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贺惟往上爬的心很坚韧,目的性强。除了对他有恩的养母,从不在多余的人和物上倾注感情。是一款“要爱可以,得先给钱”的奇葩。而贺惟平坦宽阔的升级流人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原主,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梁青黛。
梁青黛是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性格蛮横骄纵,高傲跋扈。
因为未婚夫徐之川,她和方家千金争风吃醋,闯了祸,就被亲爹梁临扭送到乡下来反省三个月。
梁临与贺母是老朋友,就拜托贺家照顾她。梁青黛来到乡下,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言辞一点都不客气,十分得罪人。导致贺惟总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原本这样还好,可偏偏贺惟有个毛病,脸盲。
在他眼里,其他人长相都是一片空白,他记不住别人的长相,也老是认错人。
梁青黛最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是美貌。她不能接受,她居然在贺惟眼里平平无奇。
于是,她便看贺惟哪哪不顺眼,三天两头作弄他,导致贺惟平白无故吃了许多苦头。
三个月一过,梁青黛回城。结果一心爱慕的未婚夫上门退婚,另娶他人,还搞垮了梁家。
那个与她不对付的方家千金,得到了爱人,还不肯放过梁青黛,想把她往死路逼。
梁临散尽最后的家财,把女儿送走,自已病死在精神病院。
一个娇生惯养、骄纵任性的掌上明珠,成了农妇,在一个比曾经向阳村偏僻数倍的地方,惶惶度日。
在病中反反复复地煎熬了三年,唯一来找她的人,竟然是当年她欺负的那个乡下穷小子贺惟。
彼时贺惟西装笔挺,却一点也不嫌弃地坐在她遍布灰尘的破草屋里。
“给我一块钱,我就带你走。”
梁青黛的床头正放着几个硬币,她难堪地红了眼,死死地攥住钱袋,故意嗤他,“你认得出我是谁吗?半瞎。”
贺惟垂眼,“你……总是要认得的。”
那可不是。
当年贺惟认错一次,她就越发狠地欺负他。
梁青黛翻身,“你滚吧。”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贺惟说,“你再好好想想。”
“我等你三天。”
甚至不用三天,当天夜里梁青黛就发了高热,在惊厥中过世。
她像贺惟人生里秋风吹起的水波纹,风一停,就再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贺惟按照他的人生轨迹,一步一步成了商界领袖。
只不过,他终身未娶。
“本世界任务:改写两人的be结局。”
“附加任务:守住梁家。完成积分奖励:1000分。”
当下的情境,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青黛怀疑:不能崩人设地去攻略……原主这浑身使不完的牛劲,我貌似更像贺惟人生里的反派。你确定原剧情中他要带我回去,不是因为想报复我?
她一靠近贺惟,就自动触发技能,欺负、嘲笑、打压。
毛子认同,但嘴上安慰:放心,你当然是白月光。他注定会爱上你的。嘻嘻。
青黛:你笑的小声一点。我听到你的幸灾乐祸了智障系统。
贺惟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仰头看天,“梁小姐,天很热。会烫坏你的脚。”
语气中没有关心,只是在陈述事实。
似乎想到如果这位金枝玉叶受伤了,还得花钱买药,他言辞中才多了一分诚恳,“穿上吧。”
青黛一脚踩在行李箱上,“什么破地方?来接我的车呢?难道要我走到你家?”
她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要打电话。我要回去。”
青黛的手机被送她过来的梁临收走了,美其名曰让她专心打磨脾性。
贺惟盯着她已经开始泛红的脚,脑中在想烫伤的药膏要花多少钱,“我没有手机。车……我猜你不愿意坐牛车。”
或许先不用买,等会儿他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舒缓效果的野生草药。
不过城里来的大小姐能用那种草药吗?
他高大的身型遮去大片的阳光,“梁先生说你要待满三个月,你不能回去。”
青黛气笑,见面前人油盐不进的模样,她说,“不回去?那谁伺候我?你吗?”
“我。”贺惟点头。
她气得又踩了行李箱一脚,瞪着贺惟。
脚下逐渐灼热,青黛缩起脚趾,上下看他,“你?好啊。我不想走路,也不想坐你那什么臭烘烘的牛车。你说怎么办?”
贺惟扭头望了一眼回村的路程,开始思考。
“这么热的天,你还要我等多久?”青黛额前渗出细汗,烦躁的表情更加明显。
她凑近一步,男人身上干净清爽,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花草清香。
大概来接她之前,从哪片田里刚回来。
突然,她啧了一声,“你背我。”
贺惟微不可察地皱眉,沉默了。
青黛冷笑,夺过他手中的高跟鞋,“算了,我自已走。”
“我自已走、回、我、家。”
贺惟没有松手,目光下滑,停顿一秒后,他开口,“可以背你。”
“但你得给钱。”
种田文男主他是个脸盲2
“钱?”
青黛重复了一遍,不可置信地哼笑。
她笑眼微眯,毫不掩饰自已的鄙夷,开口,“难怪呢,这么听我爸的话。”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他给你多少?”
“送我回去,我给你更多。”
眼前女人下巴高扬,神态傲慢,连衣裙下白嫩的脚被晒得刺痛,不停地蜷缩,倒平白生出几分娇俏,像只炸毛的小猫。
这两句话轻蔑的意味很足,青黛觉着贺惟也该不高兴了。
最好直接扔下她,别再管她了。
谁知贺惟一点儿没有生气的迹象,他解释,“梁先生没有给我钱。”
在落后偏远的村子里,未婚的贺母孤身一人拉扯他长大,加上他从小异于常人的长相,更恶毒的谩骂,他听了二十几年。
所以在名门千金心里难听刺耳的侮辱,对贺惟来说不痛不痒。
跟被只小猫挠了差不多。
再说,他确实很需要钱。
这是事实。
比起这个,他似乎更关心青黛的脚,“你的脚……”
头顶的烈日炎炎,青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郁闷道,“懒得和你个穷鬼废话。”
“你要多少钱?开个价。”
青黛没了手机,身上的钱和银行卡也被爸爸收走,她暗自掏了一把裙子口袋,好像只剩下几十块的零钱。
“哼!”青黛皱眉,“别想狮子大开口,你这种乡野村夫只值……”
“一角钱。”贺惟竖起一根指头,“给我一角就好了。”
青黛脸上怔愣,把说到一半的嘲讽憋了回去。
一角?换算成元是0.1元。
这么点钱能干什么?在她生活的城市怕是买不下一片菜叶。
青黛忍不住刺他,“你什么年代来的人?没有手机,花钱还按角算?真够老土的。”
贺惟仿佛自动免疫青黛的所有贬低,一手抓过行李箱,背对她蹲下身,“可以先赊账。”
他仰头,“过会儿日头更大。”
青黛一抬高脑袋,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兀自在原地气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趴上贺惟的背。
“没见识的。一角钱我可拿不出来。”青黛两手伸得笔直,不肯碰到贺惟,“先记着。”
“等我把你使唤够了,一起算。”
贺惟起身,眉眼微翘。
虽然很细微,但他居然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叮——任务达成进度2%”
青黛:“……”
青黛:他是听到我要给他钱,才涨的攻略度吧??
毛子:不要慌。你等于钱,爱钱就是爱你。
青黛:……天下之大,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七拐八拐地绕到一个单层小屋前。
庭院右边一棵有些年头的银杏树,树下摆了一张竹制方桌和两条木凳。砖头砌成的房子,屋顶还铺了一层青瓦,已经好过向阳村内大多数村民的条件。
青黛脚刚沾地,屋内走出一个略有风霜和病气的中年女人。
女人扎起齐肩长发,几缕白发若隐若现,她见到青黛,紧张又畏缩地拢了一把头发,试图让自已显得更加精神。
“青……梁小姐。”贺静淑想帮忙拎过行李箱,被贺惟躲了过去。
青黛撇过头,“嗯。”
“从A城过来累了吧?我们先进去,我待会儿给你铺床。”
一打开房门,小屋内的布局一览无余。左右两个卧室,一个客厅贯通其间,其余就没有了。
青黛深吸气,发作道,“只有两个房间,我睡哪?客厅么?”
她扭头瞪贺惟,“我不想睡别人睡过的床。”
贺静淑露出一抹紧巴巴的笑,语气殷勤,“梁小姐,被子和床单是新买的,我洗过了。”
青黛倒没有向贺静淑发难,只顾着继续瞪贺惟。
察觉视线的贺惟一时心头奇妙。
这大小姐怎么还抓着他一个人欺负?
“梁小姐……”
“妈。”贺惟放下行李箱,“你先去休息,我会照顾梁小姐的。”
贺静淑蹙眉,忧心忡忡,不停地看青黛。
贺惟看了眼外头的时间,对青黛说,“你不想睡我们的床?”
“对。”青黛抱臂,“怎么了?”
贺惟点头,“那梁小姐等我一会儿。”
他错身进了左边的卧房,拿了一把锯子出来。
青黛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往贺静淑身后躲,“你干什么!”
贺惟举起锯子,表情无辜,“给你做张新的床。”
青黛咬牙切齿,躲在贺静淑身后不肯出来,骂他,“不能买一张床吗?我看你就是故意吓我,你个变态穷鬼!”
“我没钱。”贺惟在养母的疯狂眼色下放下锯子,“而且去城里一趟,梁小姐会好几晚睡不了觉。”
贺母赶紧接话,“好了。快去快回,不要让梁小姐久等。”
贺惟的视线落在青黛身上,浅浅点头,迈步出门。
“梁小姐,你别生气。”贺静淑转身,“小惟这小孩除了赚钱,在其他事情上有点缺根筋,他不是坏人。”
方才贺静淑在青黛躲过来的那一刻,下意识就张开双手护住青黛。青黛慢慢走出她身后,盯着她衣着老旧的背影看了几秒。
青黛皱眉,下巴翘得老高,“他就是。讨厌死了。”
贺静淑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笑脸。
“哎!你……”青黛突然道,“你和我爸是朋友吧,那我就直接叫你阿姨了?”
贺静淑急忙点头。
“那……”青黛移开视线,“你也不用叫我梁小姐,被我爸听到又要说我没礼貌。”
“叫我青黛好了。”
青黛哼了一声,看门外消失无踪的背影,“你可以,那个穷鬼不行。”
她强调了一遍,“他真的很讨厌。”
贺静淑抿唇,心中热热的,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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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惟去山里砍了树,用麻绳拖到院子里。
右侧卧房传出说话声,多半是贺静淑在说,青黛时不时应和两句,气氛倒也算融洽。
透过窗户,贺惟不自觉停下脚步看屋内的两人。
天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窗边,听人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乌黑眼珠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姿态高傲,但不刺眼。
贺惟静静地看她。
屋内的青黛一有动作,贺惟马上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短袖蹭了树根青黑的污迹,贺惟进屋换了一件干净的无袖背心,才重新出来锯木头。
院子里声响弄的大了,青黛转身看向窗外。
男人一脚踩在木凳上,半弯下腰,握住锯子的手掌宽大,裸露在外的肌肉匀称结实。一滴汗水顺着高挺眉骨滑下,隐入宽松的背心,他浑不在意,用手肘一蹭,继续埋头干活。
本该是很粗糙的活儿,硬是被这张无可挑剔的混血脸和极具张力的身材拉高了几个档次。
青黛从前只顾追着未婚夫徐之川跑,身边接触的多是弱不禁风的金贵公子哥,骤然见到这样一幕,冲击感蒙头而来。
她气红了脸,怒道,“他怎么不穿衣服?色狼!流氓!”
贺静淑往外瞧了一眼,也不反驳人家好好地穿着背心,只道,“小惟他不懂事。阿姨下次让他好好穿衣服。”
青黛扭头,站到窗户看不到的角落里,巴不得离贺惟远远的。
毛子:嘻嘻。再不走远点,某人口水要流下来了呢。
贺惟对屋内发生的事情浑然未觉,压根不知道自已即将丧失穿衣自由。
他捡起几块初具雏形的木板,小院栅栏外一个男声故意粗着嗓子,“惟哥!”
贺惟抬头,面前一个清瘦的男人正七手八脚试图翻越围栏,他继续拼接木板,“门在那边。”
“还有,你是哪位?”
李时雨失望叹气,“啊!惟哥!我俩都认识十几年了,你怎么还认不出我?”
“看你这几年赚钱挺拼命的,也该早点去省城大医院治治你这认不出脸的病。”
他一路嘀嘀咕咕从正门进来,看见一地散落的木屑,“呦!惟哥,你在做床?”
李时雨顺势蹲下,一摸床头木板,手感光滑平整,他大惊失色,“不是吧哥,你居然还特意买了砂纸打磨。你自已那小破床都糙得要死吧。”
“这砂纸不便宜吧。你怎么突然舍得花钱了?十几块哎!十几块哎!”
李时雨细细的眉毛一拢,“惟哥……你不会是……要娶媳妇儿吧?”
贺惟往碎屑上一吹,最后一块木板磨好了,“别说瞎话。”
“惟哥你真要娶媳妇,我妹可咋办?”李时雨不信,愁眉紧锁。
崭新的木床拼完,贺惟叹气,“我再说一遍,我和你妹妹没可能。”
“是家里有客人。”
李时雨松了一口气,转而伸长脖子往里看,“客人?谁啊?惟哥你居然还有除我以外的朋友?”
贺惟一把勾住他脖子,把人往身后带,“不要乱看。”
这一下李时雨品出不对味,“哎呦,什么客人还舍不得给我看?不会真是你女朋友吧!”
贺惟:“……”只是单纯觉得李时雨应付不了里头那位大小姐。
他正想提醒李时雨两句,小屋的门打开了。
然后,贺惟就感觉到手下挣扎的李时雨不动了,手中掂着玩的木块砸落在地,身体越来越僵硬。
贺惟立刻松了手,拍拍他的肩,“大雨?大雨?”
嘶溜一声,李时雨抹了一把口水,眼珠仍死死地盯小屋门口。
他神志恍惚,“惟……惟哥,你你……你家有……仙女。”
贺惟顺着视线而去,天蓝色连衣裙的女人靠在门边,表情不分明,眼神逡巡在木床边,“我的床好了?”
仙女?
什么仙女?
贺惟暗中踢了李时雨一脚。
李时雨急忙赔了个笑脸,走近两步,但不敢走得太近,“你好,你好。我叫李时雨。”
青黛歪头,看他眼中痴迷之色明显,郁结的闷气稍散。再转到贺惟脸上,男人表情平淡,跟看空气似的。
她气性又开始翻涌。
本以为大小姐会嫌弃李时雨的失礼,贺惟甚至做好李时雨被骂的准备了。可大小姐缓慢地点了点下巴,哼笑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回贺惟真的感到十分微妙。
青黛可以心平气和跟贺母交谈,也可以容忍陌生人的失态,唯独处处不喜欢他。
合着大小姐确实只讨厌他一个人。
贺惟沉默,反思。
青黛一撩头发,栀子香气散开,“把床搬进去,我要休息了。”
李时雨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好好。”
他屁颠屁颠扯过贺惟去搬床,激动地声音变了调,“惟哥,你认识这么这么这么漂亮的朋友不早说!简直跟天仙似的!”
一连说了好几个“这么”,表示强烈肯定。
“漂亮……”贺惟独自念了一遍,“是什么感觉?”
李时雨一脸遗憾,哼哧哼哧举起床的一头,“哦对,我忘了你有那个毛病。”
他眨眨眼,回味刚才的惊鸿一瞥,“漂亮呢,是让人眼前一亮,心跳怦怦的感觉。”
“夸张点说,你一见到她,你就会爱上她。”
贺惟从不觉得他脸盲的毛病是个缺陷,但此时这种无法理解的桎梏感让他心里发闷。
学着李时雨的样子,贺惟试图回忆起他脑中青黛的相貌。
毫无疑问,失败了。
那张脸像藏在烟雨濛濛的青山中,根本看不清楚。
一想到这个人,她的语气,她的动作,甚至连她的小脾气,反倒清晰得多。
李时雨看贺惟空白中略微迷茫的表情,多少有点心疼自已兄弟,他咳嗽一声,“惟哥,没事儿。你也长得漂亮。”
贺惟:“……”
新的木床搬到了右侧贺静淑的房间,贺母抓紧忙前忙后地收拾床铺。
青黛虽不会,还是固执地站在床边帮忙扯扯床单和被角。
李时雨得到女神一声谢谢,脸红心跳地跑了。剩下贺惟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出声,“我来铺床?”
青黛叉腰,“你敢碰我的床,你就死定了。”
贺惟低头,退了一步,“那我去做晚饭。”
“你做的?”青黛满满不相信,“能吃吗?你不会给我煮烂菜叶小白粥吧?我才不吃呢!”
“不行,我要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本想跟去厨房看一看,走得太猛没刹住车,一下撞进贺惟怀里。
青黛懵了。
她她她她好像亲到了男人紧实的胸膛。
贺惟更加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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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女人眉头一皱,眼见下一秒就要开始尖叫,贺惟扫了眼房内专心铺床的贺母,心下狂跳,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径直捂住青黛的嘴。
青黛眼睛瞪圆,一瞬间先是神色错愕,她胸前起伏急促,压抑的怒火噌得冒头。
贺惟暗骂自已糊涂,手下却没松劲儿,拉过青黛的手腕把人往外面带。
一迈出门槛,贺惟立刻退远。
青黛那番“碰到她的床就死定了”的言论还在耳边回响,他就亲手碰到了大小姐本人。
贺惟不自然地按紧掌心的茧,一米九的大高个脑袋低垂,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对不起。”
青黛气急败坏地,“你竟然敢碰我!”
“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扭头,语气压低,愤怒中夹杂了些许委屈,“没人敢那样对我。”
傍晚夕阳落下,朦胧而柔美的灰蓝色铺满整片天空。夏风不察两人的剑拔弩张,吹起青黛的裙角,栀子香气温温柔柔地拢住贺惟。x00
不同于他闻过的劣质香氛,青黛身上是城里名贵香水的气味。
贺惟心中叹气。
她只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
自已多让着她点也不会少块肉。
“叮——任务达成进度4%”
贺惟抬头,清楚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从不在意别人眼光的贺惟,怕真把大小姐气跑,难得多解释一句,“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不太明白怎么和女生相处。如果你不喜欢,我会和你保持距离。”
青黛小幅度侧过脸,用余光看他。
男人表情认真,深邃五官大半隐在暗处,漆黑一团的目光落她身上,倒像终于正儿八经地把人看进眼底。
“我不喜欢……”青黛迈下门槛,瞬间矮下一截,气势却没输,“你也知道自已很讨厌啊?”
“我知道。”贺惟点头,“村里所有人都那么说。”
“你居然能让全村人讨厌你?”青黛扬眉,已经准备好取笑他,“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
贺惟想了片刻,“杂种?怪物?想钱想疯了的疯子?没人情味的白眼狼?他们一般这么说。”
口吻平淡到像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原本还在指责人家的青黛,心里顿时不舒服,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贺惟眼瞳沉静,“做错的又不是我。”
他心里有想做的事,如果因为这些声音而裹足不前,那才是最蠢的。
青黛仰头看他,想起了自已被扔到向阳村的缘由。
那天,未婚夫徐之川收到著名书法大师的请帖,请帖说明他可以带一位伴侣入场。
徐之川急于搭上这条人脉,竟然瞒着她,选择了从小精通琴棋书画的方家千金,她明争暗斗好几年的情敌。
这本来是件很小的事,方蔓是怎么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之川会选择带我去,因为他知道,你是个空有一张脸的蠢货。他就算爱你,也只爱你这张脸。”
“看看你这糟糕透顶的傲慢脾性,没了这张脸,你以为谁会爱你吗?”
那一刻,青黛无比屈辱。
一张顶级美貌的脸让她目空一切地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她其实最清楚不过,方蔓说的是事实。
青黛狠狠扇了方蔓一巴掌。
之后的事,无非徐之川以及他们的朋友“恰好”撞见她欺负方蔓。
那时所有人说,是她做错了。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青黛迈步往外头的厨房走,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哦。我和你们村的人不一样。”
贺惟转身。
“我讨厌你,”青黛叉腰,“只是单纯讨厌你。”
贺惟眉尾一挑,“嗯。”
“还有,我不喜欢吃洋葱。晚饭里不许放,否则你就死定了。”
贺惟正弯腰洗手,闻言,慢慢抹开水珠。
“嗯。”
“叮——任务达成进度10%”
贺惟系上麻布围裙,“清蒸鲈鱼可以吗?”
“你个穷……”青黛咬唇,临时改了口,“你买得起鱼?”
“我要在这里住很久,你把家里的钱花完了,我后面吃什么?你敢让我吃烂青菜,我就告诉我爸!”
“没有烂青菜。”贺惟无奈。
“没花钱。”他抓住鱼头,举到眼前,“今天河里抓的。”
青黛撇开下巴,“哦。”
等三人坐在饭桌上,青黛和贺惟的气氛莫名和谐了点。
贺静淑左右各瞅了一眼,抬高饭碗藏下笑意。
突然想到什么,贺静淑桌下轻轻踢了贺惟一脚,“小惟,家里现在有小姑娘,你穿衣服要得体些。”
贺惟低头,看了半天也没发觉自已的背心有什么不得体。
几人坐的木凳本就矮,此刻贺惟一俯身,胸肌隐约可见,更别提这件被洗得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还是半透的。
他抬眼,对面青黛埋头吃饭,仿佛对他不屑一顾,但红得热气腾腾的。
贺惟:“……”
他说,“知道了。”
木栏一阵响动,一个身影轻巧地跑进来,“惟哥!”
一个女人的声音。
来人穿着连衣裙,身高跟青黛差不多,长相普通,眉毛细挑,眼睛不大,看人时神情水汪汪的。
贺惟没说话,女人迫不及待道,“我是小芸呀。”
“你怎么来了?你哥呢?”
李时芸一嘟嘴,“跟我哥有什么关系,是我想来找你。”
她看见一旁坐着的青黛,整个人傻住,眼睛都忘了眨,和她哥见到青黛的反应一模一样。
青黛偏过头,直视她。
李时芸惊醒一般,抓着连衣裙向后缩了几步,“哥哥说你要娶媳妇儿了,是真的?”
贺惟一边收碗筷,一边看青黛的反应,对方没生气,他才道,“别听你哥胡说。”
李时芸神色亮了起来,“真的?”
她走上两步,熟练地拿过桌上湿抹布,“惟哥,我来帮你吧。”
贺惟一顿。
他犹豫之中,青黛自觉起身走远两步。
贺惟便直接道,“时芸,你哥哥说你早过了该嫁人的年纪。为什么不肯嫁?是为了我?”
李时芸含羞看他。
“我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贺惟语气坚定,“我不打算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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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抹布擦过桌子,发出尖锐滋滋声。李时芸动作没停,水亮的桌面映出她难堪的脸,“惟哥,你是不想娶妻,还是不想娶我?”
贺惟看她,“时芸,一样的。”
李时芸嘴唇抿紧。
他说,一样的。
无论贺惟是不想娶妻,还是不想娶她,他们都没有可能。
气氛凝滞,连旁边蹲着拔小草的青黛也掀高眼皮瞟了一眼。
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姿态随意,却像徐徐铺开的美人图,脸上素净,未施粉黛,回眸一看如明珠生辉,唇齿粉嫩含香。
李时芸揪住裙摆,避开青黛的视线。
多年的痴心等待化为不甘,从小不亲近任何人的贺惟身边骤然出现了那么漂亮的女人,她迫切道,“是因为我长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