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叶空:……一分钟后,五个人一起挤在铁栏外,同时对着镜头露出微笑,并举起了剪刀手——许泱甚至面无表情摆出了“点赞”的手势。
而在照片的中心,铁栏内的叶空一人坐在阴影里,正一脸麻木的看着镜头。
一众龇牙的笑脸和欢快的剪刀手中间,她活像个独自欠债八千万的冤大头。
·
在铁栏外拍够了“游客照”后,几个人就地坐了下来。
曲雾和林心舟带了零食,哗啦啦的倒在地上挑来挑去,还问叶空要不要,叶空只能回以沉默。
接着又是许泱拿着本子来问她要不要下五子棋,叶空依旧回以沉默。
许泱也不在意,她把本子收起来,突然又跑出去了。
周颂拿着手机在玩游戏,时不时跟叶空炫耀一下他的技术和胜率。
魏知与这个万年工作狂则戴着眼镜抱着笔记本在一边敲个不停。
吵吵嚷嚷,叽叽喳喳。
叶空坐在昏暗中,视线漫无目的的从他们身上掠过,有个问题逐渐在心里成型,可她有点懒得问出来。
因为她觉得她能预料到答案。
但……
“你们是不是有病?”叶空又在骂人了。
“吵死了。”
她说:“有这时间不在床上好好睡觉,跑来坐冷地板干什么?”
“都说了很新鲜啦。”林心舟转头朝她做鬼脸,“那几张照片我要永久珍藏,最好是贴在咖啡店里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
叶空:……
她转回脑袋,不再说话,外面的人却毫不在意,自已玩自已的,声音吵闹,却并不刺耳,只是让夜里的空气都变得温热起来。
几分钟后,许泱回来了。
手里抱着一个围棋盘。
漠然如雕塑坐在阴影里的叶空突然眼神一动,视线不由自主地落了过去。
·
许泱在和周颂下棋。
虽然一开始周少爷满口都是“我才不要找虐”,但最后在许泱一眨不眨的视线里,他还是妥协了。
叶空就这么靠在墙上,听着、也不得不用余光看着,两人在自已身边不过一米的距离下起了围棋。
显然,周颂的棋品相当不入流,每次思考的时间过久,还爱大呼小叫,动不动就试图悔棋。
“哎呀!我下错了!是手误!你让我重下!”
……
第三次听到这声嚎叫的时候,叶空额角有青筋轻轻一绷,她干脆把脑袋偏向一旁,闭上眼睛就当自已是个瞎子和聋子。
好在这样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周颂的棋艺显然相当一般——不,在叶空的耳里,他根本就没有棋艺这种东西,就算有,那也是屎。
所以不到三十分钟,这局棋就飞快的结束了。
叶空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完,下一位上场了。
“我来我来!”林心舟咬着地瓜干坐到许泱对面,“我也是跟爷爷学过一丁点围棋的!感觉我有点天赋,让我来跟你切磋切磋。”
于是接下来三十分钟,就如同时光重现一般,叶空又回到了地狱。
“你为什么吃我的子?”
“我为什么不能吃你的子?”
“我好像下错了,你可以还给我吗?”
——属于林心舟的三连问源源不绝的落地,连一旁围观的醉鬼家属都忍不住一阵嫌弃。
“哎呀你这下的是个什么东西!不会下就不要上嘛!规则都没搞清楚!”
“我怎么不清楚了?我只是手生了!这盘就当我练手,下一盘我肯定就熟练了可以发挥真实水平了!”
……
林心舟信誓旦旦。
许泱居然也平静如初,除了坚决不许对手悔棋以外,她全程都毫无波动,林心舟飞快输掉一局后,说再来一局她竟也答应了。
叶空:……
叶空从铁栏里伸手,把曲雾带来的薄毯一点点扯进来,然后铺在地上,干脆背对着门外侧躺下来,沉下心准备睡大觉了。
·
许泱随身携带的并不是什么好棋,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得到,棋子质感普通,棋盘也很一般,不太需要养护,随便糟蹋也不会心疼。
可这样的棋也有一个特点——大众。
非常大众。
大众到,棋手落子时,棋子和棋盘随随便便一碰,就能引发出无数相应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清脆如石子的声音。
每一下都犹如水滴坠落湖面,惊起涟漪环环,无风也如起风了。
叶空蜷着身体,抬手极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却还是掩不住那清脆宁静的声音。
·
第305章
有关围棋的记忆
“黑子先下。”
“棋子围出的交叉点为目,棋局结束时目数多者为胜。”
“不打比赛,就不讲究那么多规则,下就完了。”
“你很有天赋,但才练这么点时间就想赢我,未免也太傲慢了。”
“你确定要以我为目标?不是我吹牛,我要是认真起来可能会是世界第一呢。”
“下棋好玩吗?”
“你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我们要不要试试用国际赛场的规则来下?我攒钱买个专业装备。”
“你今天又去哪儿下棋了?明天记得带上我。”
“棋品见人品,今天和你下的那个显然是个无赖,每次都卡时间。”
“老城区的棋室都被你杀穿了,你还要去别的区吗?”
“我把自行车修好了,带你去找新的棋手,听说在新城那边。”
“我们已经很久没对弈过了。”
“最近下围棋的小孩儿越来越多了,挺好的,我小时候就希望能开一家超大的连锁棋室,让围棋变得流行起来。”
“你要和我下棋吗?”
……
那些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而在脑海里响亮起来的,是棋子落下的哒哒声。
叶空已经分不清那动静到底来自哪里了。
也或许是现实与记忆的交叉。
就犹如棋子所落之处,也总是棋盘的交叉点一样。
哒、哒、哒……
在花之盒的天台上。
在夕阳满窗的孤儿院棋室里。
在人堆拥挤嘈杂不已的棋院。
甚至在老城区树木参天的路边。
……
哒——
“你赢了,叶十一。”
少年坐在她对面,抬头对她笑了笑,可那笑容很勉强。
霞光落在他眼睛里,几分伤心几分落寞。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你以后,还会继续下围棋?还会觉得围棋好玩吗?”
少年眼里藏着几分狼狈的叹息,却用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笑意掩盖起来。
但彼时的叶空,却的确感觉对那盘棋感觉到一阵乏味。
女孩的眼珠就像无机质的黑色玻璃珠一般,映照着对面人的神情,然后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抬手无聊的扒了扒满棋盘的落子,不分黑白地全都扫进了棋罐里。
“但我暂时不想下了。”
“因为当世界第一,是最无聊的。”
·
林心舟第二局当然也输得很快。
她悻悻退下后,接着上场的是魏知与。
魏少爷显然比前面两个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但没有大呼小叫,还让原本下棋如飞的许泱放缓了落子的速度。
不过他也没能撑太久,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魏知与平静下场后,居然换成了透明人一般缩在一旁的叶臻。
许泱来者不拒,甚至看也不看对手是谁,这一次她用了快一个小时才解决掉叶臻。
明显感知到她好奇的眼神,叶臻简单解释道:“我爸喜欢下棋,我也学过一些。”
许泱点了点头。
眼看这一圈人都下完了,而曲雾是半点不会,她长出一口气,正要把棋盘收起来,却突然见一个人挽着袖子在她对面坐下。
是那个叫李欣欣的醉鬼家属。
方才也是她在旁边,一边观战一边骂骂咧咧,不是嫌弃这个棋品差就是嫌弃那个棋艺垃圾,这会儿她居然自已上场了。
“小朋友,你不知道吧?如今那个红遍全世界的天才棋手原野,就是从我们花盒县走出去的!”
女人一边挽袖子一边对她龇牙一笑,“喜欢围棋,那你来花盒可算是来对了。”
“别的城市在街头小巷里下象棋的时候,咱们花盒的围棋室可已经开遍全城了!”
·
墙上的时钟一格一格地跳动着。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而围着那盘棋的,也不再只有周颂他们。
整个侯问室里的家属们都头凑头地围成了圈,声音很小的讨论着两位棋手的每一步落子,每一次布局。
这的确是擅长围棋的城市才能培养出来的氛围,连一开始喜欢碎碎念的林心舟也不由自主消了声,看得专注又惊讶。
许泱的体温在缓慢升高,直到她额角的薄汗凝结成珠,坠落下来的时候,对面的女人也逐渐皱紧了眉头,呼吸也沉了下来。
不过在一次漫长的停顿后,她终究长出一口气,环起了胳膊。
“如果是比赛的话,你现在思考时间超过一分钟,已经被扣时了。”
许泱一言不发,依旧没有动弹。
女人也不介意,只抹了抹额角的汗,微微抬着下巴有些得意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已经下了三十年棋了,花盒县的棋室都被我闯了个遍,所以输给我也不丢人——或者说,能和我下成这样,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看着许泱,语气轻脆道:“你投子认输吧。”
许泱还是没说话,她的视线在挤挤挨挨的棋盘上飞快穿梭,每一个空位都经过思考和推敲,却依旧无法决定落子。
额角的汗逐渐变得密集了。
她无意识的咽了咽喉咙,对干涩无比的咽喉毫无所觉。
身后的另一间铁笼子里,女人的醉鬼老公还在得意的叫嚣:“没错!我老婆就是棋坛圣手!花盒一绝!谁都别想赢我老婆!嗝……”
“我老婆,是天下第一。”男人从铁栏杆里伸出竖着大拇指的手,狠狠挥舞几下,又猛地倒过来,大拇指向下,嚣张大笑,“你们……你们是这个!哈哈哈哈哈……”
李欣欣原本还笑眯眯的脸色顿时一黑,抬头朝那边狠狠一瞪,抬手就做了个要揍人的动作:“你给我闭嘴啊你个傻逼——”
动作太大,她袖子挂在棋盘一角,哗啦一声将满盘棋子都掀翻了。
哗啦啦——
棋子四散滚落,无数人发出懊恼的惊呼,李欣欣更是目瞪口呆,神情呆滞,许泱也刹那间死死皱住了眉。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盘棋!”
“这都马上下满了还来这么一出!白费了!”
“一个半小时呢!”
“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彩和势均力敌的棋局了,哎……”
“不过还是李欣欣更胜一筹吧?眼看就要赢了。”
“这倒是……”
“太可惜了……”
……
旁观者都觉得可惜,对弈的两人只会更心塞心梗。
李欣欣更是捂着胸口直接靠在了铁栏上,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我李欣欣,好久没这么认真的跟人过招了——我不行了,我要气死了,我要死掉了!”
许泱也死死咬着牙关,手指捏着自已的黑子,捏到指节泛白。
周颂知道她对围棋的执着甚至痴狂,见状只敢小心拍了下她的背:“要不,再来一局?”
“不行了。”李欣欣生无可恋道,“小朋友技术不错,我刚才已经费尽脑力了,现在我跟跑了次一千五长跑似的虚脱,再下不了了。”
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这样的脑力活动让我短时间内再来一次,我真的会死掉的。”
“可惜……”
“哎……”
一时间,叹息之声充斥整个侯问室。
于是也就无人注意到,有一只手,捏着一枚滚入铁栏里的黑色棋子,无声地从阴影里伸出来,轻轻放在了的空落落的棋盘上。
第306章
一子
第二枚,是白子。
第三枚,是黑子。
第四枚,继续白子……
哒、哒、哒、哒、哒……
修长的食指与中指指尖交叠,以自然而标准的姿势夹着棋子,如幻影一般,一次一次落在棋盘上。
这动静终于吸引了许泱的注意力。
她郁郁的眼神一抬,起初只是无情绪的注视着,可很快,她眼底便有光一点点凝聚起来,直到瞳孔都紧紧缩起,堪称震撼的神情铺满了她怔忪的脸。
在她之后是垂头丧气的李欣欣。
女人抬眼看着那只不停落子的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颓然的身体就像受到召唤一样不由自主一点点撑起来,直到背脊变得笔直,眼睛瞪大,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止。
——
她在复原。
可那是一局几乎落满棋盘的棋局。
是两个棋力接近的高手,绷紧神经极尽思考心无旁骛才下出来的棋局——甚至她们自已都记不得自已下的每一步,她们自已都无法复原。
这怎么可能?
这不符合常理。
她或许在乱摆。
……许多猜测窜过许多人的脑海,可两个棋手的反应却无法作假。
——她一个子都没有错。
随着那只手拈着黑白棋子交替落下,自已曾下过这步棋的记忆才恢复、重新浮现在脑海。
这一幕甚至不像是在复原棋局,而是在复原记忆。
看着看着,李欣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而在她对面,许泱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只无声落子的手。
她的衣服下,皮肤上,开始冒出一颗一颗的鸡皮疙瘩。
直至最后一子落下。
哒——
那只手收了回去。
散落一地的乱棋,至此,全部复原。
不由自主又回到棋盘四周的旁观者们,则在注视着这盘棋的时候,才在魔法般恢复的焦灼感中陡然意识到——这就是刚刚那一局棋。
就停在白子步步紧逼,黑棋无处落子,许泱半晌都没能下定决心的紧要关头。
没来得及露出惊讶至惊骇的神色,那只手突然又伸了出来。
从手腕到大拇指都缠着绷带的手,悄无声息自棋罐中捻起一枚黑子,依旧是食指与中指交叠的姿势,她夹着棋子,无声再度落下——
轻轻的,还是哒的一声——
那只手静静收了回去。
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注视着的棋盘重新回到大家视野时,方才还焦灼僵持的局势已经变了。
一子活棋。
吃掉了敌人最隐秘最重要的一口“气”。
简直如同游龙陡然浮现水面,才叫人察觉到这水下竟是深渊,空间浩荡,足以建造新的世界。
——
“呵——”
这是有人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长长的气的声音。
这一声之后,许多人才总算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欣欣瞳孔骤缩,堪称震撼地猛地回头。
许泱也骤然转头看了过去。
——那只下棋的右手已经退回到阴影之中。
隔着一排铁棍儿,谁也不知道她盘腿在笼子里看了多久,这会儿正用那只下棋的手支着腮,垂眸无言的看着那盘棋。
见许久都没有动静,她才撑起眼皮扫了两个一动不动的棋手一眼,然后发出平静无比的:“继续啊。”
李欣欣:……
·
天亮了。
叶空伸着懒腰走出警局。
端过曲雾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就嫌弃无比的皱起了鼻子。
微凉的晨风吹来,带来了豆浆和葱油饼的香气。
叶空走过去正想买一个,还没来得及付钱,身后就有人急急忙忙地挤过来。
“我来!我来帮你付!”
一夜没睡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女人用屁股顶开叶空,飞快地掏了买葱油饼的钱。
然后在等老板做饼的空间里,她转头朝叶空露出任谁来看都觉得她有所图的谄媚的笑。
“小妹妹,年纪不大吧?上高中吗?对围棋感兴趣,有没有加入过棋院啊?要不要考虑一下花盒棋院?那个举世闻名的原野可就是花盒棋院走出去的!”
“……”被她一屁股撅得一个踉跄的叶空神情很冷漠,“不感兴趣,不加入,不会下。不认识。”
她一连四个不,自已掏钱想要还给这神经病女人,却反被紧紧握住了手。
“不!别说不啊!你棋艺那么高超怎么可能不会下棋呢?别逗阿姨了!”她眼珠一转,又改口道,“不如这样,你再跟阿姨下一次?去阿姨家楼下的棋室,怎么样?我们再下一局……”
叶空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下一局?”
“你刚才帮她作弊了啊!”李欣欣顿时瞪大眼睛,抬手指向叶空身后,“那一局要不是你帮她下了一子吃了我的气,她早就输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叶空跨出一步避开女人炯炯的眼睛,对着冒热气的油锅发呆,“我只是复原棋盘,没干别的。”
李欣欣:……
连许泱也:……
葱油饼炸好了。
从油锅里捞出来,滋啦啦的鼓着泡冒着热气,被老板用油纸一裹,就递到了叶空手里。
她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还是赶紧咬了一口,一边烫得不行一边甩不掉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内行你还想骗谁呢?”女人跟着她的脚步,围着她转来转去,“你不会下棋你怎么能复原那么复杂的棋盘?”
“我……记忆力好。”叶空咬着葱油饼发出冷酷却含糊的声音。
“呵呵,骗鬼呢?记忆力好你黑白子交替下?”女人从左边转到她的右边,“你分明就是记得并且完全看透了我们的每一步思路才能百分百复原的!而且根据我不算清楚的记忆,你应该是在我们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挪过来开始看的!”
“……”叶空绕开她。
“也就是说!你不是靠着记我们每一步的落子,也不是靠着对棋盘的死记硬背,而是靠着自已看一眼就能理解全局的能力来复原的!”女人又绕到她的左边。
“……”
“你就跟我下一局吧!就一局!求你了!就当你帮她作弊的补偿!”
“不会。”
“我求你了!我们棋院好多年没出过人才了!你要是愿意来我可以给你原野的签名照!原野你知道吗?世界第一啊!”
第307章
突如其来的偶遇
“不认识。”
“不可能,你下棋的怎么会不认识原野?”
“……”
“……”
……
就在叶空即将爆发的时候,一辆威风凛凛的布加迪突然乘风而来,带着刺耳吓人的刹车声,用一个拉风的甩尾横在了他们面前。
几秒后车门打开,涂晚戴着墨镜从里面下来,看了眼那个正缠着叶空的女人,语气冰凉的问:“有什么麻烦吗?”
叶空:……
涂大小姐身材高挑,一身黑衣黑裤和墨镜,再加上刻意散发的冷漠气场,怎么看怎么像个不好惹的女保镖,尤其她墨镜下的眼睛明显在李欣欣身上落了好一会儿,一副一言不合就能动手的样子——
女人一下就被唬住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扯了扯嘴角问叶空:“还……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犯什么事儿没抓进来的?”
叶空看了眼涂晚,嘴角突然一勾,歪头看向女人,语气平铺直叙:“杀人未遂——我有狂躁症,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已,好在家里有钱,轻轻松松就能把我保出来。”
李欣欣笑容僵硬,再退一步。
叶空转身面对她,倾身凑近:“你想知道昨天那个差点被我砍死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儿吗?你见过完整的人舌头吗?从喉咙里扯出来,连着声带一起,再聒噪的人都不能再说话了……”
“啊啊啊啊!!!!”女人嗷嗷叫着一溜烟跑回了警局。
叶空意犹未尽的收回没说完的话,低头咬了口葱油饼:“蠢货。”
涂晚:……
涂晚咳嗽一声,这才把墨镜取下来:“小草没事,院长把他带回去休息了。”
叶空点了点头。
涂晚又问:“他们呢?”
她看了眼跟在叶空身后的许泱,有些奇怪:“怎么只有阿泱在?”
叶空往警局门口示意了一下:“睡着呢,一群死猪,你去叫醒他们吧。”
她径直上了跑车,许泱跟在她后面也上去了,涂晚顶着一头雾水走上台阶,进了侯问室,果然看见了横七竖八睡在地上的几个人。
涂大小姐很温柔的笑了笑,拿出手机,对着满地“死猪”左边右边上面下面全拍了个尽兴,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手机,挂着春风化雨的笑容,上前提供唤醒服务。
·
两辆车披着晨曦在县城尚算冷清的公路上奔驰,目的地却不是花之盒,而是孙院长所住的小区。
很老的小区,距离花之盒不远,小区门口三两个热腾腾的早点摊,有几个学生正骑着自行车要往几里外的学校赶。
叮铃铃的车铃声洒了一路,浓厚而朴素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直到两辆拉风的跑车一停。
叶空从车上下来,转头阻止了还想跟的众人。
“这里可没地方让你们睡觉,你们回花之盒休息吧。”
叶空关上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在走过熟悉的小路和健身小广场,又踏入老旧的单元楼后,她在前往四楼的阶梯上,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上面。
有人刚刚出门,回身拉上防盗门,然后转头,漫不经心垂眼,对上了她的视线。
是温璨。
帽子压得很低,戴着黑色口罩,大长腿笔直而立的温璨。
叶空:……
第308章
道歉倒是很快
小区没有名字。
原本是依附于旁边的一家小学而建的“学区房”,但因为生源越来越差差,前些年学校倒闭了,小区也逐渐变得冷清。
叶空在那所倒闭的小学里念过几年书,当时她还在孙院长家住过两年,因此对这地方十分熟悉。
虽然没到一草一木都很了解的地步,可在跨入大门后不久,她就察觉到一点十分微妙的违和感。
……以前,小区里有这么多青壮年吗?
在这座不是老人就是留守儿童居住的小区里,哪怕是在上班高峰期也是很难碰到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的。
三、四、五……
叶空无声地路过他们,视线不偏不倚,余光却扫过他们的拖鞋或破旧的皮鞋——倒是很正常的装扮,看起来不是无业游民就是当电工和干汽修的,有一个走过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汽油味。
难道是因为经济不好所以回来混吃等死了?
漫不经心的猜测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叶空两步并做一步地踏上台阶,径直往五楼去,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想要不要花钱来安个电梯?免得老东西再过两年就爬不动了或者半路摔了。
思绪还没发散完,上面传来吱嘎一声,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从防盗门里走出来的男人。
身量极高,因为她在台阶下方越发显得对方挺拔修长至极,脚下踩着球鞋,一双逆天长的腿包裹在毫无设计可言的黑色运动裤里,反把这条丑裤子衬得时尚起来了。
上半身是简单的t恤加宽松的运动外套,搭上帽子和口罩和耳机,就是妥妥一个爱运动的大学生形象。
虽然能靠着身高和气质在人群里收获许多回头率,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如果没有对上他的眼睛,叶空应该不会停留半秒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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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截台阶上的时间仿佛被抽走了,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就这样保持着静止对视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3706
半分钟后,男人才迟缓地抬手,摘下了一边的耳机。
少女则眨了下干涩的眼,缓缓出声:“你……怎么在这?”
她一步一步很慢地踏上去。
男人则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直到她走上最后一步台阶,距离陡然拉近地站定在他身前。
“……我外公的生日。”低而温凉的嗓音,是许久不见的温大少爷无疑。
“为什么没告诉我?”叶空问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能感觉到她的不快,“你明知道我来花盒了。”
“……你不是有事才来的?”温璨退了半步,“我总不能邀你来给我外公庆生……”
“为什么不能?”
“……会耽误你。”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耽不耽误?”叶空打量他一眼,又看了看这扇刚刚被他关上的防盗门,又朝楼上望了一眼,“你本来就知道我们住楼上楼下吗?”
“……我知道楼上是孙院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