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纸巾被一张张丢在地上,那人抬眼看了许风扰一眼,直到那人无声默许,她才扯过对方的手,慢慢往下探。刚碰到,她就不禁拧了拧眉,几日的不停歇实在过分,即便都有涂药,还是没能彻底恢复过来,过分细嫩处甚至已经破皮,很是凄惨。
可饶是这样,她还扯着许风扰的手,像只贪玩的猫,宁可冒着走玻璃片墙头的风险,也要往别的地方去。
覆着厚茧的手染上水迹,每一点挪动都会惊起一阵战栗,可她却不肯停。
“就那天,我不是丢了张签名进去吗?”楚澄还在说话,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
“我留了个联系方式,寻思着要是她们愿意信我,我就给她们推荐一两个机会,也算帮学妹们一把了。”
某个热心大狮继续叭叭:“结果你猜怎么遭?”
“嘿!”
“她们真打了,但叫我证明自己真的是楚澄。”
“我怎么证明我是我啊?我想了半天,差点把自己身份证给拍过去了。”
“结果人家不要,说我没有证明我是我自己前,她们不会加任何的联系方式。”
“差点给我气笑了。”
手机掉落在沙发,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都压低。
许风扰分神一瞬,有些遗憾地想到这时已不用捂住柳听颂的嘴,低声警告她不要发出旁的声音,少了好多乐趣。
看出她的走神,柳听颂像闹起了脾气,松开拽着对方手腕的手,衬衫扣子被一颗颗解开。
许风扰果真回过神,视线下移又往上,恰好瞧见柳听颂专注看她的眼眸,用口型无声重复。
看我。
宝宝,看我。
衬衫敞开,露出稍显骨感的肩颈、丰润白皙的柔软,还有随着紧张,微微吸紧的腰腹。
柳听颂随手将发丝撩至一边,露出更多。
她看着许风扰,眸光试图躲闪又掩饰羞赧的移回,无声的催促。
“阿风?”那边人不知说到那儿了,见许久没有回应,忍不住开口喊道。
许风扰扯了扯干燥的唇,只挤出一句:“我在。”
不知是在回应楚澄,还是柳听颂。
毕竟两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回答了她。
前者松了口气,继续道:“我还以为电话挂了呢?你能不能对好朋友的感情上点心。”
“多亏我脾气好,和她们说来说去,最后让她们带上家伙来我的酒吧,既能证明我是我,又可以顺便给她们表演一次,看看实力。”
“哎嘿,后面我也没多想,就叫底下人去安排了,今天还忘了这事,差点和她们约着去跑山了,幸好她们来之前还给我打了个电话,”楚澄默默松了口气。
可许风扰没有回答,被附身而来的人,按住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压,视觉、嗅觉、触感都被柳听颂剥夺,仅剩下的听觉也变得不大清晰,像是掉入温热的水中,不断往下陷。
尾巴还在手中,从抓住后就没有松开过,不知道有多喜欢。
无意识地拉扯又继续它往下,想要脱离。
柳听颂拍了拍头她的脑袋,像在说乖,继而空出一只手往下,一点点压回去。
手中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闷哼声与急促呼吸交替,指尖从发丝中穿梭,轻轻揪住白色发尾。
“她们实力还是不错的,要是你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们的那个鼓手,我天,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我那会就站在台下看着她,我勒个心脏狂跳啊。”
“我真的、我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真的是喜欢上她了。”
“你得帮我,你们得帮我追她。”
许风扰已完全听不清,不知道对方在阔噪什么,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脱离,却还是会一次次沦陷。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投影仪中歌剧已到最紧张刺激的时刻,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了忐忑。
之前的水果又派上了用场,刚刚还闹着不吃的人,现在却主动出声要柳听颂喂。
那人向来惯她,更何况是这种情形下。
还携着水滴的樱桃被一点点放入,看得许风扰呼吸微沉,连这样小的樱桃都要小心翼翼,那明显比樱桃大的猫尾呢?
不知这人躲在房间里,暗自折腾了多久,才能将它放入。
音乐声高昂,旁边的缅因终于无法忍受一觉被吵醒好多次的痛苦,直接从薄被中钻出,看旁边柳听颂与许风扰一眼,不知为何地喵了一声。
见两人不理它,它又迈着大爪子,先去吃了口粮,又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水,慢悠悠往自己的小窝去。
可睡觉还太早,最后的准备工作还没有结束。
大猫一甩尾巴,便蜷缩进猫窝里,悠哉悠哉开始舔毛。
而许风扰也是同样,但不同与三斤的主动,只是因为那人承受不住时就忍不住往下落,那猫尾巴就刚好压在许风扰脸上,沾染上她唇边水迹,还有些许被咬碎的樱桃汁液。
扬起的下颌绷紧,扣着对方的腿往下压。
夜色更重,投影仪早就停下,光亮变得越发微弱,风吹过厚重窗帘,却无法将它推开。
屋外的月亮依旧皎洁,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被薄云遮挡,慢慢看不清轮廓。
在某个气氛热烈的酒吧墙外,精神亢奋的楚澄打通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将和许风扰说过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曲折压在沙发的膝盖被磨红。
许风扰打了个饱嗝,将已经瘫软落下的柳听颂捞入怀中,闷闷说了句:“姐姐,好饱。”
“实在喝不下了。”
柳听颂试图抬手捂住她的嘴,却摸到湿漉漉的一手水,从眉骨、鼻梁、嘴唇到脖颈,无一例外,全都被淋透。
最后还是得由她处理,精疲力尽还得伸手去找纸巾,替许风扰一点点擦拭干净。
角落里的猫不曾理会,已熟练地将这些声音完全无视,蜷缩着身子躲在窝里,不知又梦见什么,喵喵叫了几声,后脚还不停踹。
夜色更浓,漆黑涌来,将这一切都吞没,直至彻底看不清。
沙发里相拥的两人无声,相拥而眠。
第50章
我比烟更管用
再过几日,
秋寒更重,街道两旁的树木都已枯败,落叶被扫尽后,
更显萧条,
来来往往的人更少。
随着一声礼貌问询,S市某一处隐蔽茶楼,
迎来了等待已久的客人。
那人穿着低调,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有黑框眼镜、大半面容都被口罩遮掩,只能从帽沿下的几缕白发中,
猜测出她的身份。
受过严格培训的店员,
一秒就收回好奇视线,
将人往里头包厢领,继而贴心关上房门。
——咔嚓。
包厢与外界隔绝,
坐在窗边的女人像是不曾察觉,
依旧偏头看向外头,
涣散的眸光,
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来人在她旁边坐下后,
她才回过神。
许风扰不曾主动出声,
抬眼一瞥就低头。
相比去医院前,许南烛明显苍老许多,长时间不曾休息好的代价沉重,眼尾细纹明显,鬓间多了几缕白丝,锐气被消磨,
终于能让人反应过来她已是个年近五十的人。
不过这都不关许风扰的事,她自顾自低头,
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手法一般,更看不懂是什么茶,倒完之后就搁在桌面,一口没碰。
反倒是许南烛回头,突兀出声道:“都匀毛尖,想起入口清鲜滑顺,微苦后回甘,你可以多尝尝。”
许风扰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只道:“说。”
许是觉得太生硬,又好像是催促,她又补充了句:“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自医院离开后,许南烛就鲜少联系她,直到昨夜才打来电话,约她在这儿见面。
“外婆已经下葬了,在城郊南园那边,”她自顾自道。
丧事期间,他们也给许风扰发过消息,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趾高气扬的命令,只是将地址、事项告知,再问一句许风扰能不能过来。
许风扰不想理会,一条消息都没回过,许南烛他们也不曾逼迫,好像就只是礼貌告知而已。
许风扰眼帘颤了下,覆着厚茧的指腹捏着茶杯,无法阻拦热意的薄壁烫手。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一眼,”许南烛单手捏起茶杯,低头一抿。
许风扰依旧沉默,挺直的脊背绷得太紧,以至于泛起些许酸痛。
眼下气氛依旧一般,只比S大校庆的那次稍缓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但生硬僵冷。
“你就想说这些?”许风扰忍不住催促。
茶杯被放下,许南烛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规劝的话,又骤然止住,明白许风扰不会理会她,反倒会让这次见面陷入更僵硬的状态里,索性放弃。
杯子被放下,杯底还剩下些许的茶汤,惊起圈圈涟漪。
面对油盐不进的许风扰,即便是许南烛都没有半点办法。
她只能叹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取出,置于木桌推向对面。
是那把外婆塞进许风扰手中,又被她丢弃在床头的钥匙。
许风扰视线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自觉摸了摸衣服,明明那场雨已经停下,她却仍觉得自己穿着湿透的衣服。
“这是她给你的,”许南烛停顿了下,又道:“你外公已经搬出去了,那间房子会一直保持原样……”
“你的房间也是。”
“他们一直没有动过。”
许南烛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有时间,过去看看吧。”
许风扰没有接,依旧杵在那儿。
说白了,她依旧抵触那一切,之前病房中的接过,不过是对将死之人的心软,一瞬就消散。
“别这样坚决的拒绝,我以前、”许南烛下意识开口,又骤然僵住,只补充了句:“你外婆之前的意思是将房子转到你名下……”
“我不要!”许风扰声音一扬,还是忍不住冒出恼意。
茶杯中的波澜平静又掀起。
许南烛最后一点耐心被耗尽,整个人往后靠,双臂抱在胸前,就道:“这是你外婆的遗嘱。”
“许南烛你别给我扯什么你我,都是被赶出去的人,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许风扰冷声喝道。
她进来之后只摘了口罩,保持着随时可以走的姿态,眼镜下的碧色眼眸冷冽,手已无意识握成拳。
相比于许风扰的恼怒,许南烛反倒平静,看似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就道:“如果我们没办法好好说的话,那就继续做交易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许风扰心中冒出警惕,还没有忘记前一回的交易给她造成了什么代价,不由应激。
那人反倒气定神闲,比起母亲这个角色,她显然更适合做个商人,就道:“你们乐队马上就要解约了吧?”
许风扰眉头更紧,眼眸中的提防更重。
“签到我这边来怎么样?”许南烛终于抛出鱼钩。
“我可以给你们最高级别的合同,并保证给予你们极高的自由程度,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演出就去哪里演出,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公司只负责给你们递资源,愿不愿意由你们说了算。”
许南烛给予待遇确实优越,起码许风扰还没在其他地方听到过这样的话,但……
许南烛看出她的抵触,又道:“别拒绝,燃陨并非你一个人的,不是吗?”
“你应该为她们考虑考虑吧?”
拒绝的话就这样被堵住在唇间,许风扰面色难看。
“如果你觉得这个筹码还不够的话,”许南烛突然一笑,卖起关子。
“你觉得柳听颂的事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闻言,许风扰果然停顿住,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许南烛反倒不急,倒了杯茶水再继续道:“你们这两天频繁跑医院的事,可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许风扰随之皱眉。
即便两人已经小心再小心,可柳听颂那么个咖位摆在那边,即便医院严格保密,也拦不住旁人窥探,总有聪明人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柳听颂之前能瞒得住,是因为她提前躲到国外,但这一次……”她笑了下。
“你威胁我?”许风扰挑了挑眉,眸光更寒。
“我说过,这是一场交易。”
许南烛摇了摇头,就道:“接受这套房子,去南园看一眼,完成你外婆最后的遗愿。”
“作为交换,我会帮柳听颂压下这些舆论,还有给你的乐队一份极优越的合同。”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许风扰深吸了一口气,被引导控制的感受并不舒坦,尤其对方还是自己所厌恶抵触的人。
许南烛一顿,反问道:“我给的诚意还不够?”
茶杯抬起又放下。
“那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许南烛笑了笑,眼神中充满笃定。
“在她回国的这段时间里,柳听颂工作室可为她签下不少工作,现在一拖再拖……”
“据我所知,其中有一个竞技型的音综,很早就开始和她的工作室接触。”
“那边对此可是给予极高的厚望的,圈里人也一直在争抢,要是她们知道柳听颂失声……”
许南烛笑了下,没再继续往下说,反而道:“我公司这边也争取到了一个位置,如果你愿意,这个位置可以是你的。”
话毕,她将茶杯中的水饮尽,放下之后就道:“你别着急着拒绝,多考虑考虑。”
“你既然觉得我亏欠你,那这些就当做我对你的补偿。”
“毕竟我就你一个孩子,未来也没打算再有。”
“与其抗拒,倒不如接受,反正是地上白捡的钱,不要白不要,你说是吗?”
刚说完这些,许南烛站起身就走,只在出门时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清楚再联系我。”
许风扰僵在原地,置于桌面的钥匙还未被拿走,放在正中心的位置,被光一照,亮得刺眼。
许风扰跌坐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却无法彻底压制情绪,只能闭上眼帘,沉重呼吸使胸膛不断起伏,额间的青筋仍然鼓起,许久未能消散。
大抵过了半个小时,那包厢的门才被重新打开。
依旧是那副打扮的许风扰从中走出,步伐携风,大步往外,片刻就走到停在路边的大G面前。
里头的柳听颂还在等待,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一身白裙,长发披散,清冽疏离眉眼在看向许风扰时,瞬间舒展开,温柔氤氲。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早就打好的字。
【你回来了?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车门被重重打开,又被用力关上,这个车厢都跟着抖起。
可柳听颂没有半点慌乱,温柔如水的眼眸倒映着对方面容。
昨夜许南烛打电话邀约时,她就在旁边,不曾干扰许风扰去与不去的决定,只是坚持跟来,哪怕最后只能等在这个狭窄座位里。
那人坐了进来,拧紧的眉头即便努力缓和了许久,也依旧没有松开一点,只能压着声音道:“走了,回去了。”
不想将之前的事情告诉柳听颂,也不愿意在此刻提起。
可柳听颂却伸手,牵住许风扰的左手,温凉指尖挤入指间,毫不费力就能与之十指紧扣。
许风扰下意识挣脱,却被柳听颂扣紧。
那人侧身贴来,额头与之相抵,温驯的眼眸写满安抚。
“柳听颂别闹。”
“我现在很烦。”
许风扰又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向裤兜,却没有摸到那个本应该存在的方形盒子。
她一愣,这段时间的情绪极不稳定,所谓的戒断期不过是更纠结的来回折磨,短暂快乐后是长时间的自我拉扯,她对香烟的依赖与日俱增,已将它当做随身必备的东西。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她抬眼看向柳听颂,那人坦然与之对视。
偷烟的贼没有一点心虚,甚至有点理所应当。
“柳听颂,还给我,”许风扰一忍再忍。
可那人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往她手中塞。
许风扰眉梢一跳,作为前几日陪着柳听颂逛超市,一并采买物件,且付款的人,她自然知道对方给她塞了什么东西。
只是……
那人伸手勾住她脖颈,开合的唇用口型道。
【我比烟更管用】
第72章
遥控器上的数字不断往上。
车轮碾过柏油路,
繁华的城市好像永远没有空旷的时候,两旁都是车,她们被挤在中间,
只能跟着车流往前。
手滑过皮质方向盘,
清晰分明的骨节发白,在不耐烦中越发凌厉。
镜中的面容依旧,
不知从何时起,大抵是那日大雨后,总是阴郁的,
像看不见底的沉沉潭水,
落叶被吹落其中,
也被推往边缘。
可仔细比较,又觉得不同。
情绪焦灼,
紧紧盯着前头的碧色眼眸,
隐隐带着几分疯狂偏执,
余光时不时瞥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