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这种饭局对他来说，甚至不如坐在电脑前敲代码。那样起码还可以多挣点钱。
大伯拍着自己的儿子，对着吕全他们一众后辈吹嘘道：
“今年小杰他们单位发了不少东西。”
已经快30的吕杰点点头：
“多发了一个月工资，还给了1000块钱的超市购物卡，油，米。
还发了四盒指尖年货礼盒，你们看看，那个指尖年货礼盒才不错呢……”
吕全附和道：“好好好，真好！”
“吕良他们单位也还可以，吕良，你也说说。”
表弟吕良比吕杰腼腆许多，他挠了挠脑袋：
“我们单位怎么跟大哥的比，就发了一箱砂糖橘，牛奶，米，还有点干货之类的东西。”
吕全：“好好好，真好！”
随后其他几个亲戚也是纷纷讨论，显摆。
一直到大伯叼着烟，看向吕全，用尽了长辈的语气：
“小全，我听说你们公司倒闭了，你不行就别在魔都混了，回老家发展吧，老家现在其实也不错的。”
正在吃饭的吕全有些茫然，他一直都挺咸鱼的。
本就是程序猿，社恐方面几乎拉满。
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家人，吕全也装不起来，所以他喜欢加班，不喜欢回老家。
今年是真的没办法了，爸妈要死要活的让他回来，不回来不行。
不然对于吕全来说，他还不如去公司加班呢。
面对大伯的提议，吕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给自己解释，闷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又找了一家公司上班，是一家新公司。”
“新公司？行不行啊，别回头你又干个一年半载的，人公司就倒闭了，你又没了着落。
你说说你一个魔都大学的高材生，现在混成这个样子，真的挺不像话的。”
“要我说，小全就应该回来，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受多大气。”
“就是就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气的，你那公司估计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公司。”
几个亲戚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就把指尖给贬成一坨屎了。
不过吕全本人却很茫然。
受气？
好像没有吧，他感觉现在公司真挺好的。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在公司里的日子。
尤其是老板，虽然年纪轻轻，但属于是懂技术的，不瞎搞干涉。
他干活老板从来不BB，版子不行就上新。
钱也是嘎嘎给。
平时老板和他讲话都柔声细语的，这样的工作，上哪找啊？
“我现在的公司，其实挺好的。”吕全无力的辩驳一句。
可很快，就被淹没在亲戚们新的语言轰炸里。
“好什么啊，你看看他们几个，公司过年都发了福利。
你再看看你，两手空空的回家，啥也没有，工资工资也没看见，哪里好了？”
大伯说到这里，吕全爸妈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吕全可以认个怂，别留在魔都了，赶紧回家。
可吕全扫视着自己这一家人，突然笑了。
“呵，呵呵呵……”
他这种人，是真的不喜欢家庭社交，每一次都被这些亲戚说。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呢。
更何况吕全的脾气也不算怎么好，尤其是干活的时候，季风讲话都不敢太大声。
他现在可是指尖未来的技术首席，公司里的人，对他都客客气气的。
张口闭口“吕总监”，尼玛的，回个家受这样的窝囊气。
吕全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宝转账的界面，把手机往桌上一甩：
“我们公司确实不咋地，过年了也没发米，没发油，没发购物卡，也没发指尖年货礼盒。
也就发了几十万块钱而已。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们公司叫指尖未来，就是你们买的那个指尖礼盒的指尖。
谢谢你们啊，为我们公司创造业绩。
好好看，看清楚了再把手机还我。”
场面瞬间寂静。
吕全的一众亲戚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迎来了这样的反转。
马上有人拿起吕全的手机看了一眼：
【全哥，年终奖60个，拿好啊，新年快乐——季风】
“卧槽，是真的！”
是啊，我们公司什么都没发，就发了几十万块钱而已……
在巨额金钱的轰炸下，所有的质疑都成了放屁。
事情发展成这样，没人能想到。
……
此时，季风的奶奶家。
发完年终奖的季风长舒了口气，吕全是今年年终奖最高的人。
60万整。
给那么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值这个价，甚至远远超过这个价。
现在还是年里，等开过年了，以指尖的发展速度和业绩规模，很快就会有大公司来进行调查。
吕全或许不是不可替代，但如果他被挖了，将会极大拖延公司的发展速度。
一些项目会停滞，自动流量软件的常规更新，也会放缓。
到时候公司的亏损，将会难以估量。
季风很清楚，在有足够的人才和资金储备之前，公司是经不起挖人的。
砸钱是予以工作上的回报，也是他表达对人才的重视。
当然，心疼钱也是真的，哪有老板不心疼钱的。
“太难了……”
季风正发着感慨，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什么的就开始招呼他。
“季风，春晚挺无聊的，来炸金花啊！”
“啊？好行。”
姐姐季璐璐笑着戳了戳他：
“你们都收了那么多压岁钱，输了可不能赖账啊！”
季风微微一愣，他有个屁的压岁钱，都让老季抢走了。
幽怨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看电视的季广寻，季风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玩一会吧。”
季风今天已经当了一天的怨种，被亲爹抢去压岁钱，发了几万红包，又被年终奖吸干了存款。
然而他现在准备继续当怨种。
大年三十，夜里打牌，输给亲戚朋友们一点钱，让他们年里头高兴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家里面，就算是炸金花，再大能有多大？
他刚才发了小几百个W的年终奖。
呵呵，现在还能在乎这300-500块钱？
几小时后。
季风满头大汗的坐在位置上。
不是，他怎么拿什么牌都有比他大的？
对子被对A吃，对A被顺子吃，顺子被金花吃，金花被豹子吃，霉到家了。
一晚上了，他好像没赢过几把。
5块钱底，有封顶的炸金花，他居然输了3000多！
以至于季风到最后真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没事，没事，今晚输的不冤，我这一年太顺利了，这都是为了平衡气运。
来年我和温暖才能和和睦睦，公司才能顺顺利利，手气差是有道理的……”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声中，季风拖到了11点多。
姐姐季璐璐用手在他脑袋旁边扇了扇：
“季风你很热吗？”
“额，姐你来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那行。”
季风起身准备去阳台吹吹风，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季风输惨了……”
“谁知道他这么背啊，一家输四家，我也是头一回见。”
“压岁钱都要没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让他冷静一下也好，免得红了脸。”
老季家的家风还算不错，虽然也会有吹捧孩子的情况，但总体来说，一家人还算和睦。
季风靠在阳台上，等待着农历新年的到来。
而在温暖家里，母女难得坐在一起和谐的看着电视。
王亚琴偶尔会被电视里的节目逗笑，可温暖的表情始终都很平静。
这些节目对于她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她只是按照传统节日里的内容，和往年一样，在这个时刻陪着妈妈罢了。
温暖刷着手机，从她和季风结束通话之后，就一直在搜索。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应该准备什么？】
【男友爸爸喜欢什么？】
【男友妈妈喜欢什么？】
【爷爷奶奶喜欢什么？】
网上的回答也是杂七杂八，温暖看到最后面，人已经有些麻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准备，也怕自己表现的不够好。
温暖清楚季风很爱她，即使所有人都不喜她也没关系，可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也希望季风家人的认可。
尤其是自己妈妈这里，已经好几次让季风难堪了，这更让温暖倍感压力。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12点。
温暖关闭了搜索，打开微信
新的一年，终于要来了。
【哥哥，新年快乐。】
【哥哥不够了，换别的吧。】
温暖：？？？
她突然想到了网络上的一些段子，脸颊莫名就有些红……
【换什么？】季风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我们是什么？】
【是情侣。】
【回答错误，再给你一次机会。】
错误？温暖微微蹙眉，不是情侣，那是什么？
想了想之后，她脑子里有了答案：
【是未来的夫妻。】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新年快乐，老公（????）】
12点的钟声在这一刻响起。
季风的嘴角终于扬起。
目光逐渐从手机上移向了家人，亲戚，他眼里突然多了些额外的东西。
前世的他太迷茫了。
一个人走到最后，赚了很多钱，见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看了很多书。
在通行版的道德经里，他看到了：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他也以为自己是得道高人，超然于物外。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让他破防的妓女，又看到了帛书版的道德经：
【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让他莫名产生了些许凄凉的感觉。
按照文以首尾呼应来说……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那时候的季风每天都在想，如果一个人活了几十年，送走了至亲之人，自己也没有结婚，他会做什么呢？
答案是不知道，他也没寻求到答案。
人生就像一场游戏。
而他，就像是已经完成了这个游戏所有主线任务的那个人。
他可自由探索这个世界，也可以随时退出游戏。
就像是那些得道高人都喜欢说的一句话。
尘缘已了。
他真的走到了这个时候，走到了这一步。
功成名就，举目无亲。
于是，他去做了一件事。
去码头整点薯条。
而且，他好像也只能去码头整点薯条。
然后季风就退出了游戏。
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游戏的主线他已经完成，但这个结局，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上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是救赎温暖的机会，也是他救赎自己的机会。
虽然大部分时候季风都很淡然，一副哥们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可三世为人，连他妈的婚都没结过，也没有爱人。
说出去，穿越者，重生者的脸都被他丢尽了，着实难顶。
占有欲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没有？
如果他对一个人，一件物品没有什么占有欲。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不在乎，他看不上。
唯有温暖不同。
季风想让父母见见温暖，想要给温暖安全的感觉，甚至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温暖属于他。
他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感受过的迫切与悸动。
他想给自己一个结果。
和“去码头整点薯条”不一样的结果。
视线重新回落到手机上，认真回复：
【新年快乐，老婆（????）】
【第162章
因为你喜欢的，我们肯定喜欢（2合1）】
回复温暖后，季风终于心满意足。
拿起手机想了想，大过年的，季风也想给自己女朋友发个红包。
打开支付宝，看了看里面剩的钱，季风表情略显尴尬。
之前发红包发了2万多，压岁钱被抢了，打牌输了3000，头铁硬撑。
导致现在他的私人账号里还剩400多块钱。
他想发个520的转账，当做新年红包都做不到。
这TMD……
他是个锤子富翁，马上就要成负翁了。
季风正尬在原地的时候，老季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还不忘给季风递了根烟：
“刚顺的，华子！”
季风接过烟，嘴角抽了抽：
“爸，给我转点钱。”
老季脸色一僵：
“亲父子，什么钱不钱的。”
“你就说给不给吧。”
季广寻刚才还笑眯眯的，这会儿季风问他要钱，脸色顿时拉胯。
“不是，我都穷成这样了，你怎么能问我要钱的？我不理解。”
看着老季死皮赖脸的样子，季风有些无奈，钓鱼佬是真抠门啊，回头就跟老妈打小报告。
“公司周转不灵，经营困难，没有生活费了。”
老季闻言一愣，叹了口气，抽了口烟。
拿出手机给季风转了500，语重心长的说道：
“爸手头也不宽裕，不过小风你放心，伱要是破产了，家里也能养得起你。
以后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季风：？？？
好好好，你吃饭，我刷碗是吧？
亲爹是有说法的。
季风重新拿起手机，就准备给温暖转个520。
没想到温暖先转来了1314。
备注：【新年快乐，等我】
季风：……
居然被女朋友抢先了，这让季风好尴尬。
自己的400多加上老季的500，凑一起也不够1000啊。
默默转个520，季风备注了一句。
【等你】
得到回复的温暖微微扬起嘴角，收起手机，对王亚琴轻声启齿：
“妈，很晚了，去休息吧。”
王亚琴听到要休息，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
这段时间的夜晚，可不怎么好过。
不止是她不好过，温暖自己也不好过。
只是温暖这段时间完全都没有软话的意思，反倒是她这个妈妈，现在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今天母女两人一起吃了年夜饭，一起看了春晚，这本应该是缓和的契机。
但王亚琴现在也猜不透，自己女儿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那就，休息吧……”
“嗯，妈妈今晚可要好好休息啊！~”
温暖的嘴角微微上扬，目不斜视的盯着王亚琴，每次看到这种眼神，王亚琴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要做什么？
她到底要做什么？
是深夜开开门的时候，发现温暖居然站在她门口？
还是上厕所的时候，门上的玻璃浮现人影？
或者回到卧室的时候，突然发现窗口站了个人？
甚至是衣柜里？
床底下！
王亚琴的思绪不可避免的混乱，也有些烦躁，她不想再去面对那些情况了。
这段时间温暖的神出鬼没，让她有些崩溃。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女儿之间的较劲，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王亚琴，甚至有点希望温暖尽快开学。
让她赶紧去上学吧。
她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她就想好好的睡一觉，像之前那样，正常的睡觉。
所以，今晚，能睡个好觉吗？
“小暖。”王亚琴动了动嘴。
“妈，该去睡觉了。”温暖的语调冷了些，全然没有刚才的和善。
她没有因为王亚琴表现出来的那一丝怯懦而心软，更没有提及这场母女间的较劲何时结束。
温暖了解自己的母亲。
甚至比王亚琴自己还要了解。
自己的妈妈，很会伪装。
她骗了爸爸，也骗了曾经的自己。
妈妈没有那么容易屈服，如果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软，想要以爱去和妈妈和解。
那最终的结果，将会把她拖入深渊。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爸爸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妥协，一点一点被逼迫，退让，退无可退，被逼到连单位都去不了，最后选择死。
她把爸爸营造成了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
温暖太清楚母亲的性格。
她很擅长让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说话，做事。
让自己披上一层伪善的外衣，隐藏自己的控制欲，怯懦不会换来同情与和解，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因为她会觉得你退让了。
温暖不会给母亲这样的机会，哪怕一次。
和季风在一起之后，她成长了太多太多。
在季风的教导下，温暖懂得了很多过去无法理解的道理和技巧。
很多情感上的技巧，甚至可以用在自己和母亲王亚琴之间。
就比如情绪。
情绪是用来影响他人的，而不是左右自己的。
季风说过，这是海王们惯用的手段。
无论男女。
生气，其实是一种手段，不是结果。
比如男女朋友之间，会用生气制造对方的妥协。
又比如老师和学生间，会用生气来营造自己的威严。
这都是一种用生气来作为手段的行为。
而情绪的能力也可以反过来用。
宁愿发疯不要内耗，不要被其他人的情绪影响。
在理解情绪的正反面后，温暖无论是调整自己的情绪状态，还是应付其他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都变的得心应手，容易了许多。
生气，只能让自己难受。
但她如果装作很生气，就会让别人难受。
就像她妈妈的状态。
她们母女之间的最终关系到底会如何，温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她的人生不会再被人控制，束缚，不会像个固定在墙壁上的时钟，永远都只能走原本设定好的路。
她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就要狠。
在王亚琴缓缓走到房门前的时候，温暖微微仰头，扬起嘴角轻声呢喃：
“妈，希望你今晚做个好梦。”
“呃……”
王亚琴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又靠在房门上站了一会儿。
锁好门，直到她感觉温暖的脚步消失。
她才缓缓走到床边，表情略显木然的躺了下去。
夜，很难眠。
虽然王亚琴已经锁上了房门，但她还是会时不时的看向房门处。
过年的夜很长，周围一直都有人放鞭炮，擦炮。
这让本就难以入眠的王亚琴更是难受，半梦半醒间，她总有种有人站在她窗边、床边的错觉。
所以，这一夜并没有好梦。
第二天。
大年初一不串门。
季风和温暖都睡起了懒觉。
季风平日少睡懒觉，是因为生物钟和自律性。
而温暖这边就比较复杂了，和母亲的斗智斗勇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