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可一个人是对抗不了一群人的。他终究还是被一个相机砸歪了手,让一个人冲了出去。
有一个就立刻开始有了第二第三个——然而就在第一个冲出去的记者,喜形于色地要奔下阶梯的时候,风驰电掣的呼啸声急速而来,一辆黑色的大家伙迅速甩尾横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停住前冲的脚步,又被那辆大家伙地侧甩逼得后退几步。
随后又是第二辆第三辆——整整七量黑色越野,被横停在咖啡店门口,头接尾尾接头,完完全全地将咖啡店大门给堵住了。
有记者想从缝隙里或者干脆从车上爬出去,可当车门打开,一个两个三个——数十个一米八甚至一米九以上,穿着统一西服的壮汉走下来,还顺手就哥俩好般薅起每一个企图跑掉的记者的肩膀,强行搂着走回到咖啡店内时——他们终于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哥们儿跑什么啊?来继续跟咱们老板聊聊。”
“来来来,别走了,这不咖啡店吗?你们还没喝咖啡吧?先喝了再走呗。”
“这儿环境多好啊……”
一个戴墨镜一看就是领头的人在店内环视一圈,视线落到叶空身上,笑嘻嘻的道:“叶老板?”
“是我。”叶空扬了扬下巴,“如你们所见,我的客人太着急了,而我想让他们明白一件事。”
她在收银台后面慢悠悠的、毫无波动地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我的店,虽然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闯就闯——但却绝对不能想走就走的。”
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响规律清脆的触发声,像是她正在冷静又冷酷的思考。
几秒钟,所有黑衣男们都在沉默等待,让原本叽叽喳喳的记者也不由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随后他们就看见少女眼波流转的眼珠子轻轻一晃,似乎在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下,又似乎谁都没看进眼里。
敲击声一停,她在寂静中轻描淡写的说:“首先,他们不能从我店里带走任何一件电子产品。”
“其次,我的店被他们搞成这样,我的店长最近又不在——我得让他们亲手给我恢复原状,连一丝灰尘、一点血迹都不能留。”
"最后嘛,"她看向那个还昏倒在地凄凄惨惨的记者,嘴角勾起来一点,“这个人就算死在我这儿,也是他们自已人为了新闻自相残杀才搞成这样的。”
“你颠倒黑白!你丧心病狂啊!!”
有惊呆的记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指着叶空大吼起来。
叶空闻言看向他,笑眯眯道:“是啊。”
“所以你们看,不要仗着自已是记者就到处拿着摄像头装逼,因为你们总会遇到,比你们更会颠倒黑白、更丧心病狂的人。”
“怎么样?”她眨眨眼问这些记者,“我是不是比你们更会做记者?”
第478章
我想听故事
如果此刻有人拿着摄像机从高处往下拍摄,就会发现整个咖啡店内的画面非常混乱。
记者们三三两两面目愤怒狰狞地直对着收银台后坐着的少女,在他们四周则拥挤包围着近三十个人高马大极有压迫感的大男人。
在而在这个包围圈之后,他们身后地板上则凄凄惨惨地躺着那个人事不知还碎了两颗牙的男记者,更远一点,两边卡座之间宽敞的道上,乐悦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任由他苍老瘦弱的父母一个抱着胳膊一个靠着肩膀的呜呜哭泣,而他在叶空那番话后缓缓转过头来,像机器人一样看向了和他隔着一堆人群的叶空。
在这三拨人之外,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秦少爷沉默地站在那里,当着欲言又止的旁观者。
有风淌过被踹坏的玻璃门呼呼刮进来,将室内原本沸腾翻涌即将爆发的气氛无声冷却,众多记者看着不断向自已逼近的高大保镖们,终于醒悟自已遇上了硬茬——他们以为脱离了叶家的叶空就是个纸老虎,最大财产也不过是这家看起来随时都要倒闭的咖啡店,加上根据他们日常和娱乐圈打交道的经验,公众人物总是会因为畏惧人言而对他们这些掌握笔杆子的人心怀畏惧退缩之心,再不济也就是发律师函警告一番——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他们哪里见过?
于是几秒的静止后,在这阵风停歇的瞬间,终于有人放弃了继续谴责嘴皮子比他们还毒的叶老板,转头故技重施地朝门口发起了更凶猛的冲锋——只要逃出去就行了!只要闯出这扇门,他们的信号就会立马恢复,他们可以立马把消息传出去!
匆促狂奔地脚步声就像号角。
叶空听到的时候却只微微一笑,低头往杯子里挤了一大圈桂花蜜,又咕噜噜往里倒热水。
等到搅拌均匀,端着杯子抬起头的时候,那几个率先冲锋的记者已经被狠狠按倒在地扭住了手。
先前光是秦少爷一个人拦着他们都没能立刻冲出去,这会儿多了这么多更高大强壮的男人,他们就更加只能像撞上围墙一样,要么被毫不客气地推回来倒在地上,要么就是跟小孩一样在那徒劳地往外挤。
“没听见叶老板说的吗?让你们别急着走。”领头的那个取下自已的墨镜,拿墨镜腿在自已按倒的记者脸上极有羞辱意味地敲了几下,“来,先把手机交出来给我检查一下。”
“你休想!”那人先是大喊,随后又道,“我没带手机,只带了相机,你把相机拿去吧!”
叶空喝了口水,在风吹之下又开始觉得嗓子干痒了,咳了一声才敲了下桌面,言简意赅道:“搜身。”
保镖头子也愣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在记者们的嚎叫和辱骂中,叶空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那男人笑了一下,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即便笑得无害也显出几分凶悍,“只是以前没服务过您这样第一次就这么干练的客人,有些奇怪罢了。”
叶空耸了耸肩:“希望你们也很干练,这样才有下次被我雇佣的机会。”
“当然,如您所愿。”
他转头一只手就把这个记者抓着领子提了起来,一边拽向角落一边转头朝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走出门,从车里拿出几张遮阳挡光的帘子,在外面哗一声展开,把整个咖啡店的玻璃墙和门都遮挡起来,让外面的人再也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随后,搜身就开始了。
两个老人都被这场景惊得战战兢兢,看叶空的眼神变得越发惊恐。
而叶空却在这混乱中走出来,越过了正沉默看着她的秦少爷,来到了乐悦一家子面前。
还没走近,她就看到老太太颤抖着抬起手,企图把乐悦护在身后:“我,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害怕得不敢看叶空,手抖得不像话,却还在不断把乐悦往自已身后拉扯。
老头也从对叶空道:“叶老板,使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该来找您……您放过乐悦吧,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他……我们一家人,都会保守秘密的!”
叶空脚步一顿。
只有乐悦始终抬头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沉默和阴沉。
他抬手按住他妈妈想保护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随后直视着叶空道:“叶小姐,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叶空在他们面前站住了,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一家人:“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别的都无所谓,那个人是我打的,我该付出什么代价我会自已承担——可我不希望我的父母出现在任何照片或者新闻里。”
“为什么?”叶空淡淡道,“你觉得丢脸吗?”
乐悦眉头一皱,看来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攻击性,语气也变得桀骜阴冷起来:“有什么可丢脸的?是我的父母想你下跪丢脸?还是我父母被记者围剿丢脸?就算丢脸也是我让他们丢脸,还是说在叶小姐眼里,只有富有体面的父母才算不让人丢脸的父母?”
“小悦!”他爸妈好像生怕他触怒叶空,让叶空也给他们来这么一次尊严全无的搜身,赶紧阻止他,又转头朝叶空求情,“叶老板,叶老板您别听他胡说,乐悦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我们亲生的,他长得这么好又有能力,亲生父母肯定比我们好一万倍,我们的确是他的拖油瓶……”
“妈!”乐悦猛地打断了老人悲从中来的自诉。
叶空平静地注视他们,然后在他们面前蹲下来,没两秒又把一旁卡座里的单人沙发拖过来一点坐下了。
她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那边被堵着嘴搜身的记者们,翘起二郎腿把视线落回这一家三口身上,淡淡道:“我喜欢听故事,恰好我对你们一家子的故事挺感兴趣的,讲给我听,再保守秘密,我不但能放你们走,还能让乐先生从这件事里完美脱身,继续当你毫无污点的大明星。”
她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乐悦:……
第479章
真面目
他看起来很无语,也很不想说,整个人表情阴郁,加上拳头上残留的血迹,和以前那个随时随地温柔沉默的演员简直毫无相似之处了。
而他父母对他这个样子似乎早已习惯,还伸手十分着急地怼他推他:“说话啊你!你这孩子!人家叶老板都说能帮你了!”
“我,我来说吧。”老头子发出一听就知道是病人的虚弱声音,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乐悦打断了。
“让我爸妈坐下——他们身体不好。”乐悦说。
叶空打了个响指,指了两个黑衣男过来:“把老人家扶到沙发上,再给他们倒杯热水。”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乖乖照做。
叶空就收回视线,目光向下,重新盯住了还坐在地上的乐悦——像一只从高空俯视猎物的鹰,那目光不含一丝感情,只是机械又冷锐的打量和等待。
乐悦:……
他本来也可以起身找个位置坐下,但在这样的眼神中却忘了这个选择,只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微微垂着头,自然而然地把自已当做了讲故事的工具人,努力用毫无情绪的语气讲出了自已的故事——
·
其实并不算什么复杂的来历,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往事。
只是一个千千万万的孤儿中的一个,有幸遇到了贫穷却拥有无尽的爱的父母的故事而已。
乐悦说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其实也被领养过,还不止一次,只是第一次刚领养不久,人家就自已怀上了,于是他就被退回了孤儿院,而第二次,他被领养过去后没几天,养父就生了场重病,他们觉得他是个不祥的孩子,也给退了回来,第三次,这次的养父养母养了他足足三年,相处也很好,算得上是相亲相爱的一个家庭,可三年后,养父出轨,夫妻俩感情破裂,开始在家大打出手,而他上前劝架多次被殃及,最后两人决定离婚,而乐悦就成了那个谁都不想要的拖油瓶。
这时候他已经九岁了,经过多次领养弃养,年纪还小的乐悦已经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与冷漠至极的心肠。
他原本想在孤儿院长大说不定比被领养更好,可偏偏那一年开始,有很多慈善家开始资助修建新的孤儿院福利院之类的地方,他们所在的那家孤儿院因为孩子不少,自然也在被资助的范围内,他在那儿见了两次赞助人,一眼就看出那个满脑肠肥的成功人土眼里奇怪的神情,于是他快速做出了决定,在前来登记领养的家庭之中,选中了没有任何孩子想选的、一看就一贫如洗,却眼神温和憨厚的夫妇。
那对夫妇简直受宠若惊,被他的表演忽悠得谁也没多看一眼,迅速将他从那家孤儿院接走了。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又欣喜若狂的养育这个其实已经年纪挺大的孩子。
却不知道乐悦只把他们当做离开孤儿院的踏板——他根本不想在这个贫穷得看不到来路的家庭里待太久。
他想最多三年,他就要离开。
他就算是去街上乞讨也能比在这个大多时间只能吃馒头的家里过得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并没有非常具体和深刻的瞬间,那只是日复一日的充满爱的眼神,是在他假装睡着后抚过脸颊的粗糙的手,是满是油污的饭桌上永远会夹给他的珍稀的鸡翅,是冬天到夜深还在手织的围巾,是每次看到他成绩时不胜欢喜又诚惶诚恐流下眼泪的脸,是攒下来的钱舍不得给自已买衣服,却想带他去县城里逛一逛的心意,以及真正砸锅卖铁,去卖血也要他读到哪里就送到哪里的竭尽全力……
到成年,到被星探看中,顺理成章进入电影学院的那刻,乐悦才恍然发现,自已居然已经在那个贫穷至极的家里待了整整十年,而曾经想要早早离开自作打算的心思,早就烟消云散在苍老父母十年如一日的爱的眼神里。
他依旧是个唯利是图的、擅长用表演得到一切的冷血之人。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有了父母,有了永远会等待他的、永远为他亮灯的家。
他愿意为保护这个家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哪怕是牺牲自已最重视的视野和梦想——关于这一点,他也是今天条件反射举起拳头,清醒后又察觉自已毫不后悔之时,才突然察觉的。
“我不希望他们被任何人打扰,无论是我的粉丝,还是无孔不入的记者。”
乐悦抬头看向叶空,说:“我用了很大功夫去隐藏他们的身份和住址,并为此撒了很多一旦查出来就会口碑完蛋的谎,他们很老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我爸还生了病——让他们为了我操心、甚至来向你下跪,已经是我罪该万死了,如果叶老板可以让他们免遭打扰,让他们从这次的事件里完全隐身,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那个记者就是我打的,理由是他语言冒犯我,而不是因为别的。”
他眼中终于带上了祈求:“如果叶老板可以让我得到这个结果,就算让我给你下跪也可以。”
“你的下跪很稀奇吗?”叶空笑了一下。
在乐悦脸上蔓出绝望之时,却又道:“但你这个故事,我挺喜欢的,所以我刚才说的话都作数了。”
乐悦微微一怔:“你是说……”
“我不但可以把你父母从这次事件里抹去,甚至那个被你打晕的记者也会闭嘴,你不需要为打了该打之人而付出任何代价。”
饶是演技高明如乐悦,这会儿也不免露出惊喜的神情,但下一秒就听见了叶空的转折——
“但是……”
看着乐悦微微紧绷变色的脸,叶空无动于衷,眼神漠然道:“但是,我需要你的父母告诉我,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什么?”乐悦似乎也很诧异。
叶空转头看向那边一脸紧张遥望着他们的老人,嘴角微微翘起:“你不会以为,他们是自已上网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又自已查到了我的住址,自已坐上车来找到我的吧?”
乐悦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走过去,蹲到他父母面前询问起来。
片刻后他满脸复杂愠怒地走回到叶空面前,似犹豫了片刻才道:“他们说,是有护土在他们面前聊天,他们才知道这些事的,而你的地址也是有护土主动告诉她们——那护土还说是我的粉丝,因为不想看到我被人污蔑,才想让他们出面帮忙找你澄清的,至于来玉山大……”
他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们说一出医院就有辆出租车等在那里了,司机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他们就上了车,径直来了这里。”
可以说没留下任何线索,但叶空毫不意外,只翘了翘嘴角:“难怪这么顺利,简直就是犹如神助啊。”
乐悦牙关紧咬。
而叶空睫毛一抬,起身撩起眼皮看着他,下一秒她毫无预兆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乐悦脸上。
第480章
面具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而且他原本正在情绪之中,更是毫无防备,差点被这一巴掌扇倒。
踉跄一步站住后,乐悦捂住脸诧异懵逼地看向她。
没去看那边惊呼着猛起身的老人,叶空漠然看着乐悦:“你父母被人算计来找我麻烦的账我就不算了,当我尊老爱幼,但你在别人的指示下跑来勾引我,破坏我和温璨的感情——你不会以为我也会这么算了吧?”
乐悦:……
他瞳孔猛地缩紧,嗓音干涩:“你……你都知道?”
“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当我是傻子吗?”叶空负手走近他,微微倾身靠近,低声含笑却全是嘲讽,“你欠我一次,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现在还没有想好,可将来等你真正成名发达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怎么样?”她站直了身体,微微抬着下巴看着面前男人。
乐悦慢慢放下了手,表情晦涩——这种把柄被人死死握在手里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痛苦极了,这还不像那边那个动辄打骂他的面具男,叶空这完全是把他的所有弱点都握在掌心,还不肯立刻让他付出代价,而是要他一直提心吊胆。
相较这种被人挟持的感觉,他倒更愿意直接塌方一次再重新开始了,反正他有脸有演技也有情商,总能重新开始的。
可……
转头看了一眼那边心痛的看着他的父母,他转回头来,深吸一口气答应了。
“我答应你。”
“你知道。”叶空说,“如果你事后不守承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付出更大的——你不能接受的代价。”
她朝那边被围成鹌鹑搜身,还凄凄惨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的记者偏了偏头。
乐悦心底一阵森寒,攥着手轻声说:“我知道。”
他露出个苦笑:“你不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要相信我对危险人物的嗅觉。”
叶空笑了笑,又看了眼那边那对老夫妇,再转头看了眼乐悦,突然道:“认识以来这么些天,只有今天的你让人顺眼一点。”
说完她就走向了那边已经搜身完毕的记者们。
乐悦则在她身后怔了几秒,突然低声问:“所以,你是真心喜欢温璨的,是吗?”
叶空头也不回甩下两个字:“当然。”
乐悦无声站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都咽了回去。
低头再抬头之间,有苦涩而无奈的神情隐没在那双总是被“假装”覆盖的眼睛里。
他走向父母,叶空走向那群挣扎不休的人。
保镖头子蹲在地上,一边拆相机一边抬头看叶空:“叶老板,搜身完毕,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虽然是这么问着,但他的手下已经熟练的取出电脑等机器,开始连接每一个手机,清除其中的各种痕迹了。
叶空看得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很清楚吗?问我干什么。”
眼看一切都要结束了,突然有一声巨响迎头撞在了咖啡店门前。
叶空转头一看,那是一辆黑色卡宴,是从保镖们整整七辆的车队之中硬生生撞进来的,一个颠簸骑上了台阶,一头撞在了本就坏掉的玻璃门上,碎片顿时飞溅,咖啡店门更大面积地被毁了个彻底。
叶空:……
黑衣保镖们立刻起身无比警觉地迎了上去。
而叶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踩着奢华的高跟鞋咚咚咚下车,踩着碎片小心又恶狠狠地走进来。
在好几个保镖迎面走去的情况下,她还无比趾高气昂地环视室内,最后目光定在了透明人般待在里面的秦少爷身上,发出一声尖利满是怨气的叫喊:“阿悟哥哥!”
面具下的男人身体一僵,立刻道:“你在叫谁?”
“我在叫你啊!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她委屈无比的走来,“你把车开得飞快!害我迷路了好一会儿才一路问着找过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跑来找她干什么?!”
随着她走近,秦少爷僵硬地一退再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是什么阿悟哥哥!”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骗得了别人但绝对骗不了我的!”
她声音更尖了,吵得那个保镖头子一脸嫌弃地捂住了耳朵。
而叶空却毫无所动,只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这场闹剧——现场唯独“秦少爷”感到一阵冷意。
那是从背心蔓开的——就如同身体突然被扔到了零下几百度的冰天雪地里,自被那目光注视的一点开始,霜雪在迅速蔓延,叫人分不清是从皮肉还是从骨血中开始冻结的,所有活跃着的有生命的细胞都在这目光里被杀死——是这样令人头皮发麻,如同遭遇绝不可能逃开也绝不可能饶你一命的鬼神。
他感受到一种自已接下来只能等死的冷意。
僵化的脚步让怒气冲冲走来的霍清韵得以捉了个正着。
“阿悟哥哥!”她喊,“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已的身份也不肯取下面具!因为你怕一旦露出真面目和真身份,叶十一就再也不肯和你说话交流了!可你不能一直这么自欺欺人!”
她委屈的喊:“你生病了!从当年叶十一离开南港开始你就生病了!但那不是你的错!”
“阿悟哥哥!你忘了你应该生气,你应该报复她的!”
“你忘了她当年在离开南港的时候险些杀死你!她对你可一点留情都没有!她在你面前表演出来的样子也全都是假象!”
“既然你不肯面对这个事实。”她死死抓住秦少爷挣扎的胳膊,咬着牙扑上去抬手就要取下他脸上跟焊死一般已经戴了很长时间的面具,“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秦少爷:……
他咬着牙关猛地把扑上来的女人一把推开,却还是被她长长的指甲勾住了面具的一角,随着他将人推出去的力道,碎过又被反复修复的面具发出哒的一声,猛地从秦少爷脸上飞了出去——
这一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
天光静静染着室内的浮尘。
人群混乱一地狼藉的店里,那个少女无声站着,一双眼仿佛看着死人,静静注视着那张飞出去的面具下,突然暴露出来的面孔——
与此同时,在霍清韵开来的那辆卡宴的后座上,有人正举着手机发出破音的惊呼:“太太!少爷米的面具被取掉了!”
——
一切都近乎静止。
秦少爷方才所感受到的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第481章
你在怕什么?
秦夫人猛地从沙发上起身,甚至打翻了另一只手上的茶杯都没注意,只紧紧抓着手机,几乎屏住呼吸的问:“怎么样了?”
那边没有声音,似乎秘书也惊住了。
秦夫人再也忍不住,嗓音压成一束,极有威慑力的低喝出声:“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
一次长长的呼吸后,那边终于传来秘书大喘气的声音:“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少爷!”
·
面具底下,是一张眉眼深邃,却瘦得两颊都快微微凹陷的苍白的脸。
是秦见白。
天光洒在他依旧懵逼侧着的脸上,让霍清韵也惊呆了,退后两步才道:“你,你不是阿悟,你是谁?怎么和阿悟长得这么像?”
“……”秦见白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可他根本就顾不上回应这个南港来的大小姐,而是第一时间把面具抢回来扣在脸上,带子崩坏了他就拿手举着,转头去看叶空。
少女依旧静静看着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森冷之意已经渐渐褪去了。
“叶空……”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又不说话了。
那边霍清韵又揪住了他的袖子:“你是谁?!阿悟去哪儿了?你不会是阿悟请来故意调开我的演员吧?”
“在场的演员显然另有其人。”秦见白狠狠抽回自已的衣袖,把霍清韵带得一个踉跄,面具下他眉头紧皱,“你在我家住了两天还不知道我是谁这是你这个客人的失职。”
“你是秦家那个秦见白?”霍清韵总算想明白了,眉头却依旧皱得死死的,“你为什么和阿悟长这么像?阿悟到底在哪儿?!”
“我不知道阿悟是谁。”秦见白嗓音紧绷的说,“至于我的脸,很显然是妈生脸没有动过任何一刀——这一点霍小姐想必经验十足能一眼看出来……”
话音刚落他背上就挨了狠狠一下。
霍清韵脸涨得通红,那张和叶空有几分相似也还算自然的面孔上尽是愤怒和羞耻:“你胡说什么!不要以为你也姓秦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们不过是被南港赶出来的穷鬼!”
“卧槽!”挨了好几下的秦见白看起来很想打回去,可碍于教养又不得不忍耐。
叶空眼神轻悠地扫了两人一眼,偏头看了眼那边正在观察情况的保镖头子。
甚至不需要说话,那边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起身大步走来,一把扭住了霍清韵乱打的手,同时捂住她骂人的嘴。
店里一下又安静下来了。
霍清韵那冬天还露在外面的细胳膊被轻易控制住,而她脸上的表情全是不敢置信,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终于在闯进来后第一次正视了叶空——虽然是以怒视的方式。
可叶空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位小姐撞烂我的门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她看向还举着面具沉默着的秦见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透过面具那两个黑洞洞的空洞,看见一双幽深沉默,仿佛藏着无尽雾气般灰暗情绪的眼。
片刻后,她又歪了身体,越过秦见白肩头,看向了那辆堵在门上的卡宴。
透过依旧坚固的车窗,她隐约看见了后座里举着手机的人影。
于是嘴角微微弯起来,收回视线落到秦见白身上,上前两步,倾身靠近,用低如耳语的音量轻声说:“你真应该庆幸,这张面具底下,是秦见白的脸。”
这句话是很奇怪的,让人搞不清她口中该庆幸的人是谁。
——但,总有人能听懂。
透过秦见白藏着衣领里的监听器。
·
“是秦见白,不是少爷!”
秘书的回应传到耳朵里,秦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呼出来,她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她不明白自已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在紧张,而紧张,是因为害怕——她不明白自已在怕什么。
叶十一,叶空,有什么可怕的?再怎么邪门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行了,你也赶紧把清韵带回来吧,别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了,都不够叶十一玩一个小时的。”
刚想挂电话,她就听见秘书为难的回答:“恐怕不行,清韵小姐被对方的保镖抓住了。”
秦夫人微微皱眉,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听见秘书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衣服在皮革上快速摩擦的响动,听起来就像人正坐在车里拼命后缩。
她不由得问:“怎么了?”
“她,”秘书心有余悸道,“她好像看到我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
“……离这么远还有玻璃挡着呢,”秘书低声喃喃,“感觉跟鬼似的。”
秦夫人陷入沉默。
没几秒,客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皱眉说了声“进”,正要挂断电话,却发现进来的是自已带来的人。
满脸慌乱和没反应过来的惊讶,没进来,只站在门口朝她道:“太太,少爷来了!”
秦夫人顿时睁大了眼:“什么?人在哪里?”
“就在庄园门口,现在已经进来了。”
·
庄园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会客室里的客人也都收到了消息,细碎的低语讨论顿时填满了整个空间。
“真的吗?不是说他不来玉洲,人还在国外吗?”
“真是秦悟?那个年纪轻轻就继承了船王之位的秦家主人?”
“上次秦家还说会请他,结果根本没见着人影,果然还是得温家这种规格才能请得动同级别的人参宴。”
“阵仗也太大了,连温荣叔都亲自去迎了……”
“这算什么,温家老爷子应该也要下楼了。”
“听听外面的脚步声,不会还要给他铺红毯这么浮夸吧?”
……
嘻嘻笑的是玉洲的人群。
而南港这边的人却完全是另一个画风。
众人先是懵逼地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开始疯狂使眼色,也不知道在进行什么加密对话,直到有人终于忍不住率先出了声。
“他真来了?”
“不知道啊,不应该啊!”
“阿筝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
“阿白呢?”
摇头。
“……那他来干什么了?还特意挑这种时候?”
“不懂啊,玩儿呗?”
“南港还不够他玩儿?要来霍霍别人的场子?”
……
几人互相对视,最后都默默消了声。
一个南港小姑娘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第482章
毫无预兆的来客
“你真应该庆幸,这张面具底下,是秦见白的脸。”
——少女低低凉凉的声音携带着细细的电流声传入耳道里。
三辆黑色迈巴赫接连停在了温家庄园主宅的门口。
门被佣人躬身打开。
一双光亮的皮鞋从车上踏出来,长腿被西裤包裹。
男人干脆地落地,姿态有几分难以形容的、独特的洒脱。
就像他上半身没穿西装,而是一件宽大无比的风衣,只是站在那里,风衣衣摆便会被寒风吹动起来,哗哗作响,显得腿特长,人特高。
就是不像是来正式参宴的样子。
整个人风格古怪又与他特别契合,再靠那张苍白却深邃俊冷的脸,一下就从奇怪的人变成了t台上走秀的顶级男模。
只是男模可没法有这么大的排场。
眼前一应前来迎接他的温家的佣人面前,男人微微一笑,让自已保镖提起车里的礼物,大步从人堆里走了进去,然后正面迎上走出来的温荣,抬手相握,自在寒暄起来。
“这位就是温家的主事人了吧?果然是仪表不凡,”
本来要先开口的温荣一愣,下意识笑道:“哪里哪里?秦先生才是光芒正盛,又风度翩翩呢。”
“那是,毕竟我年纪轻轻就是秦家一把手了。”
“……”温荣噎住了,表情也是一沉,可秦悟的表情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也一点不觉得自已的话有什么问题,还在笑着继续寒暄。
“第一次来玉洲,感觉水土比南港更养人呢。”
“是吗?”为了不显得自已小肚鸡肠,温荣也只能装没事人一样的跟着笑,“我倒去过南港几次,觉得南港也很不错,尤其是你们秦家那片地界,一看就知道是底蕴深厚,代代相传的人家。”
“秦家是比温家要多传几代,所以我们的房子都是古董,不像你们这宅子,一看就翻新过很多次。”
“……”温荣整个人都卡住了。
这位传言中长袖善舞头脑聪明的年轻的秦家家主和他想象中的简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如说是完全相反。
世上还能有说话这么难听刻薄的世家掌权人?
因为遇上了从未想过的情况,毫无准备的温荣就这么陷入了沉默,任由秦悟继续自说自话地领着他往里走——没错,是领着他,就仿佛他才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对四周一切都熟悉无比,自在而居高临下。
直到看见正厅里已经端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稳稳当当平平淡淡一个抬眼——灯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头老而不衰的狮子,极有压迫力且无差别地扫过两个人。
温荣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同时秦悟也微微一收脚步,神色敛起,理了理根本不需要理的袖口,换了个神态朝老爷子走过去,最后停在他面前,行了个很得体谦逊的晚辈礼。
“温老先生。”
温老爷子身体和头都不动,只视线在他身上上下了一个来回,才淡淡道:“秦先生,久仰大名。”
“我才是……”
在他变得正常甚至礼貌谦虚的寒暄中,温荣才察觉这人根本不是不会好好说话,而是看人下菜碟——还如此光明正大,简直就是把“我看不上你,我只看得上你爹”明明白白刻在了脸上。
温荣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置身于一老一年轻人的谈话之中,他只觉得自已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空有二代身份却毫无实权的孬种——就在忍耐快到极限的时候,
楼梯上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急匆匆的“阿悟”,秦夫人快步疾走而来。
秦悟一抬头便露出笑容展开了手臂:“妈妈,好久不见。”
“你不是说忙着那边的事儿吗?怎么一声不响就跑来了!”
两人就像真的久别重逢一样来了个拥抱。
只有秦悟知道他妈妈真的给他背上来了狠狠的一下,但他脸上毫无破绽,退开后还无比自然的微笑道:“妈妈,您知道的,我一直对玉洲这座城市很有兴趣,这次这么盛大的宴会,我当然要来见识见识。”
有了秦夫人的加入,寒暄现场终于变得自然圆融起来,温荣也不再是边缘人了,脸色也总算好看了很多。
秦悟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突然道:“阿筝他们呢?不会在玩儿吧?”
“哦,年轻人们都在会客室里,那里地方大,他们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
“那我也得去啊。”刚在正厅坐下不久的秦悟立刻站起来,“我好歹也是个年轻人呢。”
秦夫人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不动声色的笑道:“但一会儿各家的先生夫人们就快到了,你是不是得?”
她嘴角笑着,视线却略带着警告盯着秦悟。
秦悟若无其事移开视线:“那怎么行?咱们也是客人,再说了,就算想和各家先生夫人们聊天,这不是还有妈妈你吗?”
“阿悟!”
他一边说一边就往后退去了,还朝秦夫人笑着挥手:“妈妈拜拜,待会儿见。”
男人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随便指了个佣人给自已当领路人,朝着会客室去了。
秦夫人:……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女人眼底涌上几分不安,但回头又是天衣无缝的笑脸:“让你们见笑了,他一点都不像个主事的董事长吧?”
温荣微微一笑:“的确如此,但年轻人嘛,轻狂调皮一点也很正常。”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秦夫人的笑脸也微微敛起一些。
可聊天依旧能继续下去,听起来还很漂亮。
而另一边,秦悟在两三个人佣人的引导下终于来到了会客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