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而它还没停下,不仅如此,驾驶者还又踩了一脚油门。布加迪速度更快地朝前飙去,让那些原本强横停在前路上的保镖们,纷纷都四散退开。
砰——
砰——
砰——
几辆横在路上的轿车全都被布加迪硬生生撞开,他一口气冲出了车群,又猛地刹车,接着玩儿一样地倒退,又将围上来的保镖们逼开……
在或惊慌或愤怒的呼声里,耍人一样地来回好几次后,布加迪才终于顶着一身斑驳的车漆停下了。
车主嚣张下车,拎着钥匙靠在门边,一头薄荷绿的头发迎风招摇,醒目得不行。
尤其配上他颀长的身段,以及过分俊美的脸,标新立异的绿发竟也显出了一股奇异的贵气。
“杜二叔。”
叶臻似笑非笑,看着被保镖护在当中,手里还拿着一根雪茄的男人:“来我们叶家做客,怎么也不知道好好停车?”
“……”那男人抖掉烟灰,眼神阴沉地看着叶臻,“我不跟你这样不管事的闲人说话——今天就算是你爸在这里,我也一定要你妹妹跟我走一趟。”
“我还以为这种话,至少得要杜总亲自来说才行……”叶臻看着他,嘴角悠悠一勾,无比嘲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门前撒野?还要带走我妹妹?”
“真是大言不惭。”
“……”被叫做杜二叔的男人脸皮抽搐了一下。
叶臻却看都懒得看,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对那边道:“妈,你还在干嘛?不是要回家吃饭吗?”
他话音落下不久,不远处停着的玛莎拉蒂发动起来,沿着布加迪撞开的这条空道驶过来。
杜家带来的保镖都欲要上前拦车,叶臻勾着嘴角扬声高笑:“各位尽管拦着!谁被压断了腿撞断了手我们都全额赔偿!哪怕是你被碾碎了骨头要瘫痪一辈子,我们叶家也绝不会逃避责任——给钱管够!”
“尽管拦啊!”
这话一喊出来,那些保镖顿时都犹豫了。
玛莎拉蒂于是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别墅。
看着红色跑车驶向车库,叶臻脸上笑才一点点消失了。
他转头看向依旧没有要走意思的杜家人,正要说话,却见远处又前后驶来了好几辆车。
最前方那辆宾利上,下来的是叶亭初。
女人穿着黑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松松系着根细领带。
她像是刚从会议上离开,脸上还有淡淡的妆,鼻梁上架着黑色的细边眼镜。
没有过多发表意见,她扫了眼那些半报废的车,淡淡道:“车的损失我们会赔偿的,杜二叔你可以回去了。”
面对叶亭初,那个姓杜的男人杵灭了烟,稍微站直了身子:“亭初啊……”
“请叫我叶总……或者小叶总也行。”叶亭初淡淡道。
“……小叶总,”杜二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们今天不把叶三小姐交给我,我也很难回去给杜总交代啊——大家都是多年的世交了,小孩子不懂事,但我想小叶总应该明白,我们杜总不会真的伤到叶三小姐的,最多只是让她在病若微的床前赔礼道歉而已。”
“那是之前了,”叶亭初淡淡道,“杜二叔你来得早,可能还不知道,你家杜总的老婆,刚被我妹妹戳穿了一只手。”
她甚至举起手,对着男人示意了一下:“你猜,你们杜总还会只让她道歉就够了吗?”
“……”杜二叔似乎以为自已听错了,“你,你说什么?戳……戳穿……??”
“你没听错,所以你休想带走我妹妹,当然,”叶亭初又道,“即便叶空没有做后面这件事,即便杜总真的只是想让她去赔礼道歉,我也依旧不会让你们带走她。”
“……”杜二叔震惊道,“你们真的要为了孩子之间的矛盾而让杜叶两家彻底闹翻吗?”
“既然只是孩子之间矛盾,那你们杜夫人又何必亲自去找我妹妹的麻烦呢?”叶亭初轻笑一声,“至于和杜家彻底闹翻?”
她目光流转,带着清寒的笑意睨向对面的男人:“我说你们……是不是因为杜若微和杜流深姐弟俩在二代的圈子里太高调、太受追捧了,才让你们造成了,杜家也是玉洲一霸的错觉?”
“杜总如果真的想解决这件事的话,告诉他,之后我们在谈判桌上见吧。”叶亭初十分倦怠地挥了挥手,“否则,这件事也就不需要解决了。”
杜家人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急道:“你还没问过叶海川!这件事也轮不到你做主!”
“我叶亭初早在一年前就可以在任何场合全权代表我父亲了。”
叶亭初抬眸看他,“杜二叔从没参加过玉洲各家最上层的高级会议,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咬着牙恨恨道,“你们叶家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来时气势汹汹的几辆车,最后破破烂烂地开走了。
叶亭初望着它们远去,手机同时响起来。
是来自叶海川的越洋电话。
她接起来,和父亲讨论了一下之后要和杜家进行的谈判。
“要想让他们彻底放弃盯着小空的想法,我们肯定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她淡淡道,“杜威派他弟弟来堵我们家门的用意也是这个——不是真的要小空付出代价,如果可以带走当然是最好,但如果我们一定要保小空的话,他肯定要我们拿东西去交换。”
“……”
“好,那就把西郊那块地原价卖给他,我今晚或者明天就去跟他谈。”
“……”
“知道了,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小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
“我没觉得有什么,”女人轻轻笑了一声,“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
通话挂断,叶亭初正要转身走进别墅,手机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女人眯了眯眼,沉默片刻才接起来。
是温璨。
男人开口便是温和的笑,却说出了让人心底发毛的话:“西郊那块地那么难抢,小叶总真的舍得倒贴送给别人?”
“……”叶亭初嘴角拉直,冷冷道,“温少爷真是料事如神——但想必你不是为了特意向我炫耀这一点,才打这个电话的吧?”
“小叶总也料事如神啊,”温璨浅浅一笑,平静道,“半个多小时前,我的未婚妻告诉我,她把杜家母子三人都打了一顿。”
“同时她对我提出一个要求——”
第114章
打了也白打
“什么要求?”
别墅门前有风吹过。
叶亭初一边慢慢往门内走,一边听见了电话那头含着轻微笑意的男声。
“她要杜家——生生吃下这个大亏,还半点好处都不能捞到。”
“……”叶亭初正要向里走的脚步顿住了,眼瞳也微微凝滞。
“小叶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温璨笑道,“她的意思是,不许叶家为她的行为付出任何代价。”
“她就是要让杜家母子三人,白白挨她的打,最后还要把不满都一声不吭地咽下去。”
“……所以她来求你了?”
“我说了,不是求,是要求。”温璨说。
听起来,他像是在那头耸了耸肩,语气又是谦虚,又甚是无奈道:“而我已经答应她了,所以,还请小叶总放弃原本的打算。”
男人笑盈盈地说:“今天晚上,我的管家会去医院和杜总好好谈谈,这件事,你们可以不用管了。”
“……”叶亭初站定在门前,越过宽敞的院子,和落地窗前长满的花,她能隐约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叶空。
方思婉正半蹲在她面前,仰着身体给她擦脸。
少女则低着头任由摆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安静又乖巧,一点都看不出是能用笔插透别人手掌的狠人。
叶亭初远远看着她,嗓音压低问温璨:“你是要为了叶空,把温璨这个名字,彻底和叶家绑在一起吗?”
“怎么?小叶总嫌我是个残废,会给你们叶家丢脸?”
“……不必跟我这种开玩笑,”叶亭初冷冷道,“只要我妹妹乐意,就算温先生要来做赘婿,我叶家也是敢收的。”
挂电话之前,温璨还让叶亭初传了一句话。
“温璨说,明天想约你去烟桥坡吃饭。”
客厅里,叶空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叶亭初扫她一眼,问:“你没受伤吧?”
“没有,”叶空道,“毫发无损。”
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叶臻,此时才慢慢道:“你真的……用铅笔把人的手掌扎穿了?”
叶空点了点头。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叶空问:“我问你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会,”叶臻停顿了一下,“怎么对待打过你耳光的人?”
“……”叶空神情一顿,这才撩起眼皮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黑水银般的眼珠只是轻轻一扫便收了回去。
这么个半秒不到的眼神,却让叶臻感到头皮发麻。
“你什么时候打过她了?”
还没来得及从头皮发麻的惊悚中回过神来,一道更冷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叶臻仰头往后一看,正对上叶亭初俯视下来的眼神。
叶臻:……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还行使了不少哥哥的权利呢。”
叶亭初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面无表情又轻飘飘地说:“这么威风,那就替我去一趟南港吧,我们在那边的厂子好像出了些乱子,需要本家的人过去巡查一下,刚好你最近也没什么工作。”
“南港的厂子?”叶臻脸色微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姐,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需要坐六小时的船,转好几次车才能到的春田村吧?”
见叶亭初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叶臻彻底瘫在了沙发上:“我会吐死在船上的。”
“你已经不是十七岁了,晕船的毛病也会随着年龄自愈的。”
“医生说的?”
“我说的。”
“……”
姐弟俩一来一往的对话,叶空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给叶空擦完脸的方思婉也忍不住露出了恻隐的表情,但看过叶亭初的脸色后,她又止住了想帮儿子说话的冲动。
接着又对一脸兴味的叶空解释:“你哥哥晕船,晕得特别严重,他十七岁那年,跟着你姐姐去了一趟南港某个很偏僻的村子,坐船六个小时,他就在船上吐了快五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暴瘦了十几斤。”
她看起来很有些心疼,却又带着些叹息地道:“你姐姐是在给你出气呢。”
“那妈妈你不阻止吗?”
看着叶空纯粹好奇的眼瞳,方思婉笑着摇了摇头:“孩子之间的事,大人本就不应该插手。”
“那叶宝珠呢?”
叶空毫无预兆地问了出来,“如果今天被我戳穿手掌的人是叶宝珠,妈妈你也不会插手,也会这么护着我吗?”
“……”
少女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
生无可恋瘫在沙发上的叶臻垂眸看向了叶空。
正嫌弃地揪着弟弟头发的叶亭初也侧头看向了叶空。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少女,却只定定地看着方思婉。
她脸上眼底都不带任何情绪,没有恶意也没有期冀,似乎只是纯粹地想知道答案。
方思婉定定看了她几秒,最后摇摇头:“妈妈不知道,但妈妈会努力杜绝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
“所以你没有让叶宝珠上你的车。”叶空道,“但你留了一辆车给她。”
“是的。”
方思婉愣了一下,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发,“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太优柔寡断了?”
“不,养了二十年,就算是猫猫狗狗也会变成家人,何况她还做了你二十年的亲生女儿——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感情。”
叶空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所以看在妈妈的份儿上,我不会主动对她怎么样的。”
“但是,”她话锋转得很平静,抬眼看来的瞬间,却有熟悉的冷意笼罩眉眼,“如果是她先来找我的茬,我也会反击的。”
“就像今天一样。”
·
晚餐前,叶空躺在花园的躺椅上吹风。
叶亭初无声走到她身边,手里摩挲着一朵花,慢慢道:“听说,李因今天也帮你忙了?”
“那算是帮忙吗?”叶空把书从脸上取下来,盯着涂满晚霞的天空道,“今天就算没有他,我和妈妈也一样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可他的确表态了。”叶亭初像是在自言自语。
“以前他总是跟杜若微形影不离,谁敢欺负杜若微,他也总会第一个冲出去。”
“是吗?”叶空语气微妙,带着点凉凉的笑意,“那他今天可能是疯了吧。”
“……”叶亭初转头看了她一眼,最后放弃了询问,只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心中有数就好,这段时间再出门,身边最好带个保镖。”
“知道了。”
叶亭初回去给方思婉帮忙了。
叶空躺在盛满晚风的花丛里,随手拉过来一条细细的花枝,轻轻嗅了嗅,嘴角满足地弯起来。
第115章
战栗
一夜过去。
无数消息传遍了玉洲的上流圈子。
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地震在海底发生,引起了无数暗流涌动。
如果说叶空的疯狂行为,还只停留在小辈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麻烦都敢惹的层面。
那么当天夜晚,温家的管家亲自赶到医院,和杜总谈了半个小时后扬长而去的消息,便立刻将这场荒诞的闹剧,变成了令许多人都不得不噤声的可怕巨震。
据说,在温管家离开后,杜总在病房里砸碎了一整套茶具,甚至误伤了他的助理。
·
“往儿子头上浇咖啡,把女儿打进医院,再把前来找回场子的妈妈戳了个对穿,完了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连道歉都不用——我就问这玉洲还有没有人敢惹她?”
——
烟桥坡。
悬崖边的大平台上。
温璨对着手机,把论坛里那些帖子念出声来。
叶空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茶后道:“是把手戳了个对穿,这人怎么说得跟我捅了她一刀一样。”
温璨不理她,继续念:“温璨是确定就是她了吗?这么能惹事的未婚妻,一旦真的绑定了,温家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恐怕就要彻底完蛋了。”
“这些人真蠢,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叶空再次点评。
“这件事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不是这些,是李因的表现——李因是突然中邪了吗?上次滑雪场还为了杜若微被叶空打了一顿,这次居然不但没为杜若微报仇,反而还站在了叶空这边?”
温璨看向叶空。
叶空又喝了一口茶,道:“你还要念多少条?要我说这些豪门少爷小姐,一天天的就是时间太多了,才会这么爱八卦又爱惹事。”
“……”温璨从善如流放下手机,“他们再爱惹事,也不够你打一个回合的。”
男人挽了挽袖子,亲手给她又续了杯茶,动作好看得就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世家贵公子。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们孤儿院是不是在给孩子们上什么奇怪的课,才会让你对豪门规则运用得如此熟练。”
“现学现卖罢了。”叶空说,“钱一来也算是富豪之子,杜流深却可以随心所欲地欺负他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而其中原因,不过是因为杜家在玉洲拥有更大的权势而已。”
“嚣张的资本会被更嚣张的资本扼住喉咙。”叶空慢慢转着手里那盏晶莹剔透的茶杯,“以权压人、以势压人,以财富压人——这是杜流深他们这种人的本能。”
“而我只是回敬一下而已。”叶空表示,“他们如果够聪明,就不应该记恨我,而应该把账算到你头上,毕竟我也只是……狐假虎威。”
少女端起茶杯,一本正经地对温璨举了举:“多谢温先生的维护,经过这件事,我以后应该能少掉很多麻烦了。”
“……你看起来可真不像个好人。”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叶空说,“小时候在孤儿院玩捉迷藏,我永远都是能抓死所有人的鬼。”
“不过……”突然间,她又话锋一转,“虽然我是狐假虎威,但也换来了你的好心情——我们应该算等价交换吧?”
“……你又知道了?”
“你都摆在脸上了。”叶空放下茶杯端详着他,“从今天刚见面我就觉得,你很高兴。”
“……”温璨无声两秒,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脸,“我还以为我的表情和原来没什么变化。”
“脸上是没什么变化,但眼睛里有啊。”
叶空说着,突然就倾身越过了大半个桌面,黑眼睛近在咫尺,直直地盯着温璨。
这突然逼近的黑眸,让温璨陷入静止,直到他的瞳孔无比清晰地映出叶空缩小版的脸,他才无声咽了下喉咙,不动声色道:“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笑。”
叶空盯着他,越凑越近,“虽然很浅,但很轻松的笑意,就在你的眼睛里。”
“……”随着她的逼近,温璨不由自主、极其缓慢地向后仰去,“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都是在笑的。”
“可你的笑一点都不轻松,只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老实说,你跟我订婚,并不只是为了你太爷爷的遗嘱吧?就算脱离温家,你也已经有足够的财富了,遗嘱上那点东西你根本就不稀罕。”
“你和我订婚,看中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看中了我闹事的本领吧?温先生……”
叶空已经越过了整张桌子,一只手都按在了温璨的轮椅扶手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和温家,有仇吗?”
“……”温璨已经完全靠在了轮椅上。
他垂着眼睫,看着面前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晰的少女,半晌才慢慢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找你是干嘛的吗?”
叶空眨了眨眼,依旧没动:“干嘛?”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突然偏头,与她交颈相错,弧线优美的薄唇轻轻开合:“商量订婚日期。”
他的呼吸轻轻拂动少女耳后的发丝,痒得叶空险些打了个哆嗦。
可不知为何,她愣是撑着一口气没有让开,僵着脖子停在原地道:“不是说一年内订婚就行?”
“可我现在觉得,早一点更好。”
温璨见她居然还不躲开,也不动声色地靠着椅子。
眼皮微微一垂,就能看见少女细腻白皙的后颈,以及皮肤下微微凸起的漂亮的脊骨。
他的视线却只是轻轻一掠便飞快移开了。
“怎么好了?”叶空僵着身体,眼睛直直地落进男人的衣领里。
他皮肤挺白的。
她心想。
而且看起来还有点肌肉,估计摸上去会很有弹性。
完全没意识到自已的思想正在走偏的叶空,视线横冲直撞,光明正大地继续往下看。
嗯?怎么好像有根项链?
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的叶空,完全没听到温璨正在说什么。
她像个色魔一样的盯着男人的衣领处,然后突然抬起手,用指尖勾住了那根细细的链子。
与皮肤相贴的银链,突然被勾起来的时候,链子移动会带来冰凉而战栗的触感。
就好似有人用手透过皮肤,一直摸到了藏在血肉里的脊骨。
温璨没说完的话断在喉咙里。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条件反射般按住了胸前的链子,同时一个仰身向后避去,带得轮椅都往后翻倒——
巨大的响声后,叶空看了眼自已空荡荡的手指,愣在了原地。
第116章
让我看看你的项链
山风浩浩荡荡从远天撞来。
林涛阵阵翻涌,少女的长发被吹得如旗帜般招展。
她慢慢站直身体,转头看向摔倒在地的温璨。
他被轮椅压着半个身体,看起来十分狼狈,却没有立刻起来。
甚至远处急忙赶来的助理,也被他一个手势止住了脚步。
那只手在半空中缓缓向后摆了摆,他的助理便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整个山顶,只剩下空荡的山风。
叶空犹豫地上前一步:“你……没事吧?”
“……”
温璨没有说话,他只是莫名地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推开轮椅,自已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叶空眼神一动,瞳孔微紧,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男人从地上站起身。
从第一次正式见面,就一直都坐在轮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一截的“残废”。
即便独自在家也从不从轮椅上起来的“残废”。
此刻在她面前站起来了。
长风猎猎,叶空不得不仰头看他。
坐在轮椅上的温璨,一直都给她一种没长骨头的感觉,无论是人前的阴郁冷冽,还是人后的温润平和,始终都挥之不去颓废慵懒的气质。
可站起来的温璨,却似乎完全不同。
仿佛听到竹节在这具身体里寸寸拔节的脆响。
他变得挺拔、修长、自然而然的耀眼且不可逼视。
只这么短短一瞬,叶空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叶家宴会上初见时,那些人看到轮椅上的他会是那种表情。
平常不可触碰的天之骄子坠入深渊,人们还记得他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样子,却又为他的跌落而产生窃喜——错觉能靠近他,甚至说不定能得到他的窃喜。
如此,既畏惧,又憧憬;既惋惜,又兴奋。
“……”
温璨上前一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为什么不说话?”
他慢条斯理说:“这是我出事以后,第一次在玉洲站起来,你作为唯一的见证者,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荣幸?还有,”叶空看着他,眨了下眼,“原来你这么高……”3700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之前在你住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你都不起来,难道这里……”叶空示意了一下,“这种露天之地,还比你住的别墅更安全吗?”
温璨朝远处的木屋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隐约可见他助理和店长的影子。
“这里,”他顿了一下才说,“都是我妈妈的人。”
“所以你信任他们?”
“……不,因为我握着他们致命的把柄。”
“……”
叶空的心不在焉都被打散了些许,她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突然又向前半步。
只前进了半只鞋的距离,她的鼻尖却已经触到了男人的衬衫纽扣。
温璨一动不动,垂眸不动声色看着她的发顶:“你干什么?”
叶空不声不响,抬起手比在自已头顶,又顺平移到他面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刚好划到他的喉结上,然后就像做了个标点符号那样,她转用指腹按住了那个位置。
温璨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喉咙。
那颗喉结于是在少女的指腹上下一动。
叶空下意识喊了一声:“别动。”
温璨:……
叶空按着他的喉结,退开一步,端详了一下,有些不满地皱起眉:“我怎么才到这里,你有多高?”
“……”温璨定在那里,依旧不动声色,嗓音却有点发干,“187.”
“那我也不算矮,是你太高了,我觉得我还长了一点呢。”
叶空正要收回手,视线突然在男人衬衫上停住。
想到方才勾到了那根项链,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少女柔软微凉的指腹离开了男人的喉结,顺着修长的脖颈向下移动,带起一阵过电般的触感。
温璨瞳孔放大了一瞬。
在少女的手即将抵达他胸膛时,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
因为用力太猛甚至发出了啪的一声。
叶空一怔,抬头便对上了温璨直勾勾的眼睛。
“你干什么?”他嗓音紧绷的问。
“我想看看你的项链。”
“……用嘴就行。”
“……”叶空懵了一下,奇怪地歪了歪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一转后,她突然踮起脚尖,凑向男人的脖子。
直到接近锁骨处的皮肤感受到嘴唇的柔软凉意,温璨才猛地把人拉开了。
“……”
叶空踉跄后退,又被他紧抓在手腕上的手稳住了。
“你干嘛?”她不满。
“你才是干嘛?”温璨却是震惊后的首次失态,嗓音紧绷到了极点。
“不是你让我用嘴吗?”
“我是让你用嘴说,不是让你……”
温璨突兀住了口,胸膛急速起伏片刻后,他闭了闭眼,认输一样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叶空的手,把脖子上戴了很多年,从未给别人看过的项链摘下来,递给叶空。
叶空接过来瞧了一眼,有些意外:“又是沙漏。”
链子上串着一颗剔透的玻璃珠,玻璃珠里嵌着一只极小的灰色沙漏。
叶空把它举起来,对着天光,轻轻转了转。
珠子里的沙漏因此倒了个方向,灰色细沙自细颈中如雪般纷纷落下。
“还挺好看的。”
但也只看了这么一眼,她便将项链还回去了。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时间,不光在书房里放满沙漏,甚至还要随身携带。”
少女的指尖在男人掌心轻描淡写一扫,下一秒,她已经毫不在意地转身坐回去了。
温璨握着项链,屏息凝神看了她两秒,在下一阵山风吹来之前,他收回视线,重新在轮椅上坐下。
“想早点订婚,也是因为时间紧迫吗?”
“可以这么说吧。”
温璨将项链系回脖子上,再抬眸时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所以,你愿意答应我吗?”
“我们的协议只有一年的期限,你没忘吧?”
“当然,就算订婚时间提前,我们的关系也依旧不会变。”
叶空眨了下眼,抬起茶杯向前一举:“未婚夫?”
温璨笑了笑,也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未婚妻。”
·
温璨把人送到了学校。
叶空下车时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甜点盒,据说是温璨新招的甜点师做的。
“不会跟上回那个是同一个吧?”下车前叶空问道,“如果是的话,你可得督促ta好好学习,不然我估计ta要失业了。”
“……有那么难吃吗?”
“跟吃塑料似的。”
叶空拎着盒子走了。
温璨坐在车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快消失,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路上,温璨一直低头处理着公务,点开的报表却半天都没翻过一页。
许久以后,司机听到自家先生突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车窗被无声降下,男人靠着椅背,心不在焉望着窗外很久。
随后,他忽然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按住了自已锁骨下的皮肤。
明明不是心脏的位置,却从那个乌龙的唇印擦过后,便一直在隐隐发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