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好，我知道了。”温暖如释重负的松开了手，刚转身准备拄着拐杖离开，却又突然停下。
她咬着唇，表情欲言又止。
偶尔抬眉看向自己的时候，真的很像犯了错的小金毛！~
季风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很无奈：
“好吧，我受不了你这个表情，还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季风，要么……你去我屋里面等吧，右边那间。”
季风看了一下温暖所指的房间，心里微微有些叹息，他大概明白温暖的意思，接下来是她们母女的谈心时间。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他来解决。
温暖也是独立的个体，她们母女之间的一些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来解决。
自闭少女见季风始终不吱声，以为他不同意。
便开始和季风四目相对，宛若桃花般的眼眸里，泛起了哀求的意味。
温暖：（???-???）
好好好。
这小眼神，怎么拒绝？
“好吧。”
目送温暖走到厨房，季风才转身朝着刚才她所指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季风下意识的就要去转门把手。
可当他伸出手准备握住门把手时，他才意识到这门居然没锁。
不是没锁上，而是没有锁。
把手是空心的，很轻很轻。
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这扇门。
季风迟疑了片刻，后退一步向隔壁看去。
隔壁是正常有门把手的，两扇门是同一个款式，八成新的样子。
真不至于隔壁好好的，这边连门锁都没了。
季风又低头看了一眼，门锁周围有着很明显的破坏痕迹。
“这锁芯，是被人撬开的？”
季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温暖说这是她自己的房间，这种事情，她不可能指错吧？
所以，房间的门锁是王亚琴撬开的么？
没有锁的门……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天蓝，天蓝色的床单，天蓝色的窗帘。
就如同温暖一直向往的天空一样。
一切都收拾的很好，很干净。
但又很怪。
或许是住的时间不长，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这里没有让季风感觉到温暖的痕迹和气息，甚至不如409。
很冷清的地方。
她让自己在这里等待，那就等待吧。
季风拉开窗帘，让夕阳残留的光照耀进来，照进了这间屋子。
昏黄的夕阳落在天蓝色上，会映出青与绿的颜色。
这些色彩洒在书桌上，虽然简单。
但也是青书绿卷，满满的书香气。
书桌连着书架，上面存放着很多温暖在备考时准备的东西。
应该是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回来收拾过。
季风没有坐床上，而是转身坐在书桌前，随意的低头扫了一眼抽屉。
这一眼，让他的眼睛再度眯起。
两个抽屉的锁芯，都被撬开了，明显的空洞留在那里，看着很不舒服。
季风嘴角向下勾了勾。
听温暖说过几次她妈妈王亚琴的可怕，但季风始终都没有过什么直观感受。
几次见面，王亚琴给他的感觉也是很温和。
就跟正常的家长差不多。
所以季风始终不太理解，温暖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的母亲。
在那个城中村时，因为房间太小，根本没有私人空间可言，所以他也就无从探查得知什么。
可现在看到被撬开的门锁，还有眼前砸开锁芯的抽屉。
季风突然就理解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部分。
控制型母亲，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她掌控之外。
在这种父母眼里，什么孩子的房间？
连孩子本身都是她的。
自己的东西，谈什么隐私？
季风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番。
【控制型母亲的特征】
1：【让孩子有愧疚感。】
这个温暖一直有。
2：【不会给孩子自主决定的机会。】
又中了。
3：【没有边界感。】
季风看了一眼坏掉的锁具，已经不必多言。
4：【她们的爱有条件，不然就不能XXX。】
又中一条。
5：【孩子需要一直取悦她。】
这点是温暖十几年来一直在坚持的。
6：【丝毫不在意孩子的感受，经常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OK，全中。
好吧，季风突然明白了刚才搜索时的网友留言。
【以爱为名的伤害，才是亲人之间最毒的刀。】
季风放下手机，眉宇紧锁。
他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曾经的温暖没有梦想。
她一直按部就班的活着。
王亚琴的要求，就是她的梦想。
如果自己没有改变，也没有把温暖带走那件事，一切就这么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
温暖会怎么样？
首先就是钱，她妈妈王亚琴没有钱的话，支撑不了多久。
她会死。
如果王亚琴病死，温暖会重获自由，找回自我？
还是失去了原本被制定好的人生目标，彻底没有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她对这个世界早已经厌弃，死亡算不算解脱？
重生回来的那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
季风的心突然有些莫名抽痛。
他迫切的想知道一些事，温暖的事，他想更详细的了解一些温暖的过去。
季风看向温暖的抽屉，一向雷厉风行的他，此刻竟然有些犹豫不决额。
不过最终，他还是把自己的手指放在那个断裂的锁芯口上，把抽屉拽了出来。
抽屉也很整齐。
左边是药，中间是笔记本，右边是笔和一些小工具。
季风沉吟了一下，还是把左边的几个药盒都拿了出来。
【氟西汀】【布洛芬】【舍曲林】【帕罗西汀】
季风听过【氟西汀】和【布洛芬】的名字，所以对这几种药的效果，隐隐有所猜测。
不过他还是把药盒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
果然！
三种抗抑郁的药，一种止痛药。
迟疑了一下，最终他还是打开药盒。
一板12粒胶囊，已经被抠下来8个，应该是吃掉了一部分。
盯着手中的药板，季风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顿时有些血液上头。
连他的记忆，都突然开始对他发起了攻击。
那个记忆的片段，逐渐清晰，定格。
那是季风第二次来到城中村时的画面，也就是第一次舔着脸跑去找温暖补课的那次。
温暖手里提着大量的蔬菜食物，还有药。
满满一大包。
因为经历了天台的倾诉后，温暖对他态度改变巨大，甚至会为他出头，怼李笼。
那时候的温暖，给所有人一种感觉。
季风就是她的特例。
但季风去找她补课的那次，他想上前帮温暖拎东西时，温暖却非常冷淡的对他说：
“不用。”
当时温暖的冷漠决绝，让季风很尴尬。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温暖或许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吃药。
那个袋子里，除了王亚琴吃的心脏病药物外。
还有温暖自己的抗抑郁药。
他记得眼前这个橘黄色的盒子。
“当时的她，应该很自卑吧，那她现在……”
咚！~
季风猛锤了一下板凳，深吸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稍稍停顿，他便开始分析和思考。
“不对，到了大学之后，温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吃药，这点可以肯定。
所以吃药的时间点，是大学之前……”
温暖和她妈妈搬到这里的时间，是自己提出可以换个地方住之后和毕业季之前那个时间点。
也就是说，温暖做出一些决定，甚至在她高考的时期。
她都有可能还在吃着药。
或许毕业季后的那次暧昧举动，是她累积了几个月的勇气才做出的。
好蠢！
季风放下药盒，拿起了温暖的笔记本。
翻别人的抽屉这种事情已经特别不地道，再翻笔记本就更不当人了。
如果是以前的季风，甚至会觉得自己很无聊，幼稚。
但现在，他就是想看……
翻开笔记本，开头是高一开始的成绩记录，温暖记录着自己的年级考试名次。
高一的第一次月考，她的排名为年级67名。
她从最开始的时候成绩就很好，但也只是很好，并不是最好。
因为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前50名的角逐上，主要扣分点也不奇怪，语文和英语，正如她说过的那样。
之后的记录也是每月1次。
从60，40，30，20温暖的成绩开始飞速进步，快的惊人。
等高一末尾的时候，温暖的成绩最终定格在全年级12名。
她的笔记里，逐渐出现了几个季风熟知的名字。
顾雪婷，燕宏浩。
这两个人都考到过年纪第一，而且不止一次。
他们，成为了温暖追逐的目标。
这部分的笔记并不算是日记，更像是一本学习记录册，上面完全没有提到过有关温暖情绪和生活的事情。
就这样，她保持着自己成长的记录。
一直到高三3月13日月考成绩记录。
【我年级第一】
看到这条记录季风突然笑了起来，这本笔记一路看来，让他有种在看着温暖成长的错觉。
看着她从年纪60多名，一路逆袭到第一。
而且记录和之前“年纪XX名”不同。
这一次，温暖强调了“我年级第一”这几个字。
“那时的她，一定很骄傲吧。”
季风又翻向下一页，五个字映入眼帘。
【我被人打了。】
季风：（??_?）！？
所以，这就是他给温暖的第一印象？
当时他没动手的……
唉，想想就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继续翻页，原本的学习笔记里，渐渐多了些东西。
【他买饭买多了。】
【他买饭又买多了。】
【他的数学应该很不好，每次买饭都会买多。】
【果然，他因为数学不好，请我帮他补习，他很笨。】
看到这里，季风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笨？
呵呵，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下一页，季风目光微凝，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最开始想要寻找的东西。
【我想死，但他说我不想，所以就没死成。】
……
【最近有些烦，每天会莫名焦虑，我买了些帕罗西汀，听说可以缓解焦虑。】
【今天忘了吃舍曲林，但是没有不开心，好奇怪。】
……
【帕罗西汀根本就没用，每天还是会莫名烦躁，钱白花了。】
【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妈妈之外的人，季风。】
这里，是季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
即使知道之前“他”就是自己，但看到从“他”转变成季风这个名字的时候。
他还是有些感慨。
带着好奇，继续翻页。
【季风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到他的用心，他捏我脚的时候很舒服，他表情很奇怪。】
【我很卑鄙，配不上他对我的好。】
……
【改变外貌有点烦人了，一些人开始喜欢我，但我只觉得这些人吵闹，他们不是季风。】
【我知道了季风想考的学校，和我要考的不是一个学校，也不是一个城市。】
……
【我赚钱了。】
【妈妈做了让步，我知道是因为钱。】
……
【季风说要带我去毕业聚会，又忘了吃药，不过很开心。】
【我喜欢那套黄蓝长裙，也喜欢季风看着我的眼神。】
【我比以前漂亮了，他会喜欢我吗？】
……
【今天是很开心的一天，不过可能是我药吃太多，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我喜欢他。】
【第150章
母与女（2合1）】
这本自闭少女的学习笔记，记录了她将近3年的学习与成长。
但它从一本学习笔记变成情感笔记，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温暖娟秀而有力的笔触中，透露着她单纯而炙热的喜欢。
“原来她这么早就有表白的想法了……”
直白又笨拙。
这就是自己的可爱女友。
季风越看越是喜欢，可想要再翻页继续看的时候，却发现笔记本被整片整片的撕了下来。
连续好几页，都没了！~
“被撕了？”
季风看了一眼后面，已经完全是空白，所以温暖的这本笔记，应该就截止到这里。
在表达喜欢之后……
撕下了什么？
季风看了一眼笔记本，他迟疑间，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被撕下的那几页纸，前两页是非常整齐的切边。
应该是用尺子卡住，延边撕下。
这样撕下来就会规格整齐，起码不会破坏笔记本。
但后面几页就不同了，撕口坑坑洼洼，一看就是直接硬扯下来的。
季风稍稍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轻轻用手指刮蹭了一下笔记本撕裂的缺口。
“所以，是两个人撕下的？”
如果笔记本是被两个人撕的，那情况就很清晰了，只能是温暖和她妈妈王亚琴。
温暖撕下笔记是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想要保存，留念，收藏。
但她妈妈撕下笔记的举动，应该是愤怒吧。
“为什么会愤怒呢？因为，她看到了出乎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温暖对自己表达喜欢？又或者其他什么……”
季风侧靠在椅子上，手挂在椅背，手指轻轻搓着额头，听着屋外的炒菜声，慢慢整理思绪。
温暖和她妈妈搬家到这里，是温暖赚到钱之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温暖已经开始筹备她妈妈的手术。
所以，那个时期的王亚琴，身体状况可能已经比较糟糕，虚弱，必须尽快手术。
当时的王亚琴，应该已经丧失了对温暖的控制力，不知道这本笔记里的内容。
手术是在金陵，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不过温暖也说了，妈妈手术之后，她又把人带回来休养了一段时间，等到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她才赶到魔都，办理入学。
温暖暑假的时间线，还是非常清晰的。
“温暖妈妈休养好了之后，身体恢复，才翘开了门锁……”
这只是季风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却很合理。
季风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
真的很麻烦。
为什么说谈恋爱和结婚完全就是两种概念？
因为谈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情投意合，互相喜欢，就足够了。
而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情，即使情投意合，也需要解决掉双方的父母。
怎么解决？
正常来说，就是男方解决男方的，女方解决女方的。
通常女方的问题多一些，所以男方最终会进行一些经济干预，来协助解决女方问题。
比如，彩礼！
虽然两个人的感情最后沦落到用钱解决挺悲哀的，但如果真的可以直接用钱来解决，反倒简单了。
“时间不短了，出去看看吧。”
季风轻轻握了握这本笔记，虽然有把这本笔记收藏起来的想法，但想想还是算了。
笔记确实很有纪念意义，可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事，他想征求温暖的同意之后再说……
推开没有锁的房门，季风重新回到了这个小小的客厅中。
厨房里，炒菜声盖过了两人的低语，让人听不清她们在房间里面说什么。
季风刚准备走近一些，电话却突然响起。
“喂？”
“喂，你好，你是这辆红色奥迪车的车主吧？车牌是……”
季风听到对方的话，心里瞬间明白是什么情况。
“哦，我是，是占用了车位吗？”
“对的，下来挪一下车吧。”
“那行，不好意思，稍等，我马上到。”
厨房里的母女，很明显听到了季风电话的声音，母女的交谈也因此而安静下来。
季风敲了敲厨房的门，王亚琴打开门，笑脸相迎。
“季风同学有事么？”
“阿姨我下去挪一下车，占了别人的车位。”
“好，那你去吧。”
季风把目光投向温暖，眼里有询问的意思，温暖的表情虽然有些异样，但眼神却非常的坚定。
她坚定的朝着季风点点头，然后还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季风知道她想自己解决，便不再多言：
“那我先下去一趟。”
在季风离开之后，王亚琴缓缓走回了燃气灶前，不再炒菜，温暖则是靠在水池边上，不再洗菜。
王亚琴打开一旁正在烧的锅盖看了一下，趁着热气笑道：
“我觉得排骨不错，小时候伱特别喜欢吃，但是家里穷，很多时候买不起。”
“妈，我现在在大学不错，学校商交处很看重我，在工作和学习上也很顺利。
季风和我一起创办了一家公司，收入很高，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王亚琴没吱声，她用大勺子捞了一下排骨汤，盛了一点放进小碗里，然后递给温暖：
“你尝尝盐头怎么样，我没放多少盐，要是感觉淡了再加点。”
“妈，我们现在还比较忙，主要是公司有一个大项目正在进行，我和季风的压力都挺大的。
等我们忙完这一阵子，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先尝尝汤。”
两人的对话毫无节奏可言。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不相让，也没有任何的头绪。
杂乱无章的对话总是会在某个莫名其妙的节点开始，又在某个莫名其妙的节点结束。
温暖看着王亚琴递过来的排骨汤，抿了抿唇：
“好。”
接过汤，温暖吹着碗边喝了一口，王亚琴见她喝了，便继续追问：
“感觉味道怎么样？”
“味道，正好。”
“小暖没有认真喝啊，你忘了我以前告诉过你，做事要认真么？”
“妈想说什么？”
“汤里没有放盐，怎么可能会正好？我以前也教过你不要撒谎，忘了么？”
温暖沉默了起来，撑着水池的手指紧到发白。
但她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有把王亚琴的话放在心上。
“我口淡了。”
母女的对峙只持续了几秒，王亚琴便淡然的笑起来：
“你以前很听话的，怎么就突然不懂事了呢？”
“我没有不懂事。”
“没有不懂事，怎么没去清北？你忘记自己考了多少分么？你忘记自己这么多年的梦想了么？”
面对母亲的质问，温暖沉默不语了许久，才突然开口：
“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
王亚琴微微一怔，对上温暖略显淡漠的眼神，没有再说话。
话题又一次被强行终结，她和王亚琴之间的对话始终都是这样。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或许已经被打了吧。
只是现在她拥有了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