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2章

    李志伟听到这话,抡方向盘更加起劲儿,前面似乎也察觉到了,开道的红旗落了一辆下来防着他们的侧面超车。

    在即将要怼上红旗车车屁股的时候,李志伟压速,又骂,“我靠!真他妈不要命了,那我今天非要看看是谁这么狂!”

    说完,他又猛往反方向打方向盘,从另外一个方向超上去。

    动作极其迅速,油门踩死的不要命玩法。

    车里动荡得厉害,田馨怕得不行,伸手死死拽住霍霆的衣领,在他怀里仓皇地小声惊叫。

    男人这样的场面经历得不少,底盘很稳,抓住了车窗上的车扶手,另一手拍了拍田馨的肩头,他沉声安抚,“小九,无碍。”

    田馨没觉得无碍,这摇晃飞驰的车身,男人的身躯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梁柱,她是恨不得双腿也缠住他。

    车身稳了不少,李志伟也放缓了车速。

    霍霆将后座的车窗降下来,正巧,那边也降下窗来。

    吉普车轮胎很大,底座很高。

    上面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霍霆则轻掀眼皮,一双鹰眸幽邃望进了那辆军用吉普里,跟后座的人对视上了。

    田馨的头发好像缠上了霍霆领口的纽扣上,轻扯一下头皮都能有一阵细微的刺痛,让她不得不继续缩在男人的怀里,像个挂件一样落魄悬在男人身上。

    从她的角度也能看到吉普车上的人。

    是张很年轻的面孔,领口处是藏蓝色的军装,样貌粗犷,眉骨高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跋扈飞扬的浓眉,直飞入鬓角。

    嘴角勾着笑,启唇间,田馨似乎听到他说,“姐夫好。”

    对视也就十几秒,吉普车突然加速,飞快驶出滨海大道。

    李志伟匀速行车,问,“老大,是谁?”

    “胡明轩。”霍霆的眸子里迸射出一瞬寒光,将车窗关上了。

    他觉得自己胸口沉甸甸的,领口都快被人拽烂了,低头的时候,唇角蹭过田馨的额头。

    拍了下田馨的臀,他轻柔低笑,“小九,还不坐好。”

    “我头发勾住了。”

    霍霆耐心地帮田馨解开了绕在了他领口处的一两缕头发,田馨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一边等待一边问,“谁是胡明轩?”

    她嫌他动作慢,要自己动手。

    霍霆没拒绝,让她自己在他胸口半拽半解地拉扯头发,“季国南在地方有支跋扈的兵团,胡明轩是团长,不然手上没兵,他怎么跟军区的陆卓闻平分北省天下。”

    李志伟补充,“田小姐,你知道胡蝶吧,要说季国南要认干女儿,多少人门槛都要给他踏破,为啥偏偏认胡蝶小姐当干女儿。”

    田馨回忆,“胡蝶不是父母都是高干吗?”

    “切,这有啥稀奇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胡蝶小姐在军区有个弟弟,原先是陆卓闻手下的兵,但是人乖张不服管,到了地方更是仗着自己的背景嚣张得不行,兵痞子一个,他啊,就叫胡明轩。”

    田馨解开了绕在霍霆纽扣的头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又听李志伟问,“老大,不过什么风把他吹到京市来了。”

    第184章

    花猫

    田馨没过几天就收到了集贸公司的实习生录取通知,老板姓钱,以前是开货轮的,忙活了大半辈子,在京市码头买了两艘五万吨的货轮。

    业务也比较粗泛,一艘做儿童玩具的进出口,一艘做点海鲜品运输。

    田馨在校的履历实在漂亮,钱老板是亲自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投错了,他这个小公司,只是跟京财校企的某个小科长喝了几杯酒,才能入围校招企业。

    只是想来知名学府碰碰运气,万一真能招到几个人才呢?没成想,竟然真的有田馨这样优秀的大学生来实习。

    等到再三确认了田馨确实有这个意愿之后,他在那头笑呵呵的,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

    田馨也收了线,将莲子猪肚汤里的莲子吃尽之后,周妈过来问要不要再给她盛一碗。

    “不用了,我已经有七八分饱了。”

    田馨用餐桌上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嘴。

    坐在对面的霍霆将手里关于庆华油田最近的账目表一合,“小九,霍氏集团还有家子公司,你要是想去,我让志伟安排。”

    “不用了,淮炀,我已经拿到实习岗位了,这学期结束我就过去实习。”

    田馨婉拒,下了餐桌就去花园里给那两棵白梨树浇水。

    十月份左右,开始缓慢入秋,梨树长高了不少,树干也比往日更加粗壮,枝条抽出来好几根,等熬过了秋冬,到了开年就能开花了。

    霍霆吃过午饭之后,去了书房,李志伟随后而至。

    田馨一个人闲得没什么乐趣,在花园坐在躺椅上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秋日的暖阳远没有夏天那么热烈灼烫。

    她躺了一会儿,昏昏欲睡的。

    有一道长长的阴影落下将日头都遮了一半。

    田馨眯了半条眼缝看过去,霍霆似乎谈完了事情,从别墅里走出来,将外套放在一旁,衣袖卷起三折,走到了那两棵白梨树前,用铁铲给没入土壤的树干松了松土。

    平日里,田馨只给梨树浇水。

    若论真的用心在养树的,只有霍霆。

    “淮炀,你要是累了就过来躺躺。”田馨腾出躺椅一半的位置给霍霆。

    男人手里沾了些湿润的泥土,他的白衬衣上也有几抹泥污的痕迹,他眉眼漾着细腻的波光,缓步走到了田馨面前。

    女孩还是嫌天光太刺眼,将嫩白细腻的手腕搭在脸上,盖住眉眼,微偏着脸躺在躺椅上,酝酿被打断的睡意。

    男人的嘴角扬起弧度,沾着泥土的手摸上女孩柔嫩的脸颊。

    田馨不知情,还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直到霍霆抑制不住笑,“花猫。”

    田馨瞬时反应过来,立刻从躺椅上坐起身子,男人扬眉,望着她脸蛋上腻白皮肤上沾上的几道泥印子或多或少带着些得逞的笑意。

    “淮炀,你...”

    田馨伸手抹了把脸蛋,摊手一看,还真有泥垢。

    她也没多想,反手将手里的泥垢抹到了霍霆的脸上,然后洋洋得意地笑,“你现在也是啦。”

    俏皮的笑意,嘴角扬起的梨涡,倒是将满园花色都比了下去。

    男人长臂一伸,将女孩揽进怀里,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泥印又印了上去,怀里的小人倒更像只小猫了,“嚣张,敢这么对我的,只有你一个。”

    “明明是你先抹我脸上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女孩娇憨肆意,湖泊清泉一般灵动的双眸闪烁。

    他不知道何时将初见那个遇到点事就委屈得直掉泪,生活于她处处都是坎坷的田馨养成这样纵情恣意的模样。

    但这样也很好。

    “蒋谨禾给我送了一对白玉扳指,你要不要去书房试戴一下?”

    他虚虚实实摩挲着女孩的耳垂。

    “我戴什么玉扳指,老气横秋。”

    霍霆挑眉,“他让人带话来,还说你一定会喜欢。”

    田馨有了兴趣,“去看看。”

    等到了书房,丝绒礼盒就搁在书桌上,男人明显没有什么兴趣,好玩意儿他见得太多,如果不是听蒋谨禾说田馨一定会喜欢,他并不打算提这一嘴。

    霍霆往大班椅上一坐,周妈进来沏了壶茶。

    田馨打开礼盒一看,确实有两枚扳指,润白得几乎透明,但是尺寸都是男款,一模一样的两枚。

    蒋谨禾选的情侣款不是给男女的,是给他和霍霆的。

    她冷笑两声,将盒子一盖丢到了刚刚举起茶杯的霍霆的手边,“你确定不是在存心气我吗?”

    男人搁下茶杯,眸光一沉,拿起礼盒一眼,瞬间明了。

    将盒子一盖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不打着田馨会看这个由头,霍霆也许早丢垃圾桶了。

    男人站起身,绕到书桌边,拉起气鼓鼓的女孩的小手,“小九,冤枉,我之前没打开看过,并不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霍霆的手臂环绕她的腰际,每靠近一厘米,她的身子就软一份,到最后的男人的吻落下,濡湿的唇瓣落在她的唇角。

    她早就不想僵持下去,轻声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霍霆顿了几秒,低笑两声,唇一寸寸延伸,直至覆盖她的整个唇瓣,田馨立刻本能地阖上眼帘。

    男人捧起她的脸颊,舌尖挤入唇齿的缝隙,纠缠住她的舌头。

    田馨的十指嵌入他的衣衫里,感受着他发热的体温。

    “霍先生,李先生要我来跟你说,外头来了位客人。”

    周妈的声音在书房门口传进来。

    田馨立即将霍霆一把推开,将暧昧流转的气氛打个粉碎。

    倒让男人有些猝不及防了,他的指腹抹掉了嘴角的唾沫,睨着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田馨出声,“小九,倒是反应很快。”

    周妈在门口站着没走,看着田馨和霍霆齐齐转过身来,两个人的脸上都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是泥印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志伟疾步过来,表情严肃,“老大,门口停着...”

    他往书房里一望,又愣了愣,“你们是在泥里去打滚了吗?”

    第185章

    刁兵

    周妈立刻去温了两条干净毛巾递过来。

    霍霆接过毛巾,先帮田馨擦拭脸颊,

    等到擦抹干净,他换了一根,边抹脸边问,“谁的车在外面。”

    李志伟这才出声,“胡明轩。”

    霍霆在毛巾上蹭了两下手,将其丢到周妈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神情有些意外,“哦?去看看。”

    男人迈步出书房,李志伟跟在他身后。

    霍霆的私宅从不公之于众,胡明轩一来京市休整两天就直奔霍霆的老巢而来。

    那辆扬着旗帜的防弹军用吉普,不比军区陆卓闻和省厅季国南的逊色多少,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大衣,一双黑色皮靴,靠在吉普车前,抽着自卷的烟叶。

    看到霍霆出来,胡明轩那对飞扬跋扈的浓眉微抬,“姐夫,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霍霆垂眸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睨着面前的胡明轩,“胡上校,没事别乱叫,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你的姐夫另有其人。”

    田馨没有立时跟过去,她是悄悄跟在霍霆身后,藏在玄关处的一盆比人还高的绿植里,透过几片叶子的缝隙观察着。

    胡明轩笑笑,从他的烟盒里抖出根卷好烟叶支到霍霆面前,“干爹和我姐都认,就你不认,干爹的面子也不给。”

    霍霆接过胡明轩烟盒里的烟,他将烟身往鼻子下一放闻了闻,皱了皱眉,没往嘴里放,只是夹在指尖,也不点火。

    胡明轩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裂开嘴角用舌头舔过大门牙,将他手里燃着的卷成条的烟叶竖起,“姐夫,难不成抽不惯这种?这可是我亲自卷的,里头掺得是最顶的货,道上不都说毒品和军火,是黑社会顶级头目必做的买卖吗,姐夫名声威慑南北两省,可别装不碰这个。”

    他那狂样,是纯招人恨得乖张跋扈。

    霍霆不与其争锋,只是将他外头穿的军大衣掀开一个小角,里头是深蓝色的军装,胸膛处有个口袋,他将手里这根烟叶卷成的烟塞到他的口袋里。

    “胡上校,到我家门口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谈生意的吧。”

    胡明轩咬着烟卷出声,“上次我姐从澳门买回来的锦鲤你不去看,这次干爹下属上供了两头膘肥体壮的雄鹿,吃炙鹿宴,怕你又有事耽误,让我亲自来请。”

    他自成年起就在部队,敏锐力惊人,目光烁烁望向了门口那盆人高的观赏植物,吐出口比市面上的烟草更加稠白的烟雾,指了指那儿说,“姐夫,你家的植物就是不一样,不仅会动,还会眨巴眼睛。”

    田馨听得清清楚楚,身体在花盆后僵硬紧绷了一下,赶紧小心翼翼地挪步退回了别墅,往二楼去了。

    “小小年纪,眼睛就花了。”

    霍霆微侧了半边身,余光瞥了瞥,他能猜到田馨又在偷偷摸摸地窥视。

    胡明轩带完话也不做停留,利落坐上了吉普车副驾,降下车窗,咬着烟叶,“霍霆,我来就是通知你的,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炙鹿宴不来,你就是不想活了。”

    李志伟站在霍霆身后,听着话火不打一处来,卷起袖子就想干,“老大,他是不是欠揍,敢这么跟你说话?”

    霍霆手横过他的胸膛拦住他,等着面前这辆军用吉普开走。

    “老大,你拦着我干嘛,这地方的小秃噜兵蛋子都敢在你面前撒野,真把自己当军区总参谋长了?”

    李志伟当然不服气。

    霍霆从自己的烟盒里磕出根烟来,咬在嘴角,鹰眸冷凝了一眼吉普车的车屁股,“胡明轩手里有兵,疯狗一个,最不嫌事大,听说在地方因为自己想征地置私宅,强占百姓的民宅,因为男主人跟他手下的兵对呛了几句,往人家里丢部队的火药,房子炸塌了,一家子都死了。”

    “老大,你不会怂了吧,怕他炸我们家房子?”

    李志伟哪里觉得霍霆会怕这个。

    霍霆将嘴角没点燃的烟蒂拿下来,在烟盒上怼了怼,“我身家性命还在房子里。”

    李志伟愣了愣,他嘟囔了句,“你是特指田小姐吧。”

    霍霆没否认,“对付这种做事不过脑子的刁兵,明着不行,得暗着来。”

    李志伟贼兮兮地笑了笑,“玩暗的我最在行了。”

    说完,他又问,“炙鹿宴我们去不去呢?”

    霍霆这才缓缓将烟丝燃上,眉目格外冷峻,“去,他来请我是不希望因为小九的事跟我彻底撕破脸,马上政坛大选,季国南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人手护着他的仕途一路无虞。”

    李志伟琢磨不透霍霆的心思,“霆哥,那我们这个时候不该摆明态度,卸他一臂吗?”

    霍霆不急不缓,气度自若,开口便震慑住,“着什么急,击敌得一招致胜,这么早就撂底牌,怎么打胜仗。”

    李志伟没应话了。

    田馨是在二楼观察着那辆军用吉普车开走,她不了解胡明轩的背景,但从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性格刺头一个。

    跟霍霆倨傲不羁的张狂不同。

    胡明轩的狂妄带着鲁莽和不计后果。

    她将纱幔窗拉开,刚坐上沙发端起周妈给她端上来的一杯石榴汁,用吸管才嘬两口,就听到走廊的脚步声。

    霍霆推门而入,他上来换掉他身上沾着泥垢的衬衫。

    田馨站起身,“淮炀,炙鹿宴我也要跟着。”

    霍霆在衣橱里取衣服的手一顿,“好。”

    这次他竟然没有推脱,要搁在之前霍霆一定会搬出理由来劝退她,这次倒是直截了当地同意了。

    田馨本来在脑子里组织了千言万语,现在只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同意了?”

    霍霆取了件黑衬衣,背对着田馨解开衬衫纽扣,脱下身上这件脏掉的衬衫,男人宽肩窄腰,后背的两块骨头勃勃有力,腰上盘着青龙尾。

    他闻言转过身,纹身上的凶兽匍匐在他的肩头,胸肌腹肌壁垒分明,上面还有昨晚欢爱后女孩留下的吻痕和指痕。

    男人不避嫌,田馨也观察得目光赤裸。

    听到他说,“你现在在哪待着都不如在我身边。”

    第186章

    炙鹿宴

    炙鹿宴顾名思义,将活鹿剥皮放血。

    鹿皮做装饰,鹿血入汤,剖肚之后架在火架上炙烤。

    季国南将宴席定在他公开的住所,伶人公馆。

    正是饭点,四合院灰白色的城墙边停了好几辆非富即贵的车。

    李志伟当司机,时间掐得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正正好六点整到了公园门口。

    秋雨连绵的季节,空中飘着不大不小的雨,视线迷茫而混沌,李志伟率先步下,撑开了一把黑伞。

    先帮田馨开得车门,女孩穿得保守体面,内里的小洋裙是天蓝色的,垂到脚踝,外面是一条米色的坎肩,头上也是一顶跟坎肩同色系的圆礼帽。

    半披微卷的头发垂在一侧肩头。

    芙蓉面,唇红齿白,春水荡漾,像一尊瓷玉娃娃站在黑伞下。

    霍霆没有等到李志伟上前撑伞就下车了,细小晶莹的雨丝勾勒着他的轮廓,胡同屋檐下几盏灯火映照着他。

    黑色衬衫和西服绷在他宽大的骨架上,英姿勃勃。

    这时候倒不像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反倒是风月里,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忘却,魂消骨散的风流儿郎。

    田馨连忙迈步上去,李志伟举着伞跟上。

    女孩伸手拍了拍霍霆肩头上的雨珠,关切道,“都湿了。”

    “不碍事。”

    男人握住了女孩的手,挑眉应道。

    接着霍霆揽过田馨的腰,往公馆里面走。

    四合院的庭院正中央,遮雨的雨蓬支棱起来了,下面是早就架好了两个烧着炭火的烤火架,鹿肉被厨师抹上了油,刺出了好几条口子。

    在炭火的烘烤下,香气弥漫。

    季国南从四合院后院的书房里大腹便便地走到后院的长廊处,旁边是胡蝶,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雨幕中并行的田馨和霍霆。

    田馨在看向季国南的那一刻,脑子里瞬间像是想起当时他系在腰间的金属皮带扣一响,自己就有股空气被抽空的窒息感。

    让她呼吸轻窒,瞳孔微缩,又瞬间稳住自己的情绪。

    季国南上了年纪,眼里的精明却没有衰减,反而更加锋锐,他这次看也没看田馨,仿佛当时在别墅里追着她想要欲行不轨的事已经轻飘飘地翻页了。

    他看向霍霆,还是往日那般藏匿着算计奸诈的和蔼笑意,上前拍拍他的肩头,“阿霆,来了,我可是请了京市做炙鹿宴最好的师傅来操刀,这两头鹿是从大兴安岭打回来的,你这样气血男儿最适合吃点这些野味。”

    霍霆面不改色,“那真是劳干爹惦记了。”

    门口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极大大嗓门地骂声,“妈的,你溅老子一裤腿子的水,走路不睁眼,信不信眼睛给你挖了扔进炭火里。”

    胡明轩从正门走姿大大咧咧地进来,他劈手夺过一旁公馆内季国南聘用的家佣手里的雨伞。

    他似乎心情不好,走路的时候军大衣衣摆飞扬。

    等上了长廊将伞收了一看,他的整个头结结实实地缠上了白绷带,那表情随时都能像座要喷发的火山。

    季国南双手后背,凝着胡明轩那副不修边幅,猖狂易怒的模样,免不得呵斥两句,“明轩,骂骂咧咧得像什么样子!”

    胡蝶关心弟弟,两三步上前问,“小轩,你的头怎么了?”

    胡明轩将伞一收,语气极其不爽,“提到这个我就来气,前天,我开车出去的时候,吉普车的车胎爆了。”

    车胎爆了,车子失去平衡,撞上了路边的灯柱,胡明轩的头被开了瓢,一条四厘米上的口子,鲜血当时就止不住。

    立刻送往医院缝针缠绷带。

    他怒不可遏,哪怕在季国南面前也丝毫不收敛,“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抽筋扒皮,干他丫的!”

    胡明轩说这话的时候,那双跋扈双眉扬起,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霍霆。

    男人沉静着眉目,低头理了理衣领,一副对他说的事不知情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田馨推敲这种事肯定不会是霍霆干的,但极有可能是李志伟做的,可不是霍霆干的,但霍霆肯定私下也默许了。

    想起来还有点好笑哦,玩这些小把戏看人受伤出丑。

    而胡明轩此刻头上缠着绷带的样子,加上这么怒气冲冲毫不掩饰情绪的五官乱飞。

    倒是真的挺招笑的。

    她藏了半个身子在霍霆的身后,捂着嘴,轻抖了两下肩膀。

    季国南听胡明轩说完,路过他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受伤了也这么沉不住气,军区的车都有人敢动轮胎,还不让人去查。”

    胡蝶在胡明轩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干爹还在呢,说话做事收敛点。”

    胡明轩不情不愿地敛了神色,“你说得对,干爹,我肯定把人找出来。”

    季国南往四合院庭中雨棚下摆好的席面走过去。

    胡蝶跟在后面,她在下阶梯的时候余光不由得往霍霆那里望去,又冷冷一瞥男人身后的田馨。

    她出声,“阿霆,你跟上我,席面筷子还没摆上。”

    霍霆的手里攥着女孩的小手,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划了划,轻声贴耳道,“你去吧,给我挑个好位置,离那个谁远点。”

    男人却没回应。

    胡蝶忍不住又催促,“阿霆,往日不都是我们一起摆筷吗?”

    霍霆言辞淡淡,“我倒不记得有这回事。”

    胡蝶脸色微沉。

    “快去吧,做戏做全套。”

    田馨也推了推妄图想在她身边纹丝不动的男人。

    霍霆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跟在胡蝶身后,沉寂不语。

    田馨见状也想跟上,她的小洋裙上有缝着做装饰的珍珠坠,才走两步,就觉得像是被人拽住了一样。

    “站住!”

    胡明轩的声音在田馨的身后响起。

    紧接着那串坠在裙边的珍珠坠,被他用从兜里掏出来的火机燎断。

    噼里啪啦的珍珠掉落在了地上,雨声巧妙地遮住了珍珠散落的零乱声响。

    田馨可惜地低头拽起裙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你这是干嘛?”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胡明轩冷脸问。

    第187章

    细弱不起眼

    田馨不曾想胡明轩的个性比她想象得还要恶劣几分,她将自己洋裙上那根串珍珠被烧焦的丝线捋了捋,又接着抚了抚裙子上被火舌燎过的几根面料的浮毛。

    在商圈里新购的早秋款,价格不便宜,她很是爱惜。

    田馨仰脸略带不满,“胡上校,你听错了。”

    “我耳朵尖得很,不可能听错。”胡明轩气场跋扈。

    霍霆在前顿住脚步,他转过身发现田馨没有跟上来,还在长廊处,旁边站着胡明轩,看起来像是被绊住了脚步。

    男人的面孔瞬间变得冷锐不少,扬声道,“小九,为何不跟上?”

    田馨忙抬头望向霍霆,一旁胡明轩居高临下望着她,手里的打火机没收,燃了根烟叶卷烟。

    惹是生非的主,脸上丝毫不害怕田馨将刚刚自己的举动公之于众。

    他巴不得看到霍霆恼。

    “胡上校在叮嘱我,让我小心别让地上的污水湿了裙角。”

    局势复杂,田馨不想旁生枝节。

    女孩应完话,提起裙边,也不撑伞,小跑进雨里,迅速躲到了霍霆的伞下,男人顺势揽住她的细腰,手掌拂去她脸颊上滴落的一两滴雨水。

    胡明轩从长廊处望过去,女孩在霍霆的怀里笑面如花,仿佛根本不把他捉弄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她刚刚明明因为自己漂亮裙子被损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恼怒神色,一转头就烟消云散,倒是个不记仇的。

    他猛吸了一口烟叶,有趣真有趣。

    脑子里浮现在滨海大道上见到田馨的第一眼。

    并行的车辆,她乌亮头发凌乱,脸上也贴着发丝,神情错愕,一双无辜杏眼里满是慌乱地在趴在霍霆的身上。

    像个什么挂件一样,细弱不起眼。

    宴席不止他们五个人,季国南在正位高坐,还有陆陆续续来的心腹,都是北省的肱骨之臣,头衔抬出来政界都要颤抖的。

    白道的顶级人物们在这样的席面上说话都滴水不漏,官腔调浓得让人觉得个个都是冠冕堂皇的正派人士,马屁也拍得毫无破绽。

    上来先是赞颂季国南的政绩,野心,临近的大选高升指日可待。

    季国南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甜言蜜语听得还少,身子歪在木椅上,常常只听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提了嘴军区的陆卓闻,说他近日好像没在忙大选的事,而是去了地方操练子弟兵,正逢最近秋雨绵绵,地方县城的村庄山洪暴发。

    半拉山都塌了,盖住了大半个村庄。

    陆卓闻亲自领着部队去前去抗洪,地方新闻滚动联播,记者着急采访他,他接二连三拒访,还指着记者鼻子骂有这闲工夫扛个相机,不如担两担淤泥清路。

    那人当个趣闻讲,季国南的脸色却瞬间大变。

    席间的人察言观色一流,就连厨师切鹿肉的手都停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说话的人汗毛倒竖,大气不敢喘,坐立不安。

    就连胡明轩这样的军装在身的“混世魔王”在此刻都敛了在桌上大口吃肉喝酒的动作。

    胡蝶在一旁想要上前给季国南的空杯斟酒的动作也暂停。

    田馨觉得这样的席面连吃饭都放不开手脚,跟着提心吊胆地停了筷子。

    唯有霍霆,漫不经心地用汤勺舀了块煮熟的鹿血,放在鼻下嗅了嗅,鹿血有奇香,在高汤里煮过之后更是香气扑鼻。

    他慢条斯理道,“干爹真是棋逢对手了,遇到个爱搭戏台自导自演的老将军。”

    季国南闻言哈哈大笑,手指霍霆,“你啊你,真是个狂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

    在座都不是真的来品尝着鹿肉的,都是为了给自己搏一个仕途,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军区威严,陆卓闻也不是空有其表,手里捏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实权,如果是落下把柄,保不准以后就是仕途上的污点。

    但是霍霆不一样,他是黑,是匪,利益至上,两头不沾边,也根本谈不上得罪谁。

    更不要说污点,他满身都是污点。

    席间气氛又恢复如初,言笑晏晏,却是半点错都不敢出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两头鹿还剩下大半个骨架。

    其他人不是来吃饭的,田馨还真是来吃饭的,到了下半场,她觉得与这里的气氛已经不融到根本坐不住。

    凑到霍霆耳边说,“我想去上个洗手间。”

    霍霆撂下手里的酒杯,他的身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甘醇酒香,“要我陪你去吗?”

    田馨虽然不想在这个席面上久待,但是她也不是那么分不清楚形势,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回。”

    霍霆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口,“速去速回,小九,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说完侧过脸跟在不远处四合院墙根下站着的李志伟对了对眼色,许川也在一旁,他是后面那辆车来的。

    李志伟将嘴里的烟踩灭走上前听吩咐,霍霆走不开,让他找个人跟着田馨。

    田馨跟着四合院里的家佣去找卫生间,许川跟在身后。

    家佣给她指了条路,路尽头就是卫生间。

    田馨也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间,她就是想出来透口气,跟家佣道过谢之后,又往回走了一段路,坐在庭院中有屋檐的石凳上。

    视线一抬,就能跟席间的霍霆对上,男人目光遥遥凝着她。

    小雨还在下,田馨不知道是第一次吃鹿肉还是吃得太多,胃总觉得不舒服,坐着也不太舒服。

    她站起来,走几步想要消消食,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忙扶住一旁的红木柱子,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许川正打算上前问问田馨是什么情况。

    有道声从田馨的身后传来,“现在捂嘴也是在笑吗?”

    胡明轩从洗手间出来,正了正自己腰间的皮带,看到田馨冷不丁出声。

    “是我吃撑了。”

    胡明轩倒是笑了,“他唤你小九是你在家中排行老九?你妈怎么这么能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田馨微蹙眉头,将肩头上的坎肩理了理,她并不想解释,只说,“这是我与淮炀情人之间的爱称。”

    第188章

    出生入死的朋友

    “爱称?”

    胡明轩倒是没有想到田馨的这个回答,飞入鬓角的眉头扬了扬。

    “对啊,谈过恋爱都应该懂吧。”

    田馨又坐回了石凳上,目光锁定在酒局里霍霆的身上。

    他与季国南中间隔了两三个人,季国南却凑过身子在问他话。

    隔这么远,田馨听不清楚具体的问题。

    在席间,季国南喝得多了,佯装醉酒,视线迷离,对着霍霆说了句,“阿霆,你搭过戏台演过戏吗?”

    霍霆将手里的酒杯一口闷了,“干爹,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是吗?”

    季国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讳莫如深,“那你在我面前演过戏吗?”

    “那倒没有。”霍霆应得干脆。

    “我看是有的,那天我去你家里听人说,你亲手栽了两棵白梨树,为了你带过来的那个女孩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精明的男人,越喜欢在女人身上栽跟头,你说是吗?”

    季国南的话如同一张被水润湿的纸,露了七分,还剩三分遮掩。

    霍霆垂眸掩住翻涌的情绪,他越是动怒,越是不动声色。

    “干爹什么时候去过我家里?”

    季国南大笑,“那天顺道路过,没等你回来我就走了,你既然喜欢白梨树,我改日叫人给你多送几棵过来,只有两棵未免单调。”

    霍霆也笑,笑意不达眼底,“那倒不用了,花园栽种两棵,已经是极限,再栽几棵倒是不好看了。”

    季国南许是听到了自己早就想要的答案,霍霆知情或者不知情只要不明说这事就算揭过,“我认你这个干儿子真是没看错,女人之于钱财仕途又算得了什么,万不能为了情场那点欢愉误了前途,伤了情分。”

    “干爹说的是。”霍霆冷声应话。

    胡蝶温好酒给霍霆满上。

    田馨看到胡蝶在霍霆身边转,虽然知道男人不会生出二心,但她还是盯得出神。

    季国南好色邪恶,女人之于权贵不过就是掌心玩物,上一刻凌虐于你,下一刻装什么也没发生。

    胡蝶这样的背景身家,为稳住权势,在一旁为其温酒斟酒。

    田馨想起阿米,年纪小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穷苦出身则被被虐得暗无天日,体无完肤,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人到底是死是活。

    这世道,地位阶级一划分,很能见证人心不古。

    一旁的胡明轩默了半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出声,“我没谈过恋爱,部队天不亮就要来操练,日落才有空,我身为团长大小事务根本抽不开身。”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