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她低头一看,自己光着的脚丫踩在地板上,凉意入骨。……
厉菖蒲那夜离开后,一连好多天没有回家里,江听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连文工团那边的工作都推了,整日待在家里茫茫然等待着厉菖蒲归家,整个人快速消瘦下来。
电话突然响起,窝在沙发里的江听夏眼神一亮,快速接起电话。
“厉……”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夏,救命!”
不是厉菖蒲,江听夏塌下腰,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妈妈。”
她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李绣。
江听夏本想问李绣怎么会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却乱糟糟的,有人抢过电话,大喊,“妹妹,我是大哥,你救救我!”
……
江家出事了。
江家老爷子江修德之前创建的面粉厂叫江家面粉厂,后来江老爷子急流勇退,面粉厂改名为文海市面粉厂,厂子不再是江家的了,但是江海作为江家人,每年有固定分红,同时任面粉厂二部经理。
江海就利用职务之便,用发芽了的处理小麦磨成面粉,掺在正常面粉中售卖,从中牟利。
今年产品质量不稳定,江海经手的面粉吃死了人,警察局接到报案已经启动调查了。
江海知道是他的问题,终日惶恐不安,唯恐有一天他做的事情被查出来,这罪名可不轻,被查出来就是个死。
毒面粉吃死人,眼看江海要担责,江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江老爷子故去后,江家的地位本就一落千丈,在文海已经没有了关系强硬的人脉,根本没办法帮江海脱罪。
江海突然想起江听夏,她嫁的那个军官现在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了,上次他们夫妻到文海来,江海记得妹夫跟警察局局长宋平是旧识,他就找到了江听夏,希望她帮帮忙。
江听夏怎么会同意,她又怕江海他们会借着厉菖蒲的名头疏通关系,给他脸上抹黑,干脆买了最近的火车票,急匆匆赶到文海去。
厉菖蒲拿命换来的荣誉和战功,却屡次升迁受阻,江听夏心里够抱歉的了,她绝不能再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他。
……
贾家出事,江听荷已经快速跟贾瑞文离婚,回了江家,谁知她回娘家还没多久,江家也变得朝不保夕,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从小流落在外,才回到江家几年,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赶上江家落败,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江听夏赶回江家,江海这段时间为毒面粉的事情焦心,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衣服皱巴巴的,不知道几日没有换洗,一股子酸臭味,完全是颓废的样子,见到江听夏,只把她当最后的救星,江海险些给江听夏跪下来,求她救自己。
“妹妹,妹夫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江海哀求道:“妹妹,你一定要让妹夫帮我,他在部队里都做到团长了,认识的人多,叫他帮我找找关系,说说情,不然,不然我会死的。”
江听荷和李绣也没了上次江听夏回来文海时的嚣张气焰,李绣眼巴巴看着江听夏,面色上也带着哀求,江听荷则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一言不发。
江听夏开门见山,“你害死人了。”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帮不了你们。”
江海和李绣皆愣在原地。
江听夏深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我来文海,是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第501章
交易
江听夏一字一句清晰直白,“我要登报,把我不是江家亲生女儿的事情公之于众。”
李绣指着江听夏,手指颤抖,“你……”
“你怎么能……”
江听夏微微低头,不敢直视李绣的眼睛,“现在,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不能让江家的事情牵连到我丈夫。”
江听荷先情绪爆炸,她大喊一声,“江听夏!”
她脸色涨得通红,横冲直撞走上前,浑身怒火好像要把江听夏撕碎那样。
“江听夏,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江家好的时候你是千金大小姐,不好的时候你登个报纸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你想得美!”
江听夏并不理睬江听荷,“这件事情,这两天就会见报,我只是通知你们,希望你们配合。”
江听荷只觉得委屈又愤怒,肺都要爆炸了。
她一把甩开来拽她的李绣的手,“怎么我就这么倒霉!”
江听荷指着李绣,她的妈妈,大喊大叫发着脾气,“你为什么要把我弄丢!害我一辈子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不知道你怎么给人家当妈妈的,被换了孩子也不知道,整整十六年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百般呵护。”
江听荷指着江听夏的鼻子,“妈妈你好好看看,你养出一条白眼狼,眼睁睁见我们死也不救我们。”
江听荷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头,李绣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儿,见江听荷情绪这么不稳定,李绣哭得伤心欲绝,“对不起,小荷,是妈妈对不起你。”
江听荷想到自己不幸的命运,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有眼前毫无希望的未来,她捂着脑袋大喊大叫,整个人好似发狂。
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江听夏被江听荷的样子吓到,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李绣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怨恨,眼睛通红,十分吓人,“你为了你丈夫的前途和名声,你要做白眼狼?”
“你别忘了是江家把你养大的,你欠我们的,你要报恩!”
江听夏这段时间本来就因为厉菖蒲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好,又加上连日赶路奔波,身体不好只不过是勉强支撑,此刻,听到李绣这番话,面色一片苍白,不过眼神却还是坚定的。
“毒面粉的事情太恶劣,就是把我丈夫拉下水也没办法,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李绣大吼一声,“我的儿子女儿一个个都毁了。”
“你别想独善其身。”
“就你过得好,你得管他们,管他们一辈子。”
“当初你们骗我替嫁,说好的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养育之恩我还给你们了,”江听夏孤零零站在江家的大厅里,声线还在隐隐颤抖,“你们一起在我丈夫面前污蔑我是残花败柳的时候,我们最后的那点情分也丢的干干净净了。”
李绣面露不解,“你说这种话,是在怪我?”
还没等到江听夏回答,李绣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你要我如何?”
看着江听夏白皙娇嫩,养尊处优的一张脸,李绣痛心疾首,“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把你养的亭亭玉立,知书达礼,可我的女儿呢,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被作践到泥里,你让我怎么平心静气对你!”
李绣捏着手指,“我只不过让你为我们做那么一点小小的事情,你代替小荷嫁人,算是你的弥补,你却来怪我们对你不公!怨恨我们!”
李绣看着另一边崩溃的不成样子的江听荷,拍着心口质问,“那我们母女呢?上苍又何曾对我们母女公平!”
“那时我也不过是襁褓里的婴儿,为什么要把江听荷的不幸都归咎到我身上,”江听夏问,“林妈为什么会换掉孩子?”
她看着李绣,眼神亮而清澈,“你不曾厚待他人,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做的孽……”
“啪!”
李绣扇了江听夏一巴掌,她力道极大,连手都微微发麻。
这是她最不能听的话,江听夏竟敢在她面前提起。
江听夏生生受了一巴掌,脸都被打偏到一边去,她转过脸,直视李绣他们,只见她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她眼圈发烫,却没有哭出来,“你们说过的,只要我乖乖嫁人,我就不欠你们的了,我只要和你们断绝关系,我会登报澄清一切,我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
江海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出了声,他拉着江听夏的胳膊,苦苦哀求,“妹妹,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大哥。”
江听荷骂江海没出息,“江听夏,你别想在江家出事的时候把你自己撇干净!”
“我没有沾到江家的光,你有,你别想和江家断绝关系,你从小就是江家大小姐,你一辈子都是。”
江听荷直到今日都对外宣称是江家养女的身份,一开始江听荷还在心里责怪江家老爷子,可如今看来,她得承认,爷爷是有远见的。
江家一旦出事,再怎么样也不会牵连到她这个养女。
如今江家落难,江听荷更不愿意认回江家亲生女儿的身份,此刻,她也有几分庆幸当初江老爷子的决定。
江听荷绝不会顺了江听夏的意,让两人在这个时候归位。
“江听夏,你想登报告诉大家你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就在江家落难的时候,你说出了这件事,要和江家撇清关系,谁会信你?”
“只要江家没人承认,一切都只是你自编自演,对江家落井下石罢了。”
“你想澄清,绝无可能。”
双方谁也不肯让步,为此陷入僵局。
江听夏早料到江听荷不愿意说出事情真相,她缓缓开口,“我和你们做个交易。”
“爷爷给江家后人留下一笔宝藏,我知道在哪儿。”
众人惊讶地看着江听夏,随即又恢复寻常。
江海急得直拍手,“听夏,钱现在是最没用的。”
“文海那么多的高门大户,巴不得把家里的金银珠宝往地里埋好,那是要命的东西。”
“你要做的是救大哥的命啊,我们要钱做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江听夏知道现如今,金钱不救命,搞不好还会要命。
只是,那些宝藏,总还是些用处的。
“江海在外面有个女人,生了两个孩子。”
江海惊讶地看向江听夏,“你怎么知道?”
第502章
狠心
江听夏并不回答,只是对江海说道:“你可以用这笔钱疏通关系,把你在外面养的女人给你生的两个孩子送走,也算保全江家的最后一点血脉,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只要你们愿意联合登报,澄清我的身世。”
……
江海的事情太缺德,江听夏绝不能沾手,也绝对不会帮他,只是爷爷留下的宝藏就是为了帮江家后人渡过难关。
保下江海的孩子,江听夏还是要全力以赴的。
她想求人帮忙,把两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让江家的后人平平安安长大,至于江家的烂摊子,爷爷会理解她的为难之处。
江听夏和江海到了一位江老爷子生前旧交的家门外,拿着钱财礼物求人家帮忙。
可文海市那些江家的老朋友现在都是人人自危,自保还来不及,谁会在这种要命的事情上面帮忙。
江听夏和江海果不其然又吃了闭门羹。
江听夏没办法,走在路上,想着实在不行还是要走走厉菖蒲那边的关系。
她打算去找文海的警察局局长宋平。
江海急了,“听夏,什么江家宝藏,那些金银珠宝我都可以不要,那些救不了命,孩子也还小,当务之急是我的事情啊,既然你要找宋平,就先别管孩子了,求你为我说说情。”
江听夏拒绝,“我不会为你说情的。”
她怒斥,“你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但凡还有一丝丝人性,就该去自首认罪。”
江海突然抓住江听夏的手腕,眼睛瞪起来,“你要逼我去死吗?”
“我可是你大哥!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江听夏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江海掰碎,痛呼出声。
江海抓着她不肯放手,眼里的愤恨就像要杀了她一样。
看他这副样子,江听夏心里一阵害怕。
突然,一个人拉住了江海,挡在了江听夏身前。
江听夏疼得眼泪模糊,看清来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云扬哥。”
莫云扬扶着江听夏站好,对着江海训斥,“江海,你在做什么?”
“你是做大哥的,难道还想在马路上对你妹妹动手!”
江海和莫云扬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自然认得,他急躁地后退几步,“我没有跟她动手。”
“我只是在求她。”
莫云扬看向江海,刚才他们兄妹的争吵他都听见了,他问道:“江海,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江海脸上是急切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答案显而易见。
莫云扬于是回头跟江听夏说道:“听夏,你先回家去。”
“我和你大哥聊一聊。”
江听夏还要去忙江海两个孩子的事,揉了揉手腕,对莫云扬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
莫云扬买了两瓶酒,和江海站在街边喝了起来,昔日的富家公子,现在却连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蹲在街边如此落魄。
身为莫家公子,他何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般境地,莫云扬嘲弄地勾起嘴角。
他搭上江海的肩膀,“江海,看你这样,出什么事了?”
江海内心烦躁,灌了半瓶白酒,说出了自己用便宜小麦代替普通小麦,结果闹出来事故死了几个人的事情。
他又哭诉,“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你说我们江家那么大的产业,以前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怎么现在就这么一点点小事,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搞又搞不定,跑也跑不掉,眼看就要折在这里头了。”
江海捂着脸,“完了,我这次是彻底完了。”
莫云扬拍拍江海的肩膀,他完全理解江海,他们家以前可是大名鼎鼎的莫家,如今也落败,和江家是同样的下场,再没了过去的风光。
莫云扬打起精神,转了转手里的酒瓶,看着喝得半醉的江海,试探地问道:“江家老爷子是最有远见的,我听说他给江家后人留下了丰厚的宝藏,原来是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你度过这个难关?”
江海是醉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可我爷爷没想到,如今的世道变了,票子不是万能的了。”
“再多的宝藏有什么用!我脑袋都要搬家了!”
江海拽着莫云扬的衣领,发酒疯一样说出了真心话,“我现在才知道,什么金钱什么血脉,屁都不是,只要让我活,我可以都不要。”
莫云扬挑挑眉,看着不大清醒的江海。
“江海,你知不知道江家的宝藏在哪里?”
江海口齿不清,莫云扬只能低头去听。
江海:“我命都没了……我管那些,不过,听夏说有宝藏,就一定有的。”
……
江听夏回到江家。
“江海的一儿一女我都安顿好了,我托人帮忙,把他们送到乡下的远房亲戚那里,保证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江听夏又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这是我和江家断绝关系的证明,你在这上面签字,我立马送走两个孩子。”
李绣看着江听夏,又看那张写满了字的信纸,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好啊,敢拿着这东西来逼我。”
她瞪着眼睛,“要是我不签呢?”
江听夏只说:“那江海的两个孩子以后会如何,也和我没关系。”
李绣不敢相信,“你真就这么狠心?”
“你要在这个时候对我们落井下石!爷爷不是交代过大家,不许把小荷的身世透露出去,你现在还要把这些事情拿到报纸上去说!”
江听夏也不想,只是如今这个情况,由不得她。
江听夏眼神一动,喉头发涩,“我不能被江家拖累。”
“那我的小荷呢,”李绣看着江听荷,心疼到落泪,“这种生死关头,你想各归各位,小荷却在众人眼里成了江家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不想想,她一样会被江家拖累的,你欠她的已经够多的了,你为什么不能把以前的事情都吞进肚子里。”
“江听夏,你别忘了,你的这桩婚事,本来也该是小荷的,你占了她的东西,好处你拿了,现在反过来逼迫我们。”
江听夏反驳道:“婚事是爷爷为江听荷选的,她自己不嫁,当初是你们骗我出嫁的。”
见江听夏不肯让步,李绣突然把江老爷子搬了出来,“爷爷对你多好,你不是亲生的,可家里的什么东西都有你的一份。”
江听夏站在李绣面前,“你说得对,要不是为了爷爷,我根本不会管那两个孩子。”
李绣:“你记得爷爷对你的恩情就好,自从小荷找回来,你爷爷一直对外宣称她是江家养女,你应该明白你爷爷是想保全小荷的。”
“你要是还有几分良心,就该把你和小荷的身世永远埋在心底。”
第503章
是你害的
江听夏面上露出纠结,她自己也知道,就单凭她占了江听荷的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整整十六年这一点,再怎么样,她在江家众人面前也没办法抬起头来。
她也不想违背爷爷的心愿,把江听荷的身份曝光,只是,她没有退路。
“说好的交易,我给江海的孩子找到出路,你们在断绝关系证明上面签字,你想反悔?”
李绣看出江听夏的决绝,她不止要为江听荷考虑,同样也要为江海考虑,如果江听夏不帮忙,以江家现在一团乱的情况,江海的血脉他们也是照顾不好的。
李绣深吸一口气,“可以断绝关系。”
“只是你和小荷的身世不能说出来,为了我女儿,我绝不会承认,你就别想了。”
李绣讽刺道:“你要是这么想和江家断绝关系,登报内容大可以是,江家昔日大小姐,嫁人后,听逢娘家有难,为了安心做自己的军官太太,决定与娘家亲人一刀两断,了断亲缘。”
“这不就是你现在逼上家门做的事情吗?”
“保住小荷,也算你对得起你爷爷了。”
江听夏怎么会答应李绣的话,如果她和江听荷的身世曝光,那么她和江家断绝关系还可以说情有可原,如果她依旧是江家大小姐,那么这一纸断绝关系的声明就是重重打在她脸上的巴掌。
“我不同意。”
李绣拿着江听夏写的她和江听荷身世之谜的信纸,三两下撕烂了,“你必须同意。”
两人谁也不让,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江听夏去开了门,外头的人是莫云扬,他一身酒气,语气急促。
“听夏,刚才我和你大哥在一块喝酒,结果你大哥让警察带走了。”
“我来给你们报个信。”
江听夏听莫云扬这么说,心想看来事情已经查到江海身上了。
屋里的李绣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整个人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
江听荷尖叫着去扶李绣,莫云扬刚送来消息,江家又来了十来个壮汉,拿着封条要查封江家的屋子。
都知道江海犯了什么事,谁也不敢拦,只是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江听夏好说歹说又塞了银钱,这群人才答应让她们再住一晚上。
送走莫云扬,看着江家贴着封条的物件,江听夏心里都有些难受,更别说李绣了。
……
第二天一早,李绣依旧梳了头发,描了眉毛,还是往常的穿戴,面上看并不显得落魄,早早吃过早餐,她说要进屋收拾一些东西,又叫江听荷进去帮她。
江听夏堵住她们的去路,又把昨天被李绣撕掉的证明写了一份,“我希望你能在上面签字,澄清我的身世。”
李绣看着江听夏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敌视,“你在逼我。”
江听夏微微低头,只是伸着手,执意要李绣接下她手里的断绝关系的证明。
李绣接过江听夏手里的信纸什么也没说,带着江听荷进了屋。
江海被抓,李绣母女又要被赶出家门,江听夏也不好追着解决断绝关系的事情,默默坐在楼下。
李绣拉着江听荷坐下,皱着的眉头显出几分痛苦。
“你大哥的命保不住了。”
提起江海,江听荷一脸烦躁,不住的跺脚,“都怪他,好好的搞什么事情,害的家里的房子都被查封了,江听夏又追着要把我才是江家亲生女儿的事情说出去,大哥一旦被判刑,到那时候,我是他妹妹,我肯定会被连累,说不准要被下放到村里去,妈妈,我可怎么办,我不想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看江听荷着急,李绣跟着掉眼泪,“小荷,别怕,妈妈会帮你。”
“我绝对不会让江听夏她害到你的。”
李绣安抚了江听荷一会儿,叫江听荷先出去。
江听荷关了门,也回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李绣看着江听荷离开的背影,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着她这一辈子掐尖要强,最后什么都没了,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家门,想必过两天江海的事情就会见报,到那时候,她哪儿还有脸见人,出门都会被人吐口水。
她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可现如今,儿子要死了,女儿被她害了一生,她一生都是失败至极。
还不如体体面面走了,最后还能帮自己女儿一把。
李绣踩在凳子上,往房梁上扔了一条绸子……
……
江听夏坐在楼下,突然听见江听荷的尖叫,那叫声绝望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江听夏匆匆上了楼,看到在李绣房门外,吓得坐在地上尖叫的江听荷。
江听夏走过去,只见大开的房门里,李绣悬在梁上,紧闭双眼,已经没了气息……
江听夏睁大的眼睛空空洞洞,不断涌出大颗的眼泪,她的嗓子好似被糊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妈妈……”
……
李绣被人从房梁上放下来,江听荷抱着她痛哭出声,江听夏也已经被吓傻,刚想上前一步,就被江听荷猛地推开,险些摔倒在地。
“你滚开,不要碰妈妈。”
江听荷怒目圆睁,“你不用假惺惺的,是你把妈妈逼死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江听夏想到刚才自己拿给李绣的断绝关系的证明,她看着自己说,‘你在逼我。’
江听夏腿软得险些站不住,脸色发白得好似一个死人,只有扶着墙才能勉强站定。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不,不是我……”
江听荷抱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李绣的尸体,她这才明白刚才李绣拉着自己说话,说不会让江听夏害她的意思。
她这是用自己的命和江听夏斗。
她把手里李绣写的遗书拿出来给江听夏看,“你自己好好看看,妈妈为什么会想不开。”
“江听夏!都是你害的!”
江听夏眼泪颗颗滚落,泪眼朦胧中去看江听荷手里那封遗书的内容。
李绣屋内,江听夏写的断绝关系证明的废纸,已经被李绣撕碎,扔在地上,她又重写了一封,信上大骂江听夏没良心,江家出事,她为了避难竟然狠心到要和家人断绝关系,抛弃家人,六亲不认,甚至登门逼迫生母,这才让李绣伤心至极,绝望自尽。
第504章
回家
热带雨林深处,参天大树直插云霄,茂密的树叶遮挡住空气和阳光,处处危机四伏。
厉菖蒲手里紧紧握着手枪,不敢有半分松懈,即使是短暂休息,补充体力,也和队友陈晓东背靠背观察着四周环境。
他们的小队完成任务撤退的时候,被敌人包围了,此刻的厉菖蒲和陈晓东已经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在雨林深处坚持了大半个月,此刻两人已经弹尽粮绝,好不狼狈。
确认安全,陈晓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看看手枪,语气已经虚弱至极,“厉队,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已经没有弹药突围。”
陈晓东突然笑了,沾了泥土脏兮兮的,还不停流汗的一张脸上,突然露出一排大白牙,他扯下脖间吊坠上的子弹,装进弹匣,“反正都是一死,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给自己一个痛快。”
厉菖蒲也同样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最后一颗子弹,装进弹匣,定定说道:“不。”
“只要有一丝活着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说到这儿,他仰着头,深深吸了几口空气,厉菖蒲干裂苍白的嘴唇扯了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与这死气沉沉,危机四伏的战场格格不入。
“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回去。”
说起江听夏,厉菖蒲眼里闪过温柔的神色。
“她胆子很小,我不在家她会害怕。”
被他眼里的希望感染,原本已经想到最坏一步的陈晓东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好,我们一定活着回家。”
“一定,回家。”
原本寂静得可怕的上空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啸,两人脸色一白,“是战斗机。”
说话间,上空已经落下火弹,周遭爆炸声连连,两人只跑了几步,就被这大规模的扫射困住,轰隆一声,热浪来袭,厉菖蒲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掀飞出去,四肢百骸都没了知觉……
……
李绣的葬礼办得匆忙,遗体火化后要埋进江家祖坟,江听夏当天穿了一身白衣,胳膊上系了一块孝布,只是她刚进门,就被眼尖的江听荷看见,她疯子一样冲上来,双眼红肿,对着江听夏大骂。
“你来干什么!妈妈是你害死的,她不想见你,你滚出去!”
江听夏头发凌乱,挡住了大半张脸,噗簌噗簌掉着眼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做傻事,我没有逼她。”
江听荷拽着江听夏的衣领,“你不是要跟江家断绝关系吗!”
“妈妈亲笔写下的遗书,我已经登在报纸上了,她已经死了,谁也不会再信你。”
江听荷表情扭曲,愤恨的诅咒道:“我要你一辈子摆脱不了江家,以后,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冷血绝情,自私自利到可以逼死你亲生母亲的白眼狼。”
江听夏瞪大了眼睛,“不,你不能这么做。”
“你已经逼死妈妈,你还不满意,竟然还想说出你我的身世!”
江听荷看着江听夏,眼里是赤裸裸的恨意,“你要是那么做了,死去的妈妈还有爷爷,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
江听夏跌跌撞撞走出去,两条腿软得直打颤,来参加葬礼的莫云扬注意到她状态很差劲,只是静静跟在江听夏身后,却见她走了没几步,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莫云扬吓一跳,跑过去扶起江听夏,“听夏。”
却叫不醒她。
江听夏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是没有了知觉的样子。
一片黑暗中,只有小半截穿着丝袜的腿和一双米色圆头皮鞋,脚尖向下,在半空中就这么晃啊晃啊的……
画面一转,是江爷爷的脸,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江听夏。
江听夏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爷爷,你也怪我了。”
“对不起,我没想过害死谁。”
江听夏突然睁开眼睛,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莫云扬守在她床边,见她醒来,着急地说道:“听夏,你昏过去一天一夜了,你终于醒了。”
江听夏环视四周,才发觉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她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湿答答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江听夏却顾不上那些,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莫云扬赶紧去拦,“听夏,你要去哪儿?你身体还很虚弱,得在医院里好好休息。”
江听夏低头去找自己的鞋子,“我要回家。”
“江家现在……”
莫云扬刚说出这句话,江听夏反应更强烈了,“不是,不是这里,我要回浩瀚江,回我的家。”
看江听夏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莫云扬心口一疼,蹲下来把江听夏的鞋子摆好。
“好好好,你不要着急,回家,回家。”
他像记忆里的那个大哥哥一样,柔声安慰着江听夏的情绪,“不过你身体不好,云扬哥不放心,这一路让我送你回去吧。”
……
妘娥受邀来到文海,为文海市长看病,但一般的人也是请不动水西族族长的,妘娥来到文海主要还是为了找自己女儿的消息。
妘娥脚步匆匆,却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心脏有些疼,捂住了心口,满姑注意到,赶紧扶住她,“族长,你没事吧?”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妘娥不同意,“我没事,不是说黑桑找见秀秀的东西了,我得赶紧赶过去。”
“万一能有秀秀的消息。”
满姑:“黑桑守着呢,人跑不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你要是身体急出了毛病,那才是真的耽误事。”
于是,满姑扶着族长坐下,正好街边是个小报亭,买了报纸的人就在街边看着。
街上人看着报纸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前段时间毒面粉的事情查出来了,听说是以前江家面粉厂的少爷江海干的,这黑心肠的,竟然敢造毒面粉害人,这下判了死刑,人都拉去枪毙了,简直大快人心。”
“可不止,他妈也抹了脖子上了吊,估计是心里有鬼,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可不是,我听说,他妈抹脖子上吊是因为江家那大小姐,也就是江海那亲妹妹,一听说她亲哥出了这档子事,逼上门来要断绝关系,活活把她妈气死了。”
“还有这事?”
那人指着报纸上的断绝关系声明信,“你看,不就在这儿呢。”
“遗书都放出来了,那还能有假。”
“那江家这大小姐可是个心狠的,为了保全自己,这个时候对自己大哥和亲妈落井下石。”
“要不说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呢,这帮奸商,六亲不认的,这昔日的江家大小姐也算是聪明人了,见风使舵,这下江家出了什么事,反正连累不到她了。”
“是啊,是连累不着她了,只不过这人的名声也是臭大街了。”
第505章
外婆
妘娥看到黑桑身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加快脚步赶过去。
黑桑把红布包的银镯子递给族长,妘娥接过去仔细看了。
她有些激动,“是!这就是秀秀的东西。”
妘娥问那男人,“这镯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中年男人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黑桑拎起他,喝道:“快说,这镯子你是从哪儿拿的?是偷的还是抢的?”
黑桑生得人高马大,男人被这么一吓唬,人都哆哆嗦嗦起来。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这镯子是我爸传给我的。”
“胡说,”妘娥斥道:“这是我送给秀秀的,上面还有我们水西族特有的纹样,怎么会是你爸传给你的。”
男人都要哭了,“真是我爸留下来的,他说给我们留个传家宝,我是没钱买米,才把这银簪子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