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怕我说不好。”温暖有些迟疑，也不太明白季风是什么意思。季风摆摆手：
“随便说，说错了又不罚款。”
温暖见季风都这样说了，也就放下心，只是平时里的学习往往都是季风请教温暖，温暖考教季风。
类似今天这样季风反过来考教温暖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她低眉酝酿了一下：
“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需要钱，很多人都会逐渐意识到钱很重要。
尤其是见过钱之后，这点我很赞同……”
说到这里温暖看了一眼季风。
季风没吱声，只是抬手示意她继续。
“你们所说的分成模式我不了解，听你们的意思，分成，就是分工作室成员的佣金对吧？”
“是这样的，东西都是风哥教的，分钱也是理所当然。”窦丁瓮声瓮气。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真这么做，一次两次还行。
时间长了，他们心里肯定会想……为什么不自己做？反正都学会了。
这一点不止是你们这行，修车的，厨子，理发师，所有学徒工种应该都是这样。
我妈，我爸，都做过类似的选择。”
听到温暖的回答，季风笑了起来，他看向窦丁：
“你听懂了没？”
听了温暖的话，哪怕窦丁脑子不聪明，也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他爸就是先学跑车，熟悉路线，有客源之后立刻就自己出来单干了。
正如温暖所说，所有学徒工种都一样。
一旦人有能力赚到钱，并且自己拿不到全部的利益，立刻就会起心思。
所以风哥承受了一切，这帮狗东西！
“哎……风哥还是太心软了，舍不得这帮兄弟。”
季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搓了搓自己的眉毛。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窦丁不太喜欢这种气氛，也不知道季风想要和他聊什么。
这种冷场很常见，季风很无奈，窦丁自己也很无奈，只能试探道：
“风哥，那我去把钱全分的消息，告诉他们？”
“去吧，正好我中午喝了点，休息一会。”
“那风哥我先出去了。”
窦丁几乎是跑着走的，他总感觉季风最近和以前不一样，压迫感比他爸还强。
被季风怼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就像是抽烟时被校长怼在厕所。
两者压力是差不多，甚至在办公室里压力更大一些。
砰！
随着房门关上，季风微微叹了口气。
哎，有时候想拉兄弟一把，兄弟看不明白，也挺难顶的。
不过仔细想想，窦丁也不过是18岁的少年罢了，虽然长得抽象了点。
看着原地皱眉的季风，温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
但她又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对着季风举起手。
季风：？？？
在学校里举手申请发言的学生是这样的……
季风哑然失笑：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不至于这样。”
季风其实没意识到，他给窦丁的压力，温暖同样能感觉到。
温暖低下头，声若蚊蝇：
“感觉你刚才像个老师，所以就举手了。”
“说吧说吧，不用那么纠结。”
温暖朝着季风走近了几步：
“我觉得，你是不想让工作室散了。”
“是啊，我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不是惦记兄弟情义，你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工作室散了，你需要这个工作室，工作室本身具有更高的价值。”
闭着眼睛处于松弛状态的季风，听到这里时终于睁开了眼。
从几句简单的对话中，就能看出这些东西？
季风换了个姿势，坐直身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就我们说的那几句话？”
温暖低下头，然后悄悄拿出了季风上次给她买的手机。
显露出了上面的淘宝，还有阿里妈妈。
“你上次在食堂说的那些，我听了，但没听全，我后来请教你，被你拒绝了。
有了手机之后我就自己研究了一下，但是我不知道方法，网上也找不到。”
所以，这段时间温暖一直在研究这个？
季风凝神思索，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一个好学生带歪了，是不是不该给她手机？
为了避免有太多接触，季风几乎没有用手机和温暖闲聊过。
现在看来，这个举动好蠢！
“你晚上回家不看书吗？”
“全会了，不用看。”
“好吧，我就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继续说说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个工作室？”
“我只能大致猜测。”
“那就猜。”
温暖没有立刻开始说，她先是用一次性纸杯接了点水，一口气喝完。
深呼吸一番，让自己逐渐进入那种类似在给季风讲题的模式。
“首先，你掌握吸取流量的方法，但吸取流量需要人员和精力，时间。
工作室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为你提供人员、弥补精力、增加时间。
然后便是有关于引流的办法，你有方法不假，但我估计这个方法的保密程度和难度并不高。
如果你抽取分成，这些掌握技术的人，就会逐渐离开，单干。
所以你不会抽成，让这些已经有流量，有技术的人走。
最后，其实你需要的不是人员，而是稳定的流量。
除开他们所赚的佣金，你应该还有其他赚钱的手段，就是通过这些流量赚钱。
只是我不知道其中的方法。
外面那些人，应该也不知道。
我感觉，你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些佣金……”
【第31章
我太卑鄙了】
听温暖说到这里，季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震惊来形容。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前完全低估了温暖的能力。
“温暖，我很少由衷的夸奖别人，但你真的很厉害。”
被季风夸奖时，温暖的耳根子还是会红。
也就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少女的羞涩。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又逐渐黯然下来。
“我学习很好，家里条件很差。”
季风能理解她的意思。
温暖在条件很差的情况下，保持了很好的学习，并且一直都还在进步。
这一点从她和顾雪婷之间的成绩差距就能看出来。
之前没有条件的温暖，英语和语文其实差的很多，英语主要差在听力这块，语文则是理解，作文。
这两门看似死记硬背的科目，实际上隐藏着一些门槛。
量，听读量。
普通家庭其实就可以满足，问题是温暖连普通家庭都够不上。
这两门课，温暖用了2年半时间才慢慢追上来。
还是因为一中有足够大的图书馆，免费借阅。
经济条件这东西真的很影响学习成绩，而且这种影响占比逐年在增高。
温暖学习好，分数高，只因为她是学生，学生只能接触到学习，只能通过考试分数来展现学习能力。
但实际的生活，甚至社会中，学习能力的体现绝不是分数那么简单。
他们学习任何事情都很快。
天才就是这样的，而温暖就是天才。
季风闭上眼睛，他下意识的开始用手指敲打办公桌。
温暖的表现让他惊讶，甚至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值得成为对手的人物。
对手，总是值得尊重的：
“温暖，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些自己的想法么？”
听到季风这么问，感觉到那种略显冷漠的语气，温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勇气突然就碎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表现有问题。
季风的那种语态，有点类似上位者的审视，和曾经那些敌视她的人一模一样。
让她内心深处的自卑瞬间溢满。
是啊，他是季风，所以她不配……
季风见温暖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有些奇怪。
他疑惑的走过去弯下腰看了温暖一眼，才发现自闭少女不知为何就哭了。
见识过温暖抑郁的季风，立刻意识到自己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下子引到了少女的自卑情绪。
季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整天都好好的，哪怕是遇到燕宏浩和顾雪婷，温暖都没怂过。
可现在的她就这么哭了，像个小鸭子。
他想起了一句话。
【无论是非对错，当她哭的那一刹那，便都是我的错。】
“额，温暖，你还好吧？”
“……”
温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就迅速进入了自闭状态，她平时都是这样，只会自己慢慢消化情绪。
消化不了就忍着，没有其他任何渠道。
温暖深吸一口气，在季风略显无措的目光中抬起头：
“抱歉，刚才有些失态，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吗？”
“可以。”
“我想改变，不止是外貌上的改变。”
这时候的温暖目光灼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听到温暖想要改变自己的时候，季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温暖一直都想要改变，不止是外貌上的改变。
可她一直苦于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时间，没有任何试错的成本。
更没有学习的渠道。
所有学校都会教伱怎么考试，但绝对不会教你怎么赚钱。
这一点，哪怕是季风前世也一样。
而她在接触到季风，从季风口中了解到一些信息后，立刻意识到季风就是那个有能力改变她的人。
不止是外貌。
她想要的改变是成长，而不是成为一个花瓶。
季风明白。
可面对温暖的想法，季风自己却犹豫了。
他在犹豫什么？他在担心什么？
犹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担心以温暖的能力飞的太高？
还是在害怕成长起来的温暖，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随他掌控、支配的脆弱少女？
“重生之后，说好要好好弥补温暖，可我现在的想法，似乎有些……自私啊！”
温暖见季风沉默不语，心越来越沉，头也越来越低。
她已经做好了被季风拒绝的准备。
“季风……”
可温暖的请求，季风又如何能拒绝呢？
“当然可以。”
“啊？”已经快要落入尘埃里的温暖，眼中突然亮起了光。
她看着面带微笑的季风，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可以么？”
“真的可以，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你想学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教你。”
季风承诺之后，心里莫名感觉轻松许多。
可再和温暖对视时，却没了白天的那种默契。
季风知道，其实自己在犹豫的那一刻，就已经有私心了。
有些东西悄然无声的发生了改变。
想到这里，季风感觉有些羞愧。
靠着先知先觉和一些手段，去支配控制一个少女，这种行为和前世欺负人家，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有私心……
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一点呢？
作为一个二世为人的重生者，连这样的信心都没有？
“呵，一个重生者欺负小姑娘？这么卑鄙无耻？有点下作了。”
季风微微摇头，自我批判了一番。
可温暖在看到季风摇头的时候，心里更难受。
季风是不是对她的要求很失望？
这个要求是不是特别的过分？
温暖默默低下头，没再去看季风的眼睛。
“季风……谢谢。”
此时温暖心里的想法其实和季风一样，唯有羞愧。
在她的角度来看，自从郊区工地的那一晚之后，季风就一直在无条件的帮助她，支持她，鼓励她。
很多时候的无微不至，都让她怦然心动。
但她卑微在尘土里，而季风已经在云端，触不可及。
有些东西，并不是分数能改变的，她从小就知道。
虽然她也有给季风补习课程，但她自己最清楚，那只是季风补贴她的举动罢了。
可她今天，居然用自己的想法裹挟了季风。
“温暖，你太卑鄙了。”
温暖和季风各自内心鄙夷着自己，又各自陷入沉默。
【第32章
推广话事人】
一直到心态更为成熟的季风消化好情绪，屋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他才幽幽开口：
“休息一会我们就开始吧。”
“嗯。”
收拾好情绪，季风将温暖拉到了电脑前，开始跟她聊起有关于流量变现的事情。
夕阳日落，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是老师和学生对调了身份。
季风指了指自己电脑上的后台。
“你之前也说有对流量推广做了一些了解，既然如此，基础部分就暂时搁置。
先从你之前说的，做淘客真正赚钱方式开始说起吧。”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大声说出想法用尽了所有勇气。
这时的温暖唯唯诺诺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长期，大量，且稳定的流量吗？”
季风见温暖摇头，又继续说道：
“商家准备商品，推广者抽取佣金，粉丝购买便宜的货物，这听起来是不是天衣无缝？”
季风此时的声音轻柔缓慢，上位者的气势暴露无疑。
他见温暖眼神躲闪，突然问道：
“温暖，伱有在听么？”
“啊？我在听的，感觉是这样，但好像又少了些什么。”
温暖的声音越说越小，向来冷漠的她，这时候却像是一只温顺听话的小猫，默默坐在旁边听季风叙事。
有了回应，季风才点点头：
“是的，其实这里面少了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是什么？”
“做流量的淘客应该如何与商家对接？”
温暖好看的眉眼纠在一起，她隐隐想到了些什么，但在没有说明白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单靠聪明真不容易想通。
“……”
见温暖疑惑，季风也没卖关子。
“一个知心账号的粉丝，多则几万，少则只有几千，转化到QQ和微信群的真实客户就更少。
单独淘客的实力不够，能力也不够，是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起一个单品的，更别说庞大的品类了。
没有足够的推广能力，就无法产生销量效应。
反过来说，单独的淘客没有实力，所以他没有办法影响店铺的选品。
双方的实力不对等，就没办法建立信任。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桥梁，一个流量的集中者。
也可以称之为，推广话事人。”
在季风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温暖已经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推广话事人！
是不是那些收水果，再到城里卖的批发商？
“渠道商？”
“聪明，两者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推广话事人的实际权力，远远大过那些搞批发的渠道商。”
温暖有些不理解，她感觉两者的定位是很相似的。
被季风的目光注视，温暖有些无措，不过她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问题上。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当你拥有足够的流量，乃至精准流量时，事情的定义就会悄然改变。
推广这个品类的话语权，将会落入你的手中。
你可以影响店家的选品，价格，佣金。
因为淘宝的流量过于集中，你甚至可以威胁店家。
做不做？不做？可以，你不做，有人做。
后面的店铺做，销量一起，前面的店铺就会受到影响，很多时候，店家会被逼到不做不行的地步。
这便是流量的魅力，也是所有互联网大佬都在追逐的东西。”
温暖听的怔怔出神，她点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淘宝。
随便选了个女装品类，选了个差不多的款式。
看到第一名和第二名的销量差距只有几十，稍作思索便理解了季风的意思。
第一名，总是会比第二名优先选择的，这是必然。
而持有流量者，有能力将第二名变成第一名。
“感觉有些可怕。”
季风笑了笑没说话，前世用流量裹挟一切的情况可太多了，已经成为了常态。
就比如美团，商家被迫做活动，被迫降价，被迫打折。
还要被抽水，到最后，很多商家网销根本不赚钱，却又不得不做。
这就是流量裹挟，只是美团的流量太巨大，和他没可比性。
季风现在的这些人，几十个知心姐姐，心灵鸡汤账号，总粉丝不过几十万。
能够影响的品类，其实只有两个，女性，母婴。
可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他赚的了。
温暖默默消化了好一会，季风也没有进行催促，他默默打开了自己的后台，示意温暖过来看一眼。
在看到屏幕上的数字之后，温暖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
是佣金！
绝对是佣金，温暖知道，可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多？”
她拿起了窦丁歪歪扭扭写在小本本上的账单，上面9人的佣金总和只有19万多。
“为什么你的佣金，比他们的总和还多？”
连续两个为什么，并不足以表达温暖此时的惊讶情绪。
她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
“嗯。”温暖点点头，她努力学习了好多年，可对于赚钱还是一窍不通。
妈妈也很努力，可勤劳并不能致富，只会带来伤病。
现在看到季风后台的数字，她才意识到赚钱这件事，已经不是努力的问题了，而是信息的代差。
季风轻轻摆手，示意她平复一下情绪。
见她没那么吃惊了，才开始解释：
“淘客的佣金分为A和B，A是对接推广话事人的，总金额为（固定值）+（一般小于淘客的佣金分成）。
B是淘客拿的，我外面那些哥们的，总金额为销售额20%-40%。
这便是我的佣金高于他们总佣金的原因。”
“分成低为什么总额还会高？”
“淘宝的有些东西，分成是没什么意思的，比如5块钱的3包纸，2块钱的毛巾，1块钱的钥匙扣之类。
这种低金额的东西，佣金收40%也才5毛1块，所以分成就不用看了，看固定值。”
温暖今天已经吃惊了太多次，她有预感，接下来的问题和答案还是会让她吃惊。
但她还是想问。
“那这种低价的东西，你收多少？”
“其实都差不多，一个真实销量，5块钱。”
“……”
温暖呆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一个真实销量，1块钱的东西收5块钱固定佣金？这种事情真的会有商家去做？
好吧，其实季风后台的数字已经给出了答案。
季风的身份，从来都不是淘客，他自己根本懒得做这种小流量。
他是推广话事人！
“所以，你根本不在意他们赚多少佣金，你们原本就不在一条跑道上。
你甚至希望他们多赚一点，是这样吗？”
“也没那么无情，我这个人心善，还是希望兄弟好的。”
【第33章
若即若离】
心善？希望兄弟好？
温暖看着季风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此时季风在她眼里已经化身邪恶资本家了，资本家心善？
看到温暖那种怀疑的目光，季风微微一笑：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也是玩了几年，兄弟们的感情也都很真挚。
我是需要他们努力，需要他们的肝，需要兄弟们为我猛冲流量。
但我也希望兄弟们过的好一点，干几年，买套房子，换个车什么的。
我不怕兄弟开路虎，却真的怕兄弟日子苦，明白了？”
温暖点点头，也不知信了季风这话没有。
“你为什么不招外人？”
“也不是不招人，只是招人的时候需要谨慎，毕竟这个技术是没有护城河的。”
“护城河？”
“嗯，没有护城河的东西，最后都会变成烂事，这是必然。
这事如果放出去招人做，肯定也能招到人，可一旦不同心的话，技术就会迅速外流。
技术外流之后，流量池很容易被污染。
流量池一旦被污染，衰败就会变得不可逆。
虽然这种情况早晚都会发生。
但我还是希望污染的那天来的晚一点，让我多赚一点。
兄弟们还是把我当做大哥的，我也没亏待他们，这样不是很好？”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