是我没想到的,欠你族一个人情……其他的……你们叫什么来着?哦,副作用……不打紧。”

    宣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得一失”?

    他发现盛灵渊一方面记得天魔剑,一方面又对自己种种或有意、或无意露出的“破绽”视若不见,宣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天魔剑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可……分明不是的。

    为什么他不多追问一句?

    盛灵渊是被阴沉祭文唤醒的,他一直把这当做“惊扰”,只想躺回赤渊深处入土为安,宣玑直觉,他说的“找回躯壳”不是指“活过来”这件事。

    那么找回躯壳是找回什么?

    他最后为什么会从赤渊上一跃而下?

    还不等他追问,那木偶突然停止了说笑,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婆婆。”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一震。

    那木偶停顿了一会,应该是在听别人说话,然后它似乎吃了一惊:“燕秋山今天就回永安?俞阳那个姓杜的母海龟小心得很,我们一直插不进手去。消息来源准吗?”

    燕秋山回永安是肖征亲自批的,听到这,他脸色一变。

    木偶停顿了更长时间:“明白,不能让他活着回来,您放心。您先回老宅避一避风头,交给我们来解决。”

    “留两个人,随时收集木偶透露的信息,其他人跟我走!”肖征一跃而起,“联系王泽,还有距离燕队他们最近的分局外勤,让他们先去接应……可恶,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

    第76章

    “等等,

    吁……你先别乱蹦,

    ”宣玑一伸手拽住肖征,

    “我没听明白,接应什么?怎么回事,玉婆婆他们是打算弄个高射炮,

    把飞机从天上打下来,还是要组织一帮暴徒到总局来砸场子?”

    “他们肯定不是在永安动手,”肖征看了一眼表,

    “燕队早晨出发,

    现在应该刚到平州附近。”

    “平州”是个地方,位置大约在俞阳和永安之间,

    离俞阳还略近一点。

    宣玑:“早晨出发,现在一半的路都还没走完?他们坐的什么交通工具,

    ‘空中特慢’还是热气球?”

    “他们走公路,开车回来的。”肖征说,

    “燕队的伤情不太合适坐普通飞机,重症转运机他不肯坐,说自己不是局里人了,

    也不急着要抢救,

    没必要浪费公共资源。”

    “火车呢?”

    “火车肯定更不可能给他一个人开专列,客车上人多眼杂,他现在情况敏感,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牵连车上其他乘客怎么办?”

    宣玑脸上疑惑神色一闪而过:“燕队的具体行程都谁知道?”

    “我,

    ”肖征说,“燕队身边的外勤保卫……哦,对,还有俞阳分局负责人老杜。为了保证安全,燕队的行程严格保密,命令是我直接下的,没有其他传达人。就连风神一的王泽也只知道他回来,不清楚具体行程。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里,谁最像泄密的嫌疑人?”

    外勤保卫,包括王泽留下的谷月汐和张昭,都是一开始就被派到燕秋山身边保护他的。燕秋山重伤在俞阳住院,如果这些人中间有人有问题,那他们早干什么去了?俞阳分局就那个“养老院”的熊样,统共没几个能用的外勤,在他们当地医院动手不是更方便么?不但更容易成功,而且完全可以把嫌疑推到俞阳分局的人身上。

    他们实在没必要等燕秋山上路以后才向玉婆婆泄密,除非这内奸有拖延症。

    按照这个逻辑,倒是杜处的问题更大一点——事情不出在俞阳,她就不用担责任了。可又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杜处真的想杀燕秋山,她其实根本就不用动手,那天海上救援来慢一点,或者急救队不那么给力……燕秋山自己就乖乖死了,用不着“二次加工”。

    费半天劲,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完事再拐弯抹角地给玉婆婆他们通气,密谋借刀杀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

    盛灵渊一手撑头,目光已经扫过来了。

    肖征:“你看我干什么?”

    “嫌疑最大的,”宣玑一指肖主任,“是你。”

    “放屁!”肖征青筋暴跳,再一次感觉这二位在气人这方面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组合,“别他妈扯淡了!”

    这时,那木偶双手扣在身前腹部,略微低头弓肩,好像是恭恭敬敬地目送什么人,应该是方才跟她说话的玉婆婆走了。

    随后,只见它肢体语言一变,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放在耳边,应该是打电话:“喂……安余高速平州路段,一个车队,其中一辆车牌号‘林C4004’,白色七座越野,上面有‘老鼠’。随行两支异控局外勤,总共十二个人,他们马上进入长芦山区,把他们截在山区里。异控局各大分局都在人口密集区,山区他们就算得到消息也一时赶不过来,速战速决。”

    “后勤的看木偶,其他人跟我来,立刻申请紧急航线!”肖征旋风似的裹着一帮外勤往外跑去。

    转眼,禁闭室的只剩下宣玑和盛灵渊,宣玑从兜里摸出手机,连上网,给肖主任他们实时转播木偶的动作。

    盛灵渊看着那自己演独角戏似的木偶,胸口像东川那个被水冲垮的巫人塚,沉尸争先恐后地往上浮,哪里浮起来,他就往哪里踩一脚,可是它们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只好闭上眼睛,静了静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有一个人知道行程。”

    宣玑先从他打了个手势,然后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一枚隔空弹给了盛灵渊。

    盛灵渊抄手接住,见硬币上火光闪过,却并不烫,暖融融的,熄灭之后,留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符。

    “嗯,对,”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录进手机,宣玑才开了口,靠在另一侧的墙角,隔着几步远,他看向盛灵渊,“这人嫌疑比老肖还大。”

    盛灵渊:“刚才怎么没说?”

    “有些地方还没想通,不敢随便下结论,也可能没有人泄密,只是哪个通讯环节被窃听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宣玑说到这,目光穿过木偶,似乎陷进了久远的回忆里,“以前那些符啊咒啊,都是代代相传,百年不变,能在前人基石上另辟蹊径,都得是‘宗师’一流,屈指可数的。不像现在,技术迭代比头发长得还快,全世界的人都在搞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哪又弄出了什么新技术。”

    他说后半句,又自然而然地切换了口音,闭目养神的盛灵渊忽然生出一点错觉,仿佛跟他说话的是个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来自同一个时空,跟他一样,与这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看了宣玑一眼。

    宣玑斜靠在墙上,目光沉静,眼角飞起的小痣仿佛正好关住了一线晨光的露珠,点亮了眼波。

    “这么看,还有几分妖孽的样子。”盛灵渊心想——这小妖平时做人做得太投入了。

    木偶开始忙忙叨叨地调兵遣将,宣玑听了片刻就走神了,忽然问:“陛下,你在位二十多年,一直没立过后,最后还传位给了侄子……为什么?”

    每夜,偌大寝宫,烛光彻夜不熄,与惊魂同眠——这练的什么魔功?

    盛灵渊却没回答,反问:“哦,史书上怎么猜的?”

    正经史书上当然不方便八卦太多,只如实记载“无后,传位与长兄之子”,不正经的说法就多了。

    宣玑挑挑拣拣,选了个比较含蓄的:“他们说太子其实是你的儿子,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认。”

    这是个比较流行的解读,尤其在民间戏说演绎作品里:武帝亲哥是个一年躺三百六十天的病鬼,居然还有本事弄出个儿子。他和这个儿子生母死后,王妃还在世,孩子本该由嫡母抚养,王妃却离奇地宣布进山修行,不见人了,这孩子随即被武帝收养。做叔叔的收养侄子倒也正常,可度陵宫三千保姆,个个都巴不得捧着这棵独苗,日理万机的皇帝却放着这些人不用,亲自带娃,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彤儿——综上所述,只有一个合理解释,就是这孩子其实不叫“彤儿”,叫“绿儿”。

    因为绿的是亲哥,盛潇也不方面太明目张胆,于是随便扯了块遮羞布。

    盛灵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低声笑了:“这是从何说起的?太后死于幽宫,想必一个弑母的罪名跑不了我的。盛潇连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了,难道还会顾及盛唯的颜面?你们这些写史书的也不走点心,我还以为他们会说我杀伐太重,有伤天和,虽然荒淫无度,但是注定无子呢。”

    宣玑:“……”

    陛下本人代表了另一派史学观点。

    “太子之母是巫人遗族,”盛灵渊淡淡地说,“他小时候,我手上清平司的势力未稳,度陵宫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孩子的混血身份我留着有用,不能让他夭折,只好留在身边看着。”

    太子本身是混血,才能不受各种“唯人论”的影响,在继位后延续他的政策,给那些非人族留一条活路。

    宣玑略一偏头,大半张脸藏进阴影里:“陛下同太子,感情很深厚吧?”

    盛灵渊很魔头地回答:“留着有用,我与他父母都谈不上感情,何况是他。”

    宣玑终于忍不住问:“你给他起名……”

    盛灵渊:“彤儿?”

    盛灵渊很少这样叫他,或是干脆省略称呼,或是戏谑地叫他“小鸡”,可是猝不及防地从他嘴里听见这两个字,宣玑心里还是一阵狂跳,喉咙下意识地滚了一下。

    “那是一个故人曾用名,”盛灵渊轻描淡写地说,“给了太子,是怕我忍不住杀了他。提醒朕不要让前人牺牲化作泡影而已。”

    宣玑一愣——天魔剑断,完全是因为人族的恐慌,是阴谋,不能算是“牺牲”。

    这是什么意思?

    盛灵渊却误会了他愕然的表情,忍不住逗了他一句:“怎么,朕不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么?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也正……”

    宣玑打断他:“胡说。”

    盛灵渊笑了起来:“不是你第一眼见我就吓得炸毛,还刀剑相向,这么快就忘了?”

    宣玑:“……”

    盛灵渊笑了一半,突然一皱眉,因为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随着宣玑换回了雅言。他怀疑是因为躯壳被温养在守火人一族脊梁骨里的缘故,这小妖几次三番冒犯,他居然都没生杀心,还会一不小心放松过头。

    “你既然心里有怀疑,不妨亲自去看看。”盛灵渊不打算再和宣玑聊天,单方面的截住话音,说完,他不等宣玑开口,弹指打出一片黑雾,在木偶身边笼了一圈,“她出不去这个圈,你那个……手机不是一直在拍吗?走吧。”

    此时,燕秋山他们已经驶进了山区,谷月汐不时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燕秋山的情况,怕他被车颠得不舒服,却发现原本在后面躺着的燕秋山吃力地坐了起来。

    谷月汐赶紧问:“怎么了燕队,你要什么?”

    燕秋山摆摆手:“山区路不好走,告诉兄弟们不要超速。”

    谷月汐一愣,她发现燕秋山不知是伤口疼还是怎样,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发起抖来。

    还不等她问,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她往前推去,谷月汐重重地被安全带勒了回去,紧接着一声巨响,她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突然长出了一棵巨大的变异树。

    膨胀着卡破了路面,枝叶张牙舞爪地往上冲去,与此同时,平整的公路在他们脚下飞快地裂缝,车上的异常能量警报器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谷月汐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

    路上车不多,这会都被迫停了下来,还不等外勤们反应过来,燕秋山就一把拉开车门。

    张昭连忙叫道:“燕队你上哪去?”

    “引开他们,”燕秋山说,“冲我来的,你们优先保护好其他行人!”

    “等等!燕队……”

    话没说完,燕秋山已经就地滚了出去,一条树藤正好砸在他方才站过的地方,把他和外勤车分开了。

    张昭皱起眉:“冲他来的?我们的行程信息泄露了?但、但燕队怎么知道……”

    谷月汐猛地一推他:“你还发什么呆,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忘了直播的事了,修改一下,疏忽了,抱歉。

    第77章

    可是张昭没来得及,

    他才刚一抬脚,

    公路地下就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喀嚓”声,

    接着,有个庞然大物从地缝里钻了出来,不等人看清,

    腥气已经扑面而来。

    那居然是一条直径差不多有一米的大蛇,拦腰咬向张昭。

    “小心!”一个反应很快的外勤一挥手,路边山岩上一块大石头应声飞了下来,

    抽向大蛇的脸,

    把它砸偏了头。

    张昭连蹦带跳地躲开:“差点壮烈了,燕队你……燕队!”

    可这么一会的功夫,

    燕秋山就像脚下生风,已经没影了。

    燕秋山确实踩了“风火轮”,

    他滚开之后爬起来,那双看似又破又土的胶鞋底下冒出了两排滚轮。

    滚轮是特制合金的,

    非常适合用金属系特能催动,巅峰速度差不多能达到每小时四十公里,跟一台小机车差不多了。

    燕秋山捂住肋下伤口,

    就算是金属系特能的体质格外抗揍耐打,

    他也才刚刚能下床活动,这么一会,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燕秋山十年外勤生涯,后来又一直游走在通缉犯和各路危险人物中间,熟悉各种套路。

    要杀他,

    第一步就要先把保护他的特能调开。这不难,只要选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投下一些外形恐怖、无差别攻击的东西就行——高速公路如同动脉,南来北往的车川流不息,突发路障,途径的社会车辆都被迫急刹,外勤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大蛇和变异树已经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之内。

    “被吓住的群众一定会恐慌。”

    燕秋山思路清晰地想,他撸下外套上的金属扣,扣在手掌里飞快地搓揉几下,金属在他手掌中融化后重新凝聚成极薄的扁片,严丝合缝地裹在他的各处伤口上,像一套量身定制的铠甲。

    正好有个拉了一车老头老太的旅游大巴也在后面停了下来,车上探出十几颗脑袋,跟大蛇面面相觑。

    大蛇张开血盆大口,脑袋们也跟着做了同一个动作。

    大蛇一口咬了下去,脑袋们齐声爆出惊天动地的嚎叫。

    慌乱之下,旁边的车主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跳上自己的车,强行掉头,=打算在高速上逆行。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商务车在打转的时候怼在了一起,又被一辆转向不灵敏的大货用屁股拱了出去。

    人声、车的警报声……

    “现场会乱得不可收拾。”

    燕秋山知道自己这会的身体状态绝对跑不远,脚下的金属轮也快不过真正的汽车机车,他于是纵身跳过公路两边的护栏,往山区里滑去。

    而按规定,异控局外勤必须对无辜路人的伤亡负全责,他们第一反应一定是试图控制现场、疏散群众,尽可能地把伤亡降到最低。这时候,他身边不管围着几支外勤小队,都会被绊住。

    张昭情急之下按了暂停一秒,几个外勤同时落在旅游大巴旁边,用手把车推开了。

    大蛇一口咬空,愤怒地打起挺来,这时,谷月汐用透视眼穿过大蛇的脑袋,发现那并不是一条真蛇,里头的骨架明显是人造的金属框架,没有血肉,外面包着拼接的蛇皮,它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闪。

    “那是……小心!”

    她话音刚落,就见大蛇猛地立了起来,张大了嘴,带着腥味的浓雾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这附近正好阴天,没有风,空气湿度很高,就像个天然的吸雾器,从大蛇嘴里喷出来的雾仿佛是活的,自动裹挟起周围的尘土与水汽,旋风似的朝公路“喷”了出去,一路翻滚蔓延,四下能见度迅速降低。

    雾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车上的雾灯居然穿不透,只能打出几寸长的微光。而这段路属于高速,车速基本都在每小时百公里以上!

    “打电话联系交管部门,马上封路!”

    “我看不见你们了!月汐!到底有几条蛇,我怎么觉得群魔乱舞的?”

    越来越高的变异树伸出鞭子似的树藤,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砸,离大蛇最近的几个外勤好像掉进了奶油浓汤里,只能靠声音左躲右闪,此时,除了透视眼,已经没有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了。

    谷月汐一时进退维谷,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跑去追燕秋山,还是应该留下处理现场。

    燕秋山知道,他能做的,除了立刻跟同伴分开,就是尽可能地往远处跑,才能分散外勤们的压力。

    机车的引擎声响起,几条人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朝落单的燕秋山追了上来。这一段路地处山区,周围各种崎岖的山路和隐蔽的林子。来截杀他的人选的位置很有技巧,这种地理条件,异控局的直升机来了都没地方降落。

    不过……他也正希望能避开人。

    燕秋山转身钻进密林里,干枯的树枝在他裸露的脸和脖子上刮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也阻挡了机车手的路。

    然而燕秋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脚下的地面开始裂缝,又有两条人造的大蛇钻出来,穷追不舍。

    因为事先得到预警,平州市的异控局分局立刻派人支援,收到高速公路紧急警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

    同时,肖征点了一队外勤精英,直接从总部调了架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才刚把他们吊起来,两道人影就闪电似的劈了过来,差点把直升机坠得一侧歪。

    紧张的外勤当场端了枪,就听熟悉的声音说:“搭一程……我呲……”

    宣玑像上个世纪扒绿皮车一样,扒上了直升机——陛下就不太肯做这么不雅的动作,脚尖在他肩膀轻巧得一借力,不客气地把他当了个人形的马鞍,宣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习惯性地要冒一声略带粗话性质的“语气词”,话到嘴边,看见陛下优美的侧脸,愣是又自己憋回去了。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剥削阶……行吧,某个人除外,踩就踩了。

    肖征方才还从手机“直播”里看见他俩在禁闭室,转眼人到了眼前,简直怀疑这两位是假冒的,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宣玑:“你……”

    “缩地术!”宣玑呲牙咧嘴地冲他挤了挤眼,“厉害吧?”

    肖征在巨大的噪音里嚷嚷:“这么牛逼,你俩怎么不把地球卷吧卷吧,直接缩到平州去!”

    “缩地术有限制啊,”宣玑往后一仰,躲开了他的唾沫星子,一耸肩,“时空牢不可破,术法都只能小范围操作,超过百里会把自己烤糊的,肖主任,你入职满分怎么考的?”

    盛灵渊视线落在肖征身上,带着淡淡的无奈,肖征感觉他的目光仿佛是在关爱缺乏常识的智障儿童。

    肖征:“……”

    他发现姓宣的搅屎棍一混蛋起来,表情就跟他们家剑灵格外同步,照着长的似的!

    禁闭室里的木偶无知无觉地在一团黑雾里泄露信息,多方人马开始朝平州外的山林汇聚。

    燕秋山在异控局当“猎人”的时候,是老练的猎人,难得角色转换,他也是最狡猾的猎物。拖着伤病交加的身体,他不堪重负的肺响得像个风箱,已经拖着追杀者们在密林里玩了近两个小时的捉迷藏。

    追杀他的一共六个“人”,全都不肯亲自现身,用的木偶。其中一只木偶已经被他设陷阱摔散了。还有两条人造蛇,比较麻烦,应该是装了能量识别或者红外扫描之类的东西,不管他怎么藏,都能很快坠上来。

    燕秋山已经是强弩之末,膝盖一软,他箍在肋下的金属护甲掉了——他眼前发花,已经无法精准控制异能了。

    可他想要见的人还没有出现。

    燕秋山扶住一棵树,冰冷粗粝的树皮摩擦着他的掌心,他的心跳得快而虚浮。

    他在剧烈的耳鸣中想:“你真的……要看我死在这也不出现吗?”

    这时,耳畔有风声划过,燕秋山来不及躲,扣在他脖子上的金属护甲忽地伸出两寸,堪堪挡住了朝他射来的东西。

    燕秋山随即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甩脱金属护甲,纵身往前扑了出去,几乎同时,那被薄金属片裹住的东西,薄薄的金属片立刻被高温划开,险些燎着燕秋山的头发。

    爆破珠!

    那是一种特质的子弹,一旦遭到碰撞,会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的能量,能轻松洞穿防爆盾,专门为了对付高防御力的金属系异能做的!

    不等他站稳,“咻咻”的风声又起,燕秋山捂住自己的肋下,全屏经验和直觉躲开,与此同时,他背后“轰”的一声,一条大蛇把大树拦腰撞断,立起的头上站着个端枪的木偶,几条影子先后落在他身边,追杀者们团团围住了他!

    “肖主任,地面外勤被大雾挡住了,异常能量反应大致能锁定他们的位置,可附近没有降落条件!”

    肖征刚要说话,眼前伸过一只手,宣玑不客气地拽走了他的墨镜,架在自己鼻梁上:“咱局报销置装费吗?”

    肖征立刻想起他的翅膀:“报报报,我给你报,定制都行!”

    “有钱了不起吗?”宣玑直接拉开舱门,一跃而下,绚烂的双翼当空展开,霞光似的,在众外勤们吱哇乱叫声里,差点把直升机扫个跟头。

    盛灵渊摆手挥开一根带着火光的羽毛,羽毛飞在半空,飘忽起落,像烟花。

    他无端有种这小妖在显摆什么的感觉。

    盛灵渊身化一道黑影,乌云似的落到了宣玑的翅膀上,那翅膀上灼眼的烈火在他落上去的瞬间就温顺地熄灭了,露出翅膀的本来面貌,一对巨大的火红双翼。

    盛灵渊眼前突然闪过一双羽翼未丰的翅膀,没有这么惊心动魄,依然带着娇嫩和稚拙……那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预感不好,强行放出神识,让天上地面海量的信息一股脑地涌进来,堵住那思绪。

    “太麻烦了。”盛灵渊伸手抵住太阳穴,一道黑雾变成长针的形状,顺着他的手指刺了进去,他不知道是疼痛上瘾,还是要以毒攻毒,用那根“长针”在太阳穴里搅着,借着明明白白的尖锐刺痛遮住脑子里的阴霾。

    这时,扫过地面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盛灵渊一顿,喃喃地说:“东南十五里左右……”

    高空中高速飞行,一切声音破碎得不能再碎,唯独盛灵渊的话像一根稳稳当当的细线,投入宣玑耳朵里:“什么?”

    盛灵渊:“是你那个鲤鱼朋友……看来你猜得没错。”

    肖征说过,王泽大概只知道燕秋山今天回总部,不知道具体行程,可一大清早,王泽从他们家走的时候,说的是“我去接燕队”。

    当时宣玑以为他的意思是回总部等着燕秋山,现在看来,那黑鲤鱼说的应该是“我去接应燕队”……那么问题来了,外勤精英们都懂规矩,身在保密行动里的时候,不管是上司下属还是亲爹亲妈,都不能透露一点。

    到底是谷月汐和张昭胆大包天,向他汇报了,还是……

    某个意想不到的人事先通知了他?

    知道燕秋山具体行程的,除了他的外勤保卫,肖征和杜主任之外,当然还有燕秋山本人。但是……为什么?

    地面上,燕秋山狼狈地避开木偶的夹击,却没躲开蛇尾。

    大蛇一尾巴将他扫了出去,燕秋山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差点直接晕过去。

    扳机声响起,一个木偶朝他开了枪,他无处可避,那枪里射出的爆破珠直冲他的眉心飞来。

    燕秋山的瞳孔瞬间放大,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倏地掠过,挡在了燕秋山面前,与此同时,一枚带着火光的硬币从天而降,一道水箭也从另一个方向打来,三者撞在一起。

    机车的刹车声响起,王泽一跃而下,宣玑也正好飞到他们上空。

    俩人同时怒道:“你怎么又扯我后腿!”

    燕秋山却愣愣地看着挡在他的东西——那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橡胶娃娃。

    他嘴唇微微颤动,没能发出声音,却是“知春”的口型。

    娃娃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震,朝旁边的灌木丛钻去,燕秋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第78章

    那是个男娃,

    大概有两尺来长,

    留分头,

    穿套白色西装,像个参加婚礼的村干部,放平会闭眼的那种。很久以前曾有莫名其妙地流行过一阵。新婚的、家里有孩子的,

    亲戚朋友来了不知道送什么好,都带这么一位当礼物。

    它看起来已经十分沧桑,按年纪来算,

    这应该也一只“人到中年”的娃了。

    男娃塑料的眼睛随着它的动作滚动,

    里面似乎有光,想跑,

    被燕秋山死死地扣住。那娃娃于是四肢抽动了一下,忽然一动不动了,

    好像是控制它的什么东西跑了。

    盛灵渊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那娃娃身上,心想:“嗯?一棵通心草?”

    他不知道燕秋山是上了谁的当,

    哪怕刀灵知春已经当着他的面受了雷刑,一百零八只刀剑身全损,他也固执地认为刀灵还徘徊在人间,

    只是出于一些原因,

    不肯现身相见。所以才故意在回程路上泄露自己的行踪,故意把自己陷进险境,想以此把知春刀灵“逼”出来。

    “胡闹啊。”陛下心里叹了口气。

    有人搅局,地面上的大蛇“呼”地喷出一口浓雾打掩护,两个木偶则分别往四周的树丛里钻去,

    以树冠为盾,避开来自天上的攻击,抽冷子用爆破弹射向宣玑。

    爆破弹瞄准了他的头,宣玑猛一侧身,搭着盛灵渊的翅膀却奇迹地始终保持了水平,稳当极了,保证让陛下能在他翅膀上喝茶。

    躲开了一颗爆破弹,他抬手捏住了另一颗。爆破弹碰到阻力,立刻要炸,刚呲出一朵小火花,就被他手心的一个火球吞了下去,它在火球里炸开,把火球的尺寸从铅球炸成了篮球,被宣玑回手推了下去:“还给你们!”

    “轰”一声,火球撞在大蛇头上,从头烧到尾,火花在骨架上乱蹦,还挺好看。

    王泽这次抓住了节奏,他机车尾巴上挂着俩水桶,清水被他抽到半空,人工打成了水雾,他就像个大功率的加湿器,小水珠以他为中心卷了出去,黏上乌烟瘴气的蛇雾,在局部范围下了一场泥点乱飞的雨。

    宣玑“阿西”一声,嫌弃地飞高了点,感觉这些河鲜真不讲究。

    盛灵渊懒得插手,让这水火不容的两位互相扯后腿地忙活。

    他看燕秋山,觉得可怜,可也有点烦了。盛灵渊一生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人性,一般的好和一般的恶,他看在眼里,心里都不太会起波澜,难得对什么生出厌烦。

    盛灵渊明白,他对燕秋山的烦,不为别的,是因为这个人那不依不饶的可怜样勾起了他不愿意回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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